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没有红盖头的婚礼

　　第一节没有红盖头的婚礼
　　
　　五月一日这天，上午十点多钟，当送亲的小客车到了马家的院子，车上的人们都下了车，唯独新娘赵晗没下来，她在等着婆家人拿着红布给自己蒙上。好一会，马艳芝拿过来一个黄色带花褥单蒙在赵晗的头上，赵晗本能地推掉那个单子，下车跑进了屋子。
　　在赵晗的传统意识中，红色才是结婚用的，从影视剧里看过的婚礼的场面都是红色的盖头，红色蒙头布。艳华走过来说道：“咱姐拿那个蒙，怕你挨打。这不，我手里拿的五色粮，看你什么都没蒙，都没打你。”婚礼的仪式是应该新郎也跟着新娘一起进来，马树俊被那个场面弄的感到很尴尬，站在外面，没有跟进去，只有赵晗一个人坐在新被子上坐福。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满脸严肃的马树俊不知道让谁叫进来在被角上坐了一会，就下去了。赵晗知道妯娌孙丽在钱上是很仔细的，她在猜想，那块对自己来说，标志着出嫁了的红布是因为孙丽抠门没买，还是忘了呢？她坐在那，心里想着这婚礼中的遗憾，还有马树俊的那张严肃的脸，本想给送亲的亲人们一个放心的场面，可弄成这样。
　　当送亲的人们吃完了饭，往出走了，赵文对赵晗婆婆说道：“赵晗年轻，离家远，要大娘多管着点。”又转身对孙丽说道，“你是嫂子，以后和赵晗在一起，请多担待点。”赵晗心里一酸，等到送亲亲人上车走了，她哭了。她知道，以后要自己呆在这里，她想到孙丽说话的夹枪带棒，还要和她生活在一起，她要面对的还有可能很多预料不到的事。
　　这时，进来一个和赵晗年龄相仿的女人，看穿着就不像本村人。长着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梳个马尾辫，中等个，皮肤白皙，不像是呆在田里种地的人的肤色。她自我介绍道：“我叫柳兰，住在屯子西头，咱么是亲戚，是你大嫂的弟媳妇；娘家离这也挺远，刚结婚两个多月，咱俩没过百天，换个东西吧。”看赵晗头上的掐着一圈头花的掐针说道，“就换个掐针吧。”赵晗拿下头上的掐针，互相换下。然后，这个柳兰就坐在这和赵晗说着话。西院的邻居喜梅走过来说道：“柳兰，你这小娘们，去干点活，就在这坐着，这么懒，等俺看见齐老二，让他收拾你。”齐琴过来打圆场说道：“那还不歇会呀。”
　　齐琴走到赵晗跟前说道：“一会，看那个穿格子衣服那个女人过来，别让她动你身上的东西，躲着点，不吉利。”赵晗问道：“那是谁呀？”柳兰说道：“她叫杨美华，新来这屯子没多少时间，说来她还是尹小墩的新媳妇呢。”齐琴说道：“还新媳妇呢，都三个孩子了。”一脸的鄙夷。赵晗远望着，那个忙忙活活帮着干活的女人，长的很朴实，中等身材，大眼睛，齐耳短发，嘴唇稍厚，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一双手忙个不停。对于这俩女人，都给赵晗留下了神秘的感觉。赵晗对她们充满好奇，也许是因为她们也是远离娘家外嫁到杜鹃岭的女人。
　　婚假结束后，赵晗和马树俊开始正常上班了。
　　这天早上，是婚后第一天上班，二人早早来了。一进屋，感觉一派新的气象，原来这几天，学校换了新办公桌椅；十张办公桌，分三堆排放着，校长刘跃东和教导主任郑利对桌在里面靠西窗坐着。一进门口，是科任老师赵晗在里、音体美老师孙立功在外放了一对桌子，剩下的六张桌子一排外面三张，是一年班主任刘凤艳，二年级班主任杨花，三年级班主任是马树俊，对着三张放着的是四年级班主任郭喜民，五年级班主任孙琦，六年级班主任刘学文。看着新的办公桌，大家都议论着。刘跃东说道：“安静吧，下面开早会。马树俊和赵晗，你们婚礼也办完了，安心工作吧。我昨天去中心校开会了，现在全乡都开始优质课比赛活动，咱们学校老师每人准备一节公开课，先在本校开始比，评上的，去参加乡里的。你们现在就着手准备，平常上课就按那个模式来，这样，不管何时何地有人听课，你都不抓瞎，也有利于教学水平的提高。咱们一共是十个老师，你们这些人，就赵晗的课没听过。赵晗你好好准备准备，听郑主任说，你的课讲的不错。”
　　回到家，马树俊对赵晗说：“你调来，本来他们认为你是后门来的，如果你的课讲得好了，就会堵住他们的嘴了。所以说，你这堂课很主要。”赵晗说道：“没事，我有信心。不就是自然课和地理课吗，三年级到六年级自然课，四年到六年的地理课，他们随便点，方法我轻车熟路，别忘了，我教过初中。”赵晗笑着说道。赵晗想到了刚去杨树屯，也经历过这个过程，现在她不紧张这些。
　　杜鹃岭学校的优质课，赵晗表现的很出色，孙琦说道：“马老师，你媳妇比你强。”刘凤艳也说道：“是这话。”郭喜民说道：“历来是这远来的和尚会念经啊。”
　　
　　第二节杜鹃岭上的儿童节
　　
　　六一儿童节要到了，这天早会上，刘跃东先安排了日常工作，然后讲道：“今年儿童节，咱们去杜鹃岭过，组织同学去野游，是这样安排的：第一项，先在校内举行升旗仪式，由孙立功负责；第二项，新少先队员入队仪式，在杜鹃岭举行，由团支书马树俊和辅导员杨花负责；第三项，文艺会演，各年级表演节目，演出地点在杜鹃岭，由孙立功和赵晗负责，节目有关文字方面由赵晗负责；第四项，爬山、找宝，由郭喜民、刘学文负责；后勤由刘凤艳、孙琦负责。总之各班主任除了指定的任务，还一定要管好自己的班级，野外一定注意学生们的安全。”
　　刘校长刚讲完，刘凤艳说道：“校长，我弟弟刚学的摄影，咱村是第一份，说要跟咱们去，练练照相技术，给咱免费照。如果老师们看着可以，以后咱们照毕业像就不用上那么远的镇里了。”校长说道：“行啊！”
　　六一这天早上，全校师生六点就来到学校操场集合，院内的升旗仪式完了。就向着野游的目的地杜鹃岭出发。学生们都兴高采烈，一路上，鸟语花香，来到了杜鹃岭。
　　校长、教导主任郑利催促老师们，快点准备开始，进行入队仪式。杨花把新、老少先队员各排成一排，由老队员拿着红领巾准备着给新队员戴，团支书马树俊开始讲话：“同学们，祝贺你们加入少先队组织，你们又给少先队增加了新鲜的血液。红领巾是少先队员的标志，红领巾是红旗的一角，是革命先烈用鲜血染红的，每个队员都要佩戴她、爱护她。少先队的队礼是：右手五指并拢高举头上，表示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提高了声音说道），少先队员的口号是，同学们齐声喊道：时刻准备着，为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
　　在同学们充满高亢激昂的《中国少先年先锋队队歌》的歌声中，老队员为新队员戴上红领巾，这一项结束。还没有从那种激昂的气氛中走出来，校长就喊到：“赵晗、孙立功，刹楞地进行下一项。“
　　赵晗根据各班节目的内容和特点编出的串词，由有着唱歌天赋的辛丽敏、陈莹报幕、朗读。各种类型的节目都演得很精彩，特别是六年级同学的歌舞《等着我小河》把演出推向了高潮。六年级同学就要毕业了，她们满怀感情地唱道：“我要走了弯弯的小河，你在流泪层层浪波，我要走了，弯弯小河，你在追寻我个个漩涡，家乡小河你听我说，我去寻找知识，让你的身边开满幸福的花朵，家乡小河，你别难过，我会回来，我会回来，你等着我，等着我，等着我小河……”同学们用真情在歌唱，饱满的热情舞动着彩色的纱巾。头上蓝天、脚下绿草，岭上岭下开满了红色杜鹃花，同学们在天然大舞台上载歌载舞，观看的师生们发出热烈掌声。
　　这时，刘凤艳的弟弟，杜鹃岭第一个摄影人，快门在不停地闪着，不停地抓拍着精彩镜头。
　　歌舞完后，赵晗走上来说道：“同学们，这只歌舞代表你们的心声，六年级，是你们在学校最后一个儿童节了，你们将要升入初中，还要升入高中，离开家乡，去外面更大的世界；就像歌里唱的去寻找知识，让你的身边开满幸福的花朵，是的，家乡的小河在等着你们，家乡的人们在等着你们，等着你们学到知识回来建设家乡，改变家乡。我们的家乡不会永远像现在这样，闭塞、落后，到了夏季就像是台湾一样不通车了。这些路等着你们来修，你看那满山遍野的杜鹃花，多么美，这些都等着你们来开发，希望在你们身上……”
　　刘跃东满意对主任说：“赵晗还真行，这次的节目比较好。”主任也笑着说：“自从赵晗来了以后，马树俊的班级每次有什么活动，那个发言稿都比以前好了。”与马树俊年龄相仿的孙琦接过来小声说道：“那是师娘写的。”
　　校长笑道：“别扯了，快进行下一项，找宝。”找宝就是老师把写着笔、本之类的纸条藏在树下，杜鹃花丛中，草丛中，由同学们找到，到老师那里领纸条上写的东西。
　　
　　第三节分家
　　兴奋、累了一天的马树俊、赵晗回到了家里，看到孙丽躺在东屋窗户下的一个长凳子上，心里疑惑。一会儿，马艳春出去叫她：“嫂子，进屋吧，天快黑了。”一会儿，马树奎叫道：“快他妈进屋了，在人窗下躺着干啥呀。”现在三媳妇孙丽已经怀了第二胎，再有一个月就生了，马树奎生气也只能忍着。孙丽心里想到:再有一个月，我就生了，现在不还得天天做饭吗？看人家俩口子出去玩了一天，才回来。现在先这么着吧，生完孩子，满月找机会分家，我现在手里的钱买或者盖房子都不是事，我才不伺候他们呢。”主意一定，就进屋了。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晚上孙丽就说肚子疼，马艳华去把大嫂齐琴、二嫂刘凤兰叫了来。根据她们生产的经验说一半会生不了，坐在北炕唠嗑。齐琴大嫂说道：“你这胎最好是个女孩，你看俺家三个秃小子，你二哥一男孩，一女孩，你第一个是男孩。”孙丽说道：“这也是超生了，要罚的。”二嫂刘凤兰道：“咱们认罚，人比啥都重要。你看二姐家是二个男孩，一个女孩；大姐是三个女孩，俩儿男孩。”接生的赤脚医生李玉芝连说道：“现在是讲计划生育，只让生一个。你看你们老太太她们那个时候，随便生，就是生了八个吗，才这一大家子，四妯娌嘛。”转过头对老三媳妇说道，“看你生孩子，才有这么多人陪着你嘛。”
　　快十点钟了，孙丽经过一阵折腾，终于“哇”的一声，孩子出世了，还真可了人心了，是个女孩，这个女孩起名叫小美。
　　孙丽坐月子，终于可以休息了。孙丽躺在那想：这一个月，可以不做饭、喂猪了。听到外面的猪叫说道：“艳春，猪饿了吧？”早上起来，赵晗开始了做饭，想着给孙丽烧粥、煮鸡蛋。艳春接过来说：“你去做大锅饭，这个我来做。”看赵晗忙乱的样子，马树俊也来帮忙。这个月婆婆也是趁机培养一下这个新媳妇做家务。指挥她头一天晚上，把苞米面子发上，第二天早上贴饼子用。看似在孙丽手里很简单的活，赵晗却是手忙脚乱。
　　有一天中午，婆婆说道：“赵晗，我要吃面条，你煮挂面就行。”赵晗她也不知道添多少水，究竟什么程度才熟，看看汤已经干了，就盛了出来。婆婆一吃，说道：“没熟哇，还有白茬呢。”马树俊拿回，填上汤，重做。
　　做饭，赵晗却是不行，在家姐做的多；姐出嫁了，爸爸也退休了，赵晗毕业后一直是上班，做饭也只是给爸爸打下手，又有嫂子在身边，所以，独立做饭，她真是不行的。婆婆也知道这点，对她做的饭很包容的，好吃赖吃都没计较什么。马树俊戏称：“你做的馒头，掉脚面子上，能砸伤了人；掉狗头上，能砸死狗；你烙的饼能搁坏人的牙床子……”
　　每天都是艳春喂猪的，一天中午，艳春回来的晚了，外面的猪在叫。孙丽在屋里喊道：“她老婶，你把猪喂喂。”赵晗很无奈，走到猪食缸前，拿起猪食桶，往缸里一插，发酵的难闻的猪食味散发出来；踉踉跄跄提着桶往猪食槽子里到，猪跟着她，拱着她，蹭了一裤子，倒猪食的过程，也溅了自己一裤腿猪食。赵晗吃饭的时候，脑袋里还有喂猪的情景，没吃进多少饭，就下桌子了。
　　第三十一天，孙丽下地了，月子做完了。这时的赵晗心里轻松了许多。很有心眼的孙丽，躺在炕上这个月，早已经想好了，过一段时间，找个理由搬出去，过自己小家的日子，不用给他们做饭了。
　　赵晗看到孙丽俩儿孩子，大的哭，小的叫，一个刚满月，不管白天、黑天，什么时候想哭，她就哭，也休息不好，也想着，什么时候能搬出去，安静过自己的二人世界。妯娌俩见面，还是一团和气，都各揣心腹事。
　　孙丽也在想，赵晗俩口子都上班，老太太到冬天就下不了地，家里得有人；艳春二十四了，也到了嫁人的年龄了；艳华还上学，还有老二、老大呢，不一定非得在我这。这样想着，拿定主意，寻找机会，让赵晗先提出分家。
　　一天中午，赵晗下班回去，见孙丽还在灶坑那烧火，三岁的大孩子明信倚在身旁。孙丽见赵晗进来，推了孩子一把说道：“一边去，那么不嫌磕碜，要我给你做饭吃。”赵晗明白她是在指桑骂槐，也不好说什么，进了自己的屋。
　　这两天赶上村里打粮的机器坏了，马树奎、艳春去邻村打粮，晚饭时候还没有回来。老太太说道：“在家的人先吃饭吧。”当赵晗盛第二碗饭时，孙丽说道：“打粮的还没回来，他们还没吃呢，给他们留点。”赵晗放下碗回到自己的屋，小声地哭了。老太太听到，过来说道：“是你嫂不对，不够再做嘛，不能不让盛饭呢。”赵晗心里明白：孙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要闹分家，还不想说，逼着自己先说呢。
　　这两次赵晗心里委屈，碍于新媳妇的面子，老师的影响，都忍下了，孙丽找茬也没成功。几天后，暑假的一天，赵晗和马树俊听树奎在西屋骂道：“我让你过，你不就想分家吗！”然后就在砸东西，树奎、孙丽俩口吵了起来；并且马树奎闷脏的脾气爆发了，边骂边要打孙丽。孙丽一是胆小，一是有心眼，看事不好，赶紧躲了出来，树奎追出来打她。
　　赵晗、艳春、树俊都在拉架，赵晗把孙丽拉到自己的屋里，挂上房门，马树奎在外面拽门，拽不开，转身回到自己屋，边喊边砸东西骂道：“你不就是要分家吗，不过了。”树俊过来拉他，怎么也按不住。赵晗头一次遇到这么暴力的事，真是一场混乱。赵晗哪见过这样的阵势，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马树俊生气地说道：“你哭啥呀，够乱的了。”
　　马老大、马老二都来了，马老三提出分家，赵晗、树俊想着都上班，又不能伺候老太太，提出搬出去住，把老房子让给树奎一家。哥几个都心里明镜似的，老太太不可能跟树俊住在一起，因为树俊俩口子上班，老太太冬季下不了地，夏季也不能干活，家里是离不开人的，也就同意树俊搬出去住。刘凤兰告诉赵晗：“洗衣机你也搬走。”过后树文媳妇告诉她：“那个洗衣机，你们结婚是艳春搬你们屋的，你三嫂不给。你三嫂手里有钱，你们结婚本没花多少钱，又接了钱，树俊这俩年上班的工资都交到她的手里，办事她也没拿出来。”这个蒙古族比较实在的堂嫂子，告诉了只有赵晗不知道的公开的秘密。
　　就这样，树俊、赵晗在学校附近找了一户人家闲置的东屋，住了下来，开始自己独门过日子。
　　孙丽想：即使没搬出去单过，也行啊，不用给他们做饭了，也不用担心给他们以后带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