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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二花凋零

作品名称:颜真卿结缘北泉寺      作者:张兰英      发布时间:2017-08-03 15:35:40      字数:10349

  1
  住在桃花庵的丁香,从色空口中得知李元平在汴州当了宰相,气得肺要炸。笫二天,她就带着女儿一路化缘去汴州。
  一个月后,他摸到汴州南城门。城门郎听说她是李宰相的爱妾,其中一路主动护送,一路点头哈腰,问长问短,问寒问暖去见李元平。走到相府大门口,正要向卫兵报家门,碰见李克诚从府里出来。城门郎报告:“这是李宰相的小老婆叫丁香……”
  “哪来野丫头?敢冒充宰相内人,把她押到天牢去,先关起来再说!这年头儿,鱼龙混杂,奸细刺客猖獗。相府重地能是什么都可以随便进的?”李克诚板着脸说。
  丁香从城门郎怀里要过两岁多的女儿,给李克诚举证说:“我真是李元平的老婆,这是俺俩的孩子,长的给她爹一脸一脸的。”
  “李宰相有老婆,一房二房三房四房,都在相府里住着嘞!从没听他说过,外头另有五房。”李克诚扭脸对俩门卫说,“以后没有我签发的通牒,一律拒之门外!”
  丁香抱着孩子被城门郎推推搡搡,很不情愿地离开相府。
  李克诚打量着她问:“你真是丁香?”
  “站不改名,坐不更姓,姑奶奶我就是丁香!看元平回来咋收拾你们!”
  没想到李克诚不气不恼,反而微微一笑说:“姑奶奶别生气呀!刚才逗你玩儿哩!我哪敢得罪宰相的贤内助呀!不过,不巧,李宰相去资福寺了,估计十天半月回不来。我先安排你住下。”
  “谢谢军爷关照!你贵姓呀?等元平回来,好好感谢你!”
  “不用客气!免贵姓李,都是一家人嘛!”
  他带她来到一个僻静的大宅院,并派一个女佣伺候,另派两个心腹士兵守着大门,叮嘱说:“日夜守护,不许她出门半步!”
  当夜,李克诚来到宅院,设宴款待丁香,丰盛的宴席只他俩享用,小女儿因路途劳顿,早早地睡了。
  他一边想象着她乳上的丁香花,一边说:“李宰相回来你也不能去找他,只能他来见你,还必须是偷偷地。”
  “为啥呀?”
  “李希烈正在怀疑他是诈降。有人告他黑状,说他在攻打汴州时,给李勉通风报信儿。你去找他,他的麻烦就更大了,而且还连累你娘儿俩,随便给你安个奸细的罪名,你们三口的小命就休矣!”
  她一直注视着他,终于回忆起汝州夜晚,心里说:“糟糕!丁香命苦,这又落入虎口。不慌!我先稳住他再作打算。”
  他给她夹菜献着殷勤问:“你好像有心事?”
  “没……没有哇!只是担心元平。”
  “没事,有我嘞!”
  “敢问军爷!如果没认错的话,你就是我朝思暮想的李克诚将军?”
  “啊!是啊!是啊!你的记性真好!说句老实话,我还真担心你认出我呢!”
  “不!不!天下众生芸芸,你我相遇是缘分,是天赐。一夜夫妻百日恩嘛!”
  她扑到他怀里“呜呜”地哭着,拍打着说:“你就是个薄情寡义的坏男人,给俺睡觉时甜言蜜语,海枯石烂,穿上裤子就把俺忘得一干二净。呜呜……”
  他盯住她的半裸的乳上丁香花,,哄她说:“不是我太薄情,而是现实太残酷。当差不自由啊!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是个军人,是个大将军,带兵打仗是我的天职,不可能女儿情长地把你拴在我的裤腰带上啊!你放心,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让你母女俩受罪了。我打算给你买一处豪宅深院,三进三出,叫你俩好好享享清福。”说完,从腰里抽出一只红绣鞋给她看。
  她惊问:“俺的鞋咋在你腰里掖着?”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回来瞅空再说,我这一会儿就是想陪你睡觉。”说完,就把她抱到床上。
  她噙着泪,咬住牙,任他糟蹋。她恨他,恨不得搦死他,掐死他,咬死他,咬掉他的臭舌,血淌干、淌死。她仿佛看见熊熊大火在烧她家的房子,仿佛听见她的爹娘和一个吃奶的弟弟,在火中惨叫。
  她要用自已的身体资源优势报仇雪恨。她趁他忙于公务,主动勾引那个高大黑粗的门卫。她的天仙般的容貌身姿,让俩门卫三尺垂涎,张口气喘,俩手无措,俩腿发软,俩眼发呆,鼻孔出血。她不勾引那个奶油小生自有道理,他的力量头不及高大黑粗,胆量也可能如鼠,不能白白地把白白的身子给他用。
  她与高大黑粗勾搭成奸后,提出私奔,正中他下怀。她要求弄死李克诚,他爽快答应。他帮她买回蒙汗药,她给他下在酒里、菜里、饭里、茶里。他帮她把李克诚抬到后花园的一口深井里。
  趁奶油小生跑去报告的机会,高大黑粗一手抱着刚认下的干女儿,一手扯住丁香逃跑了。刚逃到荷塘旁,又碰见巡逻的一队匪兵。他一把把她推进荷塘,抱住干女儿把匪兵引开,在被追的过程中中射倒地。
  高大黑粗经不住种种酷刑,终于招供,既承认睡过她,又交代杀人经过,另外坦白她就是李元平的女人,小女孩就是李元平的种。
  2
  丁香跳进荷塘躲过一劫,被偷釆莲蓬的年轻寡汉救回家。她说:“我是春宫院头牌,老娘有病想回去看看,连一天假都不給。我逃出来,老鸨到处搜查。救命救活,帮人帮到底。大哥你一定得想办法把我送出城!”
  他为人憨厚实诚,啥条件也没提,就满口答应了。
  她感激涕零地说:“今晚一遇是千年等一回的缘分。大哥你一个人过日也不容易,如不嫌弃,我愿伺候你一辈子。”
  他心中所想口难张,她主动提出,求之不得,激动得浑身颤抖,说话哆嗦。
  “我躲在家里吃闲饭,与心不忍;你靠掏大粪度日,确实艰辛。咱俩搬到城外十里铺我娘家,我没兄弟,你就当个上门女婿,中不?”
  他喜出望外,一说俩中。
  笫二天天刚麻亮。他把她结结实实捆绑在粪车底下,车箱里盛满大粪,坐在车把轼上,小鞭抽着小毛驴朝西门赶去。城门郎拦车盘查说:“上头有令,凡出城者必查!车箱里装的啥?是不是把丁香藏箱里啦?打开盖儿看看!”
  “大粪臭哄哄的,大粪里头根本不管藏人,不要一袋烟的工夫,就得熏死。不信,几位军爷上来检査呀!”
  一个一根筋的,上车打开盖,一股恶臭冲出来。他赶快扭脸捂鼻,“屙屙”着跳下车,大骂:“还不快点滚蛋!回城走北门南门东门,哪门都中,就是别进这西门!”
  走到十里铺,他把粪车赶进高粱棵,把她解下来,把毛驴卸下来,把她抱到驴上,牵着上了官道。又走約十里,迎面过来一队车马,锦锈轿车厢里坐着一位穿金戴银光鲜炫目的少妇。头前带路的马上军爷喝令:“蠢驴,眼装裤裆里啦!没看见轿里谁呀!再不躲开,踩死撞死活该!”
  他和她慌忙让路。轿中少妇,玉手挑帘,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包天不迴避。她眼尖,搭眼一看就看出来了,毛驴发抖的正是汝州失散的双胞胎亲姐丁香。伸出头就喊:“姐!我是丁香花呀!”轿夫和众匪兵都惊呆了,那个前头开路的匪兵笫一个跳下马来小跑到驴下下跪致歉谢罪说:“小的有眼无珠!你大人大量,别给小的一般见识。”说着,照脸重重地掴两巴掌。
  粪夫得势不饶人,趾高气昂着,仰脸看天,目空一切的样子。一手牵驴,一手拤腰,说:“狗眼看人低!别以为我们夫妻俩麻衣粗布骑个驴,我们是体察民情,搞微服私访的。”
  丁香花被轿夫搀扶着下轿,碎步走到驴前,伸出双手接姐下来。丁香借坡下驴,相拥相泣相诉生离死别。众人无不唏嘘落泪。几匹马也不时嘶鸣。
  丁香花说:“姐呀!给姐夫哥你俩打算上哪去呀?”
  “正打算去许州我你嘞!你来蔡州治啥?”
  “我回来给父王拜寿的,你妹夫来不了,军务太忙。”她拉她往轿边走着说,“驴叫姐夫哥骑着,咱姊妹俩坐轿里好好叙叙。你咋会给一个拉大粪的过呀!”
  她挣脱她的手说:“我不回城,李希烈正在抓我嘞!”
  “啊!咋回事?犯啥王法啦?”
  “不说也罢,一言难尽。”
  “有我嘞!别怕!”丁香勉强上了轿车。
  粪夫骑驴吊在车马后,骑一会儿,走一会儿,心疼驴。
  3、
  丁香花先回李屠府家中,安排女佣帮丁香洗澡换衣,带着厚重大礼去李府拜见公公李希烈。
  李希烈设宴款待,宾主都喝到似醉非醉时,他酒盖脸,上动手,下动脚,又说些脏话。丁香花知道公公时德性,也半推半就,逢场作戏。
  火候把握得恰到好处,她适时提及丁香之事,说:“丁香是我姐,父王您知道。说他谋害李将军,实属冤枉。姐已经怀了他的孩子,说姐杀他,与情与理都说不通。姐说,是那个高大黑粗强奸了她,然后毒杀了李将军,再然后,威胁我姐随他逃跑私奔。”
  “你姐水性杨花太风流!本来是元平小妾,却与克诚勾搭成奸,居然还怀了孩子。俗话说,母狗不浪,公狗不上。如果你姐不勾引那个高大黑粗,他敢动李将军的人?看在元平、克诚和你的面子上,我可以饶她不死。但是……”
  “但是啥?”
  “但是,不给她点苦头吃吃,难以服众啊!你也知道我的脾气,大义灭亲,说一不二。”他捞摸她一把说,“别担心,我有分寸。喝酒吧!别说啦!”
  看李希烈态度坚决,她也不敢再说什么。回到李屠府,她对姐说:“父王说了,死罪可免,活罪不饶。”
  “啊!还不如把我杀了利亮!”
  “俗话说,好死不胜赖活着。你别怕,我有办法。”
  “啥办法?快说!”
  粪夫紧赶慢赶赶到西城门。城门郎死活不让进,他怒气冲冲地说:“不识字也摸摸招牌!你们以为我是拉大粪的?实话告诉你们,刚刚过去的一队车马,是我亲不溜溜的小姨子,换句话说,轿车里坐的是李屠将军的爱妾。”
  一根筋问:“你是说你给李屠将军是连襟?”
  “对!对!理解得对!”
  “你拉大粪咋回事?”一只眼的问,“咋牵个驴回来啦!粪车嘞?”
  “乡下我一个穷亲戚,种了亩半薄地,求我给他弄点粪去。不信过去问问。”
  “看你这穷酸样!还想給李屠将军连亲戚,骗鬼吧你!赶快滚蛋!出门时我就说了,再说一遍,走北门南门东门哪门都中,就是不许从这西门!”一根筋态度十分坚决地说。
  一只眼踹他一脚,挥舞着大刀片子说:“再不滚,我一刀结果你!滚!”他牵驴走远了拍拍胯上土,回头撂一句:“骑驴看《论语》,咱走着瞧!”
  李元平出差刚到家,还没来得及向李希烈汇报,衙役喘气找上门来说:“大王叫你陪他到李屠府去一趟!”
  “啥事儿也?”
  “不知道。”
  “知道啦!”
  李希烈、李元平、龙侠黄善一行来到李屠府大门外时,李希烈才对李元平说:“你的小情人儿在椒房里等你嘞!”
  “哪个小情人儿?我没什么情人儿呀!”
  “看见就知道啦!”
  李希烈一脚迈进正堂,看见姊妹俩都傻眼了,究竟谁是谁?都像丁香花,又都像丁香,的的确确、确确实实、实实在在所难分辨。一样的服饰,一样的甜美声音,一样的曼妙身姿,一样的皮白如瓷,细腻如脂。鹅卵脸形,五官安排巧妙,单看好看,整体更漂亮;就像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沒有败笔,布局章法,要多美就多美,越欣赏越美,美到极致,可谓极品、神品、圣品!
  “元平呀!别傻看啦!她俩里头有一个叫丁香的,是你汝州情人儿。她来汴州的当夜,就勾奸夫害本夫,伙同高大黑粗,把克诚将军谋杀了。”
  “啊!有这等事?李将军死得可惜了,他的死是咱大楚的重大损失啊叔王!您节哀顺变!”
  “节不节不用你安慰!”李希烈抹拉一把垂涎说,“你看看她姊妹俩到底谁是丁香?”
  “我是丁香!”“我是丁香!”姊妹俩争着承认自已是丁香。
  “元平啊!丁香是你的人,扒了皮认得骨头。你说呀!哪个是丁香?”
  “我爱丁香,我的女儿不能没有娘!”李元平想到这里,向李希烈建议说,“皮儿都一样,瓤儿或许不同。听李克诚说,丁香俩乳上都刺有丁香花,你扒开她俩的胸襟瞅瞅,不就一清二楚啦!”李元平建议。
  “谁都知道那疙瘩长的是啥。据克诚谝,丁香的丁香花在俩乳上面,所以不用扒完。烘云托月,雾里看花,别有另一番风情嘛!”
  “叔王是想叫我扒?”李元平难为情,两手一摊说,“大白天守着恁些人,谁也不好下手啊叔王!除非你扒!”
  “净胡扯!其中一个是我儿媳妇,怎能唆我乱伦?”李希烈心里想扒,却命令说,“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自己扒吧!”
  姊妹俩既无奈何,又难为情,羞红脸,慢慢腾腾,磨磨蹭蹭,解扣扒襟展胸怀。李希烈双手捂眼指缝里看。李元平则落落大方盯得紧:四朵丁香花全一样,枝一样长一样粗,叶一样大一样绿,花一样红一样含苞欲放。
  李元平向李希烈报告视察情况:“禀报叔王!她俩共有四乳,四乳之上方各有刺青丁香花一枝,枝叶花完全彻底一个样。结论如下,单凭刺青,不能认定谁是丁香,或者谁是丁香花。建议邀请观音菩萨,来观她俩的音。”
  李希烈思忖片刻说:“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观音菩萨能是恁好请的么?”
  龙侠急中生智说:“宰相大人有特异功能,何必舍近求远!”
  “哪不痒照哪挠,爬大路沟里捣弄泥巴去!”李元平转身仰脸笑看李希烈说,“她俩不放屁,我也无从说起。只要能放,我就可以说出她俩的性情。但是,万一她俩性情也相同,还是无法确认谁是谁。劳而无功!”
  黄善惊叫:“有啦!丁香的女儿在谁那?把她抱过来认,她肯定一眼就认出哪个是她娘。一娘一个气儿,俺现在还记得俺身上的气味嘞!如果俺娘一眼现在,不叫娘吭气儿,蒙上俺的双眼,俺就能摸出来是不是俺娘。”
  “对!对!俺小时候放羊,两个母羊都带着吃妈的小羊娃,母羊都认得自已的娃,小羊娃也认得娘,各找各的妈吃,一点都不错。”龙侠说。
  “妙!这个点妙!庙墙扒个窟窿,庙(妙)透啦!”李希烈拍着大胯夸,“你黄善别看小头小脑的,可真能啊!”
  李元平心里一“咯噔”,双手捂住肚子说:“不好啦!我肚子疼得很,想冒肚。不知道李屠府的茅房在哪?哎呦!哎呦!”
  龙侠把丁香的女儿抱过来。李希烈说:“你不是哭着要找娘吗?去吧,看看哪个是你娘!”
  姊妹俩对视一下,不约而同地弯腰伸手,说:“喊娘啊!我的乖女儿。”
  小女孩愣站着,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心里惊讶:“我咋两个娘呀!爹嘞?问问爹咋回事儿?”
  “喊娘呀!喊也!”龙侠催促。
  姊妹俩又几乎同时上前,抚摸亲吻她,都是泪流满面。
  李希烈蹲在小女孩跟前,爱抚着她的头,温柔地问:“她俩谁是你女娘诶?”
  小女孩一脸迷茫,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李希烈用手擦着小女孩的泪,又说:“闻闻她俩身上的气味,看看哪个该是你娘,别瞎胡指!”
  小女孩委屈地“哇哇”大哭起来。黄善的孬点子净难为小女孩,姊妹俩用的同一种香水,浓重的香水味掩盖了娘的体香。
  李希烈兽性大发,照小女孩腮帮上狠狠地拧一把,狮吼:“蠢货!连自己的亲娘都不认识,掂出去喂狼狗!”
  “你放过我的孩子吧!女儿死了,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丁香花说着扑上去,夺哇哇大哭的孩子。
  “李希烈,你畜生!我给你拼了!”丁香接着说着,一头撞在李希烈的肚子上,把他撞个趔趄。
  李希烈也怀疑李元平在演戏,包括去拉稀。也罢!该收场了,遂对龙侠说:“李元平嘞?还不屙完哪?找他去!”
  李元平蹲在茅房里出假恭想对策,蹲得俩膝酸疼,腘里出汗,只挤出几个屁来,尿出一小股尿来。
  龙侠站在外边,捂住鼻子嗡声嗡气地说:“大王恼了,叫你马上过去。你再不认丁香,就用大刑。”
  他以为要对她俩动大刑,提着大裤腰走出来说:“对两个弱女子动大刑,叔王太残忍啦!我刚才又想一招,肯定叫她俩说出谁是真正的丁香。”
  4
  按照龙侠的昏招,把她们押赴刑埸,分别绑在斩桩上暴晒。
  那天的太阳特别毒辣,刑埸旁边的池塘深丈余,往常洗澡的孩子不见了,因为水太烫,不敢下手。爱在一蹲捶衣石上晒太阳的鳖们,试着爬上去,感觉太烫,“吱啦”一声烫伤了裙边,赶快滚下水,钻进尚有凉意的淤泥里休养生息。捶衣石上粘掉的星星点点的裙边肉,被烤熟了焦了煳了,散发着焦煳味。附近居家,都以为又是刑房里传出来的,烙铁烧人肉味嘞!鱼也翻了塘,横七竖八漂着鱼肚白。
  柳荫下的一片水,群鱼沉浮,“呱哒”着温水。坐在树下岸边的一个彪形大汉,一手搦着脚脖子,一手擤甩着鼻涕,“嗷嗷”大哭,哭着说着:“鱼呀!俺的亲鱼呀!你咋恁傻呀!咋不知道钻到淤泥里凉快呀?都晒死了,俺一家老小咋活呀!因为养你们,俺欠一屁股债,嗷嗷……”
  别看大汉五大三粗,头脑可不简单,他看准了这口塘,看出了商机。因为紧挨杀人埸,隔三差五地杀,一杀一群,血汇小溪,淌进塘里,染红半塘水,喝血水的鱼,长得快又肥。
  丁香和丁香花被晒得汗都出不来,皮肤上一层结晶的盐霜白花花,光鲜的锦绣衣裳,散发出股股煳味,光脚踩在像火烧的鏊子一样炽热的青石板上,左右脚不停地交换,仍被烫伤,大泡又被石板粘破,流血流黄水(黏黏的像油脂),疼得嗷嗷叫。幸亏平展在横木上的俩胳膊捆绑得牢固,姊妹俩又不时地提气提起双脚,双臂被勒的剧疼也是无法忍耐的,坠一会又不得不让一只脚跟点在青石上。坚持不到一个时辰,姊妹俩先后昏死过去。
  柳树上的蝉一个劲地鸣叫:“熟了熟了……”似乎在提醒刽子手们——她姊妹俩的脚丫子都煎熟了。
  柳树下的辇车上,坐着的李希烈挥汗如雨,尽管有左右宫女煽扇子。在蝉的提醒下,他赶紧命令刽子手从死鱼塘舀来几瓢半开的热水,泼在她们头上脸上。她们被激活了。
  丁香笫一句就喊:“李希烈!你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拿刀杀了我们吧!”
  丁香花也大叫:“李希烈!你也不得好死!”
  李元平抚着辇车,仰脸看着李希烈说:“不能再晒了叔王!连您儿媳也晒死了,这会凉了李屠将军的心的。许州乃战略要地,不可有啥闪失啊叔王!”
  “大义灭亲的事,我心里也不好受哇!不想让香花受罪,就是赶紧指认谁是丁香。你仔細想想哪个像丁香!”
  其实,李元平在李屠府正堂里,搭眼一看就认出了丁香。丁香左眉心里有颗比绿豆小的黑痣,曰眉中藏珠;另外,他听丁香说过,妹妹头上没发旋。但是,他不能指认丁香,丁香爱他,他也爱丁香。
  他走到丁香花面前,踮起脚尖扒她的头发,瞅瞅到底有旋没有。她在用眉头猛磕他的嘴的同时,双腿勾住他的俩腘,用力一勾,把他勾个仰八叉,结结实实摔在青石板上,后脑勺磕个疙瘩,嘴唇也磕破淌着血。
  “叔王啊!这个就是丁香,我敢肯定!她头上没有旋,我经常扒着看。”他爬起来一手摸着疙瘩,一手擦着血说。李希烈半信半疑地问:“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咋恁恨她呀?”
  “她腰里别副牌,谁来给谁来,在汝州,我就把她休了。她到处说我坏话,还骂我是您的走狗。这次来汴州,估计是朝廷派来的奸细。”李元平说完就后悔,心里埋怨自已,“唉!你看我这嘴,说的太重了,她毕竞给丁香一个妈穂头上吊大的;再说了,如花似玉刚成人,晒死怪可惜的。”
  胸毛连裆的络腮胡说:“这小娘儿们不可留,晒死去个球!”
  “哦!你也恨她?”李希烈问。
  “常言道,一旋横,二旋拧,三旋打架不要命,头上没旋坐龙庭。”连裆胡说,“据传,则天那老娘儿们,头上就没长旋。”
  李希烈亲自验证一下,“丁香”还真是没长旋,又扒开“丁香花”的瞅瞅,三个旋。
  “你姊妹俩长的真奇怪!一个没有,一个仨。”李希烈走到“丁香”面前说,“本不打算晒死你,要怨就怨你爹娘,不长旋就该死,即使我饶你不死,德宗知道了也不会饶你的。这世道够乱了,再出个老武第二还得了?”
  “我不是丁香!我是你儿媳丁香花!你个蠢货!”
  “怕啦?晚啦!”李希烈亲手把“丁香花”解下来,令龙侠和黄善把她抬回李屠府。
  又晒一袋烟的工夫。“丁香”瞪着眼,死盯住李希烈,焦唇微微张合着,断断续续地说:“我……是……丁……香……香……”头一歪就过去了。
  连裆胡和另一个刽子手赶快抬来一桶井巴凉水,浇完了也没激活。
  春风堪赏还堪恨,才见开花又落花。李希烈遵照“丁香花”的要求厚葬了“丁香”。
  5
  李屠户骑马从许州赶回来,向李希烈汇报军政工作,直接到李希烈府上。汇报完,李屠户问:“据传言,李克诚将军死了?真的假的?”
  “真的!是李元平的小情妇叫丁香的谋害的。”
  “啊!她害他弄啥?再说了李将军一身武功。”
  “唉!说起来话长。李将军死了,丁香也死了。你也许不知道吧!丁香给你老婆是亲姊姝俩,而且是双胞胎,长的一模一样。”
  “啊!没听香花她有个妹子呀!”
  “是她姐!她姊妹相互包庇,都承认自已是杀害李将军的丁香。办法用尽了,也无法辨认谁是丁香。最后,不得不把她俩綁到斩桩上暴晒。”
  “咦!恁毒的日头,还不晒得淌油啊?香花嘞?也晒死啦?”
  “晒伤了,在家养着嘞!估计好个差不多啦!我怀疑你这个老婆不是香花,是丁香。”
  “啊!我这就回去,看看是不是,我搭眼一看就知道。”
  “光看不中,要考察考察她,总会发现蛛絲马迹的。一旦发现不是香花,马上报告,决不轻饶!”
  他回到府里。老大婆强行把他拉到自已寢室,一阵亲热后说:“出大事啦!我越看她越不像香花,不说别的,她解手居然不知道茅房在哪,丫头故意指错地方。”
  “是不是,我搭眼一看就知道。”他蹑手蹑脚溜进来,看见她正躺在床上发愣,突然大喊一声:“丁香!”
  她“唉……呦!你吓死老娘啦!我还以为你死许州嘞哩!还知道进家呀?”
  “那边一大摊子事,忙得掉头。我想死你啦!心肝儿宝贝儿。”说着,来个饿狼扑羊,一跃上床,结结实实压在她身上。她努力把他推下去说:“大白天的,你干啥?”
  “你说我干啥?想你想到云彩眼儿里去啦!”
  “去你的,耍贫嘴!”
  从体香上,他进一步认定,这狐狸精不是那个妖精。但他不想捅破这层窗棂纸,他打算将错就错,糊涂经糊涂念,送到嘴边的肉,不吃白不吃。
  他听大婆吹的枕头风:“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早早晚睌,叫你死在她怀里,你也不知道咋死的。”
  “啥意思?她还害我不成?”
  “她是李元平的女人,你也敢睡?”
  “你说啥?再说一遍!”
  “她是李元平的女人。我估约摸是李元平的美人计。”
  “计?老子不吃这一套!老子将计就计,先睡了他的女人再说。还想玩老子,老子玩死他!走着瞧!”
  “一七”上午。“丁香花”准备了祭品要去给“姐”上坟,哀求李屠户。他以她脚伤未愈为借口劝阻她。她死缠烂磨,撒娇哭闹。他见不得美人泪,心一软就答应了,并把她抱上马背,但不放心。
  自与情人和泪别,至今愁看雨中花。汝州生离死别后,李元平在蔡州在汴州,一直不忍折花。自己的后花园,花工修剪花枝也心疼,看见落花鼻发酸。由此可知,他对丁香的爱一往情深,绝不一般。今天破例,釆摘一束野花来到坟前。她见是他,祭品往坟上随便一丟,喊声“元平”,就一瘸一拐地扑倒他怀里,“呜呜”地耸肩哭起来。他搂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说:“这不是又见面了吗?不哭!不哭!不期而遇,心有灵犀!”
  “妹妹是替我死的,我对不着你呀!我的好妹妹。呜呜……”她走到坟前蹲下重新摆放鲜花水果牺牲,又把厚厚一叠黄表纸放在祭品旁边说,“姝妹呀!姐来给你送吃的送钱来了。你姐夫元平也来看你来了。你不要恨他,他在李贼的威胁下,不得不那样说那样做。”
  他趁她摆祭品时用唾沫抹湿右眼后,再把手伸嘴里扒唾沫时,她突然扭脸说:“咦!咋给咱闺女一样的赖毛病,把俩指头放嘴里治啥?都不嫌脏?”
  他赶快拿出来说:“一个蜢虫子飞嘴里啦!掏也掏不出来,咽下去了,辣辣的。”
  “你哭啦?”
  “嗯哪!”
  “奇怪!你咋会右眼有泪左眼没泪呀?”
  “这有啥好奇怪的?爹娘给的,生下来就这样哭法。”
  “咱偷偷摸摸好几年了,咋没发现你会单眼流泪呀?”
  “那因为我没哭过。”他擦干右眼泪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想起香花就难过,就愧疚,就鼻子发酸。”他压低声音叮嘱,“你一定要保密,我这个特异功能千万不能说出去!”
  “为啥?”
  “你想啊!叫李希烈知道了,非要逼我表演一只眼哭,咋办?耍猴呀?我可不愿受此侮辱。”
  “我知道啦!”她突然转移话题问,“哎!我问你,你是真的背叛祖宗投降李希烈了吗?”
  他瞅一圈无人,小声说:“我是奸细,假投降真卧底。李希烈进攻汴州前夕,就是我给李勉通的风报的信儿。眼下,李贼到了穷途末路,我正在与外围官军搞里应外合嘞!”
  “那你为啥一次又一次地折磨颜真卿?”
  “你不懂!那是演戏给李希烈看的。李希烈一直怀疑我,就一次次地考验我,逼我折磨恫吓颜大人。我要是不下手狠点儿,肯定会露馅儿。要是李克诚去做,颜大人肯定更遭罪,甚至活不到现在。我十分佩服颜大人的睿智,他早就明白我的这番良苦用心。”
  “挖坑弄蝎子活埋颜大人,你咋解释?”
  “他硬往下跳,拉也拉不住。我怕蝎子蜇他,就偷偷地用毒药水把蝎子毒死了。往坑里回填土的时候,我又安排士兵们别往大人身上填,只是想吓吓他,逼他上来。结果他不上,就只好下去把他抬上来。演戏演的太实在啦!”
  “你就编吧!往火堆里扑也是演戏吗?你敢演吗?”
  “颜大人那一会儿可能出了幻觉,以为是佛祖引领他去金光灿烂的极乐世界,扑上去才知道是火,惨叫着喊救命。要不是我冒着烧死的危险救他,准得烧死不可。”
  “你放屁!不许你诬蔑颜大人!”
  “烧也好,埋也罢,苦肉计演的越实在越有活的希望,这就叫置于死地而后生。”李元平环顾一周接着说,“说句老实话,我都做不到。颜大人快八十岁的人了,被折腾来折腾去,真是不容易!我打心眼里心疼他佩服他,他的精神,他的意志,他的品质,都令我赞叹不已。咱大唐江山有颜大人扛着,将永远立于不败之地!高山仰止。颜大人哪,你是叫人掉帽子的巍峨高山!”
  “你真的如此敬佩颜大人?”她大声问。
  他赶快把右手食指竖压自已的唇上“嘘”一声。她使个鬼脸,环视一圈,余光发现一人深的青蒿里有动静,小声说:“有鬼,快走!”
  李屠户粗中有细,时时处处小心着“丁香花”,夜里睡着了,打着鼾,也没忘睁只眼。她上坟,他盯稍,趴在青藳丛里正是他。他虽然听不清他俩说些啥,从拥抱就充分证明了。他不想打草惊蛇,他要把戏继续演下去,一旦铁证如山,再报义父,叫李元平和丁香死得比谁都惨。
  第二天清晨。丁香花和往常一样起得早,见他死猪一样还在酣睡,嘴水浸湿了绣枕,悄悄把他的鞋拿出门外仔细瞅,发现鞋底有黄泥,心中一紧,赶紧拿到床前。心里说:“坏啦!昨天傍晚,青蒿丛里肯定是李屠户在偷看偷听!我不能等死。”
  厨娘端来饭菜。她在他的稀饭里下了毒,然后伺候他起床吃饭。他昨夜喝了酒,口干舌燥带晕糊,一碗稀饭不就菜,呼噜几口就喝完了。药慢性,一时半会儿没反应,给她逃走留有足够时间。但是她无法逃走深宅大院,又有俩兵把大门。他出门交代卫兵:“别叫丁香花出门!”
  她在茅房出恭,掏大粪的站在房外问:“里头有人不?掏粪嘞!”
  “别,别慌进!马上。”
  她提着裤腰出来一看是他,惊讶:“呀!咋是你呀?听着就是你!想死你啦!你死哪去啦?”
  “俺也想你呀!”
  她马上小声说:“小点声,帮我逃出去!”
  “快!还钻车底下网兜里。”
  为了掩护她,他故意把粪汁淋在车厢上,烘天臭,这回掏粪钱也不要了。过大门时,俩卫兵捂住鼻子趔着身子撵他:“赶快滚!”
  他赶车回到自家大门外,瞅瞅没人,赶紧帮她爬出来,一闪身闪进院里。他把大门闩上,不等进屋就激动,激动后相诉别离苦思念情。他安排说:“俺叫你锁屋里,谁喊也别答应!俺把这车粪卖到十里铺就回城,拐肉铺里掂个猪前腿。”
  她不稀罕他的猪前腿,她要继续逃。但是,逃不了,小门大门都落锁。
  他接受上回教训,回城先去铁匠铺打副铁索链,专用拷脚脖的,又到木匠铺做快枷,最后才去肉铺。
  魂随南翥鸟,泪尽北枝花。丁香姊妹俩可悲可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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