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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第三节:误入歧途

作品名称:沉沦 不因为爱情      作者:蒲建知      发布时间:2017-07-27 08:58:15      字数:3277

  恢复高考之后的第二年也即1978年,18岁的钟艳红成了那个时代的天之骄子——考上了京城的一所名牌大学。大学毕业后不久,她又幸运地被选派到法国首都巴黎公费留学。在那里,她遇到了她生命中重要的两个男人,杰克和胡海。
  来自英国的杰克是学校便利店的小职员,却是钟艳红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位外国朋友。身材高大的杰克不仅英俊帅气,而且幽默风趣,对黑头发黄皮肤的钟艳红显得特别热情和友好。
  胡海同样是公费留学生,只不过他留学的城市不是巴黎而是马赛。在钟艳红来到巴黎的第十五天,她和胡海在一次华人集会上不期而遇。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一见钟情,那么钟艳红和胡海算得上是一见倾心。用钟艳红的话说,俊朗、健谈、率真而略显忧郁的胡海是她第一眼相中的男人。她甚至渴望胡海能成为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
  可是,梦想没有照进现实。胡海未能成为钟艳红的第一个男人。
  改变这一切的是那个叫杰克的外国小子。
  之前,钟艳红对西方人的开放是有所耳闻的,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那么快就失身于他人。
  钟艳红清楚地记得那是她来到法国的第三个周末,也即遇见了胡海之后的第五天,她原本打算一个人出街上逛逛,顺便找个书店挑几本有关语法方面的书。刚走出校门口,杰克就热情地拦住了她,问她要去哪里,允不允许他尽一次地主之谊,给她做做向导。杰克算是钟艳红在这个陌生国度生活的二十来天里交往得最多也最熟悉的人了。稍加犹豫之后,钟艳红点头答应了。
  在陪钟艳红逛完书店之后,杰克提议去找个地方填填肚子,还热情地介绍说不远处有条唐人街,那里全是中国美食。这段时间,每顿都是乏味的西餐,钟艳红在饮食问题上烦恼不少,一听说有中国美食吃,自然就来了劲。
  在一条小巷七转八拐之后,杰克带钟艳红走进了一家虚掩着门的屋子。钟艳红这才发现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唐人街,更谈不上有什么中国美食。劲爆的音乐声中,几个奇装怪服的年轻男女正在肆意狂舞。钟艳红不想在这样的地方待下去,转身准备离开。杰克拦住了她,跟她解释说,这是他的几个朋友,因为顺路,就进来看望一下他们。既然来了,就歇一会再走吧。
  杰克一边说一边随手拿起一瓶饮料递给钟艳红。
  中国人骨子里素来都有入乡随俗的观念,钟艳红也不例外。想想逛了大半天,确实有些累了,歇就歇会儿吧!于是就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一边喝饮料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这群疯子别样的异国舞蹈。
  也许是太疲倦,也许是这别样的异国舞蹈太过于炫目,不一会,钟艳红突然感觉自己的头有些发胀,眼前景象也渐渐变得迷乱了起来:那些劲舞的青年男女慢慢停了下来,他们飞快地褪掉身上的衣物,肆无忌惮地滚爬在了一起。
  钟艳红意识到眼前发生了什么,她想起身离开,可是双脚却不听使唤。她甚至感觉自己也浑身飘然起来——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燥热。朦胧中,有人走过来把她拦腰抱起,那人像是胡海,又像是杰克。钟艳红想看清这个比山还要伟岸的男人到底是谁,但她早已无力睁开眼睛……
  
  在一次有预谋的派对游戏里,钟艳红失身了。
  可怕的是,她深陷其中难以自拔。控制她的就是道貌岸然的帅小子杰克。
  杰克让钟艳红这样一个在贞洁观念根深蒂固的古老国度里接受了十几年传统教育的女子一下子堕落了。他的手段简单而卑劣:引诱吸毒和用淫秽的裸照相威胁。
  远在另一城市的胡海对此却一无所知。
  他依然每隔一天给钟艳红写一封书信。每隔半个月前来看望钟艳红一次。
  在钟艳红的主动出击之下,在他们相识的第十周,在一家简陋的旅馆,胡海把自己的处子之身献给了已经痴迷于派对游戏的钟艳红。
  胡海没有发觉钟艳红身体上的异样。毕竟是自己的第一次,整个过程中,他总是显得那么手慌脚乱。如果说有遗憾,那就是胡海觉得自己缺乏定力,行事过于急促,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未能让心爱的人尽兴。他哪里知道,正在偷偷服用药物的钟艳红哪里是他一个人能满足得了的。
  那段时间是钟艳红最矛盾最错乱最迷茫也最荒唐的日子。她一方面沉醉在与胡海的美丽情缘里,另一方面,又如行尸走肉般在萎靡腐化的生活方式中迷失了自我。
  正如她那首题为《我的诗没有标题》的小诗里所写的那样:总想装模作样做回哲人/却不经意间丢失了所有的思想……每一个空无的日子都是一个标点/快愉的喘息滋润着我伤痕累累的心……我的人生没有注解……
  如果钟艳红能迷途知返,那她的那段人生是会又注解的。可惜,她在杰克一帮人的引诱下,不仅在歧途中越陷越深,而且还把不知情的胡海搭送进了火坑。
  
  钟艳红与胡海之间那点事对杰克他们来说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因此,把胡海也拉入他们的萎靡腐化生活圈子是杰克他们蓄谋已久的打算。为此,他们一次次私底下要求钟艳红想办法动员胡海也加入他们的群体,但每次都被钟艳红一口回绝了。钟艳红了解胡海的品性,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在良心还没有完全泯灭之前,她断然不会接受杰克他们这样过分的无理要求。
  但显然钟艳红低估了杰克那帮人的能耐。他们有人背着钟艳红把他们的例行“活动”的内容和时间通过信函的方式告诉了远在马赛的胡海。
  无疑,这让胡海深感震惊。他决定亲自前来探个究竟。
  尽管有了心里准备,但当他愤怒地推开那道虚掩的房门时,胡海还是被眼前不堪入目的画面深深刺痛了:他印象中端庄高雅的钟艳红竟然正疯狂地和几个男女一丝不挂地滚爬在一起……
  没有丝毫犹豫,胡海冲了过去,试图把钟艳红拉离这个魔窟。但早已被药物支配了神经的钟艳红哪里还有丝毫理智?癫狂之中的她发现了胡海,兴致更加高亢,拽着胡海的手就不放。旁边几个早有预谋的放荡女子像磁铁一般趁机一涌而上。可怜的胡海没有丝毫挣扎的可能,在欲哭无泪的可悲状况下被推入了苦难的漩涡……直到他被折磨得筋疲力尽,全身虚脱……
  胡海远远没有俊朗外表那么“坚强”。他在钟艳红的搀扶下走出了那间失去了所有光彩的屋子。但他未能走回马赛,更未能走回故乡。
  当晚,胡海同钟艳红进行了简短交谈。他说,爱情不死但他的心死了。钟艳红无言以对。她知道自己伤害了他,但她没有想到他会轻生。
  胡海是趁旁人不备只身从旅馆的七楼跳下去的。
  在送往医院的途中,他死了。
  据说他临死前脸上没有一丝痛苦,有的只是无奈的苦笑。
  他唯一的遗言就是要钟艳红把他的骨灰送回故乡。
  钟艳红毫不迟疑地点头应允。
  
  胡海的死对钟艳红的触动是巨大的。
  她虽然不明白自己与胡海之间的感情算不算真正的爱情,但却明白自己就是胡海放弃生命的罪魁祸首。懊悔、愧疚、自责,各种痛楚的情感交织在她心中。
  她也想过用死来寻求解脱和救赎。或许只有死,她才能在另一个极乐世界还胡海一个清白之身,给予胡海一份纯洁无暇的真挚情感和舒心的告慰。就在她犹豫是不是该步胡海后尘之时,她的耳际似乎响起了胡海沉重的告诫声:红红,你不能一错再错。你要好好的活着。你要替我回去照顾好我年迈的爷爷……
  足足用了两个月时间,钟艳红才从漫长的痛苦中舒缓过来。
  在这段时间里,她没有迈出校园半步。她用超强的意志力抵御住了毒品的诱惑,远离了萎靡堕落的生活。
  这一切,都是为了告慰死去的胡海。
  为了胡海,她必须好好地活下去。
  
  胡海生前向钟艳红讲过自己的身世。她的家乡位于南海边的某个偏僻小村庄。在他刚满周岁那年,他的父亲随同村里的几个青年偷逃去了一河之隔的香港,成了所谓的“偷渡客”。
  在那个政治挂帅的特殊年代,这一事件对胡海全家的冲击是巨大的。她的母亲由于忍受不了常年的批斗,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抛下了年仅六岁的胡海,独自跳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海……
  是爷爷把胡海拉扯大的。直到胡海乘着时代的风帆幸运地步入了大学校园,他的理想依然朴素而现实,那就是要靠自己的努力使辛苦了一辈子的爷爷过上几天好日子。
  为了一段不明不白的情感,更为了坚守自己的道德准则和人格尊严,外表坚强内心脆弱的胡海无声无息地走了。
  他把照顾爷爷的任务留给了自己生前唯一爱过的女孩——钟艳红。
  
  在离开故土一年多之后,钟艳红搭乘航班回到了中国。
  她向所有人隐瞒了实情,把胡海的离去解释成一次意外的交通事故。
  然而,胡海已经不在人世这一噩耗对其亲友的打击是巨大的。当钟艳红捧着骨灰盒出现在胡海爷爷面前时,老人家当场昏厥了过去。
  没过几天,老人家就匆匆走了。在老人家最后的日子里,钟艳红一直以准孙媳妇的身份守护在病榻前。
  钟艳红怎么也没有预料到不久之后她将成为一大笔遗产的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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