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红云洞

　　距二郎山庄约百里之外的青山深处，有一带状态奇特的山形水脉：群山之中，有九条与周边山势不同的山岭，站在更高处远眺，活像九条姿态各异的龙，于是不知从何年何月起，这儿就有了“九龙岭”的地名称号。
　　其中一条最高的山岭上，有一个山洞。站在绝壁下面的山谷平地向上望去，感觉山洞的洞口约有门洞大小，洞口四周长有灌木杂草，不仔细看很难知道那儿有个洞口。洞在半山腰上，洞口的上下，都是几十丈高的刀砍斧削一般的悬崖绝壁，绝壁上错落的凹凸处，生长着永远长不大的弯曲嶙峋的松柏或灌木。绝壁下面靠近谷底处，多处岩缝中溢出泉水，在谷底汇集成一条条涓涓细流，各条细流汇成小溪，向山谷低处流去。受到充分滋润，山谷里一派林木葱笼，杂草茂盛。采药的、打猎的、好奇的，偶尔也到这条山谷里来，也有想方设法欲上到洞里一探究竟的，但因绝壁太高，谁都没能上去过。于是，四乡的人们对这个山洞更多了几分神秘感。
　　这一带阴雨多，晴朗少。每逢天高云淡的晴天，一到半下午时分，有山洞的这条山岭上，总有淡淡的红云缭绕，人们便给这个谁也无法上去的山洞取名为“红云洞”。
　　没有故事时，红云洞这个名字也仅仅就是一个荒洞的名称，四乡的人们并不在意，少小一点的人，还不知道有这一洞名。
　　近十几年来，这红云洞便不再默默无闻了。
　　开初，九龙岭地面上的俊俏帅男先后失踪了两人。接下去，四乡八里那些爱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采花贼之流，相继莫名其妙地失踪。
　　人们并不知道原因，有头脑灵活者说：“我看啊，八成是九龙岭上红云洞里有女妖怪，要不失踪的咋总是男人呢？要想地方平安，大家还是备上猪头祭品，到洞下去祭拜祭拜吧！”
　　一语道醒了梦中人，乡民们一传十十传百，约好择一个逢七日，提着香烛祭品，相约一道，纷纷来到红云洞下，虔诚地祭拜了一番。
　　临走时，又有人提议：“若能保得人平安，祭品算啥子？为了表示诚意，大家还是把祭品放在这儿吧。”
　　于是，人们全都把祭品放在谷底的若干块青石头上，个个空手而归。
　　隔了一天，有好事者偷偷到谷底窥探，发现石头上哪里还有一星半点祭品！神了，真有妖魔鬼怪呢！吓得屁滚尿流地回到村里，把妖怪全数收走了祭品的消息一传开，人们更是惶惶不可终日，中青年男人不到天黑就躲在了家里，不敢出门，十几年来莫不如此。
　　无论人们怎样防范，半年过去，离红云洞稍远一点，有家富户的儿子，连同家奴打手，就又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这家富户是一方恶霸，从来都是欺压别人，哪能容人在他头上动土？仗着有钱，咽不下这口气，心想：我偏就不祭拜你，不乞求你，我还要收拾你这妖怪！于是，专门到著名道观青城山去请了一个道行高深的中年道士，带上法器，来到红云洞下，摆起了道场，要做七天法事，不降妖伏魔誓不罢休。
　　就在第四天上，主人回家取用品，道场上只有道士道童两人时，一道黑影闪过，连道士都失踪了！
　　这个消息一传开，可吓坏了四乡百姓，不得已告到了当地官府。
　　官府本就不受理没好处可捞的案子，而官府中也曾有个长得俊一点的风流师爷失了踪，于是官府也每天早早关上衙门自保，拒绝受理此案。
　　人们无奈，只好相约每逢七日，由女人们结伴来到红云洞下祭拜，每次祭拜完都照常丢下祭品。
　　这一来，别说不灵验吧，还真灵了，九龙岭一带从此还真没有哪家的男人失踪过，倒是偶尔听说远一些的地面上有浪荡男人失踪，当然，那是侠客收拾采花贼也未可知，总之逢七祭拜，就是灵验。
　　……
　　红云洞闹妖之前约十八九年，川东嘉陵江之滨，有一家张姓人家，三世同堂，仅几亩薄田，日子过得清贫，倒也还撑得下去。这家人的第三代，已经有了两人，但都是女孩儿。为这事，张家老两口没有少责怪儿媳妇净给他们生孙女，弄得儿媳妇在张家抬不起头来。
　　这一年，张家儿媳妇又怀胎了，一家人满心期盼着这一胎能生下个男孩，不幸生下来又是个女孩，老两口气得要当场就要溺死女婴，小两口苦苦哀求，才得以把这女婴养满三个月，被老两口强逼着，把这女婴送给了几十里外一家无儿无女的梁姓人家。
　　梁家人把这女婴抱回家时，这女婴连名字都还没有一个，因为是白拣了个女婴，于是就随口把她叫作“白女子”，意为白拣了一个女孩子。
　　白女子被送给穷苦人家，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日子可过。穷酸缕褴地长到了八九岁，就已经帮着养父母做了几年家务了。养女一天天长大，吃得也多了，又该进书庠了，梁家夫妇不由得成天为家里多了张吃饭的嘴巴而发愁，后悔当初真不该领养这个累赘！于是，白女子就从来没有添第二碗饭的资格，成天还有更多受不完的窝囊气，几乎每天都要挨一两次打。
　　就在这一年下半年的一天，川西山区地面上，有个叫欧阳剑的武师，近些年来以授武为业，时下外出游历，顺便招收学徒，乘船路过江边，一眼瞥见正在江边石板上洗衣服的白女子，发现她的骨格极适合练武，就生出了收她为徒之意。
　　自古有“穷不习武，富不教书”之说。欧阳剑既以授武为业，门下收罗的徒弟，自然就要么是富豪之家的子弟，要么是殷实之家的后生。而这小姑娘，衣衫褴缕，头发蓬乱，似乎连脸都没有洗干净过，必然是贫穷人家的子女，又哪来拜师钱可收？但授武者大都偏爱武材，心想：就用所收其他弟子的费用，来养活这个小姑娘吧。
　　于是，吩咐船家靠岸，下得船来，上前俯身问道：“小姑娘，叫啥名字？”
　　白女子倒不岔生，抬头见这个大伯伯和蔼可亲的样子，大大方方答道：“我叫白女子。”
　　“想不想跟伯伯去学本领，吃饱饭，穿干净衣裳？”
　　“想，想，我从来都没有吃过饱饭呢。”
　　欧阳剑捏捏白女子的手脚骨格，下定了决心要花钱培养这个小女孩，就叫白女子带路，到了梁家，没费任何周折，以十个铜钱买走了白女子。
　　却说欧阳剑这一期收的二三十个徒弟，多数都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不仅吃不得苦，一个个品性也差，一混几年过去了，也仅会几招花拳绣腿，学不进真功夫。而白女子，又听话又乖巧又好学，深得欧阳剑的喜爱，于是把自己所习的形意功夫倾囊相授。
　　到白女子十五六岁时，有一天欧阳剑突然发现，这白女子人一大，竟然美若天仙，直庆幸自己没有枉收这么一个赔钱徒弟，自己没有儿女，何不把她收为义女，好继承自己的衣钵呢？但是，“白女子”这个名字，实在太土气，太难听了，不如先给她取个外号，她若愿意做义女，再慢慢斟酌一个改姓欧阳的好名字吧。叫啥外号呢？人说南海观世音最美，白女子出脱得如此美貌，就叫她“赛观音”吧，对，就叫“赛观音”。
　　这白女子，本就十分听师父的话，也早就讨厌自己这个很扫面子的土里土气的名字了，师父一说起，她就跳跃拍手欣然答应了，于是“赛观音”取代了“白女子”。
　　也就在这期间，学徒中有七八个来自富恶之家的子弟，人还没长伸皮，就成天想着赛观音的身体了，几人一背着众人，谈论的差不多都是赛观音的长相和身体。
　　又一两年过去了，赛观音到了十八岁，出脱得更是一看就能让男人神魂颠倒，可以说是美不胜收。
　　这些日子，欧阳剑正在盘算着向赛观音言明收义女的事，心想认亲典礼举行后，就该为干女儿选择能文能武、品行端正的夫婿了。
　　那几个富恶子弟，谁都知道师父不会把赛观音许配给自己，就在暗地里谋划着，哪天趁师父外出，设法把赛观音骗到远一点的僻静处，兄弟几个先好好享用一番再说，他门相信，即便施暴了赛观音，她也绝不好意思说出口，更别说去告师父了。再说，告也不怕，大不了打道回府，不学这又累又苦的武功了！
　　这赛观音，天生聪慧，跟师父学武艺后，同时也读了不少书，虽不能吟诗作赋，却也略通古今。受幼时生活的影响，她平时话不多，心中却明镜一般，她从没给那些为富不仁的纨绔子弟好脸色过，无论那些家伙怎样花言巧语，她就是不买账。
　　这伙人早就为赛观音神魂颠倒了，他们见计谋不成，也等不及哪天师父外出了，于是就在一天午睡时，用迷烟迷倒了赛观音，几个人扛着昏迷的赛观音，悄悄地跑出好几里地，见路边有一处平坦的草坪，也不管这是大白天，也不管这是路边，放下赛观音，脱掉她的裤子，按照早就说好的先后顺序，糟蹋起赛观音来。
　　一遭施暴，赛观音就醒了过来，但迷药的作用还没过去，四肢无力，手脚又被几个恶少使劲按着，动弹不得，就只好闭眼任他们发泄兽欲。
　　他们轮了四五番后，这才尽兴，待重新穿好衣裳，一个个才突然想到：霸王硬上弓以后，该咋个收场呢？
　　就在他们刚立起身来，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发楞的时候，一道黑影一闪，赛观音就不见了，他们随黑影望去，见竟是一头硕大无比的黑狼叼走了赛观音，一个个吓傻了眼，愣着不能动了。
　　欧阳剑午睡醒来，见赛观音和几个最不成器的徒弟不见了，他知道，那几个人一齐上也打不过赛观音，而赛观音也十分鄙视那几个人的品性，但在这午睡期间一齐不见了，必然不会有好事！又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回来，便迅速布置徒弟分路去找人，自己也带了几个徒弟，顺路找了过去。
　　不一刻，欧阳剑这一路人就找到了出事地点，那几个不消子弟刚刚站立起来，正在那里为黑狼叼走了赛观音发呆，师父来了都没有注意到。
　　欧阳剑一见草地上一片狼籍的状况，又见几个不消弟子衣冠不整的样子，心中已明白了几分，不由脸一沉，厉声问道：“赛观音呢？嗯？”
　　几个不消弟子还从未见到师父如此严厉过，一个个吓傻了。其中那个每次都先出坏主意的家伙胆大一些，嗫嗫嚅嚅地说：“刚刚被一头大、大黑狼叼跑了。”
　　“什么，有这等事？说得清楚一点！”欧阳剑简直听懵了。
　　几个东西心知，这一次无论如何都逃不过师父的责罚，就把如何设计强暴赛观音，哄骗不成，又怎样用迷药，刚轮暴完又见黑狼叼走了赛观音的事，一一告诉了师父。
　　欧阳剑听完，浑身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嘴里反复叫道：“天意，天意啊，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
　　欧阳剑是中原人氏，原本有家有室，有百亩田土，也算小有基业，殷实人家，得以从小读书习武。有了积蓄，本打算买田扩产，却反被官吏圈去了多半田土。因反抗圈地，被关了三个月大牢，出来后仗着有武功，又年轻气盛，趁夜杀了圈占他家土地的官吏，导致了全家被诛。他本人侥幸逃脱，为躲避官府追捕，不得不离开了中原，改名换姓，远远地来到川西山区，先作了富豪人家的私人武师，有了积蓄后，便置了房院开武庠，打算积蓄足够了再置田产。来川之处，没个固定的落脚之处，又一直忙于生计，就误了续娶成家，一不经意，已混过了四十。收下了白女子后，发现她美貌聪慧，就打算不再续娶了，收下白女子为干女儿，再择个好女婿，置上百十亩田土，就又是团团圆圆一家人。没想到……
　　欧阳剑呆立了好一阵，并没有对不消弟子发火，招呼上他们回去，按学期的长短，清退了所有学徒的学费，解散了武庠，紧接着又变卖了房院，施舍了一些银两给四近最穷苦的人家，便就近找了一个庙宇，剃度为僧了。
　　有道是祸福难料，欧阳剑再次遭受不幸，人生理想屡次破灭，进庙当了和尚，却没想到数年以后，竟逃脱了太玄令一统武林残杀异己的厄运：以他的秉性，还不被太玄令给灭了？当然，那是后话了。
　　却说这赛观音，正在头脑中一片空白的时候，被大黑狼叼走，心知必死无疑了，就闭着眼睛等黑狼吃。
　　但一会儿过去了，才知黑狼并没有吃她，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知道自己还活着，便睁开眼，见黑狼叼着自己在群山中飞奔，连跑带蹿，约半下午时分，便来到一处山谷中，黑狼放下赛观音，歇息了一下，重新叼起赛观音，一跃就上到了几十丈高的绝壁上的一个山洞里。
　　赛观音心中想：这回被叼进了狼洞里，肯定是被群狼分食了，反正我天生命苦，死就死吧……就又闭上了眼睛等死。
　　进了洞，黑狼就走得慢了。
　　在山洞里约摸走了几百步远，黑狼放下了赛观音，“呜呜”地轻嗥着。
　　赛观音以为这是在呼唤群狼前来分食，就更加闭紧了双眼等死。到底是练武之人，到了这种生死关头，她也没有像常人那样吓得直打哆索。
　　黑狼见这姑娘一直不睁眼，就用前爪撩撩她，又在她手上舔了几下。
　　赛观音觉得奇怪，试着睁眼看了看，却见大黑狼和蔼地看着她，而洞中并没有什么群狼，却是一个既宽大且明亮，整洁干净，洞中又有洞天的好去处！我这是到哪里了？我还没有死吗？赛观音真有些糊涂了。
　　大黑狼见她醒过来了，“呜呜”轻嗥着，到大洞旁的一个偏洞中，衔来几页纸，放在赛观音的手上。
　　奇了，怪了，竟有这等事！强烈的好奇心让赛观音暂时忘记了刚才的噩梦，坐起身来，拿着黑狼叼来的几页纸，细细看了起来。
　　这是一封写下刚三天的遗书，大意是要大黑狼继续到山外去寻找一个神功继承人，直到找到为止。但因本人油尽灯枯，等不到当面向继承人交代传功事宜了，便写下了这封遗书。遗书分三页，一页交代了记载神功和炼制神丹方法的《烟花毒经》的放置地方、练功方法和注意事项，也交待了烟花树的浇灌要领；另一页是驯养驱使通灵黑狼的方法；再一页是留书人的简略自传。
　　原来，这个红云洞已住过三代武术异人，三代都是女人，而都是有过深仇大恨的女人。这《烟花毒经》，男人是练不了的，必须是女人才能练，而且要苦大仇深的女人，才易练成。以前三代异人修炼的目的，又都是报复恶棍男人和杀富济贫。再就是交代，要一代一代地修炼传承下去，务必按照《烟花毒经》上所说，等待采摘烟花树要每二十年才结一轮的阴阳果，炼制十年才能炼一炉的至阴丹和极阳丸，直至哪一代炼功者服下神丹获得异功，报复天下淫棍，杀尽天下恶徒，还人世间一个清平世道为止。留书人是上上一代修炼者收留的家庭遭遇了灭门的遗儿，这遗儿虽苦大仇深，但因已接受诗书世家的影响，严守三从四德，坚持克己，没有按《烟花毒经》上的练功要求，经常去找男人来采阳补阴，故无论怎样勤奋，终数十年之力，也只练到第七层上，始终没能练到第十层。至于丹药，她倒经历了三次烟花树结果，但因功力不够，烧不旺丹炉真火，皆没炼出丹药。近年来，常感心力不支，自知阳寿不久了，便开始寻找徒弟，但适合的徒弟，不可能说找就找到了，以至到了都不能再出洞行走了，也没找到，于是就写下这份遗书，派黑狼继续外出找寻，以期有缘人能继承衣钵，把《烟花毒经》练到第十层，以便烟花树下一轮结果，炼出神丹来。自传的最后，要求有缘进洞的继承人，把没能见面的师父的尸身埋葬在偏洞里历代师祖旁边。
　　至于这头大黑狼，怪不得如此通人性，原来它在洞中的资格，比最早来洞中修练的师祖都要老，它是神物烟花树的守护兽，能辨敌友，若用心不良者进洞，必被它吃掉，而修功炼丹者进洞，它又充当侍从护卫。啊，天地间竟有如此神兽！真不知是何人所造化？
　　看到这里，赛观音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受过的蹂躏，心想自己如能学成烟花毒功，不就能够快意恩仇了？她的人生经历很简单，无从记得生身父母，只记得梁家养父母对她很刻毒，欧阳师父对她是师更似父，而师兄弟中，大多待她不错，却也有不少人不是东西，因而她觉得为人应当行善，应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以其人之道报其人之仇，就是她的主要人生信条。她拍拍黑狼，让狼领路，把各偏洞看了一遍，查看了丹炉，找到了《烟花毒经》，心想自己被那么多人渣强暴了，反正也无脸回到师父身边了，于是下决心以洞为家，修炼《烟花毒经》。
　　接下来，赛观音按遗书的吩咐，埋葬了没有谋过面的传授神功的师父，打扫整理了山洞，在洞中长住了下来。
　　赛观音住进红云洞里，隔一段时间就必须要外出打劫富户，取得食物。但在欧阳师父那里学的轻功，远不能够上下红云洞，因而每次外出，都是趁黑夜由大黑狼驮她出去。这头大黑狼，谁都不知道在洞中住了多少年了，它伺候过几代练功人，对这一带方圆数百里的地形十分熟悉，多带赛观音出去几次，赛观音对这一带的地形、集镇、民情都有了一些了解。没有吃的穿的了，就出去打劫富户取用，虽住在洞里，却并不愁衣食来源，她很快就习惯了洞中的生活。
　　赛观音因有多年武功底子，练习烟花毒功，几个月就入了门。但练这烟花毒经，一旦入门，赛观音的心性就开始不自觉地发生变化了。
　　这烟花毒功，虽然功力强大，练成后可以独步天下；虽然练到了第十层，能够驱动丹炉真火，炼出阴阳丹来，但却是一柄双刃剑——练好了功，有能力除恶，但练功时却需要作恶。受毒功的内功心法的作用，赛观音练着练着，就抑不住常常回味被施暴时，她闭着眼睛的那种感受来，以至越往后练下去，就越想再次被施暴！当然，她也明白，采阳补阴，本就是练烟花毒功的需要。
　　经历简单思维也简单的赛观音，随欧阳师父学徒时，虽也杂七杂八地读了不少书，却并未领会到三从四德的妇道精神，更没受过系统的教育，因而善恶标准和恩仇逻辑都很简单。加上内功心法的作用，她自然就想到：男人能够对我施暴，我为何不能施暴男人呢？何况，我这是练功，又不是故意做坏事，练功练到这一层，也需要采阳补阴，才能配合练功，再说，男人对女人有了欲望，就可以占有女人，女人天生就该吃亏？我既有了报复男人的能力，为什么不用男人施暴女人的方式去报复男人呢？
　　过了半年多洞中生活的赛观音，已经是一个除了练功就头脑越来越简单的女人，心里想定，就骑上大黑狼，到就近村庄挑长得俊的男人驮回来两个。但是，惊魂不定的男人被强抢到洞里，虽无力反抗，却怎么也不从赛观音，她除了威胁和极力挑逗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
　　这使赛观音很是懊恼：男人们凭啥想施暴女人就施暴女人，而女人却不能？于是她在《烟花毒经》里找药方，用药力让抓来的男人乱性，从而满足她的采阳补阴需求。
　　于是，四乡八里就有了前面所述的烧香上供乞求保佑的事件。当然，这一来，对赛观音获取食物倒提供了不少便利。
　　在药物作用下，再加上频繁地行男女之事，无论吃得再好，不消半年，两个男人就先后衰弱下去，即便加倍用药，也不能再行房事了。
　　这时，赛观音的心性进一步发生了变化。她见两个男子反正也不中用了，就把这两个男人喂了黑狼。
　　这头通灵黑狼，除吃没有断气的活人外，是什么东西也不吃，更绝的是，几个月半年不吃东西，不会饥饿，三天连吃两个活人，却不会撑着，主人没有使唤时，在它自己的偏洞里可以睡三五个月不动一下。
　　这烟花毒功越往下练，就越需要采阳补阴，否则单练超过七天，每进一步都十分艰难。经过入洞以来的修练，赛观音无论是练功还是自身心性，都发生了异于常人的变化。因而，开头抓的两个男人死后不到半个月，赛观音就耐不住没有男人的练法了。
　　十分自然，她又想到了再去捉几个男人回来。但进而一想，倘若抓了良家男人，岂不祸害了一家人吗？怎能向好人报复呢？她想定了，心里就来了主意。
　　一天，赛观音四更天起床，梳洗打扮一番，趁天未亮，骑上黑狼，来到一处较大的集镇，拍拍黑狼，叫它去躲起来，以免吓着人。
　　这时，天已放亮，赛观音到集市上溜哒了一圈，在一处开门较早的小店吃了早饭，又在店中坐了一会儿，就见集市上的人慢慢多了起来。
　　赛观音先到卖胭脂水粉的店里买了一些自己中意的脂粉，用粉红丝绢包好，挽在手腕上，就往集市上最大的一处青楼走去。
　　说巧还真巧，赛观音刚到青楼门口站住，就见两个家奴模样的壮汉，拥着一个身着绫缎、手摇白绫折扇的公子哥儿往门口走来。
　　猎物来了！赛观音赶紧装着没看见，一头撞在了那公子哥儿身上。
　　那公子哥儿刚要发火，一眼瞥见撞他的人竟然是个绝色美少女，一下竟愣住了。
　　赛观音装着害羞，嘴里抱怨道：“你看你看，大白天的，人家一个黄花闺女，叫你个爷们儿给撞了，你说咋个办嘛！”
　　“啊、啊……”那个公子哥儿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附近几个集镇，哪家青楼他没去过？可他从没有玩过如此漂亮的妞儿，心想今天真是交了桃花运了！
　　“少爷，还愣着做啥？既然看上了，弄回家去不就得了？你若不愿收为姨太，玩厌了也好赏给我们哥几个玩玩！”家奴见了赛观音也饥馋不已，其中一个说道。
　　另一个也连忙帮腔：“是呀是呀，少爷，我们动手吧！”
　　还别说，这个公子哥儿，正是邻乡一家大户的少爷，这家大户上通官府，下通匪盗，是地方一害。这个公子哥儿更是成天花天酒地，到处调戏良家妇女，甚至多次把良家妇女强抢到僻静处，与家奴一起强暴，当地百姓恨得牙痒痒的，却没人惹得起。这一回，该是他们的时运到了，他们将有条件专干爱干的事了。
　　赛观音扭着身子，嘴里叫道：“不嘛，不嘛，我跟你们去了，爹妈咋个办嘛。”
　　“去你的爹妈咋个办，来人，抗走！”公子哥儿一把抓住赛观音，叫家奴抗起就走。
　　大街之上，不少人心中愤愤不平，但都敢怒不敢言，眼睁睁看着一个外乡姑娘被恶霸给抢去了。
　　出得集市，来到镇外，赛观音见路人少了，三下五除二，点了三个人的穴，把他们提到离大路远一点的树丛中，再折些树枝掩盖好，道：“先养养神吧，养足了精神好做乐事！”
　　藏好几个恶徒，赛观音复回到集市上，悠哉游哉地逛起街来，然后吃午饭、喝下午茶，只等天黑，好带几个恶徒回洞。
　　于是，就有了公子哥儿的家人到青城山请道士做道场降妖的故事。
　　当然，既然有人把道士送到洞下来了，赛观音自然不会客气，伺机一并掳进洞来。
　　一年以后，赛观音的内力有了很大长进，已能飞身上下红云洞了。这时，为了多一些时间专心致志练功，她又到集市上买回两个十多岁的女童，分别取名为“翠儿”、“娟儿”，来给她做丫环，伺候她的饮食起居。于是，连同关押的男人，洞中就时常有七八个或五六个人了，俨然一个家庭，只是这个家庭有点儿不伦不类。
　　七八年后，赛观音就把烟花毒功练到了第九层，不到十年就超过了她的前辈一生的努力。
　　从第九层到第十层，是烟花毒功最难练的一层，赛观音虽然勤奋，也天天采阳补阴，但因读书有限，对经文的理解颇为吃力，故练得十分辛苦。好在生活琐事有了丫环，内功功力已经很高，外出办事也更为快捷，练功的时间更有了保障，练到第十年上，竟练成了十层烟花毒功！
　　赛观音的奇经八脉一通，倍感身轻有力，禁不住仰天打了一串哈哈，然后轻飘飘地飞身下谷，找了一块斗大的顽石，退后三十步，单手运劲一推，但见淡淡的粉红光影一闪，顽石应声裂成了一堆碎石渣！再找一块直径不下于八尺大的顽石，在三十步开外一掌推去，仍把顽石打成了数十小块！
　　因烟花毒功发功时，除了劲力强大之外，同时会带毒性。刚刚击碎顽石时，四近的飞虫蝴蝶也纷纷落地。
　　印证了功力，赛观音高兴得又打了一阵哈哈，这才运出轻功，轻飘飘地往上跃进洞里，继续研读《烟花毒经》，学习解毒方法、炼丹要领。
　　又过了几个月，赛观音完全掌握了运功要领、解毒要领和炼丹要领，心想：现在有空闲了，该出山去收拾一批淫棍恶贼了，再把欺压良民百姓的狗官恶霸废掉一批，为善良穷人出出气。
　　然而，赛观音还没有成行，却在一天下午发现烟花树结果了！
　　神树结果了！哈哈，我赛观音运气真不错，几代师祖都没赶上的好事，都叫我碰上了，哈哈……
　　赛观音一下子把出山除恶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赶紧取来红黑两个玉盘，小心翼翼地把三颗阳果摘下，放在红盘中，再摘下三颗阴果，放入黑盘中，端到丹房去放好，吩咐两个丫环：“翠儿，娟儿，快把丹炉打扫干净，准备香烛！”
　　一切准备妥当，丫环点燃香烛，摆上猪头果品，赛观音拜倒在地，嘴中念念有辞。
　　祭拜完毕，又命丫环分别从温泉和寒泉打来泉水，把温泉倒在红铜壶中，放进阳果；把寒泉倒在黑铁壶中，放进阴果，然后盖好，分别放在红黑两个丹炉上，生上微微碳火，开始了为时一百零八天的熬制。
　　为了没有闪失，赛观音安排两个丫环轮流看火，既不能烧旺，更不能熄了火，否则将前功尽弃。
　　赛观音这人，因自己小时受够了养父母的虐待，对待丫环，就当亲妹妹看待，自买回来，总是轻言细语，从未吼骂过，连饭也是三个人一起吃，逢上有空时，还拿出《三字经》教丫环学识字，偶尔也教几招形意拳。因而两个丫环也视这位天天都要玩男人的大姐姐为亲姐姐。大姐姐吩咐的事，两个丫环总是一丝不苟地去做。故而这次炼丹，翠儿娟儿两个始终没有给赛观音弄出过岔子。赛观音怕两个丫环累着了，又特意去集市上再买了一个丫环回来，取名为“兰儿”，专干照料生活的活儿，好让翠儿娟儿得以轮流休息。
　　一百零八天一眨眼就过去了，赛观音用红黑玉盘，分别倒出阴阳果的药汤，轻轻放在壁橱里，关好橱门，锁好，然后拿上小锄和五个锦袋，来到洞门口，飞身上到了山顶。
　　山顶距红云洞口，还有几十丈高，因其陡峭，从来没有人上到山顶去过。赛观音此时的轻功，已略高于柳絮轻功一筹了，自然是没有去不了的地方。她上到山顶，按照《烟花毒经》记载的方位和方法，分别取了五色土各一抔，装在五色袋里，飞身回到洞内。
　　有了熬制好的药汤和备好的五色土，赛观音按照炼制要求，斋戒了三天，这三天也不能采阳补阴。三天后，她唤上翠儿娟儿，三人洗净手，香烛祭品拜过，取出药汤和五色土，每种土称了三钱六分，用阳果汤调红黄白三色土，用阴果汤调黑皂两色土，分别搓制成三大三小六粒丹丸，阳果汤调红土搓的叫“极阳丸”，阴果汤调黑土搓的叫“至阴丹”。
　　搓制好丹丸，赛观音把极阳丸放进一个红陶钵盂里，把至阴丹放进一个黑陶钵盂里，盖上盖子，再次分阴阳放到丹炉上，生起中火，开始炼制神丹。
　　这炼制神丹，看起来好像比较容易，但这二十年才结一次果的烟花树，每年正月十五的子时，都要用三斤六两鲜血浇灌一次。结出果后，若错过了结果时的三个时辰没有采摘，神果就会落下，消融到石板地中。不大不小的微火熬汤一白零八天已不算短了，但搓制成药丸后，还要在丹炉里炼制整整十年！更难的是，如果“烟花毒功”的练功人没有练到第十层功力，洞中就没有烟花毒功的内劲环绕，丹炉里的火就不能成为真火，就算炼够十年，也还是几粒泥丸，没有药效。
　　赛观音这此炼丹，可以说是一切都合乎炼丹要领，铁定是稳操胜券了。
　　赛观音一心炼丹，也乐于现在的生活，渐渐地就无心出山了。炼制了一段时间，有一天赛观音生出了一个想法：这神丹如此神奇，谁知有什么剧毒？万一炼成后服食下去，被毒死了，岂不断了我尽情享乐和报仇除恶的前程？最好还是趁早收个徒弟，等到教会徒弟烟花毒功，神丹差不多就该炼成了，反正阴阳各有三粒，到时候先让徒弟各服一粒，试了有毒无毒，我再服食，岂不稳妥？再说，由徒弟去替师报仇，岂不是一举两得：仇也有人替我报，我的洞天生活也照常过……
　　主意打定，赛观音嘱咐翠儿娟儿小心照料丹炉，自己则骑上黑狼，隔三岔五地趁夜外出，一来抓那些淫恶男人，二来寻找苦大仇身的少年女子，当然最好是跟自己一样，被轮暴过的断了求生念头的女子，才适合学这烟花毒功。当然，顺了手或顺了道，也要到富豪恶霸贪官家里取些银两，带不走的就到穷苦人家的院子里扔一些。
　　就在二郎山庄惨遭灭门的这一天，因四近找不到合适的徒弟，赛观音就多走了百多里路，碰巧就来到了二郎山庄附近。
　　赛观音走到山庄外面时，已是黄昏时分。
　　这时，官兵都到庄子里奸淫杀人去了，各处路口都无官兵守卫，山庄四近一路无人，赛观音得以一直来到离广场不远的一处高坡上，放眼望去，她简直惊呆了，一拍黑狼，赶忙闪身躲进灌木丛中，先观看个究竟再说。
　　这时，赛观音看到的，正是官兵们在光天化日之下蹂躏糟蹋妇女，山庄的后院已开始起火，有个高大个子的传令官正提着一个年轻女孩子迫使着看下流事，而广场上还遍地鲜血，躺满了尸体，站在坡上都闻得到血腥味！
　　这是在屠庄！赛观音一看就明白了是咋回事，但她想，即便屠庄灭门也不该如此惨绝人寰呀？就想冲上去救人，但发现官兵太多，自己纵有神功，也难有胜算……嗯？那女孩儿！赛观音两眼一亮，突然想到，这不是最佳徒弟人选吗？
　　赛观音一定下神，就远远看见那几个恶人像是要杀那女孩子了，赶紧打个口哨，叫黑狼去把那个女孩子救了过来。
　　大黑狼叼着那女孩子，三蹿两蹿就进了灌木丛，赛观音抱着昏迷不醒的女孩子，骑上狼背，选偏僻路道往红云洞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