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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撂荒的土地>第零八章 忘恩负义

第零八章 忘恩负义

作品名称:撂荒的土地      作者:七寸明月      发布时间:2017-07-25 14:44:19      字数:9165

  苏芬很快就来到了医院。
  她一手抱着玉海,一手提着水果,没手敲门,竟用头磕上了,咚咚咚地响声震天,闹得邻床病友都有意见了。
  苏娟见她累得气喘吁吁的,赶紧上前接过玉海抱着。苏芬一边笑着说:“今天一早起来就东一头西一头地跑,可把我给累死了。不行,我得好好歇歇!”一边把水果提到刘军床头,对刘军道:“这就是刘军吧?来看看,阿姨给你买什么了?”
  刘军不知道苏芬是谁,愕然看着,苏娟介绍道:“刘军,这是苏芬阿姨,专门来看你的!”
  “谢谢阿姨!”刘军懂事地道。
  “别客气,好好养伤!玉树对不起你的,阿姨给你赔个不是!”苏芬笑道。
  苏芬可不是专为了来看刘军的,苏娟赶紧拉她走出病房,问:“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苏芬点头道,“我怕记不住,都给你用笔记下了,你看看。”说着,她从背包里摸出一个纸包来递给苏娟。
  苏娟打开纸包,见里面是玉竹跟海燕的合照,点了点头,再看那纸,见上面歪歪扭扭地记着失踪当天,玉竹和海燕穿着的详细信息,忙谢道:“芬,姐谢谢你了!”
  “姐,咱俩谁跟谁呀?你这不是见外吗?”
  “那好,姐就不说谢字了!你听着,我把寻人启事写好后,你帮我拿到复印店里去打印两三百份,再帮我找人四处张贴,我给开工钱。”苏娟说。
  “姐,瞧你说的!刚还说连谢字都不要说了,这会儿又说给工钱,你这是变着法子骂我呀?”苏芬嗔道。
  “我说给你工钱了吗?我说给那些帮忙贴启事的人工钱!”苏娟哭笑不得地道。
  “乡里乡亲的,谁好意思收你工钱啊?你就别想这钱不钱的事,赶紧写启事,我好去帮你办。保证把这事给你办好了!”
  苏娟感激地点了点头,忙把启事写好,又交代她一些注意事项,把她送出了医院。临别,苏芬忽然想起似的,说:“姐,咱不是报案了吗?我建议把寻人启事给一份派出所,让他们给发到网上去,说不定效果会更好些。”
  “对对对!”苏娟高兴地道,“你看我,平常这脑子挺好使的,怎么现在这么不好使了?连写寻人启事这主意,都是刘军给我出的呢!”
  “姐,这很正常,你是急昏了头,自然就没什么主意了。好了,我这就帮你办去!”
  苏芬夹着玉海,带着苏娟的期待走了。苏娟不知道这一纸寻人启事能有多大效果,但就目前的情势来看,她既不能离开医院,也没有别的什么方式能找到两个孩子,只好试一试这个了。
  送走苏芬,刚回到病房,苏娟又接到了婆婆着急的电话。章氏问苏娟,玉树回家时一副病歪歪的样子,又满身农药味儿,是不是昨晚发生过什么别的事。苏娟说没有别的事,他不过是打翻了农药瓶子,药水溅到身上了,加之昨晚跟她赌气,不肯睡觉,没养足精神,当然就没精打采的了。婆婆听她这样说,方才放了心,却又道:“你老汉找玉竹心急,要玉树跟他一起去江对岸,玉树不肯,被他一顿臭骂,结果玉树一生气,背上书包跑学校去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苏娟听说玉树去学校了,心中叫苦不迭,她担心那小子和柳老师再发生什么冲突。她可真是怕了他了!
  苏芬帮苏娟把寻人启事打印了三百份,因为要赶在放午学前回去接玉山,她没来得及去县城张贴,却回医院给苏娟留下几十张,说:“姐,你抽空四处去贴几十张,剩得的我带回去,找乡亲们帮忙。”
  苏娟点了点头,心想苏芬已经尽到了她最大的力气了,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事耽搁了她接送孩子,便劝她早些回去。临走,苏芬忽然想起似的,说:“姐,你要觉得人手不够,要不我打电话叫柱子回来帮你?”
  苏娟苦笑道:“芬,就算要叫人回来帮忙,也是叫你亮子哥呀,怎么会叫你家柱子呢?你别开玩笑了!”
  “姐,亮子哥不是管着工地吗?走不开。就叫柱子回来吧,我看他回来挺合适的!”
  “不行!就算你亮子哥不能离开,我还可以叫亮子大哥、二哥或者我家大哥、二哥,哪能叫你家柱子耽搁活儿呢?”
  “姐!”苏芬嗔着,四下看了看,羞红了脸轻声道,“人家想他回来嘛,不行啊?”
  苏娟呆了呆,忽然明白过来。敢情苏芬跟柱子分开三个多月,觉着孤单寂寞,想男人了。
  “姐,行不行啊你说?”苏芬眼巴巴地望着苏娟,似乎等她批复似的。
  “芬,你就忍忍吧!”苏娟长长地叹了口气,摇着头说,“你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柱子不挣钱,你和玉山、玉海喝西北风去啊?算啦,不要为了我们家的事,耽误了你们家的生计!”
  “姐,就算是为我吧,放他回来吧!”
  “不行!”
  “姐,你没一个人单独过过,不晓得没人陪伴是什么滋味。”
  “谁说我不晓得?”苏娟瞪了苏芬一眼,不由自主地想起刚生下玉树那几年的生活来。那就不是女人该过的日子!每天晚上半夜醒来,一摸床头,总是冰冷。然后就再也睡不着,心里只管胡思乱想:那狗日的亮子什么时候能回来啊?这男人不出去挣那几个该死的钱行不行啊?……想呀想,直想得头都痛爆了,才会想明白,这不到过年哪,他是回不来的。想明白了这点,就又开始恨,恨他没有本事,恨自己投错了胎变了农民,直恨到牙痒痒的了,就心底里发狠,哪天给你狗日的戴顶绿帽子,看你回不回……
  “既然你都知道,那你还不同意让他回来?”苏芬怪道。
  “好了,你别说了!”苏娟嗔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就说说,他要真回来,不挣钱了,你还不把他给吃了?赶紧回去接玉山吧,不早了!”
  “唉!没指望了!”苏芬悻悻地耸了耸肩,苦笑着走了。
  苏娟望着苏芬的背影,心里苦笑:这家伙,以为我不知道她心里藏的那档子事儿!苏娟早听章氏说了,苏芬跟村长秦老二眉来眼去的,都好几年了,哪需得着柱子回家给她捂被子!
  男人在外清苦,女人在家寂寞。这大约也是农民的不幸之一吧?唉!苏娟长长地叹了口气。
  眼看一天无事,晚饭之后,苏娟安排刘军睡觉,自己则跑出去张贴寻人启事。因为怕刘军发生意外,随时需要人,她不敢步行去四下里张贴,只好雇了辆摩的,跟师傅说明情况,让他载了她满城里跑。师傅听苏娟说孩子丢了,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
  等她把二十几张寻人启事贴遍县城,天已经快黑了,正想回医院歇口气,却又接到了家里的电话。电话虽来自家里,却不是公婆或者玉树,而是苏芬打来的!
  苏芬在电话里急得直哭,说:“姐,你快回来吧!李远龙回来啦,他不去找人,却跑你家找老爷子和老太婆要人,把老太婆都给吓晕倒了,老爷子也急得要上吊!”
  原来,李远龙并未走远,一直在重庆城里做事,所以能当天便赶回来。
  苏娟心里叫苦,该来的,总算还是来了!
  苏娟痛苦地闭了眼,一任眼泪疯狂地流下,许久许久,才对苏芬道:“芬,赶紧叫医生抢救老太婆,劝住老爷子,我这就赶回来!”
  “你千万要快啊,李远龙就跟疯子一样,又横又凶,谁的话他都不听,就晓得要他家海燕!说你家要是交不出人,他就要点一把火,把你家房子给烧了!”
  苏娟担心公婆出状况,不得不赶紧回到医院,叫醒刘军,跟他说明情况,并说她不得不回去一趟,请他谅解。刘军很懂事,不但叫她放心回去,还劝她说:“阿姨,你可千万别急,你们一家可都靠着你呐!”
  苏娟担心刘军起夜不方便,又央求邻床病友的看护,叫他帮帮忙,对方答应了,这才敢放心回家。
  当苏娟打车回到收费站时,天已经全黑了。因为是阴天,四下里黑漆漆的一团,几步开外,便什么也看不见。她想她应该到街坊家借支电筒,不然便道那么泥泞,根本没办法走。她见秦老二家亮着灯,有人在打麻将,便上去跟他家借。
  秦老二是月牙村的村主任,四十三四岁,长了一身横肉。他以他老婆黄胖子的名义开了这家茶馆。名为茶馆,其实就是麻将馆。这年头,茶馆跟麻将馆没什么本质的区别。
  秦老二正跟三人打麻将,听苏娟说要借电筒,倒是很爽快地便找来交给她。苏娟接过电筒,突然想起来,他是村主任呢,这两家村民发生纠纷,他应该出面调解才是啊,不然大家选他当村主任干啥?于是央求道:“秦主任,李远龙在我家闹事,一个大男人欺负两个八十多岁的老头老太婆,你是村主任,请你去帮忙调解一下吧!”
  秦老二为了难,支支吾吾地道:“这个,你们两家不是很好的亲戚吗?有什么好闹的?再说了,天这么晚了,你们那路又那么难走,怎么去啊?”
  “秦主任,李远龙为他家海燕失踪的事,闹着要我家老爷子和老太婆交人给他,不然就要点火烧房子,急得我家老太婆都晕倒了,你就跟我去趟吧!”苏娟急了。
  “你家老太婆晕倒了吗?那赶紧叫我老大去呀,叫我有什么用?”秦家老大是村医,就住秦老二隔壁。秦老二说着,便探头出门朝他老大家嚷:“老大,章老太婆晕倒了,让你赶紧去!”嚷完,便坐回了麻将桌。该他出牌了,另三人正等着呢。
  苏娟见秦老二这样子,显见得是不愿意去的了。心想还是算了吧,人都说现在这世道,求领导都得拿红包,求组织就是自找晦气,与其求别人,还不如求自己呢,还是自个儿赶紧回家对付那忘恩负义的李远龙吧。
  “老二,你可不能去啊!你们刚好四个人呢,你去了,岂不三缺——”黄胖子大约听见了苏娟跟秦老二的对话,急匆匆从楼上跑下来,许是见他老公依旧坐在麻将桌上,把后面那个“一”字给咽了回去。
  苏娟不再耽搁,去隔壁敲秦老大家门。秦老大已上楼准备睡觉,听见敲门声,走下来问什么事。苏娟把李远龙到她家闹事,害得老太婆晕倒的事说了一遍。秦老大皱了皱眉说:“是苏芬告诉你的?她怎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你再打个电话问问,别让我白跑一趟才是。你们那条路,实在是太不好走了!”
  苏娟一想也对,便往家里打了个电话,问:“芬,我已经到收费站了,李远龙还在闹吗?”
  “在,越闹越凶了!急得你家老爷子要跟他一命换一命。”苏芬道。
  “那老太婆呢?是不是还没醒?你怎么不叫医生?”苏娟嗔怪道。
  “姐,老太婆只是哭得死去活来的,没晕!”
  “那你刚才说她晕倒干啥?想急死我呀?”
  “这不是想让你尽快回家嘛,就撒了个谎!”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回来!”苏娟虽然生苏芬骗她的气,却也为老太婆没事松了口气。挂了电话,对秦老大道:“对不起啊,秦大哥。要不听你的,还真可能害你白跑一趟!”
  “呵呵,没事,苏芬成天没个正经样儿,十句有八句不靠谱,所以我不太信。你赶紧回去吧,家里发生这么大事情,我还真担心你家两个老人出事!”秦老大道。
  “那行,不打扰你了,你也早些休息。”苏娟说。
  “我呀,不休息了,去看看他们打麻将!”秦老大笑道。
  苏娟不管秦老大做什么,赶紧往家里赶。
  这是个漆黑的夜,天上的阴霾遮蔽了一切自然的亮光。脚下泥泞溜滑的便道实在难走,稍一不小心,脚就踩空,踏进水坑里了。或者一个溜滑,便摔个仰八叉。苏娟心急火燎的,巴不得一下子就能到家,却又不得不在意脚下,小心而艰难地一步一步捱着走,别提心里多难受了。
  还没到家,便见家里灯火辉煌,又听人声鼎沸,就像在办事似的。苏娟老远便听见李远龙扯着尖嗓门,带着哭腔撒泼,虽然听不明白他都在嚷些什么,却完全可以感觉到,他把失去女儿的悲痛都化作了撒泼、发狠的力量,正闹得她家文进武出的,像个乡镇集市。
  苏娟其实挺理解李远龙的,要是玉竹不是让两个老人弄丢的,而是别人弄丢的,保不定她也会这样“化悲痛为力量”。可她又觉得李远龙也真够混蛋的,回家不想办法找人,却跑她家发疯。他也不想想,这几年都是谁在无怨无悔地帮他带孩子!要不是玉竹奶奶心好,这些年收留了他家海燕,那孩子一个人在家,又那么小,还不早就不见了?
  李远龙显然不是那种记得别人对他好的人,而是那种只记得别人对他不好的人。当初章氏坚持要收留海燕的时候,苏娟就提醒过,可婆婆,章氏不管这个,她以为她能将心比心,体谅别人的难处,别人就一定也会。
  赵家院子里来了不少人,全是些留守在家的老人和孩子。李远龙站在院子中央,一手提着一个油漆桶,不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一手燃着打火机,哭叫着朝围着他的乡亲嚷:“让开,让开!这是我跟赵石匠和章老婆婆的恩怨,不关你们的事!再不让开,老子就点火烧了!”
  李远龙面前站着董婶和几个老太婆,她们手挽手拦在李远龙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听了李远龙的叫嚣,别的人一言不发,只有董婶笑骂道:“狗日的李远龙,你要烧就先把你董婶烧死算球,反正你婶觉着活得没劲儿!”
  董婶几个身后,是赵家大门。大门前,赵石匠站在檐下,手拿柴刀指着李远龙骂:“狗日忘恩负义的东西,你点火试试,看老子砍不砍得死你!老子要砍不死你就跟你姓!”
  在赵石匠面前,也站着几个人,都是些留守在村里的老头。他们跟董婶几个一样,伸手拦着赵石匠,怕他冲过来跟李远龙火并。
  乡亲们两边好言相劝,乱纷纷的各说各话,院子里显得气氛紧张而热闹。乐得孩子们到处乱窜,看稀奇似的过瘾。李远龙跟赵石匠两边都有火气,谁也不肯让着谁。看上去已经僵持了有段时间了,要是没人劝得开,可能还得继续这样僵持下去。乡亲们不懂法,这么大事,除了苏芬想到过找苏娟回家解决问题,他们竟没一人想到过要找村干部或者派出所民警来调解。
  苏娟一进院子,便被乡亲们围住了,七嘴八舌地告诉她事情的来龙去脉。其实苏娟不用他们说,也知道为什么事。乡亲们把解决问题的希望全寄托在她身上,说:“娟,你回来就好了,赶紧想办法摆平这件事!”
  “李哥,有话跟我说,朝他们两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发火,你觉得有用吗?”苏娟在乡亲们的簇拥下着来到了李远龙面前。
  李远龙见了苏娟,先是呆了一呆,然后就拿他那该死的汽油桶和打火机对着苏娟吼道:“跟你说就跟你说!快还我女儿,你要不还,我就点火烧死你!”
  “那你就点火烧吧!要是烧死我,玉竹和海燕就能回来,我宁愿被你烧死!”苏娟昂首挺胸,毫不胆怯地道。
  “你以为我不敢吗?我连女儿都没了,我还有他妈什么不敢的?”李远龙苍凉地笑着,就要朝苏娟身上泼汽油。幸好两个乡亲拿住了他的双手,没泼出来,打火机也熄灭了。
  “李哥,要想找女儿,就跟我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不想找,你就闹吧!”苏娟冷冷地说,见乡亲们还拿着他的手,又对他们道:“乡亲们,放开他,要谈要闹随他便!”
  苏娟说完这话,再懒得理睬李远龙,双手排开众人,来到屋檐下,见公公还拿着刀,忙夺下说:“爸,把这个收起来。别激动,有我呢!”
  赵石匠见儿媳妇回来了,就像见到了主心骨,忽然哽咽起来道:“娟,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呀,我这二两气,可就快没了!”
  “爸,妈呢?”苏娟没见婆婆,担心她有个三长两短的。
  “在床上怄气哭呐!”赵石匠伤心地道。
  “那你先去照看妈,这里就交给我了!”苏娟说。
  赵石匠点了点头,进屋去了。苏娟跟进堂屋,朝外面高声道:“大家都进来吧,给我们做个证!李哥,要谈就进屋;要烧房子就趁早!”
  听苏娟喊出这样的话,院子里一片劝和声,催促李远龙进屋跟她谈。李远龙忸怩了半天,总算听了劝,跟乡亲们走进了堂屋。
  农村的堂屋建得都比较大,能挤下好几十人。苏芬一直在厢房里陪老太婆,老爷子进去之后,她便出来了,帮忙搬来十几条长凳,替苏娟招呼乡亲们坐。
  李远龙坐在苏娟对面,一副气歪了嘴脸的样子。他似乎刚从工地下来,连衣服都没换,身上满是水泥点子。他是个穷苦人,苏娟并不想跟他过不去,说:“李哥,还没回家去的吧?”
  “这个你别管!说吧,还不还我女儿?”李远龙歪扭着脑袋,气冲冲地回答道。
  “李哥,你这就有些不讲理了!两个丫头走丢了,这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一口一个叫我们还你女儿,我们拿什么还你?”苏娟不快地道。
  “这个我不管!总之一条,我是把我女儿好好的交给你们的,你们就得好好地把她还给我!”
  “我看出来了!你不是回来找女儿的,而是回来扯皮的,对吧?”苏娟冷笑道。
  “我要的是我自己的女儿,我扯什么皮呀?你们不弄丢我女儿,我能跟你们扯皮吗?总之一条,还我女儿,不然,跟你们没完!”李远龙看样子是不想解决问题,只想扯皮。
  李远龙的态度让乡亲们很不满,董婶忍不住道:“李远龙,你狗日的海燕丢了,人家娟的玉竹没丢吗?按理说你们的心情该是一样的才对。人家娟像你这样耍横了吗?赶紧跟娟想办法找人要紧,扯你娘什么皮?只会耽误大事!”
  “对!李远龙,你董婶说得在理!赶紧跟娟商量找人的办法是正经,闹事管个屁用!闹就能把人闹回来,我们早他娘敲锣打鼓的闹开了!”有人附和道。
  “怎么找啊?这么多天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到哪找啊?”李远龙不服气地嚷道。
  “还有一个地方可以找!”苏娟冷冷地道。
  “什么地方?”李远龙问。
  “你家!四处都找遍了,就你那个家,谁都没进去过!”苏娟想起李远龙那座破破烂烂的房子,想起那两道门,一闩一锁,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昨天去时,她只想着那门是先闩后锁,人不在屋里,却没想会不会先锁后闩,人依旧在屋里。
  “你们没进屋去找?”李远龙惊得都站了起来。
  “你没在家,谁敢破门而入啊?”
  李远龙不吭声了。
  “李哥,你赶紧回去,开门看看,人也许就在你家呢。就算不在,我想她们也一定留得有线索。”
  李远龙点了点头,似乎被苏娟说动了,但他很快便摇起头来,说:“不不不,不行!在事情没说清楚之前,我不能回去!”
  “你要把什么事情说清楚?”苏娟皱眉问。
  “就是我女儿找不到怎么办?”李远龙道。
  “你都还没回家去找,怎么就知道找不到?”苏娟有些不耐烦了。
  “回不回家去找,找不到都是有可能的,难道不是吗?”李远龙理直气壮地道。
  李远龙这样说也有他的道理,苏娟不便再说什么,冷冷地问道:“那你想怎么办?是不是找不到就还要继续回来烧我家房子?”
  “哼!烧你们房子我有什么好处?”李远龙冷笑道。
  “那你到底想要啥?”苏娟嘴里虽这样问,心里其实已经明白,他要的不外乎就是钱!
  “我要赔偿!”李远龙哽咽地道,“我只有海燕这么一个女儿,我养她是拿来防老的。假如她没了,你们不赔我一笔钱,我以后拿什么来养老?”
  李远龙说得伤心,声泪俱下的,又说得在理,听得苏娟心里也跟着难受。要知道她自己的女儿也丢了,难道她就不是养来防老的吗?李远龙丢了女儿,还可以向她要一笔赔偿,可她呢?她向谁要去?
  “苏娟,你别哭,哭也没用!你要是不答应,咱们就不用谈了!”李远龙见苏娟掉泪,以为她不想答应,起身就要找他的汽油桶去。
  苏娟赶紧揩干眼泪,心中充满一种深沉的悲哀:她现在成了连掉泪的权利都没有了!
  “你别急!说吧,你要多少?”苏娟淡淡地问。
  “四十万!”李远龙道。
  “四十万?”全堂屋的人几乎都惊呼了起来,苏娟也不例外。
  “你以为我们家开银行啊?没那么多钱给你!”苏娟气哼哼地道。
  “你们有没有我不管,反正我只管要这么多!”李远龙冷笑道。
  “李远龙,你龟儿子真他妈是狮子大张口啊!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身上那两个破兜儿,像装得下四十万的样子吗?”苏芬许是气不过,一旁骂了起来。
  “苏芬,我这是跟你姐在谈,不是跟你!又不要你拿一分钱出来,你急什么?”李远龙嘲笑地道。
  “我急什么?大路不平旁人铲!在这屋里的每个人都有权利跟你急!你他妈的也不问问,自从你家海燕失踪,这一屋子的人哪个没帮忙去找?就数你龟儿子悠闲!回家不急着找人,却跑到这里来要钱!没见过钱吗?老娘赏你两块,要不要?”
  “苏芬,你们都帮忙找了,这我知道。但你们帮的是谁家的忙?别忘了你们都帮的是老赵家的忙!我要钱怎么了?我不该要吗?这是我女儿拿命换来的!她要是像你那样去挣人家的钱,我宁可一头撞死,也不到这里来丢人现眼!”
  “李远龙,你他妈的把话说清楚,老娘怎样挣人家钱了?你今天要不说清楚,老娘跟你没完!”苏芬别的事大大咧咧的,可这种事却极其敏感,李远龙挑动了她脆弱的神经,让她一下子火了。
  “你怎样挣人家钱你自己清楚,我能说清楚什么?我说不清楚!”李远龙像一只好斗的公鸡,根本就不把苏芬放在眼里。
  苏芬气得眼泪直流,还想骂几句,苏娟制止了她,对李远龙道:“说咱们的事,别吵吵!李哥,你开价太高,我们既不愿意出,也出不起。”
  “那就三十万!你老汉不是生了三个儿子吗?一人出十万,这个数总该出得起了!”
  “你也知道这事涉及三弟兄,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我看还是这样:咱们先找孩子,赔偿的事缓一缓,等我叫回老大老二再谈。你看好不好?”
  “你想来个缓兵之计,是吧?”李远龙冷笑道,“行!我李远龙以前还有个女儿绊手绊脚的,不敢耍流氓。现在老子光棍一根,还怕什么?大不了跟你们同归于尽!缓一缓就缓一缓,也不怕你们都跑了!”
  李远龙这话说的虽然难听,毕竟做出了让步。苏娟松了口气,拍着胸脯对他说:“李哥,这满屋子乡亲都听着呢,我苏娟向你保证,要是真找不着海燕了,我们弟兄三个一定替两个老人赔偿你,让你有养老的钱!”
  “好!苏娟,你可千万记得这句话,你可是当着乡亲们的面说的!我要真找不到海燕,我可就管你要钱!”李远龙撂下这句话,站起身来,似乎不想再耽搁,拍拍屁股就走了出去。临出院子,还狠狠地一脚踢飞不知是谁扔在院门口的撮箕。
  李远龙走了,提走了他用来实施威胁的汽油桶。乡亲们都来安慰苏娟,劝她不要跟李远龙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一般见识,七嘴八舌的好一阵才散去。
  苏娟担心婆婆,送走乡亲们,赶紧去厢房里看。
  章氏仍然在哭泣,见了苏娟,哭得更厉害了,劝都劝不住。她拉着苏娟的手,哭着说:“娟,都是妈给你惹的祸啊!我把你玉竹弄丢了,还惹来李远龙,我真不是人啊我!”
  “妈,你别哭,玉竹和海燕会找到的,一定会!”苏娟哽咽道。
  “可到哪里找去呀?都这么多天了,要找得到的话,早就找回来了。都怪妈呀,没帮你把人看紧——”
  “妈,你别哭了,你一哭啊,我就忍不住也想哭。也不知怎么的,我这一哭,脑壳就像要炸了似的痛。妈,你看在媳妇的面上,就别哭了,好吗?你这样子,让我怎么放心回医院去呀?”
  苏娟说的是实话,昨天那一摔,一定把她脑子给摔坏了!
  “好,妈不哭!妈不哭!你要回医院就回吧,妈没事!妈就是有点伤心,一会儿就没事了。”章氏听苏娟说得伤感,立马揩干了眼泪。
  “妈,李远龙暂时被我稳住了。他肯定还会来,不过,下次他再来,你直接叫他找我好了。不要跟他分辨、争吵。记得了吗?”
  “娟,都怪妈不好,老糊涂了!我当初要是肯听你们的劝,玉竹就不会跟海燕走丢,也不会给你们惹来李远龙。我怎么不早些死啊?活在这世上就只会给后人找麻烦!”苏娟本想安慰婆婆,没想反而触动了婆婆的伤心事,惹得她又哭了起来。
  “妈,这怎么能怪你呢?要怪,也只能怪我们当后人的,不能让你们安心养老也就罢了,还给你们找这么多事!”
  “娟——”
  “妈,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早些休息吧。记着,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儿子媳妇给你们顶着,你们千万别急着出头,啊!我得回医院去了。刘军那里,你知道——”苏娟鼻子有些发酸,眼泪忍不住便滚落了下来。她不想让婆婆看见她在流泪,赶紧走出了厢房。
  赵石匠将苏娟送出院子,苏娟忽然想起回来这么久没见到玉树,问道:“爸,玉树呢?怎么没见那死小子的影子?他不是挺横的吗?怎么发生这么大事,却不见他出来帮帮你?”
  “正想跟你说呢,早上我骂了他两句,他一赌气,就背起书包上学去了,这一去,就没回来!”赵石匠忧虑地道。
  “狗日的家伙,硬是不肯让人省心!别担心他,他那种人,丢不了,也死不了!”苏娟咬牙切齿地骂着,心里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哀。玉树夜不归宿,照他目前的状况,极有可能再添祸事,她理当连夜把他找回来才是。可是,她现在已经没有心力、没有时间去找他。他要死要活,也只能由他去了。
  “唉!”赵石匠长叹了一声,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眼里闪烁着泪光。
  苏娟鼻子发酸,再不想说什么,害怕一说就会当着公公的面哭出来。
  “娟,你走吧,路上小心点儿!”赵石匠哽咽道。
  “好!爸,我走了,看好妈妈!家里有事,一定记得给我打电话!”苏娟说着,一头钻进了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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