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 错投师门

　　四川峨眉山，景象万千，气势磅礴，自古乃佛家胜地，古往今来，历朝历代，一直以天下名山著称于世。
　　这时，有一个与神佛仙境极不协调的人，有气无力地徒步走在山间。
　　这人肩挎褡裢，手拄宝剑，衣衫不整，满身污垢，满腮胡茬，发髻散乱，几缕乱发搭在神色痴呆的脏脸上，更显得丧魂落魄。
　　因不敢暴露真名，也因心灰意冷，在买酒饭、住客栈时，这人就报上“落魄郎”的名号。
　　这人正是柳下石。
　　他已来到报国寺门外，站定身形，朝几个把门的小僧施礼道：“有劳小师傅，请代我告知方丈大师，我欲削发为僧，恳望不弃。”
　　话音未落，大门里已响起一阵洪钟一般的笑声。
　　笑声停下时，一个身披大红袈裟的老和尚已经站在了大门口。
　　柳下石抬眼看老和尚，但见他年逾七旬，须髯如霜，面色红润，胖瘦得宜，身材高壮，手捻念珠，正慈祥地看着自己。心想，此人不是方丈大师，就是得道高僧，连忙拜倒在地，说：“小生落魄郎，本名柳下石，欲剃发为僧，乞望大师不弃，收小生为徒！”
　　老和尚举手颂佛：“阿弥陀佛！施主不必多礼，请站起来，到那边树林僻静处说话。老衲法号慧明，已料到近日有人欲入空门了，哈哈哈哈……”
　　柳下石大惊：什么，难不成老和尚真的成了佛，能够先知先觉？
　　慧明大师回身指着大门上的横匾，问道：“敢问施主，可认得这几个字？”
　　柳下石真觉得可气：自己诗书满腹，会被几个字考住？出于礼貌，抬头看后答道：“报国寺。”
　　一边往路侧林子里走，慧明一边道：“佛家寺庙，尚以‘报国’命名，施主经纶满腹，难道就无报国之心了？”
　　哦，原来如此，柳下石明白了慧明大师的用意。但因意欲剃度为僧，就和大师论起了理：“恕小生直言，那么，大师又如何入了空门呢？”
　　后生厉害！慧明并未动气，仍慈祥地说：“老纳当年入佛门，情势与施主相比，就大不相同了。阿弥陀佛，奉劝施主万勿入我佛门！”
　　柳下石争辩道：“大师，假如凡欲学佛者都被拒之于门外，怎么会有峨眉诸寺呢？又怎么会有峨眉派武学呢？”
　　“话是这么说，”慧明大师突然正色道，“我派收徒，僧俗不拒，世人皆可学徒，唯你不能！”
　　这是什么道理？柳下石被激怒了，涨红了脸道：“敢问大师，小生何错之有，独小生被拒之于佛门之外，此理怎讲？”
　　慧明大师心中暗喜，却不动声色，继续道：“就因为你遭受了点变故，就如此丧魂落魄，对朝廷无报国之心，于家道无振兴之举，入我空门的目的，既非好佛，又非习武，实乃苟且偷生，如此无气无骨之辈，我佛门岂能收容？”
　　“哼，峨嵋山真是不讲理！”柳下石竟然当着慧明大师说出了这般没有礼貌的话，“我不信离了峨眉山，天下就没有寺庙了！”说完返身回去，准备去打听其他寺庙。
　　然而，两个小僧却“呼呼”落身在柳下石面前，拦住了去路。
　　慧明大师赶前几步，拉柳下石坐在一块石头上，慈祥地说：“天下万事，缘起缘落，你尘缘未尽，理应重振家业，负起社稷之责，实在不应该遁入空门……”接着把如今太玄令一统西蜀军政，暗通金国，铲除异己，图谋分裂江山，老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杨柳二家为何会被同时灭门等等情形，一一告诉了柳下石。
　　见柳下石还在沉吟，慧明大师又说：“施主，老纳若没有猜错，你定是柳家庄的某一位公子。”
　　大师咋知道这么多？柳下石明白了，大师不收他为徒，是早知道他是谁了，但是要兴家报国，也得学一身武功才行啊！于是说：“蒙大师提醒，这份大仇，我还真咽不下去，还望大师收我学武，我有了本事，才谈得上报仇啊！”
　　慧明道：“其实，你来我峨眉山学武，本无不可，学得大力金刚功，报仇虽不一定有胜算，但足可兴家复业。只是，官府已经知道柳家逃脱了一个公子，到处张榜缉捕，昨天还有官兵来峨眉山搜查过，并贴出告示：倘若本山收留了你，官兵将烧山毁寺。所以说，唯你万万不能到本寺学徒！”
　　原来如此！还没走到峨眉山，官兵就已经来搜过了，看来这普天之下，真没有我柳下石的立脚之地了！遭天杀的官兵，遭天杀的太玄令，何以如此赶尽杀绝？我柳下石连投入空门的路都被堵死了！
　　慧明见柳下石脸上有了怒色，心中暗暗高兴，就说：“孩子，佛门虽清静，却不能躲仇避祸，你杨柳两家的仇，论其实质，是天下人的仇，全川人的仇，避是避不开的，与其天天被追杀，不如直面相对！”
　　与慧明大师交谈到这儿，柳下石心里已经没有了向佛避世的念头了，他毕竟饱读诗书，深明大义，只不过小小年纪突遭重大变故，受了太大的打击，一时心结解不开，这时听大师一番点拨，已经知道：必须面对现实，尤其是官兵把杨柳两家同时灭了门，除了柳家的仇，还有红玉家的仇，还有川中百姓的仇，都要让恶魔一并血债血偿！但苦于条条路都被堵死了，应该怎么办呢？于是再次拜倒在地：“小生已下决心学习武艺，以期学成报仇雪恨，但小生年幼，大师又不敢收留，还请大师明示，小生该怎样办呢？”
　　慧明这下放心了，扶起柳下石，颂佛道：“阿弥陀佛，这就对了。这川中诸地，凡人烟密集、道路通达的地方，都不会容你的，为了安全起见，你必改名换姓，蓄上须髯，到没有太玄势力的川甘陕交界的一带大山区去寻访名师，方可躲避追捕。”
　　“多谢大师指点，能否请大师介绍一二名师呢？”
　　“这倒难住老衲了。孩子，万事皆有缘，去吧，只要有心，定会成功的！”慧明说罢，拿过小僧手中的褡裢递给柳下石，“带上这些盘缠，路途远得很呐！”
　　柳下石连忙推谢：“不可让大师破费，小生尚有盘缠，多谢大师了！”
　　慧明硬把褡裢塞给柳下石，说：“孩子，此银非我银，乃天下人之银，为了大任，幸勿推辞！一路多走小路，必要时夜行晓宿，不仅要躲开官兵，还要提防小偷山贼，也要注意骗子，总之初次出门，处处小心！去吧，在这儿待久了，不定又有什么意外呢！”
　　大师啊，真是再生父母，为我想得如此周到，连盘缠都给我备好了，如不寻到名师，学成绝技，报仇雪恨，我还算人吗？心中感激，不由自主地又倒头向大师磕了三个头，然后赶紧离去。
　　……
　　一个月过去了，柳下石从川西走到川北，不知涉过了多少条水，翻过了多少座山，访问了多少个人，都没有找到名师，倒是感到太玄令的势力无处不在！
　　他想，如果川内找不到名师，就干脆到川外，登华山，上武当，去少林，遍访名山大川，不信访不到名师，学不到绝功！
　　一天，柳下石风尘仆仆地来到了古城地界。
　　古城座落在崇山峻岭之中，这一带山区，人烟稀少，野狼出没，剪径贼也多，因而这一路他格外小心。
　　还别说，这一月多来，柳下石就遇到过两次拦路打劫的山贼。他每年开春在二郎山庄玩时，跟杨红玉学的功夫还能管用，一般穷极打劫的毛贼，还真不是他的对手，这也让他获得了不少自信。
　　眼看离古城不过几里地了，但听一声忽哨，陡峭狭窄的山垭口本是必经之路，却一下子站立了五个凶神恶煞的黑衣大汉，其身法之快，仿佛是从地下冒出来似的。
　　柳下石一惊，心知退是来不及了，急抽背上斜背着的宝剑，厉声喝道：“哪来的强贼，还不快快让路！”
　　黑衣人中，为首的是个虬须大汉，他冷笑一声，亦厉声喝道：“你爷爷黑山虎，几时被吼住过？识时务就留下买路钱，否则你丢了命，钱还是爷爷我的！”
　　柳下石虽然吃惊，但前些天已打退过两起毛贼，心里并不胆虚，用剑指着那个自称黑山虎的大汉，喝道：“我可是好言相劝，快点让路，还有活命，不要逼我开杀戒！”
　　黑山虎被柳下石那鼓凸凸的褡裢惹得心痒痒的，他自恃力大如牛，还会几招功夫，常年打家劫舍，还没有翻过几回船，怎肯就此放过这么大个褡裢？他向四个手下一使眼色，四人便挥刀舞棍围了上来。
　　柳下石急出剑相迎，与四个山贼厮杀在了一起。
　　山贼虽没什么功夫，却个个都是亡命徒，柳下石一个人对付他们四人，还真有些费力。他边招架边想，黑山虎还没有进入圈子，自己就脱不了身，这样打下去还能走干路吗？反正自己学成后也要大量杀人，这些剪径贼也是四乡一大害，不如今天就先练习一下杀人吧！心里想定，使出杨红玉教他的功夫，“唰唰唰唰”，三下五除二，四个山贼的勃子上就多了一条三寸血口，顿时倒地毙命。
　　黑山虎见这个书生样的酸小子这么容易就杀光了他的手下，气得两眼冒火，“嗷嗷”叫着，举起他那把三十六斤的大刀，向柳下石冲来。
　　柳下石见黑山虎那刀又大又重，心知敌不住，急闪身让开，使出在杨红玉那里学到的招数“青龙出水”，朝黑山虎刺去，意欲一剑结果了贼人。
　　黑山虎举刀一迎，并没有用什么招数，竟震得柳下石虎口发麻，差点握不稳宝剑！
　　有道是，一力胜十巧。柳下石刀剑招法刚入门，只会姿式，尚无内功修为，心知绝不是黑山虎的对手，万万不可再战，以免人财两亡，便斜眼看了看路径，虚晃一剑，仗着一点皮毛轻功，拣险绝山岩飞掠逃去。
　　这一下，黑山虎就没办法了，他力大如牛，亦笨拙如牛，看着柳下石爬山翻岩而去，急得只能望着柳下石的背影大骂山野粗话。
　　柳下石吃了刚才那一招的亏，一心只管逃命，无暇回顾黑山虎是否追来，便拣人还勉强能走的地方一直往前逃着。
　　这样逃了一两个时辰，柳下石累极了，歇下脚来，回头看看，估计黑山虎不会再赶来了，便坐下喘了会儿气，喝了几口山泉，四周望了望，朝太阳偏西的方向，顺着一线天狭谷走去。不一刻，柳下石出了狭窄的谷口，顿感眼前豁然开朗，但见谷口外面，是一道有数百丈高的斜陡坡，这面陡坡向左右两边延伸开去，就像一堵巨型城墙，坡下却是一片方圆不下百里的稍有点起伏的平坝，坝中村舍相映，阡陌交通，河汊纵横，还有一个大集镇！
　　啊，这不是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吗？
　　柳下石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心想如此与世隔绝，断不会有太玄令势力，天也快黑了，应该下去找家客栈歇息了。
　　心里想定，攀藤附葛，顺坡而下，不一刻便到了山脚下，于傍晚时分来到了集镇外面，抬头一看，但见镇口石牌坊门额上，竟真刻的是“桃源镇”！
　　嗨，说不定这桃源镇还有武林名师在此隐居呢！
　　柳下石进了镇门，顺街走来，走不多远，竟真看到了一座高门大院，门额上挂了一块大匾，赫然刻着“英杰武馆”四个隶书体大字！
　　啊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还得感谢黑山虎把我赶到这儿来了！
　　柳下石见天尚未黑，就径直向英杰武馆走去。
　　柳下石到了武馆门前，向守门馆丁说明来意，守门馆丁进去通报了一下，出来把柳下石带到大堂里，禀道：“外来学武之人带到。”
　　柳下石看到，正首狼皮太师椅上，坐着一个又黑又瘦、须发枯萎的劲装汉子，心想这就是馆主了。看他这样子，不太像个善辈，但人不可貌相，好不容易找到武馆，还是拜师吧。心里想定，柳下石跪下拜道：“小生张化石，乃外乡人氏，欲拜师学武，乞求大师收小生为徒！”
　　黑瘦汉子离座上前，打量着柳下石，说：“我叫文华风，没什么本事，会点雕虫小技而已。”
　　说着猛然出拳，在柳下石身上敲打了一番，其手法之快，让柳下石感到浑身上下在同时挨着拳头。
　　柳下石强忍着挨拳的疼痛，心想，我才来，不知犯了什么戒条，一来就挨打？
　　柳下石正纳闷间，却听文华风哈哈笑道：“嗯，好，好，好啊！年轻人好骨格，是块难得的武学料子！今天就收你为徒了，不要怕吃苦，好好练功，如今太玄拳王正在广集人才，广传弟子，学成好为拳王效力！”
　　柳下石听得头脑中炸开了马蜂窝：糟糕，上了贼船了！但是，为了安全，这师还得拜，然后再找机会逃走！柳下石这时幸好跪在地下，低着头，脸色变化才没被发现，否则今天就栽在这里了！他稳住心神，仍低着头朗声道：“徒儿谨遵师父教诲，刻苦学艺，将来为师父和太玄拳王效力！”
　　“哈哈哈哈，张化石，懂事懂事，好样儿的，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英杰武馆的入门弟子了！”文华风扶起柳下石，又叫，“二娃子，去去，给张师弟安派一份吃住，告诉众师兄弟，谁都不得欺负张师弟！”
　　于是，柳下石就在英杰武馆住了下来。他想，幸好自己报的是假名，要报真名，那可就是千里迢迢送羊入虎口了！也好，这一个多月来，也太累了，歇几天再伺机逃跑吧。
　　第二天用过早餐，文华风把全馆徒弟都召集到练武场上，按拜师顺序的先后，分四排站好，喝令：“值事的，速去抓一个不是本镇的过路人来，本馆主今天高兴，给你等表演绝学，旧徒务必用心观摩，新徒则先见识见识！”
　　用无辜活人表演武功？柳下石心中直打鼓，赶紧嘱咐自己：千万稳住，不可造次！
　　不到半个时辰，值事的抓了一个人进来。柳下石一看，竟是一个女的。但见这女人三十来岁，皮肤黑里透红，穿着素净，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勤劳的良家妇女。
　　文华风一看，道：“行行，女的也好，一会儿练功更有情趣！”
　　说罢，文华风离开座位，来到这女人跟前，围着看了一圈，又伸手捏捏女人的脸蛋，掂掂女人的丰满乳房，邪笑道：“嗯，倒还有几分姿色。别拿眼睛瞪着爷，一会儿有你受的！”
　　女人两眼直冒火，破口大骂：“下流，不要脸，猪狗不如！”骂完就要打文华风的耳光，文华风立即点了女人的穴道，女人就不能骂不能动了。
　　文华风几下扯掉女人的上衣，露出雪白的上半身，又在女人的双乳捏了几下，嘴里道：“挺实在，好货，好货，更能显我功夫！”
　　柳下石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这武馆名为“英杰”，却净干罪恶勾当！怪不得历代的贪官污吏都要挂一块“明镜高悬”的牌子呢，可叹自己没有武功，眼看着有人犯罪却无力阻止，惭愧哟！惭愧哟！心中苦楚愤怒，却得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文华风让女人站定，对徒弟们说：“众所周知，我五毒蝎子文华风，使的是蝎毒功，此功分为蝎毒掌和蝎毒指，无轮敌手武功有多高强，只要中了蝎毒掌，三日之内不服解药就必死无疑。这蝎毒指，就更妙了，毒功集于指尖，形成一线，能令中指者身上起一豆大黑洞，顿时流出黑血，七个时辰不用解药医治，就会毙命！此功最高层次为十一层，本馆主已练至第九层，徒儿们，且看好了！”
　　文华风退离女人十步远，作势运一番力，两手同时伸出食指，朝着女人一指，叫声“着”，就见女人两只乳房各出现了一个小洞，不一刻便从洞里流出了黑水！那女人痛苦万状，因被点了穴，却叫都叫不出来，打几个趔趄，倒在了地上！
　　这伙徒弟，竟然拍手高呼：“师父神功，馆主神功！耶——！”
　　文华风吩咐：“二娃子，这妇人罪不至死，给她上点解药，扔了出去！”
　　这帮人，拿人不当人，真比蝎子还毒！柳下石差点咬破下唇，极力克制，才没有露出马脚来。
　　这一夜，柳下石怎么也不敢闭眼，因为一闭眼就要做恶梦。
　　于是，他假装睡着了，注意着房内外的动静。假睡了约摸两个时辰，见除了鼾声，四周听不到一点声响了，便小心翼翼地从铺板下取出褡裢背在身上，又停手注意了一下动静，但听满屋鼾声，边拿上宝剑，轻轻下了床，装着小解，先往厕所边走去，见没什么动静，就爬上离院墙最近的一棵树，躲在树冠下，定了定神，拉着一段伸向院墙的树枝，一下荡过去，踏在了院墙头，不顾一切地跳到院墙外，辨了一下方向，使出那点皮毛轻功，朝着坝子另一方向跑去。
　　他不敢停下，一直跑着，时不时惹得一阵狗叫，直跑到坝子另一端的一处山口，估计武馆的人不会追来了，这才歇下脚，喘着粗气，观看着天色。
　　柳下石见离天亮还有一会儿，心想只要跑出来了，不如明天再找人打听出坝子的道路，顺便打听近处有没有隐士之类高人。于是，便找了一处干燥一点的岩壳，枕着褡裢，握着宝剑，呼呼睡去了。
　　一觉醒来，太阳已冒出了山头。柳下石揉揉眼，发现大山脚下不远处有一个村寨，看上去不下五六十户人家，这时已炊烟袅袅了。
　　柳下石在溪边捧水洗了脸，挽了头发，整理了一下衣衫，朝着村中走去。
　　村中人多已早起，或抱柴禾生火，或挑桶汲水，或赶牛羊外出，但一见到身背宝剑的柳下石，都忙忙地回到屋里，关紧大门，任柳下石怎么敲门也不理会。
　　柳下石十分奇怪，又继续里面走去。然而，所见的人也都见他就躲。他想，这里八成经常闹匪盗，被抢怕了。于是，找了一家房院稍整齐干净点的人家，来到门外，顺门缝瞧进去，见里面正有一个老者在往门口走，便闪身躲在门边，等老者一开门，一闪身就进了门，吓得老者大惊失色，“啊啊”说不出话来。
　　柳下石挥手“嘘儿”一声，急打拱施礼道：“老人家，不要怕，不必惊慌！”
　　老者这才定下神来，目带恐惧地打量着来人。
　　柳下石施礼道：“老人家，小生这厢有礼了。小生路经此地，欲买些干粮，却见家家户户都闭门躲避，不知何故？”
　　老者盯着柳下石，还是不答话。
　　柳下石从褡裢里掏出一锭银子，双手递给老者：“老人家，这银两您就先收下，待会儿给我做些干粮吧！”
　　老者见是一锭大银子，心中吃惊，一时间不敢接，柳下石便塞在了他手上。
　　老者这才相信柳下石不是恶人，定下神来，伸手道：“请到堂屋里用茶吧。”
　　老者拴上大门，吩咐老伴给柳下石做早饭，然后来到堂屋里，倒上茶，对柳下石说：“客官有所不知，我们桃源坝这地方，远离官府，从无战乱，不交赋税，匪盗绝迹，还真是世外桃源，奈何镇上近年来冒出个英杰武馆，这桃源坝就变了天哟！武馆的人隔三岔五就要到四乡抢劫，百姓无处告状，只能见了生人就躲，还望客官别见怪。”
　　“哼，又是英杰武馆！”柳下石想起昨天那一幕，咬牙切齿地说，“有朝一日我学成了武功，首先就回桃源镇，除掉五毒蝎子，杀尽馆中恶徒！”
　　老者一听大惊：“客官不可造次！万一这话被武馆的耳目听到了，就会被抓去试演蝎毒功！”
　　老者接着又说：“吃过早饭，我叫老伴儿给你多做些干粮，你还是趁早离开桃源坝吧！”
　　柳下石呷一口茶，胡乱编了一段悲惨家世，询问道：“小生欲报家仇，奈何没有武功，此次出来，就为了遍访名师学艺，老人家可知这一带有没有高人？”
　　老者沉吟良久，搜肠刮肚回忆一番，这才说：“老朽亦不知四近是否有高人隐居，仅听别人说过，数十年前，有一个武生，经过次地，到黄龙山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消息。”
　　啊，说不定还在黄龙山隐居呢，这比到处瞎撞强多了！柳下石顿时充满了希望，急问道：“请教老人家，到黄龙山有多远，怎么走？”
　　一听说到黄龙山，老者立即脸露难色，道：“我还是年轻时求医，到过一次黄龙山，来回整整走了一个月，那叫啥子路哟，我几次险些摔到悬崖下面，后来再也不敢去了。”
　　柳下石边听，心里就边想：我的脚力比没练过武的人快，走一个单边，估计十来天就能到，一会儿请老者多准备些干粮……
　　吃过早饭，柳下石背上干粮、盐巴和火种，又在老者家换了双鞋，从老者家后门出去，见没有状况，就拣小路离开了村寨，按照老者所指，朝一处狭窄得只剩一线天的谷口走去。
　　柳下石顺着久无人走的羊肠小道，一路走来，时不时地还要攀绝壁越沟壑，晓行夜宿，饿了吃干粮，渴了喝山泉，碰上豺狼蟒蛇挡路，就杀掉用火烧熟，撒上盐巴，还能美餐野味，也算苦中有乐。
　　不觉已走了十来天，柳下石又来到一处俨然桃源坝那样的山谷口，不同的是，这里的出口处，坡不甚陡，也仅二三十丈高，稍借藤葛之力，即可下去。
　　柳下石来到山谷口，坐下来，放眼望去，但见谷口外有个方圆不过二三十里的小坝子，坝子一侧有数个大大小小的彩池，合在一起约有四五十亩，池中水色各不相同，倒映着青山绿树蓝天白云，美得如一块五彩锦缎！因离得远，彩池靠山边的一侧，看上去似有几幢茅屋。再放眼坝子，但见古树茂密，溪流纵横，茅舍错落，比桃源坝更美几分！再看坝子四周，有高高低低的山岭环抱，陡峭的青山一座比一座高，坡地一层比一层高，似阶梯一般延伸向天际，层层叠叠地包围着这美丽的小坝子。
　　这时已过半中午，山中岚雾开始飘散，柳下石还望见坝子对面远处的山岭间，有座高峻奇秀、广布巨石的山峦，状似龙头，龙头之上古木参天，隐隐约约掩映着一座寺院……莫非那就是黄龙山！
　　耶——！我已到了黄龙山了！
　　就在柳下石专心看景的时候，危险正在一步步逼来。
　　原来，柳下石一路杀了几条狼虫，但有一条老灰狼却始终没露面，它见柳下石杀掉了几只狼，白天不敢轻举妄动，晚上又惧火，一路就没有贸然下口，却一直暗暗跟着柳下石，捕捉着机会。这时，它见柳下石长时间专注观景，便悄悄地向柳下石靠近，看准了机会，猛地向柳下石扑去。
　　柳下石毫无防范，忽听身后风声猛至，转身看时，已来不及拔剑了，急往一侧闪身，虽让过了头颈，肩头却被狼一口咬住，骨折之声清晰可听！
　　柳下石痛得侧身倒在地上直打滚。
　　老灰狼没咬住要害，再次拉开架势，朝着柳下石的喉头扑来。
　　柳下石心头苦叫“天绝我也”，便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柳下石刚闭上眼，但听“扑啪啪”一声响，同时又闻到一股焦糊味，自己的喉头却安然无恙，便睁开眼，见老灰狼躺在离自己一丈开外，狼头血肉模糊，狼身焦糊，如被火烧了一般。
　　正惊奇间，就见一个仆人模样的老者，背个药草蒌子，手提药锄，神色诧异地朝柳下石走过来。
　　柳下石心知是这老者救了他，欲起身施礼，刚一用劲，导致了伤口剧烈疼痛，只觉两眼一黑，便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