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14】
　　吴天亮离招收民办教师考试还有几天时间，初中知识他吴天亮一看就懂，不像考大学那样要花许多时间去看书复习。因此，吴天亮每天里该干农活照样干农活，看书复习时间，吴天亮大都安排在晚上和空余时间。尽管时间看上去短暂，但对于吴天亮应届高中毕业生来说，这几天时间足够了。轻轻松松面对这场考试的吴天亮，仿佛不把考试的复杂性，当成一种心病捆绑在自己的身上，而是顺其自然罢了。
　　在离招考民办教师最后两天时间里，天空落了一场毛毛细雨。吴天亮的母亲张欣荣在思想上，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是否给驻村干部陈世宽送礼，帮帮吴天亮在招收民办教师上，向有关参与这次决策的领导通通气，好让吴天亮顺利当上民办教师。
　　张欣荣有这种想法，也太自然不过了。作为乡里乡亲的家住奎五村的驻村干部陈世宽，三年两年里基本上驻村都在光福村，而且往少里说，在张欣荣家吃过饭菜，一年里也不下上十次之多。竞凭这一点，张欣荣去找驻村干部陈世宽疏通关系，陈世宽该不会推辞吧。
　　想得并不复杂的张欣荣，说找驻村干部陈世宽，就去找陈世宽了。张欣荣准备好了二十个新鲜鸡蛋，用布口袋装好，在布口袋内又装了一斤茶叶，张欣荣趁天黑拿着手电，偷偷地避开吴天亮，但又对吴天亮说：“到奎五村商店，买点东西。”
　　当母亲张欣荣做任何事情，作为儿子有什么理由，去追问或者阻止呢？
　　张欣荣肩挎着的布口袋内装了二十个鸡蛋和一斤茶叶，经过了杨子明沟河坝。在通向奎五村陈世宽家的那条道路，是大路连小路，穿过小路还要经过一片柏树林，不远处才是驻村干部陈世宽拥有三间瓦房的家。张欣荣要到驻村干部陈世宽的家，必须经过在柏树林那两排不知名的乱葬坟，那些坟头上不仅有碑文，而且都是残垣断壁了，被荆棘藤葛一片荒草笼罩着。据说，是文革时期留下的杰作。
　　胆大心细的张欣荣一路走来，虽然手里拿了手电，但没有让手电亮光闪闪。如果张欣荣拿着手电一路闪过来，他被人发现在夜间带着礼物给谁偷偷摸摸送礼，这岂不给张欣荣带来不好的名声。所以，张欣荣凭借农村人那种较强的视力，能够看清模糊的路面，沿着路面就这样走过了夹杂在柏树林之中的乱葬坟，到了驻村干部陈世宽院坝边了。
　　一声狗叫，驻村干部陈世宽家的狗没有跳出狗窝。一会儿一道手电光就射向了张欣荣的前面。陈世宽的妻子王春霞拿着手电，一边照射一边问道：“是谁啊，又不到屋，站在那里干什么！”
　　张欣荣看着射过来的手电光，一边走一边答道：“我是光福村的张欣荣。”
　　王春霞的话马上飞过来了：“张欣荣？听陈世宽常说，他驻村吃了你们家不少的饭。快到屋坐！”
　　张欣荣在王春霞的带领下，坐在堂屋一条凳子上，就把挎在肩上的布口袋放在地面上。王春霞端着煤油灯，给张欣荣递来一缸子茶水，发现张欣荣把手电放在凳子上，不禁打趣问道：“有手电不用，这样黑的天。”
　　张欣荣把一缸子茶水端在手里，慢吞吞说道：“我眼睛好，能看清路面，我一般是不用手电的。”
　　喝着茶水的张欣荣，想继续开口说话，但又不好意思开口朝开说，这时显得非常尴尬。
　　还是坐在张欣荣对面的王春霞，主动问张欣荣：“黑灯瞎火的，有什么事吗？”
　　张欣荣把茶缸放在凳子上，慢条斯理地说道：“想请陈世宽，帮帮忙。在家不？”
　　“帮什么忙？陈世宽不在家，这段时间很忙，乡政府抓计划生育挺严呢！”
　　“就是吴天亮当民办教师的事情。请陈世宽给我们说说好话拉拉关系。吴天亮高中毕了业，大学没有考上，老子又死得早。这样在屋里待着，也不是办法！”
　　“听陈世宽说，当民办教师要考试。吴天亮刚刚高中毕业，基础好一定能考上，你着什么急啊！”
　　“我怕吴天亮考上了，有关系的把他给挤掉了。就是想请陈世宽帮帮这方面的忙！”
　　心急的张欣荣一边在说话，一边就把布口袋提在手里，轻轻地说道：“带来的一点东西，不要嫌少！”
　　张欣荣站起来，就把布口袋里的二十个鸡蛋和一斤茶叶，放在堂屋磨架上一个装着苞谷面粉的柳簸里。王春霞试图阻止张欣荣这种做法，但张欣荣手脚麻利地很快把鸡蛋和茶叶放在了柳簸内了。
　　农村人送礼就这么简单干脆。张欣荣送礼的任务一完成，就在凳子上急匆匆拿上手电筒，并且钦开了手电筒的开关，照亮了张欣荣前面行走的路面。当王春霞把张欣荣送至那片柏树林时，张欣荣当着王春霞的面，一再肯求道：“你也给我在陈世宽前面，多说说好话！”
　　张欣荣带在身边的手电筒，手电筒的光线终于在她回家的路上亮起来了。

　　【15】
　　吴天亮考民办教师，终于考上了，而且考了全乡第一名的好成绩。数学考了满分，语文考了九十四分。成绩是是吴天亮从乡广播站广播里听到的，要求考上民办教师的三位考生，务必在八月二十八日在乡中心小学报到，等候分配工作去向。
　　张欣荣晓得吴天亮考上了民办教师，她见到村里人并不张扬，和平常心态没有什么两样，但在张欣荣心底暗暗乐开了花。像吴天亮高中一毕业就有了一份半脱产工作，在杨子明沟众多高中毕业生中，他们似乎没有吴天亮的机会好。因为生活在杨子明沟的那些青年当中，上过高中初中能够顺利走上工作岗位，不是一年两年，甚至多年才寻找到机会参加上工作。
　　当光福村的曾苗苗从广播通知里，得知吴天亮考上了民办教师，这似乎是天大的好事。曾苗苗第一个借故归还吴天亮连环画册书的机会，到吴天亮家祝贺吴天亮考上了民办教师。
　　曾苗苗见面就对吴天亮说：“我晓得你大学考不起，民办教师考得起。因为考民办教师比考大学轻松好多倍。”
　　吴天亮坐在堂屋板凳上一头矫正道：“你知道我考上民办教师了，听谁说的？”
　　“广播里通知的还有错。爸爸还看到考上民办教师的名单，张贴在乡政府大门口张贴栏里。这哪里有假！”
　　“给你开开玩笑，我是考起了民办教师，这并不假。可我理想是考上大学！”
　　“听教我们语文老师说，上不了大学，可以考函数大学，还有什么自学考试，毕了业都是大学毕业证！”
　　“曾苗苗这样看来，你比我懂得多。考函数和自学考试，教我们高中老师有的都在参加，这我也知道。真正考上大学去上大学多好嘛！”
　　“你以后，一边教书一边考函数，或者参加自学考试，也能拿到大学文凭。我们老师说，张海迪是残疾人，她通过自学考试拿到了大学文凭，他坚持自学了两门外语不说，还写出了长篇小说。你说张海迪是一个残疾人都做到了，难道我们正常人都做不到吗？”
　　“曾苗苗，你作文一定写得不错吧，一张嘴巴能说会道！”
　　“我借老师话说的。说起我的作文，当然我的每次作文，老师要在班上非读不可。可是数学学得差，每次考试不及格。你数学学得好，我上初三了礼拜天回家，有时间向你请教。我初中毕业还想考上高中！”
　　吴天亮向曾苗苗笑一笑想好了一个成语，准备夸奖曾苗苗有理想之含义，但张欣荣从厨房走进了堂屋，挽留曾苗苗说：“我的米已经下锅了，吃了晌午饭再走。我不喜欢拉拉扯扯的!”
　　坐在堂屋竹椅上的曾苗苗，正要起身离开。张欣荣却吩咐道：“这样吧，曾苗苗你耍不贯，你和吴天亮给我摘构叶去。在我家里来了，就别客气！”
　　曾苗苗知道农村人的待人知礼，纯朴而又实在，简单而又深刻，从大部分的言词中，表露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丰富内涵。
　　曾苗苗也就同意在吴天亮家吃了晌午饭再回家，就跟着背背篓的吴天亮在房屋旁边，一块红苕地里土塄坎上摘构叶。
　　吴天亮摘构叶笨手笨脚的速度跟不上曾苗苗。
　　曾苗苗笑话道：“你要是做庄稼当农民，一年四季怕早就饿饭了！”
　　吴天亮丢了一把构叶在背篓里，很自然地答了一句：“你太小看我了。堂堂正正男子汉，做一年庄稼吃不饱饭，啥球用！”
　　曾苗苗灵机一动改变了话题，一边摘构叶一边问吴天亮：“考不上民办教师，你不是当农民当定了！”
　　“看来你是瞧不起当农民的，曾苗苗！”
　　“不是看不起当农民的。当农民的也应该有理想，再说乡政府不是在号召农民发家致富吗？比如办养猪场、养羊场、羊牛场等等。我昨天看到《安康日报》有则消息，介绍一个农民开始借贷款买了三头母猪。母猪产仔后，不断地在繁殖，最后办起了养猪场，贷款还完了，还有了存款。听我们杨子明沟的人说，还没有那个人办养猪场！”
　　“曾苗苗，你比我的脑袋还好使，看得多想得多又说得多！”
　　“这都是闲话。你说我还是个学生，又能想多宽！”
　　生长在土塄坎上一排浓密的构树叶，色彩非常清幽而又肥厚。唧唧喳喳时而大声小声说话的吴天亮和曾苗苗，一背篓的构树叶快要摘满尖了。此刻，吴天亮放松了摘完的一枝构树，带着弯弯曲曲的构树枝条，从吴天亮手中一瞬间闪过去了，满枝条的构树浆液，有一点喷洒在了曾苗苗的一只眼睛里了。
　　曾苗苗双手捂着一只眼睛，说道：“难受死了！”
　　吴天亮赶忙站在曾苗苗身边，一只手摸在曾苗苗那只捂着眼睛的手背上，说道：“你把手松开，我在你眼睛里，吹口冷风进去，构树浆液就会吹跑了！”
　　“能行吗？”
　　“能行。你把手松开，眼睛看着我......”
　　曾苗苗听从了吴天亮的安排，捂着眼睛的手，的确松开了。于是，吴天亮就对着曾苗苗的眼睛，不断地吹了几口冷空气。冷空气一到曾苗苗眼睛里，曾苗苗感受到强多了。曾苗苗要求吴天亮再对着眼睛多吹几口冷空气。此时，眨巴着眼睛的曾苗苗，构树浆液在那只眼睛里，渐渐消失掉了，却在眼眶内流下了几颗晶莹的泪珠。
　　吴天亮看到了曾苗苗眼角挂有泪珠，便说道：“还疼不？还在流泪？”
　　曾苗苗回答说：“强多了。伤了眼睛不落泪，能忍得住吗？”
　　就在这时，张欣荣喊叫吃晌午饭的声音传过来了。吴天亮背起了一背篓构树叶子，满怀信心地回答了她母亲张欣荣的喊声：“就回来了......”

　　【16】
　　吴天亮即将走上工作岗位，当上一名民办教师，令光福村一些老百姓羡慕不已。但吴天亮却不这样认为，这与他心目中的理想相差太遥远了。人人都具备一定的理想，一种理想在不同的生活环境中，生成的社会效应与自我奋斗目标千差万别。纵然有良好的社会机遇，一个人如果停止了努力奋斗，那么再好的机遇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吴天亮大学没有考上回到了农村，机遇尚好考上了民办教师。高中毕业的吴天亮，不管他现在理想怎样远大，考上民办教师算是人生走上第一步。一步走好，说不一定将来吴天亮就能够走出大山，走出杨子明沟的山山水水，看到外面更加美好的世界。
　　临近要开学了，吴天亮上山砍柴火，走进庄稼地里忙碌等正在有序进行。一天中午，吴天亮在庄稼地里扯完荒草，坐在屋檐下乘凉歇息。一阵天昏地转，脑袋发胀，疼痛难忍，吴天亮就双手抱着脑袋一阵揉搓，效果还相当不错。全身轻松一会儿的吴天亮，喝了几口他母亲张欣荣端来的热茶水，头痛病状缓解了许多。但吴天亮头疼痛似乎间接性较强，不一会儿又开始慢慢疼痛起来。
　　张欣荣看到这种情形，一种迷信思想顿时涌上心间，她站在屋檐下吴天亮前面，说道：“恐怕是你去世的爸问了。七月半纸钱烧得太少了，我说烧一千火纸，你要犟嘴只烧了五百张火纸。一定是你爸问了！”
　　吴天亮没有吭声，双手在摸着脑袋，很是急躁的样子。暂时离开了的张欣荣，在房屋内拿了一叠火纸，到院坝一头用火柴，点燃了一张张火纸。就这样张欣荣在院坝一头，嘀嘀咕咕念念有词唠叨了一会儿工夫。这时候，那些飘荡在天空的火纸灰，沿着一阵阵微风在天空打着旋儿翻着跟斗，由近而远不知道在天空飘向什么地方去了。
　　吴天亮毕竟喝过墨水的人，受到过一定阶段的学校教育，耳濡目染的科学文化思想，吴天亮在学校老师的培育下还是感受颇深的。尽管张欣荣把火纸烧得如此红火，希望对吴天亮头疼痛得到有效治疗。用这种万般精神寄托的理想信念方式，去解决肉体上的一切痛苦，其结果常常带来的更是痛苦之中的痛苦了。
　　吴天亮最后拿定举主意，到乡政府医院去看医生。吴天亮决心已定，张欣荣就在睡房一口箱子里，拿出了十元人民币，交给吴天亮还是要到医院去看病为好。
　　换了一身干净衣裤的吴天亮，揣上他母亲张欣荣递给他看病的钱，匆匆忙忙赶到乡医院。
　　在乡医院有三三两两做了结扎手术的幼龄妇女，还在带着孩子住院康复过程之中。给吴天亮看病的是乡医院一位中医先生，号脉一口断定吴天亮的病症是中暑了。中医先生开了几位中草药，一再告诫吴天亮两副中药一喝完，保证药到病除，就这么简单。
　　吴天亮在药房窗口，捡了两副中草药付了钱，就急匆匆走出了医院大门口。在乡医院和乡政府之间距离不到一百米交界处，吴天亮遇上了驻村干部陈世宽，正领着一名到医院结扎的幼龄妇女。
　　“恭喜你，考上了民办教师，考了全乡第一名。”陈世宽抢先向吴天亮恭维道。
　　“感谢你的夸奖。”吴天亮堆满了一脸的笑容回答道。
　　“病了？”
　　“医生说是中暑引起的，熬点中药喝就行了。”
　　驻村干部陈世宽工作忙碌，哪有闲工夫与吴天亮努力去扯起话把，就头也不回地领着准备结扎的幼龄妇女向乡医院走去。吴天亮尽管头脑昏厥，但他现在还是清醒地想看看，在乡政府大门口张贴栏里，有他考全乡第一名的通知名单。吴天亮不免心情一下子激动起来，周围的世界似乎亮堂了许多。尽管山脉被青绿色渲染着，但在吴天亮斜着一只眼睛望了望大地原野时，似乎在昏厥的大脑皮层里，青绿色的大地，宛如一片虚幻的蓝色海洋，碧波荡漾浩渺无穷......
　　在乡政府大门口的张贴栏里，吴天亮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名字排在录取通知单的第一名。吴天亮一双眼睛把自己张贴栏里的名字，看了一次又一次，昂着头准备离开时，乡政府的文书代尚强走在吴天亮的背后，趁吴天亮不注意的时候，忽然在吴天亮的肩膀上使劲拍了一巴掌，说道：“你是好样的，考了全乡第一名，而且成绩很优秀，最低录取成绩比你少了三十分。给谁买的药？”
　　吴天亮答道：“给自己买的。中暑了！”
　　“到办公室喝口茶水？”
　　“谢谢！不用了。”
　　吴天亮和乡文书代尚强简单说话之后，吴天亮回家在走完乡政府一段石头阶梯路面时，身子不免摇摇晃晃起来......

　　【17】
　　喝过了两副中草药的吴天亮，头昏脑涨的疼痛感，的确被中药汤水治疗了病情。开学在即，准备走上工作岗位的吴天亮，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张欣荣眼见自己的儿子吴天亮，就要当民办教师了，但吴天亮具体在全乡哪所学校任教？现在中心小学对这次统一招收的三名民办教师，应该去哪所学校任教？通知里已经明确说了，有待开学在全乡第一次教师会上宣布为准。
　　张欣荣这种多余的担心，到底忍不住。一次，吴天亮拿着高中语文课本，站在堂屋大门口随便翻看着一篇古文阅读。她迫不及待地对吴天亮说道：“教书离家太远，也不行。远了，在下午放学时间回家劳动，很不方便。”
　　吴天亮把书一合，开导他的母亲张欣荣说道：“妈你放心，我虽然教书了，不管中心小学把我分在哪个村教书，我和上学一样礼拜天回家照样参加劳动。”
　　在这个时候的张欣荣，为吴天亮更好的有体面地走上工作岗位，把多年攒下的新式被单和一床攒下的新棉絮，给吴天亮缝制好了一床新棉被。吴天亮从高中学校背回家的那床被子，吩咐吴天亮做垫被褥使用。张欣荣在为吴天亮准备生活用品时，还专程到信用社把养蚕存下的钱，取出了三百元人民币，逢场到汉江边太阳镇买了一件天蓝色单西装，还有香皂肥皂和两条毛巾等。吴天亮的母亲张欣荣为吴天亮准备以上这些，在张欣荣心目中，吴天亮似乎还是充满孩子味道，还不知道为自己安排什么，还是那个学生时代的吴天亮，需要当父母的去认真呵护打理......
　　张欣荣把买回家的天蓝色西装，让吴天亮站在堂屋外面，光线最闪亮的地方试穿一下，非常合体。
　　吴天亮脱下天蓝色西装，动情地说道：“再有一条裤子和这个颜色搭配起来，就成套装了。”
　　张欣荣从吴天亮手里接过天蓝色西装，摸着西装颜色说道：“这好办。到乡政府商店去把这样的布料买回，在驻村干部陈世宽家里去做就是了。”
　　“我用头一个月工资去买，尽量不花或者少花家里的钱。”
　　“那你自己决定。我看穿上单西装是不好看，应该穿套装，人才显得有精神些!”
　　关于是否买上同一种颜色布料去做一条裤子来搭配西装的事情。张欣荣同意了吴天亮安排，计划拿第一个月工资去买布料，吴天亮自己来完成搭配一套西装的任务。
　　吴天亮是个勤快人，努力帮着母亲张欣荣掰完了一块早成熟的苞谷坨。利用晚上时间，把掰回家的苞谷坨，加班加点又剥去苞谷壳，堆放在楼层上晾晒风干。
　　临近公历八月二十八日，是吴天亮参加工作第一天上班时间，这一天终于等来了。但吴天亮得到了中心小学的通知，全乡的教师会议推迟在九月三日召开，吴天亮本人被学校安排去县城买书，时间定在八月三十号一早坐车到县城。
　　既然学校这样安排，吴天亮就在家里计划抓紧时间砍一天柴火。吴天亮家分到的柴扒，离家大约有三四里地的一面山坡上，与其它农户柴扒连在一块。吴天亮家的柴扒用作烧火做饭的正经树木，根本没有多少，大部分是零零星星的杂树和大片大片的刺架相互缠绕着。
　　一天早晨，吴天亮磨得锋利的一把弯刀，他拿在手里在院坝一堆柴火旁忙了一阵子，剁了一抱短柴火，码在了灶洞门前之后，就到山坡上砍柴火去了。
　　在山坡上砍柴火的吴天亮，一口气砍完两捆柴火，才坐在一个黑石头上，用一把带叶的树枝扇来凉风。一边扇着凉风的吴天亮，一边看着远处的山脉和近处的山峰格外壮观迷人，吴天亮不由自主地就从脑海里，贸然想起了苏轼的“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诗句来。
　　太阳尽管从山的阳坡斜着光线，一步步蔓延到吴天亮砍柴火山的阴坡上，但迟来的阳光让吴天亮，加快速度多砍了三捆柴火，累计在早饭过后，吴天亮砍下会六捆柴火。带着绿枝树叶的柴火，虽然捆数不大，但它的重量也不轻。
　　吴天亮扛着一捆柴火回家吃早饭的时候，在山路上遇上了路过的张大金。张大金是位能干人，看到吴天亮似乎非常吃力地背着柴火，就主动把柴火从吴天亮肩上接过来扛上，还不断地对吴天亮说那次他喝醉了酒，对小兄弟大为不敬，深表歉意......

　　【18】
　　学校派了中心小学总务主任吴小贵，和一名去年师范毕业生代德昌老师以及吴天亮，他们三人在县新华书店负责购买，全乡五百多名小学一至六年级学生的课本任务。
　　在总务主任吴小贵的安排下，代德昌和吴天亮他们三人一大早，出了杨子明沟口过了渡船，准备赶上从太阳镇到石泉的早班车。在当天时间允许，如果书店及时安排学校买书，雇上一辆拉货的营运车辆，就可以把学生课本当天买回学校。总务主任吴小贵渡船在汉江上漂流时，当着代德昌和吴天亮的面，说出一天里的工作安排计划。
　　早班车没有坐上，吴小贵代德昌吴天亮将近等了约摸两个多小时，才坐上班车到了县新华书店。总务主任吴小贵从新华书店通知栏里，安排各学校购买书时间上看，杨子明沟学校被安排到了第二天早八点。总务主任吴小贵与新华书店经理去交涉，准备提前购买书的计划，却在新华书店经理面前碰了一鼻子灰，不行！
　　不行就不行，总务主任吴小贵也不想花心思去，死皮赖脸地再次跟新华书店经理说好了。这在过去，总务主任吴小贵不管那个学期带人到县新华书店买书，同样是一个经理都可以商量提前购买书，坐上营运车辆当天就可以返回学校。总务主任吴小贵在县国营旅社凳记住宿时，闷闷不乐还在嘀嘀咕咕说三道四，新华书店经理不讲人情太不地道了。
　　等到总务主任吴小贵带着代德昌和吴天亮，把学校平时需要教学中使用的粉笔、纸张等，日常开销在县城商店定下来，这一切事务安排妥当之后，花去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在这个时间里，忙着给学校购买书等物品的吴小贵代德昌吴天亮，该是安排自己吃饭的时候了。他们就在县城一个小餐馆，点了三个炒菜和一碗汤菜，每人端着一碗大米饭，围着一张小餐桌，有说有笑地开始吃饭菜了。
　　在小餐馆吃毕了饭菜的吴小贵代德昌吴天亮，他们剩下的时间，就在县城各奔东西游逛去了。
　　吴天亮在县城走了几条大街，都没有碰上家住县城的那些高中同学。现在，吴天亮是多么想知道，高中同学有多少考上大学，还有多少和他一样都没有考上！吴天亮一想到放在班主任家那两纸箱课本，这次就能够顺便搭车带回家了。但吴天亮思考再三，幼稚的心理总认为自己没有考上大学，无颜面见到自己的班主任。这种心理动态换作其它学生一定是有的。在县城大街上行走的吴天亮，为了那两纸箱课本把它带回家，吴天亮还是鼓足了勇气打起了精神，要到班主任家走一趟。
　　“吴天亮！吴天亮！”一个声音传进了吴天亮的耳朵内，这是吴天亮高中同班同学贾梅骑着自行车，快要行驶到吴天亮前面去了，贾梅就转过脸急促促地喊道。
　　贾梅停下自行车，吴天亮已经走进了贾梅的身边。吴天亮准备开口说话，贾梅把吴天亮全身上下打量一番，皱着眉头快言快语地说道：“你怕是天天在地里劳动，晒得这样黑不溜秋的!”
　　吴天亮只好顺口答道：“考不上大学，只好当农民了！”
　　贾梅当着好久不见同学的面，这样说的确有些不妥，赶忙改口：“我是看事说事，你是晒黑了，又多什么心，好歹我们同学一场。我们都没有考上大学，你们家住在农村还有土地种，我们家住在城里找不上工作，恐怕连饭都吃不上！”
　　贾梅推着自行车慢慢行走着，吴天亮在贾梅后面紧跟着，距离要到吴天亮高中班主任的家，还有一条街的距离。但一贯老实憨厚的吴天亮，一边和贾梅说话，一边不得不倒出了他考上本乡招收民办教师的事情，又被学校派到县新华书店，购买学生秋季开学学生用书的任务。贾梅听了吴天亮当上民办教师，她也把自己虽然没有考上大学，但即将要到南区某乡镇工作的信息透露给了吴天亮。当贾梅和吴天亮他们俩同样有这样的机会，吴天亮就紧跟了几步，和贾梅干脆并排走在了一起。
　　贾梅笑眯眯地又问吴天亮“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吴天亮如实告诉贾梅：“找班主任，我还有两纸箱课本放在他家里，明天给学校购买书时，就顺便装在车上带回家。”
　　贾梅用肩膀碰了吴天亮一下，说道：“我陪你一起去。”
　　于是乎，贾梅就推着自行车和吴天亮，向高中学校家属楼找班主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