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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拒绝营救

作品名称:颜真卿结缘北泉寺      作者:张兰英      发布时间:2017-08-01 13:59:10      字数:7883

  1
  放走丑侠的当夜。李抱真挟持着新校尉进寺院,喝令看守:“打开牢门,放颜大人出来!”
  两个掂刀的看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动,都等新校尉下命令。新校尉说:“开门哪!”
  一个看守把刀交给另一个看守,解下裤腰带上的钥匙,戳几戳才把钥匙戳进锁眼。
  颜真卿被惊醒了,边穿衣边下床板,走到门口问:“深更半夜里,你们又来闹腾啥?觉也不让睡。”
  李抱真道着歉说:“对不着了颜大人!我是李抱真,奉皇上之命,特来接你回京的。快点跟我走吧!我的八千将士还在白狗庙那等着您嘞!”
  “上一次,我已经给你讲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别来救我!别来救我!你就是不听!”他不但不感激,反而愠怒了。
  “皇上和众大臣都盼您回去。您不走,我没法复命,您别再难为我了好吗?”李抱真陪着微笑恳求。
  “皇上叫我回去,我更无脸回去了。打不怕敬怕的道理,你懂。我有何颜再见皇上?大臣们怎么想?怎么看?怎么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
  “临走,您的大儿子颜颇,双手拉着我的手,含着泪说,叔啊!你一定要救出我父亲!你是不知道哇!我们一家老少,这一年多是咋熬过来的呀!”李抱真叹口气又说,“您不为自己,也该为您的家人想想啊大人!”
  “我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大唐,对不起祖宗和家人。我不是不想回去,而是不能回去!”
  “你呀你!前几天,我的弟兄们在放生池畔都白死白伤啦?你凉了我们的心。”李抱真真的生气了,把“您”换作“你”。
  “唉!”颜真卿叹口气说,“临死,你也不叫我清静,还给我添堵。”他把门“嘣”地一声关上,又插上门闩,走到铁窗下对外说,“新校尉是无辜的,看着我的脸面,放了他!”
  “他杀我几十个弟兄,我要用他祭奠,不能放!”
  “各为其主嘛!战埸上杀人很正常,放了他!”
  李抱真很无奈,猛推一把把新校尉推个嘴啃地,说:“滚蛋!”
  他爬到铁窗下,长跪着连磕几个响头,感激涕零地说:“大人大量,大人的救命之恩,小的没齿不忘。小的也是误入歧途,早就想弃暗投明。您就跟李将军回京吧!您有大慈大悲的菩萨心肠,一定要给小的一次立功赎罪的机会呀大人!”
  “你不要谢我!李将军才是你的救命恩人。至于回不回京,这不关你的事,传扬出去,李希烈饶不了你,快起来吧!”
  “你……你气死我啦!”李抱真一跺脚,气咻咻地走了,走了几步转身对新校尉说,“要照顾好颜大人,我还会来的!”
  2
  半月后后半夜。丑侠摸到寺院,悄悄摸了三层岗哨,解下匪兵身上的钥匙,趴在铁窗上,用苇杆往屋里吹了麻醉烟雾,稍停一会,打开囚门,背着颜真卿离开寺院,沿秀山西坡向西南逃去。
  换岗的一个匪兵,发现颜真卿逃跑了,赶快去向新校尉报告。新校尉说:“这事到我这为止,不要对任何人说!”
  那个匪兵得了封口费,营房也不回,直接逃跑了。
  李元平知道了,当埸就昏过去了。苏醒过来,第一句话就问:“老颜头抓到了吗?”
  辛景臻说:“不但没抓到,新校尉也逃跑了。”
  李元平纠集残兵败将来到寺院,不由分说,就把方丈五花大绑捆起来。在院里堆起一大堆劈柴,浇上一桶桐子油,点起冲天大火,把方丈抬到火旁烤问,袈裟烤煳了,眉毛烤焦了,汗都出不来,昏前只重复一句话:“不知道!”其实,方丈们真的不知道颜真卿的下落。
  匪兵抬起方丈正往火上撂,色空跑进寺院,喘着大气说:“别慌撂!颜真卿在哪藏着,我知道。你们把他们放了,我给你们带路。”
  李元平下令给众僧松了绑,命令白延朗带上五十多个匪兵,捉刀掂剑,跟着色空进了山林。
  “老颜头会藏在这深山老林?夜里就不怕狼把他撕吃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吃剩下的骨头也要带回来!”李元平将信将疑地下着命令。
  他带他们爬上小朗山顶,一个大个擦着汗喘着气,问:“这离老颜藏的山洞还有多远哪?”
  他指着说:“快了!过了山下那道沟,再爬一个小山包,就是一条河,过了河就是大朗山了,山洞在大朗山西侧半山腰里。”
  一个小个看看还有一竿子高的红太阳,说:“爬不到大朗山天都黑了,又没拿火把。”
  “愁啥?今黑了就住桃花庵,那里小尼姑个个年轻漂亮赛天仙,一掐一股水儿,嫩得不敢碰。”他眉飞色舞着说。
  白延朗说:“这还差不多!快走吧!别啰嗦啦!”
  他领着他们左拐右拐,走到悬崖绝壁上,横在眼下的是窄而长的峡谷,号称“一线天”,峡谷里山岚缭绕,隐约听见“哗哗”的水响,令人不寒而栗。
  他说:“到桃花庵,这里是必经之路。当然啦!绕道也中,往上得走个十来里,往下至少得十五里。咋走,请白将军指示!”
  一个白面书生模样的匪兵说:“俺娘说,宁走十里远,不走一步喘,还是绕道走安全。”
  “你懂个屁!走到半夜里,也摸不到桃花庵。”白延朗下令说,“就走捷径!人家小尼姑就敢上上下下走这去资福寺,咱们男人大汉的怕啥?温柔乡里死,做鬼也心甘。有蛋子儿的都跟着他下,没有的滚蛋!”
  刚下陡坡不远,一蹲大而圆而涩的花冈岩石堵在眼下。站在上边往下看,石下近一丈的地方,是块不到三尺宽的石阶。他站在石上,转身对后来居上的白延朗们说:“从这往下下,千万不要跳,否则,刹不冲力,很可能一头攮到谷底。正确的下法是,趴在圆石上,俩手紧紧扒住慢慢朝下滑。我先下,给你们做个示范。”
  他顺着石头滑下去,一屁股蹲坐在石阶边沿上,扭头看看,吓出一身冷汗。白延朗们也都学着往下下,个个肚皮都刺得浸血。
  窄而长的谷底,布滿乱石,大如大牛,小如小卵;清澈的溪水,在石间川流不息,撞击着顽石“哗哗”响;黑色的鲫鱼、鲇鱼被惊吓,忽而游入石缝,或者水草下。
  匪兵们没有玩水赏鱼的心情,个个仰脸看着一线天,惊恐的样子,似有鳖入瓮中的异样感觉。
  白延朗下令:“别傻看啦!上上边和下边看看,看有管往上爬的路不?”
  两个匪兵向上游走,拐过一道弯,一汪深潭挡在眼前,潭上一挂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激注潭水千堆雪,化作浓重的云雾,扑面而来,寒气袭人彻骨。一只像筛子那么大的蟾蜍,蹲在潭水的下游石缝里,两只前腿如婴儿臂,支撑在浅水中,仰首挺胸,血红的眼珠,盯住两个不速之客,发出“咕哇咕哇”的警告,鼓动着灰白的下颌,背面布滿毒瘤,毒瘤顶端略白,昭示着颗颗毒瘤,毒液饱滿而不可侵犯。
  从下游回来的两个匪兵。一个崴了脚,一瘸一拐一脸痛苦,嘴咧得像破棉裤腰。另一个焦急地报告说:“往下边也找不到出路,两边的绝壁又高又陡,给刀劈的一样。”
  “有一棵歪脖子小松树,就长在石头上。旁边的岩石楞上,还有一只猫头鹰,看见俺俩,一挫身子飞了,怪吓人的!”
  崴脚的说:“溪流流到斜石坡上,分散流淌;斜石坡平坦光滑有青苔,几只白鹭站在水坡上等鱼虾,俺俩朝它们甩石块,石块没落就飞了,飞到下边的大氹里,看着雾雾的。”
  “那个氹大呀!远远去望过去,大氹上雾气腾腾的,看不清边沿。”另一个补充说。
  “净说些没用的废话!到底有没有管朝上攀爬的路?”白延朗不耐地说。
  他说:“这里也不算太陡,勉强可以攀爬。桃花庵的尼姑们下山上山都是从这过。”
  众匪兵摇头的摇头,叹息的叹息。
  他说:“我先上,你们跟在后头,都看好唠!左手扒哪,右手又扒哪,左脚蹬哪,右脚又蹬哪,错一点儿,你就上不去,也下不去。都小心点儿,小心无大差!总而言之,不能拿命当儿戏、开玩笑!”
  他攀爬一丈多高了,匪兵们还在一丈以下蠕动。他爬到了崖顶平台,他们才爬到半腰。他搬来一块上百斤的石头,顺着道口慢慢往下挪,挪到离崖顶约五尺的地方,石头刚好卡在石缝中间。他担心匪兵从下边顶掉,又站在上边踩踩蹦蹦,就像镶嵌在那里,又像和岩石连体一样一动不动。
  唯一的出路被堵死了,匪兵们惊恐万状,大骂不止。
  白延朗这会儿却冷静,可怜巴巴地样子,仰脸哀求:“好兄弟!这个玩笑开不得呀!咱前世无冤今世无仇。我们也很敬重颜大人,都是李元平逼迫的。你把石头挪开,让我们上去,我保证不再逼你去山洞找颜大人了。我们在桃花庵过一夜,就绕道回寺院,就说我们到山洞一看,颜大人走了,也不知逃到哪去了。”
  崴脚的说:“就说颜大人跳崖了,站崖上往下看,白骨白花花的一大片,下不去,上不来。”
  他心肠一软,大声安慰说:“弟兄们!你们别误会!我没啥恶意,桃花庵离这远,再走半夜也摸不到,山上的狼虫虎豹又多,你们都是平坡人,第一回上山,没有给野兽周旋的经验。所以,想叫你们在下边过夜。冷是冷点儿,但很安全,狼虫虎豹绝对下不去。至于我的安全,不用你们担心,我会上树,就在树上委屈一夜算啦!”
  崖下骂声一片,哭声一片。
  他向桃花庵走去,自言自语:“妙韵啊!妙韵!这个月把儿也不去找我,把我忘啦?不会的!你已经有了我的种。你出了怀就麻烦了,丟人不说,被师太赶出桃花庵就晚了。这一次我就把你安置到山洞里,等生了小孩再接你娘儿俩回寺院,我在寺院旁边再盖三间砖包后墙瓦接檐。”
  夜幕覆盖着峡谷,漆黑阴冷,狼嚎由远而近,隐约传来几个婴儿的啼哭声。匪兵们的发梢和汗毛都支楞起来,像刺猥,又像斗鸡,攥紧刀剑,手心出讦,背靠背,肩并肩,抱团取暖又壮胆。别看白延朗白天凶恶狠毒,在这恐怖的环境里,也是颤微微的软蛋,他以为他坐在众匪中间最安全。
  他们在峡谷困了一夜。天刚亮,几个匪兵掂着刀到上游寻找昨夜啼哭不止的那几个婴儿,找到深潭,不见一人。突然,从溪水里又传来哭声,过去查看,吓他们一跳。一个匪兵大叫:“妖怪!一群妖怪!”
  3
  丑侠带几个女弟子背走昏迷的颜真卿,一替一会儿背,背回鸡鸣店家里。
  颜真卿醒过来,发现在丑侠家里,说:“你们把我背到这里,资福寺僧们就是替罪羊,资福寺也会遭灭顶之灾,我不能做千古罪人。你们再不放行,老朽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丑侠劝说无效。第二天,她女扮男妆,护送他回资福寺“自首”。走到秀山脚下,他对丑侠说:“你拐回去吧!这里离寺院不远了,鼻子底下是大路。”
  这时,迎面走来几个搜山的匪兵。她想拉他朝山林里躲藏起来。他说:“来不及了,快点!你一只手抓住我的一只手,扭到我背后去,另一只手抓住我的领子走过去,就说押送我到资福寺的。快!”
  她不忍心。他焦急地说:“你不做,你就没命啦!快点抓住我送给他们。要想好咋说,不要怕,要理直气壮!”
  说着说着,匪兵们赶到眼前。一个匪惊呼:“呀!这不是老颜头吗?哈哈……咱要发大财啦!”
  一个略有点良心的说:“颜大人哪颜大人!您说您快八十岁的人了,还能逃多远?我们大王一向待您不薄,跑啥跑?这山上狼成群,大白天就嗷嗷叫,万一……”
  她扭住颜真卿说:“他跑不了!这天是咱们楚王的天,这地是咱楚王的地,插翅也难飞出去。这不?我正押住他给你们送过去。哎!你们咋知道我抓住这老头儿啦?”
  “你一个小老百姓会帮我们捉拿老颜?鬼也不信!”一个匪兵说。
  “军爷在城墙上张贴通缉布告,悬赏捉拿颜真卿。俺小老百姓谁都不想错过发财的机会呀!”
  匪兵撵她“滚蛋”,她远远地吊在后边。他们快走到寺院时,从树林里走出来一只大花屁股狗,天不咋热,却淌着口水,“汪汪”地叫声有些嘶哑。突然,它猛蹿到他们身边,好像有十分明确的报复对象,照那个态度恶劣的匪兵腿肚子上狠狠地咬一口。受伤的匪兵忍着疼,挥刀便砍,砍断了一条后腿,惨叫着逃进荆棘丛中。他追过去,颜真卿劝阻说:“别追啦!那是一只疯狗,再回头咬你一口就更危险了。”
  他一听说是疯狗,马上拐回来哭丧着脸说:“俺那庄上的王寡妇叫疯狗咬了,怕水怕日怕刮风,头疼喉咙疼还发烧,最后死了。听说您会看病,您得想法子救救俺哪!”说着,“扑嗵”跪下,给颜真卿连磕着响头哀求。
  颜真卿说:“你今天幸亏碰见我了,别跪那啦!赶快到那边溪水里冲冼伤口,然后过来我帮你处理!”
  他从小溪过来,提着裤管让颜真卿看伤情,还好,没烂,只是几个浸血的牙印子。颜真卿捡个尖锐的石块,在大路的平坦地儿画个二尺见方的“十”字,又在“十”字的正中心和两线四端各写个“虎”字,叫他站在“十”字指的四个方向各写一个“虎”字,一脚踩一个,面向西南。然后,让他抠一撮十字正中心的土放在自已手心里,研成细面。
  颜真卿站在他身旁,也面向西南,双手合十,双眼微闭,双唇微动,念着咒语:“一二三四五,金木水火土。伤者被狗咬,我有五只虎。疯狗被吃掉,伤者痊愈了。”连念七遍,奇迹出现了,伤者手心里那撮细土里,竟然有五根狗毛,两根黑的,三根白的。其他几个匪兵和丑侠都围着看稀奇,“叽叽喳喳”,有的说太不可思议,有的夸颜真卿是神仙是神医。
  颜真卿笑笑说:“我用这种方法治好了好几个疯狗病人,屡试不爽。”
  他抓住狗毛舍不得扔,再次下跪磕头谢恩说:“颜大人的救命之恩无以回报,您走吧!千万别再回资福寺啦!”
  其他几个匪兵也都下跪求颜真卿,让他快点走,走的越远越安全。丑侠也苦苦相劝。
  颜真卿却笑着说:“都快起来吧!我要想走早就走了。我不能走。我走了,你们赏金领不到是小事,无法向李元平交差呀!甚至有被杀的可能。”
  患者说:“大王怪罪下来,我一个扛着,您赶快逃命吧!”
  4
  白延朗们回到寺院。一个匪兵掂一大串大大小小的“活鬼”发出“呜哇呜哇”的叫声。不等李元平们发问,白延朗陪着苦笑,主动汇报说:“老颜头跳悬崖自杀了。”
  “尸首嘞?咋不抬回来?”李元平问。
  “大朗山西侧陡的很,万丈深渊,看着雾雾的,大白天狼就‘嗷嗷’叫,谁敢下去呀?下去也上不来呀!”
  “这是啥东西?鲇鱼不鲇鱼,蜥蜴不蜥蜴的。”辛景臻问。
  黄善说:“鲇鱼精!”
  白延朗说:“夜黑了可把我们吓坏了!我们正在坐那歇会,就听见附近有一群婴儿哭,一直哭,哭了一夜。”
  崴脚的崴两步,上前插言:“当时,我们以为真是小孩哭,黑灯瞎火的也不敢过去救他们,等到天明,弟兄们掂刀过去瞅瞅,原来是这玩意作的怪,大概有个几十条,在小溪里爬来爬去。”
  正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娃娃鱼,几个匪兵押住颜真卿进了寺院。寺院马上沸腾了,李元平们、寺僧们、善男信女们,把颜真卿围个水泄不通,问长问短,问寒间暖,像是看见久别重逢的亲人。
  白延朗傻了眼,脸颊红一阵白一阵,“吱吱唔唔”地问:“听一个釆药老汉说,你跳悬崖摔死了。咋没死呀?”
  “呸”了一口唾沫,颜真卿说,“你恨我死,我偏不死,等你死了,我再死。白眼狼!狗东西!”
  李元平火了,揪住白延朗的领子,狮吼:“你敢骗老子?说!到底咋回事!”
  他“扑嗵”跪下,带着哭腔说:“饶了我吧大人!我们上了他的当,他故意把我们带进一线天大峡谷,他爬跑了,我们上不去,就在谷里困一夜,差点吓死冻死。怕您怪罪,就冒着性命危险,逮了十来条鲇鱼精。小的从古书上得知,这玩意吃了长生不老,这就掂回来孝敬您,也孝敬咱楚王。”
  “难得你有这份孝心,起来吧!胡耕田死哪去啦?”李元平问。
  他爬起来,拍打着膝盖的土说:“可能去桃花庵了。”
  众匪兵大笑一阵子。
  “回来看我咋收拾他?”李元平发完恨,看着颜真卿说,“我也不是说你老颜头儿,你口口声声声称不跑不跑,这不是跑啦?这天,是我叔王的天;这地,是我叔王的地,你就是插翅也难飞出去。老子曰:‘天网恢恢,疏而不失。’”
  “我没跑!我想跑早就跑了!”
  “都说你的骨头硬,没想到嘴也硬。腿长你身上,你不跑,谁还能把你抬跑、背跑?”龙侠说。
  “叫你小子说对了。前天后半夜,我睡得正酣,不知是谁把我弄到盘龙山上去了。我趁他们不注意,就溜了。刚下山,就碰见那个叫……叫啥子?你看我这记性。”颜真卿摸着脑门子回忆说。
  “俺叫黑子。”丑侠站在一旁说。
  “唉!人的命,天注定,命里只有八格米,走遍天下不滿升。你老颜头儿这一辈子给佛有缘,就该在资福寺里敲木鱼吃斋饭,跑啥跑?跑不了!”李元平说完风凉话尿尿去了。
  丑侠说:“颜真卿是俺抓到的,得给俺重赏!”
  “谁的裤裆烂了露出你来?滚出去!”押送颜真卿回来的一个匪兵骂。其他几个押送的匪兵,接着骂,污言秽语如喷粪。
  丑侠也不是吃素的,一边回骂,一边抓住那个骂裆的便打。
  龙侠拔剑喝令:“住手!你个丑八怪敢搁老虎头上操痒?”
  颜真卿说:“你这个大胆妄为的刁民,就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助纣为虐的恶人,大唐臣民的败类!还不快滚?”
  丑侠恶狠狠地剜一眼颜真卿。
  方丈双手合十竖胸前说:“佛陀!这里是佛门净地,不允在此撒野!”
  “咋回事?咋回事?蚂虾到底从哪头放屁?”李元平尿尿回来问。
  “俺叫黑子,城里人。看见城墙上贴着捉拿要犯颜真卿布告,男女老少都觉得是个发财的机会,连夜打着火把上山搜。还是俺的运气好,下山时正好发现有个老头儿在石头缝里蹲着,看长相和年龄和布告上说的八九不离十。俺怕被别人抢走,就绕到秀山西边走。怕神有鬼,走到白狗庙附近,就碰见这几个军爷。俺要是有半句假话,管割俺的舌头。”
  “我们大楚国刚刚建立,取信于民,是我叔王的立国之根本。我会按布告上的悬赏如数兑现的。从盘龙山到中泉寺那一节儿,是黑子押送的,从中泉寺到资福寺是他几个押送的,都有功劳,赏钱就平均分吧!公平合理。不过,我这里没钱,写个字据,你到蔡州城里去领!”
  “俺到那里找谁要?”丑侠问。
  “蔡州城里有家春宫苑,我把赏钱暂存在老鸨那里了,你去找她要!”
  丑侠正转身朝寺院外快步走时,一个匪兵突然惊叫:“她是丑侠,抓住她!”丑侠不等李元平们反应过来,拔腿就跑,眨眼工夫消失在山林里。众人都知道丑侠一身武功,没谁去追。
  5
  那个被疯狗咬伤的黑如锅铁的匪兵小头目叫白洁,外号肮脏,方言叫腌臜,因窝囊而得名号。十二三了,还是半月洗一次脸(剃头时剃头匠洗),经常是两行鼻涕一吸溜。有时淌到上唇上,才吸溜回鼻孔,有时懒得吸溜,干脆淌嘴里喝了。嫂子们给他开玩笑,问他:“好喝不?”他答:“咸咸的,凉凉的,像凉粉。”于是,就出了两则歇后语:一则是鼻涕流嘴里——各吃各的;二则是尿罐里生豆芽——窝囊菜。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自从李希烈睡了他老婆的亲姑,他仗着傍边子姑父,横行乡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出了人命,实在混不下去了,就进了李希烈的队伍。但他良心未泯,而且是个大孝子,发了饷,总要回家一趟,给爹娘买点点心,又给几个子儿。另外,他知恩图报,且以涌泉报滴水。颜真卿及时治了他的疯狗病,当埸跪地磕响头,眉头磕浸血不说。
  他看颜真卿有意替丑侠说话,心里明白三分,想趁机报答颜真卿救命之恩。于是,赶紧装出恐惧的样子,向李元平哭诉:“宰相大人哪!我刚刚被疯狗咬了。我要是也疯了,你得给我作主呀!我是因为抓捕颜真卿被咬的,我上有八十岁的老娘,下有嗷嗷叫着要吃妈的儿子。我疯死了,你一定得多给点扶(抚)血(恤)钱!我淌可多血,哗哗的。不信你看!”说着,撸起裤管朝李元平一瘸一拐地走去。
  李元平、龙侠、黄善、白延朗新校尉等都吓得脸煞白,像躲瘟神一样跑得远远的。僧众和香客也都忘了念阿弥陀佛,该躲躲,该藏藏。李元平挥着手撵他说:“放心吧!必须的(受李希烈影响)!你赶快回家吧!钱随后送到你家,管你全家一辈子吃穿不愁!”
  腌臜说:“现拔现,写字据也中!”
  李元平赶紧叫新校尉给他五十两银子,剩余的一百两写的欠条,骑马回了蔡州,不再问罪颜真卿。
  腌臜得钱财也赖着不走,继续在新校尉手下当兵,住的是单间,吃的是小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看见女香客有几分姿色就上,往往心想事成。有一天,临他站岗,调戏一个黄花闺女。闺女不水性,而且烈,照脸给他一巴掌。他羞而恼,抱住她先亲后咬。颜真卿透过铁窗大吼:“住口!光天化日下,调戏民女,成何体统?”他这才收口收手。事后,她听说他有疯狗病,怕感染家人,就投水自尽了。
  他想中汪妮了,色空当然不同意,求方丈表叔找新校尉,新校尉劝阻腌臜无效,又求颜真卿。颜真卿趁腌臜站岗,隔铁窗批评他。他说:“我们当兵的不是人,看见老母猪都是双眼皮儿。不过,请大人放心!从今往后,我能忍就忍,决不乱来了!”
  腌臜不但不生颜真卿的气,反而对新校尉说:“你要善待颜大人,再叫他受一点委屈,我就咬你一口,叫你也变疯狗!”
  方丈对新校尉说:“贫僧终于明白了,将军的戏演……”
  新校尉赶紧嘘一声说:“什么细眼粗眼的!本将军明眉大眼。念经念呆了,夸人也不知道咋夸!”
  方丈向他耳语:“怪不得李将军不杀你,看来你真是来卧底的官军。”
  “那是当然啦!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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