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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迷雾渐去

作品名称:悉源      作者:春光明媚      发布时间:2017-07-31 10:51:40      字数:5562

  第十九章迷雾渐去
  一
  没时间不平,也没时间探寻真假,更没时间怨天尤人和仰天长叹。臻鲟强烈的责任心让她立即放下了碘壑的那一番话,取出随身携带的笔纸,专注记下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事物。字迹隽秀,行云流水,写着写着,臻鲟脑中灵光一现,忽然想到一个女人。
  她走入已经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人们热情的问候让她报以同样温和亲切的微笑,手中的笔紧紧握着,心却没在寒暄上面,而是急于去找那个人的住所。
  穿过两边铺满鹅卵石的小路,臻鲟进入了一个较为偏僻的小篱笆院。橘黄色的阳光透过篱笆,在地上投射出碎花般的影子。她文雅地叩了叩门,冷静地等待。
  门轻轻打开,门后一双美目睫毛纤长,可是看到臻鲟后,眼中的斯文和光彩瞬间消失,粉红的唇色惨白起来,精致的妆容一下好似枯萎的花朵。“是你啊……请问有事么?”把在门把手上的一只雪白的手,骨节泛白,微微发抖。
  “何漾,我就是问一问一些当时没有问到或问清的情况。”臻鲟的不请自来让刚吃过早餐、正准备出去散步的何漾失去了一切兴致,甚至一种恐惧感涌上心头,只好邀请臻鲟进来,半点不敢轻慢。臻鲟当时严肃审问大婶女儿和骄阳湾主的事时的那种冷酷神色,她记忆犹新。哪怕臻鲟此时很平静,她也是心里忐忑不安。幸好,歆尧庄主没有过分为难,反而帮她找了一个安身之处。这些日子里她尽量不远走,以免碰到这个歆尧庄侦探、歆尧庄主信任的姑娘。
  她等待臻鲟的下文,手心冒汗。臻鲟坐到椅子上,何漾坐在她的对面,一种压抑感悄然而生。
  “骄阳湾主的去处你是真的不知晓对吧?”何漾一听,立刻忙不迭地点头,撇清自己。臻鲟打量一下周围环境,发现四处很干净,镜子前面摆放着许许多多的首饰。心底笑了一声,看来何漾离开骄阳湾,照样如鱼得水,什么都不考虑了,几乎忘记自己是骄阳湾主的手下。继续问道:“那大婶的女儿你总该知道的,是吧?”
  何漾只好老老实实说:“对。那个小女孩,是落水死掉的。”
  流动的阳光轻轻地攀上了二人的脸颊,睫毛浓密的黑影让眼神模糊不清,掩藏了臻鲟眸子里的万分镇定和何漾眸子里的故作镇定。
  “嗯。”臻鲟出神,再度陷入了深思。何漾一见臻鲟这般模样,便知道一定有重要的事情,整个人紧绷身体,一动不动地盯着臻鲟手中的笔。臻鲟低头写字,感受到一道紧张万分的目光,笑了:“放心吧,与你无关。”何漾这才松口气,可是她还没有放下心太久,就听臻鲟问道:“骄阳湾主抓那么多人是要做什么?”
  “他只是想要一些人来干活罢了。”这是实情。
  “干什么?”
  “抽取悉源水,做一个什么实验。”
  “那他藏起一具尸身,你可知道?”
  何漾惊恐地睁大眼,唇失去了血色,有些苍白,心里一空,这件事,她是从未知晓的。在臻鲟灼灼的逼视下,何漾艰难地摇了摇头,眼神茫然。
  那具尸身是漓尔奶奶的,当初只是草草地入土为安,却是骄阳湾主挖掘了出来,来做一个未知的实验。列傅皙曾经也对她提了一提,谁也无法理出任何的思路。
  “好了,再见。”此时的谜团犹如巨大的猛兽,向地平线的方向愈奔愈远,苍茫的黄沙中,臻鲟只是顺藤摸瓜寻到了寥寥几个模模糊糊的爪印。她站起身,径直走了出去,推开门,仿佛亘古不变的清新空气与万顷阳光洒在身上,雅紫的花香悠悠地淌过来。一脱离了工作的热忱之情,臻鲟的脑中就会一片虚无和空白,心里没有可以去思索的事情,也没有自身绚烂缤纷的梦想。她就习惯性地快速向歆尧庄主的住处走去,将一切尽说与庄主,等待着下一件可以让自己思考而充满活力的事情。
  每天的任务便是她生活的轨迹,她甚至不用自己动手煮一杯浓香的牛奶,饭食庄主提供,也有歆尧庄可亲的人们从旁提供帮助,她自己的事,就是好好地为他们去营造和平安宁、山明水秀、安乐怡然的生活。
  可是就在清冷的水边,一张照片横冲直撞地带来了一个消息,像是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让心中滋生出了湿滑渺小的青苔,暗暗地摩擦着心底从未苏醒的憧憬。
  原本日升日落、平平淡淡的生活中忽然传来这样的消息——她的母亲在遥远的地方,与她共赏阴晴圆缺、彩云追月。
  追求,她的人生中第一次有了莫名的追求。
  一瞬间,她就想要放弃此时此刻的生活,像将冰块掷进火红的炭盆一样,决绝、冷静。怎奈一颗不浮躁的心拴住了她、抑制住了她的情感。
  是心告诉她——你要怎么做。你要兢兢业业、克己奉公;你要镇定自若,坦然面对;你要忠心耿耿,尽心报答;你要忘却疯狂,剔除悸动。心底的想法和年少的性格,将会伴随一生,时时刻刻牵住她的手,让她永远走一条最淳朴、最顺利的道路。
  尽管她还有很多没有染指的欢乐。
  二
  烟尘被雨打湿,柔弱而无力地贴在地面。簇簇的绿叶散发着潮湿之气,清新而淡雅,顺着微凉的叶脉滑落在地的雨水仿佛沾染了一丝丝的嫩绿,与青青的草尖融为一体,令人心倏地没入了一片慵懒与微醺。雨不大,却也在水面拍打起了微小的涟漪,宛若方才露头的荷叶。
  悉源水边的树下,臻鲟斜斜地倚靠在粗糙而厚实的树干旁,头顶一片被濡湿的绿荫,雨丝无法沾染她的如墨黑发。听着泠泠的难得小雨,臻鲟闭上双眼,昏昏欲醉。
  身后的灌木隐隐有响动,窸窸窣窣,泥土破碎的声音传来,臻鲟睁开眼睛,垂目,望见四只生着白毛的小爪子抠着泥土,微微抬眼,圆而黑的双眼闪烁着欢乐的光芒。又有一人从灌木中钻了出来,雨水打湿了头发,颇具灵气地贴在耳后。
  “臻鲟,你在这?”
  “杨丛篱,这是……”
  “我爸爸重新为我买的小狗,说是为了补偿我。”一双柔嫩的手小心地抱起柔弱的小生命,在她白皙的面庞上,仿佛能够看见雨水细小的光芒。杨丛篱身着简朴的驼色外衣,手腕上套两个小小的银镯子,娴静温和,眉眼带笑。
  “下雨了,你还出来?”臻鲟收去了脸上的睡意,流露出一种惊喜和疑惑。
  杨丛篱怀中抱着小狗,眼神里是真心实意的爱护,继而看向臻鲟,调皮地笑:“我是来告诉你一个重要的消息。”
  臻鲟期待又不解地注视她。如今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蛛丝马迹,她都会快步如飞地赶过去。
  “好了,别那么严肃认真地看我,我妈妈做好了晚饭。只不过是我邀请你去我家吃个晚饭,意下如何?”
  浑身一下松懈下来,臻鲟唇角微勾,摇摇头。“我还以为是什么突如其来的事情呢!”
  杨丛篱放下小狗,愉悦地唤了一声:“小留,跟我们走。”继而揽住臻鲟的肩膀十分明媚地一笑,“累一天咯,饱餐一顿。”
  若在从前,臻鲟会想办法婉转拒绝,因为歆尧庄主随时会给她下达任务;但此刻,那一个笑容,在心底激起了惊涛骇浪,让她隐隐察觉出了平凡的温情是什么,虽然只是细枝末节,却也让她痴迷地紧紧握住。
  “走!”
  “哟,你第一次这么爽利。”
  三
  饭香那么浓,牵引了臻鲟的饥饿感,她与杨丛篱捧着白碗,坐在依旧湿漉漉的台阶上,两人中间放着一盘红烧鱼,翻开外面又红又甜的一层鱼皮,就露出了鲜美雪白的鱼肉。“口感尚佳吧?”杨丛篱夹了一小筷子无刺的鱼肉放在地上,小留欣喜地跑过去,伸出粉红的舌头,卷走了鱼肉,嚼了个一干二净。
  “最佳,最佳。”臻鲟微笑着往嘴里送进一块鱼肉,杨丛篱听到她的回答时哈哈大笑:“我在问小留。你怎么抢答?”
  “本来就美味,我为什么不能评价?”臻鲟佯作气恼。
  “不过我做的还是差一点味道的,不够甜。”
  臻鲟的手停在半空,双眼直视杨丛篱,轻声问:“是你亲手做的鱼?”
  “对。我其实较为羡慕你的一点是,你不用自己做饭,因为你有着歆尧庄的特殊职业,周围人都关心你,会照顾你的。”
  “那我也不可能做个只有一副运转壳子的机器吧。所以还是需要有些技能的,别羡慕,未必多好。”臻鲟摆了摆手,而后想了想又说,“哪天你再教教我围篱笆之类的吧。”
  “行。”杨丛篱一口答应下来之后,非常迷惑地看看雨后清新的景致,“真不理解你为何要坐在这冷飕飕的环境下吃晚餐。”
  “我在观察,观察一草一木,包括浸入松软泥地内的一滴水珠有什么不一样。”臻鲟直视前方叶子上缓缓流动的水滴,认真道。杨丛篱不知情,更是愈发迷惑了:“观察它们,有用么?”
  臻鲟刚想说“有用”便立即如梦初醒地反应过来,悉源水发生某些问题的事情,只有碘壑父子、她、庄主晓得,其余人等一概不知,现在不可以让他们知道,人心惶惶时,歆尧庄百年如一日的宁静可能被骤然打破。于是她调整了自己严肃的面孔,轻巧地说:“观察生活。”
  “还真是这么简单。”
  “丛篱,你那只白猫,碘壑父亲对你说是怎么死的了吗?”臻鲟忽然发问。杨丛篱缓缓摇了摇头。
  臻鲟放松下来,杨丛篱不知道,那么自己就可以不用因为顾及友情而要告诉她自己正在调查之事了。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为好,可是这次真会这么容易就过去了吗?
  有点不安,她只好重新用筷子夹起米饭,温热的香气在眉间萦绕。
  四
  二人这顿晚饭一直到银月初上、万籁俱寂之时才作罢告别。臻鲟踏着雨后草坪与月光交融的满地清辉、璀璨粼粼漫步向回走时,还不知歆尧庄主寻她寻得焦心不已。
  待她不紧不慢地走到庄主屋子前的时候,方才感到一股熊熊怒火从一双眼中奔放燃烧而出,她不知道是何原因却依旧沉稳地走了过去。庄主面若冰霜,也走上前,脚步声在空空的房屋里分外清晰而似有沉重的压迫。他站在臻鲟面前,却瞬间熄了那臻鲟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怒火与焦火,只是问:“你不知道我在找你?”
  臻鲟老实答道:“不知。我去和杨丛篱共用晚饭,回来迟了。”说罢,庄主的声音冰冷,仿佛冰层断裂一样瘆人:“是不急不缓地坐在桌前吃顿晚饭更有意义,还是尽心尽力地立在水边寻找问题更有意义?那些花样的东西真对你有用吗?”
  臻鲟沉吟不语,片刻后,她几乎是没有思考、而又快速短促地说了:“那些,不本来就应围绕我、属于我吗?”
  庄主似乎并没有听见她的话,只是瞥她一眼,道:“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我去何漾那里了。”她抬头,望见庄主瞬间期许而沉重的目光,忽然就又什么心思也没了,仍旧如从前平静恭敬地继续汇报,“倒是……问到了关于上次咱们歆尧庄和骄阳湾的那件事情。”
  她叙述完毕,庄主垂头。“现在没闲暇时间去追究这个无关紧要之事。你先回去吧,明早继续。”
  没有多言,臻鲟转身向反方向而去,那一刹那,她感到自己的躯体像被冻住一般,仿佛化成了僵硬的机械,嘎吱嘎吱地心底抗议,却没有一丝效果。
  五
  她迷迷糊糊地向前,停在了一所屋前。转头望去,那小屋燃着并不明亮的灯火,闪烁着昏黄的光色,乍看去,宛如龙目,随着夜色变幻而变幻为暖黄。然而里面却并不太平,不时有尖细的哀怨声音从嘶哑喉咙中迸出。
  她侧耳倾听。“你说我怎么就如此倒霉呢,真是,那时候我腿都吓软了。咳咳咳咳咳……”臻鲟惊讶。
  “还不是你,你说你为什么非要那么早出去,惹上这事。”换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明显带着不耐之意,她说话时旁边依旧有似风箱般难听的咳音,毫无节奏。
  “你们可收敛太平一些吧。就是因为这一张嘴,把祸招来了。”熟悉的声音终于响起,与此同时还有锅碗瓢盆的翻倒声,叮当叮当,在暗夜交响。臻鲟走近几步,“家里没有药了。我出去买。”
  “你……还好意思出去?”
  “我怎么了?别说是我,你们出去又如何?你们到底怕什么?”门开了,邵伯缓步而来,见到臻鲟后面不改色却向屋内看了一眼,问:“臻鲟,这么晚,你有事?”
  “噢,并没有。邵伯你们遇到麻烦了?”
  “是,”邵伯无奈地皱紧眉头,“她妹妹就是个麻烦……哦,她吓病了,去买药。”
  上方星光熠熠、墨色黯黯。“太晚了,我帮你去吧。”未迈步,就看见邵太太步履急促地夺门而出,用力打了一下邵伯肩膀,冷道:“快去,干嘛呢!”
  “臻鲟愿意帮我们,我去拿点冰块给她降温吧。”邵伯转身去忙。邵太太走近臻鲟,硬是挤出了一副谦和客套的神情,嘴角的细小皱纹硬得如同皮革。“多谢了,多谢。”
  臻鲟被她的眼神刺得不自在,扭过头去。邵太太擦了擦刚刚满头的汗水,看着邵伯砸碎了冰块,包在毛巾内,径直向屋内走去,却也不伸手帮上一把,面色平静,仿佛已经习惯、理所应当。“你什么时候去买药?”“我这就去了。”臻鲟匆匆掉头,消除邵太太刚刚带给她的一种命令感,迅速敲开碘壑家的大门。
  买回了药,邵太太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后背挺得笔直,眼睛中的光在月影下时明时暗,整个人如同一把锐利的匕首。“给我吧,谢谢。”臻鲟将药递给她,她拿在手里托着,掂了掂,好像要看看有没有一粒药渣掉出去一样。“你确定他不会缺斤少两吗?”
  臻鲟极不适应这种处处疑虑的交流,本想快些离开,可是看见邵太太手里鼓鼓囊囊的药,忽然生出一种想法,于是她拦住邵太太的去路。
  “你可否教我煎药的方法?”
  “你学这干什么?”邵太太眼里多了一抹嘲讽,“吃百家饭不就行了?”
  “我不想再吃下去了!”臻鲟脱口而出,振聋发聩、掷地有声。被吓住的邵太太愣愣地瞧着臻鲟,有些不可思议的意思。
  臻鲟继续说道:“从今往后有什么困难过来找我,我定当全力以赴,你只要教我一些生活必须的技能即可。”
  “为什么?”邵太太似乎无法理解,奇怪地注视臻鲟。
  “我要独立。”
  邵太太脸上露出来极为稀少的赞许与意外,答应了这个有利的条件。
  “我现在帮你烧水,然后教你。”
  臻鲟撸起袖子,按住了邵太太在壶上的手,自己动起手来。未免气氛尴尬,邵太太开始没话找话:“对了,你觉得今天夜里热吗?”
  臻鲟随口答热,邵太太把纸包拆开,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眼泪几乎要像江水奔涌而出。“近年来的夏天的确热呵,我们家的冰块都冻不住了。而且,那天我抓几尾鱼改善一下伙食,发现它们只要用手轻轻一碰,鱼鳞就带着血丝簌簌地落下来,带了一股酸味,我瞬间就放掉了,这鱼,大约是生了病……”
  “生病……是在悉源水里捉的?”
  “除了悉源,还有别的水源在此吗?”
  臻鲟的手指触到已经滚烫的壶身,一阵惊人的灼痛使她打了个激灵,一下收回了手,眼睛瞪得铜铃一般,而后似猫眼紧紧眯起来。
  悉源水已经开始吞噬鱼儿的活泼……
  掀开被咕嘟咕嘟的沸水顶得舞蹈起来的盖子,窒息的热浪蒙蔽了双目。
  六
  一切繁琐不已、剪不断理还乱的问题交给庄主后,臻鲟迈出门,天地泛白,草木色深,勤鸟啄食,晨光微绽,东天微熹。
  “不知道列傅皙他们到哪里了……”
  一只雁低垂翅膀,向悉源水俯冲而来,忽地昂首向上,爪子轻点水面,优雅的弧线转瞬即逝。黑色的影子逐渐在天空清晰,却又掩埋在山脊灰黑色的痕迹中。
  臻鲟迷茫地立在悉源水边,直到天光明朗时,水天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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