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鬼附色空
作品名称:颜真卿结缘北泉寺 作者:张兰英 发布时间:2017-08-02 19:24:56 字数:5291
1
色空被鬼缠住了,浑身颤抖,两眼发呆,出气阴冷难闻,有死尸味。他哭着说着:“鹅(我)不是人呀!鹅对不起颜大人呀!鹅不该给那仨刺客递信儿呀!呜呜……这都是卢杞个孬熊逼鹅(我)干的呀!他把鹅(我)老娘、鹅(我)婆姨、鹅(我)娃子当人质,威胁鹅(我)说,杀了颜真卿有赏,叫你升官发财,否则,杀你全家。呜呜……”
一个姓仇的匪兵和他有仇,起因在汪妮,她先勾引这个仇,她把他的钱财榨干榨净了,找个借口把他甩了,紧接着又看上了色空。他当然吃醋,当然怀恨在心,夺妻之恨,恨之入骨,机会来了,要狠狠地整整他,整死最好。
于是,他对方丈说:“俺那庄里有个年轻的大闺女叫小鬼缠住了,她爹请个白胡子老巫师,拄住拐棍来驱鬼。正赶上三伏天,五花大绑地捆住,抬到日头底下晒。”
“那还不把她晒死呀?”
“晒昏过去抬到树凉荫里,给她泼桶井巴凉水一激,就活过来了,活过来后给她灌点凉水。然后,再抬到日头底下晒。最后,把小鬼活活地给晒死了。”
“你咋知道晒死了?”一个香客问。
“把她抬回家,发现她屁股底下一片血。那个老巫师说,那片血就小鬼的血,小鬼怕光,无处躲藏,就躲藏到妮儿的屁股底下,化成一片血。”
在方丈的指挥下,众僧把他抬到光天化日下晒了一顿饭的工夫就昏过去了,用八卦泉水激活再晒,死去活来,活来死去,也没把小鬼晒死。
方丈问:“你出这点子咋不灵呀?”
仇说:“当时,老巫师念的有咒语,嘟嘟囔囔俺也听不清念的啥。”
“老巫师是哪的人?”
“不远,尉迟寨的。不过,请他得花钱,临走还得摆埸酒。”
方丈亲自去请,老巫师坐着牛车来到资福寺。把色空再次捆绑起来抬到太阳地儿里晒昏过去,用八卦泉水激活。他要了一瓢凉水喝下去,开始哭骂,骂卢杞、骂仨刺客、骂李希烈、骂李元平……
仇照脸煽了一巴掌吼:“你找死!敢骂我们大王?”
方丈和僧众及香客都劝他消消气,别给他一般见识,他是个病人。他又要了水喝,喝了接着骂,骂他的邻居勾引他婆姨,骂樱桃无情义,认钱不认人,在资福寺关一年多了,也不托人说情来救他……
老巫师说:“老朽这一辈子帮人撵鬼无数,撵走的小鬼成千上万,从来没见过恁难缠的。这鬼太厉害啦!生前肯定是个会功夫的壮士。”
“老巫师猜的对!这个小鬼叫甄诚,是保卫皇宫的大内高手。”方丈“佛陀”一句说,“照您说来,胡耕田沒救啦?”
他叹口气说:“玩把戏的趴在地上,没招了。你就另请高明吧!”
这个老巫师虽然是看外科的,外科给外科不同,他是专治死人复活的。
2
寡妇开门氏女扮男妆,抹一脸锅底灰,骑头黑驴来到朗山县衙。陈县尉告诉她,色空在资福寺。她又来到资福寺,把黑驴拴在山门外的歪脖子老柳树上,挤到床前,不由分说,照脸给他左右两巴掌,大骂:“你睁开狗眼看看老娘是谁?”
他双手捂着火辣辣的两片脸说:“你,你凭啥打我?我不认识你!”
“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要不是老娘救你,你早就喂狼啦!老娘把你驮回家恩养半个月,你花言巧语骗老娘,搂你睡觉不说,你又把老娘种地的一头黑驴骗走。你还我的黑驴!”众人都目瞪口呆,都丈二和尚了。
方丈问:“别闹啦。越听越糊涂,你张嘴老娘,合嘴老娘,你一个男子汉,自称老娘丟人不丢人?”
新校尉说:“俩男人睡一块儿占你啥便宜?”
“咦!你是谁呀?你算哪根葱?”
方丈介绍说:“他是新校尉!”
“什么新校尉旧校尉,老娘不认!”
新校尉火了,命令身边的俩匪兵说:“衣裳给他扒了!看看他是公是母。”
“别先扒,我是个女的!”说着,她把头上扎的方巾拽下来,又在方巾上连吐几口吐沫,操操脸上的锅底灰,包黑子操成个大花脸。她怕扒,自已又解开扣子,把手抻到腋下,揪开掖住的白布带子拉出来,说:“再看看俺是男是女!”
一个匪兵说:“把布衫儿脱了,才能看出来公母。脱呀!”
方丈不让脫,右手五指并拢竖在胸前,念了“佛陀”念“罪过”。
汪道明扯着汪妮也来了。爷儿俩挤到床前问长短。他直勾勾地看着汪妮说:“樱桃啊!鹅(我)想死你啦!你死哪去啦?到现在才来!”
汪妮照脸给他一巴掌说:“樱桃是哪个卖屁股的?说!”
“咦!你不是樱桃?滚!鹅(我)今儿黑了指名道姓要樱桃,已经给老妈妈说妥了。”
汪妮捂住脸哭着跑出去。汪道明压住火问:“你是谁也?”
“啊!你是汪叔?你不认识我啦?我是你未过门的女婿色空啊!”他摸着脸说。
坏啦!他过来了,早不过来,晚不过来,偏偏这个时候过来,过来的真不是时候。甄诚这鬼真鬼!还会这么调戏人,看他咋收埸。
不容汪道明说话,开门氏开腔了,她指着他的鼻子吼:“你都给谁睡,我管不着,也懒得管,你还我的黑驴!”
“你凭啥给我要驴?没见!”
汪道明怀疑她是骗子,来讹未来女婿的,考问她:“哎!我问你!你说他叫你的驴骗走了,有啥证据不?你的驴长啥样儿?”
“俺的驴是头黑叫驴,两个后腿腋子里各长一个夜眼,月黑头搅阴天,照样看清路上的蚂蚁是公母。”
“你再搁这胡搅蛮缠,我弄死你,再送到小黑屋里喝马尿(稀稀饭)!”说着,汪道明照她胸脯捅一拳,把她打个趔趄倒在一个男香客怀里。
男香客搂住她怜香惜玉地说:“狗不给鸡斗,男不给女斗。你狗子太不地道啦!看人家是外乡人,又是个女流之辈,就随随便便欺负人家呀!”
汪道明看他拿着胳膊住外拐,不干不净地说:“她是你娘呀?你护她!狗咬老鼠,多管闲事!”
两人由吵到打,从屋里打到屋外。汪妮见爹吃了亏,上前拽住他的发髻,从爹身上拽下来,父女俩把他打得擦着鼻血直“娘诶”。虽然俩打一个,众人都不评他的理,一不该向着外乡人,二是别有用心。
常言说,没钱别说话,没势别拉架。挨打的香客太年轻,不谙世事,既没钱,又没势,吃亏是必然的。
新校尉命令俩匪兵把开门氏架到军营里去修理修理。她一边挣扎一边说:“老虎打个盹儿,你当是病猫?老娘敢来就不怕横!知道唐州刺史安子虚(安华的叔伯兄弟)不?他是我干爹,才认的。今儿个你摸摸老娘,叫你糟皮烂骨头!”
新校尉听说她是安子虚的干闺女,态度大变,变出笑脸抱拳道歉:“误会!误会!不知道你给安大人是亲戚。小的有眼无珠。小的是这里小小的校尉,负责资福寺的安全保卫,您的驴包在小的身上!”
她不客气地问:“驴嘞?那头驴还是干爹掏大钱给我买的嘞!干爹说,长俩夜眼的黑驴,天下独一无二,是无价宝。肚子里还有双胞胎的白驴娃嘞!”
众人大笑,都知道她在讹人,但谁也不敢管闲事。
新校尉陪着笑脸说:“这里阴气太重,小鬼乱蹿,万一缠住您就麻烦了,刺史怪罪下来小的可担待不起。不如随小的到寒舍消消气,今天我请客,给您接风洗尘压惊除秽气!”
她想了想,照他脸上吐一口,跟着新校尉扭着翘臀走了。几天后,新校尉准备正式娶开门氏为妻,在营房举办婚礼,恳请颜真卿写了喜联,又请李四只占一卦,掐了日子。
颜真卿、方丈、色空和李四只应邀赴宴。刚刚恢复常人的色空是开门氏特邀的。他喝着带酸味的酒,憋气不吭。甄诚这个不速之客也来赴宴。色空突然变成甄诚,站在酒桌前哭着,打着自己的脸,大喊大叫:“鹅(我)不是人!鹅(我)不是人!鹅(我)对不起颜大人呐!呜呜……”
新校尉命令两个匪兵把他拖拉到他的住室里。寺僧和香客们一窝蜂似的拥进小屋,群策群力驱鬼。甄诚终于走了,可能是玩累了,也可能去茅房了。他醒过来,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南无阿弥陀佛”这句佛界名言。自从在黄香驿馆忽悠蚩尤英以后,一直对这句名言耿耿于怀,却始终找不到正确答案。他在熟人面前又不想放架子丟面子,遂用甄诚身份咨询。他仍然装出甄诚的样子说:“谁能说出‘南无阿弥陀佛’的意思,鹅(我)立马就走,直接回长安老家去,再也不拐回来祸害胡耕田啦!鹅(我)保证!”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和尚们不敢确定“南无阿弥陀佛”的内涵,万一说错了丢人失身份,只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香客们则无所顾忌,争先恐后地发言,以显摆有学问。
有的说:“顾名思义,就是说南方没有佛。”
有的说:“没恁简单,学问大的很,佛祖说的解(xie)不透。”
有的说:“难就难在南字上,南山也是南,南河也是南,南庄也是南,南乡也是南,没个界限和边沿儿,究竟南指的哪儿?”
一个长衫香客说:“谁说南边没有阿弥陀佛?我看过义净法师著作的《南海寄归内法传》,那上头记载的就是暹逻、缅甸等南洋国的佛教故事。”
一个花白头发的女香客说:“俺表姐是湖南的,因为找婆家不称心,就在附近深山上的尼姑庵里削了发。湖南算不算南乡?俺敢肯定,十有八九是把‘南有阿弥陀佛’写成‘南无阿弥陀佛’啦!”
一个匪兵说:“净瞎胡扯!赶紧去找方丈,他肯定知道是啥意思。”
空对众匪的议论都不满意,正要发牢骚,甄诚又回到他身上,他马上又过去了,过阴一样。
3
方丈和李四只把他架回家,抬到床上。李四只问:“你是甄诚吗?”他点点头。
方丈撵他:“你走吧!别搁这搅和啦!”
“鹅(我)娘、鹅(我)婆姨和两个娃子都被卢杞杀害了,鹅(我)没家啦!鹅(我)想回去给娘烧张纸,又怕……呜呜……”
李四只说:“你亲爹在曲江一带生意红火,财大气粗。你可以去找他,求他找找你娘的尸首,修个坟墓。他总不恁绝情吧?”
“你胡说!鹅(我)亲爹在鹅(我)出生之前就死了。”
“你娘骗你的,你爹叫贾银。”
“你是咋知道的?”
“我之所以叫李四只,就是因为我有四只眼,上看天,中看人,下看地,阴阳两界历历在目。你娘、你老婆,还有两个孩子,都没人超度,成了孤魂野鬼。你赶紧回去找贾银给她娘儿几个收尸超度。然后,你到地藏王菩萨那里悔罪自新,否则,你就得进十八层地狱。”
“哈哈!你这把戏鹅(我)也会玩儿。你是在京城打听了鹅(我)的事来这里懵鹅(我)的,你说你有四眼,那两只嘞?”
“在这里!你肉眼凡胎看不见。”李四只说,“知道李淳风不?他是我祖宗,他和袁天罡都有三只眼,山这边看到山那边。”
“哈哈!你喷的比哕的还远嘞!鹅(我)也是饿读诗书的人物,史书上也没说他俩有三只眼哪!”
“鸭子掉到茅坑里臭跩!我只听说过饱读诗书,没听说过饿诗书的,丢人现眼,快点滚!再不滚,我马上念咒咒死你!”
“咦!你谁呀?山沟里狗,少见多怪。饿读诗书就是如饥似渴地读,懂不?”
“佛陀!你知道扁鹊和淳于意吗?他俩都是赫赫有名的神医,给人看病,隔着棉袄能看见五脏六腑哪有毛病,就是因为他俩都长三只眼。”
李四只说:“既然你饿读过诗书,知道悬线诊脉不?”
“鹅(我)当然知道,是男女授受不亲的无奈。”
“你只说对一半儿。悬线诊脉是为了避偷看女体之嫌,真正看出病灶的是笫第三只眼。扁鹊和淳于意都有这本事。”李四只揉揉笫三只眼说,“你听说过孙思邈不?他给长孙皇后治病就是悬线诊脉治愈的。我虽然不是郎中,但我能看到你的三生,你再继续作恶,必将入十八层地狱,永远不得托生。”他站起来拍拍屁股往外走着说,“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你赶快走吧!回长安找你亲爹去!”
“你就是说的天花乱坠,鹅(我)就是不回去!鹅(我)要在这里保护颜大人,鹅(我)要立功赎罪!”
“色空给你前世无冤,今世无仇,缠他干啥?要缠去缠恶人!佛陀!”
“他就是恶人,人面兽心,是李元平的人。他得了他很多好处。他盖这两间茅草房,就是李元平给他的元宝盖的。”方丈、李四只和其他人无不惊呆。
李四只和方丈合计后说:“看看派谁去买只白老公鸡,做把桃剑,再找一枚开元通宝小制钱和红钱。”
一切准备就绪。李四只在旁人的帮助下,强行把红线穿的小制钱,挂在色空的脖子里,解释说:“这小制钱越古老越好,经手的人越多,钱上聚集的阳气越盛,挂在脖子上可以驱赶阴气。”
然后,他一手摁住白老公鸡的身子,一手抓住鸡头拽长鸡脖子,叫人帮忙剁掉鸡头,把血滴在色空用的饭碗里,出门把鸡头甩到茅房后头。
然后,回到屋内,用手指蘸鸡血,在石灰墙上画驱鬼符——上方画三只老虎爪印,下方写“勒令”俩字,在勒令的下面一笔画八个卧倒的“8”字,在一堆卧“8”下面,画个大大的“风”字框,在框里竖写:“将军在此,恶鬼滚开!”
然后,用桃木剑在屋内舞一阵子,接着仗剑闭目,念不动明王咒:“南么•三曼代罗赦•焊。”连念三遍。他过来了,看到眼前的一切,感到莫名其妙,大睁俩眼问:“呵呵!这是咋回事?咋回事?”
“你被一个叫甄诚的恶鬼缠住了。”李四只出门把事先画好的八卦图挂在门头上说,“阻挡鬼再次进屋纠缠。”
方丈问:“甄诚还会再拐回来吗?”
李四只说:“这可不好说,这一带阴气重,阳气衰,再加上甄诚是个年轻力壮的鬼,不找色空,还有可能找别人。”
“那咋办呀?”众人齐声问。
李四只说:“砍九十九根桃木橛子,一根一尺长,不能长,不能短,比大拇指头粗点就中。另外,再准备一只白老公鸡和一幅白棉布,五尺长、三尺宽,再准备一些鞭炮和烧的纸及香!”
一切又准备就绪。在李四只的指挥下,九十九个匪兵每人一手抓一根桃木橛子,一手掂块大鹅卵石头。李四只挑选三十三个精明的匪兵围住甄诚的坟站里圈,一声令下,一齐往地上夯橛子。接着,安排剩下的六十六个围成大圈,他强调说:“下手快点,越快越好!”
扎上密密匝匝地两圈桃木橛子后,他在一个匪兵的帮助下,又剁了一只白老公鸡,把鸡头甩到密林里,把血滴在碗里,用指头蘸血在白棉布上画驱鬼符。这次给上次画的大不一样,不仅符号看不懂,就连上面的咒语也没人能看懂。画好后,压在坟头上。他又耍了一气桃木剑,面对坟地仗剑念咒语。这次是默念,光俩片唇快速的张合,不知道念道些啥。
以邪治邪,效果出邪,从此以后,甄诚再也没有出来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