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回 又有新鲜事

　　大石山村老奚头和老江头是亲表兄弟，奚晓兰和江英是隔代表姐妹。两个人性格有很多相似地方，江云有时也听她表姐的主意。
　　这一串姐妹给刘田也出过好主意，找村上要工作。刘田来路挺正，他不搞材料稿子的，他媳妇常告诉他说：“去村长、支书家说话，看看他家录音机转着没有。千万别让人抓住把柄，写材料稿子地，那不是上赶子把把柄递到人家手上吗？”
　　家有这样媳妇，能出啥乱子。但年前他去何文家议事的事儿，奚晓兰真不知道，后来听何文媳妇说过这事儿。
　　也是来到年了，刘田媳妇奚晓兰也想到，一家人应该高高兴兴过个年，也就没问。年也过了，也过初了五，奚晓兰想该问问刘田，有没有这回事儿？
　　奚晓兰和刘田算得上模范夫妻，从来不吵架。但奚晓兰内心的苦从不外露，给乡邻以好印象。
　　奚晓兰家里外头尊敬丈夫刘田，今天要说事儿，她先是向刘田一笑，然后说道：“她爹，我听说年前你去乔支书家说事去了？”
　　刘田结结巴巴的说：“原本我是不想去的，可是何文非拉上我一同去。他说两个人一起去效果不一样，有说服力，咱这次成功，还是村干部。
　　奚晓兰长叹一声说：“唉！听说你和何文都让蒋恬给撸一顿。又让李华好顿涮，弄的挺没面子的是吧？瞅瞅你办的叫啥事？为什么不去李华家听听他说什么？刘田啊刘田，都四十来岁人了，还不往好道走哇？我呀，还指望你帮助我圆上致富梦呢。”
　　刘田不服气的说：“都是什么东西，给自己干都来劲了！你看那李华带动那户，他不带动，大伙都怀疑他和春梅有一腿，这倒好，凑合一块去了。张立还上赶子当铁杆王八！天天给老李家拉帮套，一伙什么玩艺呀！我是看不惯。”
　　奚晓兰很失望的表情，也很无奈的说：“他爹，和你说多少回了，不要你和何文往一块参合，何文不是个好鸟。另外也不要乱讲话，春梅和老李根本没那回事。千万别乱说，李华不是那路人。有时在他家赶上几回，和他逗乐子，他不多看我一眼。当时我很生气，他和贺主任是两样人。李华从来没摸过我的手，也没碰过我，真想让他摸摸碰碰。贺主任见面拽手不撒开，让人受不了。”
　　刘田有些嫉妒的说：“别说了！一说老李你就来劲，他的吸引力就那么大吗？这些年把你美的，一个贺主任和表姐俩人争着抢着的，也不害臊！”
　　奚晓兰被刘田激怒了说：“刘田，你给我说清楚；我害啥臊？你堵着了？还是看着了哇，别人装枪你就放，真是个猪脑子。多交几个有用朋友你吃亏吗？我来劲！我来劲当啥？人家老李不来劲，这下子你放心了？小心眼，能交下谁了？一天天不和好人学！我告诉你姓刘的，不听话，还和何文参合，我走。我离你远点！看看人家李华和关茵是过的啥日子？我恨不得去给李华去打工不要工钱，就图他家的气氛。”
　　刘田一听晓兰要去白给李华家干活，他有点懵了。急忙说道：“兰子，这咋说着好好的，还急了呢？以后我保证不去何文家行了吧？兰兰，别去给李华家白干活行吗？”
　　刘田一听媳妇说出以前从来没说过的话，他心里慌慌地感觉。他是从心里喜欢奚晓兰，当年不差晓兰和江英俩人家庭出身有说道，贺主任是指定娶其中一个。
　　在那个年代，贺主任正是官运亨通时节。哪还有心和地主家子女成婚，那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
　　刘田想到奚晓兰不差着爷爷是富农，哪还有他的份。刘田心里道：自己论长相没长相，又没有家产，穷光蛋一个。自从和晓兰结婚，才算把日子鼓捣的有点样。现在社会也不提阶级斗争了，奚晓兰是不是给自己发信号呢？不行我得试探试探她。
　　刘田低着头低声的说道：“兰兰，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了，想去李华家打工不要钱啊？是不是纯心找茬和我叫板？”
　　奚晓兰非常沮丧的说：“刘田啊刘田，我和你这个虎人叫啥板？我的话你听吗？有空去老李家你自己去看看，都一样人，你看关茵和华子哥人家过的啥日子？进人家屋你感觉啥样？好人家你不学，偏偏看中何文家，三天两头往那跑。你就不嫌寒碜！自己没过好自己家，这告那告，到乡里找王书记，他能给你啥？你咋不找孙广文呢？你咋不找刘乡长呢？你一提王学义，我牙根疼！”
　　刘田又有些犯混的说：“孙书记调走了，去农业局当局长了，我咋找他？王书记不就踢你爹几脚吗？那点事还记着，官打民不羞。别记仇了，啊？”
　　奚晓兰气不打一处来的说：“他不是新时代的官，就仗着地区，县里有人，乡里没人喜得理他。还官打民不羞，他那是好打吗？往死了打。大革命都结束了，他还最后整一把我爹。还记着？我记一辈子。昌盛乡有他王学义在，是昌盛百姓前世孽缘未了。”
　　刘田大正月被媳妇教育后，以后日子里还真是很少见到在何文家里出入。尽管何文去刘家找过几次，也被奚晓兰、刘田两口子搪塞出家门。前两年的弄潮伙伴，一个个地都离他而去。到如今何文是孤伶伶一人，如孤魂野鬼般整天四处游荡。
　　一心想过上好日子梦的何文媳妇李桂贤一看何文也没啥指望了，刚刚看完乡亲们燃放的烟花，于正月十六，领着两个小儿子，（大小子十二岁，老儿子九岁）踏上行程，母子三人打算去沈阳和长春找一家白干活，给饭吃的地方。
　　人在优越环境生存时，看外面世界对她引力不大。像李桂贤这等女性在集体时都一样穷，只是何文没什么气质，生活上比一般人家还优越些。在吃、穿、住上都差不多，心里不太失衡。
　　从七十年代末开始，农村改革这三年，她家是一年不如一年。丈夫何文心思整年还是放在路线斗争上，承包地的庄稼也是的，三年里也不帮他这个无产阶级斗士。只是帮他一无所有的忙。让这位原小队领导人始终保持清醒头脑，清贫生活，清净的家庭环境，现在到落得孤家寡人。
　　李桂贤一想到这些，心里如打翻五味子的药罐子一样，苦辣酸甜涩，一齐涌上心头。她咬着牙，忍着离乡之痛，踏上一条艰难的求生之路，去城里，给城里人做家务，她的一颗善良的心，一定会有好报。
　　李桂贤是一位坚强女性，是一位合格母亲。三年里良言相劝自己丈夫走正路，靠勤劳致富把家过好，给儿子一个优越生存空间。但丈夫意已决，他要把无产阶级初期阶段的一无所有坚持到底，永远保持一无所有本色。
　　在听不进良言相劝，又不肯分手，她只好拖带两个年幼的儿子出此下策；离乡去寻求生存空间。当人们未从春节余兴里走出来时候，听到李桂贤带儿子出走的消息，心里涌出酸酸的苦楚。
　　蒋恬那样倔犟的汉子，脸上两行泪也在不受掩饰的在流淌着。蒋恬是昨天接过乔也的支部书记，今天就出现他的村民因饥饿而背井离乡。确实给蒋恬出个不大不小难题。
　　乔也姑娘于正月初六那天一大清早，她先去孙书记家里拜个年，然后和孙书记一起去了去了乡里党委办公室，递交一份辞职报告。
　　辞呈内容简练，并同时附上一份支委成员及村委会代主任（村长）的推荐名单，经党委研究并与初十日同意乔也姑娘意见，批复了大石山村党支部，村委会组成意见。支部由蒋恬恬牵头做支部书记，支委李华、李萍组成。村委会代主任（村长）李华一班人主持工作。
　　这里的人事安排，大多数意见还是乔也安排的。这是她临行前，洒在大石山村的最后一滴汗水，私下里她是问过李华大哥。在她内心始终对李华大哥存以依赖，也是信得过。
　　大石山村与正月十七日又送走一位女性，一位二十二岁，有文化，有抱负的姑娘乔也，她要踏上一条崭新求知求新路。到村口送行人很多，唯不见乔大路一人，他躲在家里，偷偷流着离别泪。这位死要面子中年人，从不在媳妇面前落过一滴泪，永远保持男人的尊严。
　　乔也从十八岁入党之日起，立志做一名合格党员，本意在家乡这块土壤中生根开花，做一名新时代农民，被推到领导岗位。
　　在实践中才懂得真真正正的农村，实实在在的农业，形形色色的农民。
　　现实生活、复杂的社会组成，敲碎她浪漫的农民梦。她要去寻找适合自己的生存空间。达到快乐生存。
　　傍晚时分，乔也姑娘乘坐南行列车，在列车铁轮撞击铁轨有节奏咔噔噔、咔噔噔节奏声中，她想起临行前蒋李二位，一个送她一支笔，一个送她一个本。
　　无意中翻开日记本，翻开之前她偶然想起李华大哥交给她本子时说：“用蒋大哥的笔，记到李大哥的本上的东西，应该是最好的！”
　　乔也在想：本上应该有东西，这两位会写些什么呢？急忙打开到扉页，只见到：
　　初踏征程路条条
　　坎坷路险山也高
　　强者脚下无难事
　　收获平淡也妖娆
　　胸怀壮志仍如初
　　筑通浪漫路坦途
　　莫要牵挂家乡事
　　石山重担蒋李挑。
　　落款是乔也的守护神，蒋李二将。于XXXX年X月XX日。
　　乔也含泪看了几遍，在一起滚爬一千多个工作日的农民大哥，牢记他们纯朴的话语。夜深了，列车无休止地咔噔噔、咔噔噔声，像妈妈的催眠曲，乔也幸福入睡在旅客列车上。
　　大石山村，那年正月里佟山家好热闹。和张芹合伙买一辆解放汽车，合伙跑运输。江英把蒋支书，李主任等大石山村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到家里。好酒好菜的招待诸位表示庆贺。
　　张芹给诸位斟满酒，江英站立一旁在滔滔不绝地说着祝酒词。两巡过后，江英便开始说出找杨树之事。她看着青年杨树说道：“杨树兄弟，你看你有时间和佟山、文良哥俩收粮、小杂粮等，每收一斤粮给你多少，再商量。
　　江英的商业头脑、三年中在逐年提高。杨树的算盘这三年也没少拨子。农村经济体制改革这几年中，有头脑智慧型农民，不单单是出把力气，脑筋也没少费，出现一种由智商而区分生活质量上等距。
　　用刘田那句话去总结是，贫富差别越整越大。村上两位头头还总给这路人马打气，挂在嘴边的几句词是：示范户起带动作用。中央政策允许一部人先富起来等等。
　　这些天刘田和奚小兰两口子，有个事在心里老是弄不明白。大表姐买汽车为啥不和刘田和伙？曲文良的优势在哪？莫非她就差在刘田没驾驶证上吗？还是有别的想法？
　　最后自己也想通了，也许刘田真就像大家说的那样，爱图小便宜，这也不算啥毛病？有时间和大表姐唠唠，还有别的隐情吗？三年时间被表姐江英在经济上给甩下一大截。她家刘田担任生产队长时候，佟山与江英去奚小兰家串门，样样都眼气。
　　现在不是队长了，刘田也是不争气，总是观望，总是企盼有朝一日。
　　大石山村五个生产队的原小队长，那三位还是以榜样力量影响着周围群众乡邻。唯独刘田和何文搅到一块，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亏得刘田身边还有奚晓兰管着，否则不被带到沟里才怪呢？
　　奚晓兰几天来心里如堵团乱麻，想不出一点办法。更没有一丝头绪。心里知道，这个家要想过的好一点，靠刘田是没法改变。
　　天很晚了，奚晓兰告诉刘田说：“在家别出去，孩子睡了照顾一会。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奚晓兰出了家门，奔蒋支书家走去。夜深了，快十点了，月亮还躲在地底下，只有天幕的星星发出一点冷光。初春夜晚还很凉。蒋恬在佟山家酒尽十分，晃晃悠悠地往家走去。
　　当出到院外见到一股股凉风，他觉得天旋地转地，依在路边一堵土坝上，迷迷瞪瞪地打起鼾来。此刻，奚晓兰正好路过，走到近前，细细的观察，是蒋支书．
　　奚晓兰在几年前的一次说笑过点头，被蒋大村长给教训过一顿。心里总觉着不顺畅。原打算来支书家，讨个致富门路。真没想到三更半夜在大街上看到的醉鬼，竟是几年前的正人君子。
　　奚晓兰心里暗自盘算着，不该用下流手段，几年前的那口窝囊气还是忍了吧。三十几岁人了，传出去都够丢面子的。友好相处吧，让他以后带起来刘田那岂不是更好吗？
　　蒋恬靠在土坝上正云山雾罩的睡着，嘴里不断随乙醇分子挥发时带出单字，单词，老蒋这几年第一次喝成这样。一大把年纪了，真要是没人照管，在露天街头躺上一夜，初春的气温，真不知弄成啥后果！
　　奚晓兰俯下身子，轻轻地呼唤着：“蒋大哥，醒醒！快醒醒！外面冷，起来回家吧！”
　　蒋恬隐约在感觉中有人呼唤，恬恬叫声如老伴叶文珍声音，好似在家里，朦胧中用手四周摸摸，一把摸到奚晓兰身上，手上，前胸。感觉中软软的是叶文珍珍，支撑着坐起来，断断续续地说着不成句的词语道：“叶文，文珍，珍，把我扶、扶到炕上，去、地下、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