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大地满金光 62.一往无前

　　62.一往无前
　　改革大潮风起云涌，天地英雄气贯长虹
　　欧阳健看完一集《反腐风暴》，见正在播广告，就抬起头来说：“咱们省的反腐风暴势头也很猛，今年就抓出几个厅级蛀虫，鹿九鸣还是很有两下子呢！”张一凡端起茶壶倒茶，没有接茬议论反腐，却问：“听说鲁俊当选副省长，省委鹿九鸣书记在会上对他有个评价，你参加会了，怎么说的？”
　　欧阳健想起前些天省委召开的一个高教会议，鹿九鸣曾特意介绍过省委新常委鲁俊。“他说鲁俊同志组织领导和协调能力强，推动工作力度大，对人民群众有深厚感情……好像还有一些，但记不清了。”欧阳健缓缓地回忆道。
　　“你看吧，鲁俊办事向来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这次有了更大舞台，可能更要大展拳脚了。”张一凡显然非常了解鲁俊。
　　欧阳健很赞成：“茶壶就是用来喝茶的，你用它装大米，那就完全葬送了它。我看鹿九鸣很会用人，用鲁俊干体改委主任兼省长助理，这些年抓改革很给力啊！这次又把他提为省委常委、副省长，主管经济改革和发展运行方面的工作，对头嘛！”对头两个字用的是四川腔调——堆头，说得一凡也笑起来。
　　据了解内情的人说，鹿九鸣在南方一个经济特区干市委书记时，就特别重视干部的选拔和培养，对那些干事拖沓、四平八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干部总是冷眼相待；对充满朝气，勇于变革，敢于创新的干部，并不局限年龄大一点或是小一点，总是想尽办法排除干扰提拔重用。用他常说的一句话说就是：“改革开放，就是要穿新鞋，走新路。思想僵化，不思进取，要你何用？”
　　鹿九鸣被中央发现是个人才后就调来北海省，从常务副省长到省长，再到省委书记，始终贯彻开放前沿阵地的用人意识。前年，在一次重要会议上，他尖锐地批评了干部队伍中的“懒散慵腐”现象，发出警告：“你要听不懂的话，就找能听懂的人来听；你要办不了事的话，就找能办事的人来办。”听得有些人胆战心惊。经过一年准备，去年就进行了试点，各拿出一定数量的地厅级、县处级、科局级岗位，试行公推公选，让群众在一定比例内掌握官员的官帽授予权（组织掌握一定比例，以防止老好人入选）。这一招，果然奏效，既选出了理想的人才，又震慑了不好好念经的懒和尚。
　　2001年即将过去，一凡盘点这一年，发现喜事连连。7月13日，万众瞩目的2008年奥运会申办揭晓，北京战胜多伦多、巴黎、伊斯坦布尔成功获得主办权；10月7日，中国男足在沈阳五里河体育场以1∶0战胜阿曼队，在神奇教练米卢的带领下，历史性地冲进了世界杯决赛圈，从而实现了“冲出亚洲，走向世界”的梦想；12月11日，中国正式加入WTO，历时14年的乌拉圭谈判终成正果，团长也由黑发人谈成了白发人。申奥成功、男足出线、加入世贸，三件喜事一齐燃烧着中国人的心，于是，“2001年是中国年”的说法不时见诸媒体。
　　但是，这一年，有一个人的心情并未被这些喜事冲淡而略微轻松一些，那就是鲁俊。在其位，谋其政，为国分忧，为民谋利，使鲁俊不敢有半点懈怠。但是，国企改革如何深入，甚至还要不要深入改革，这一年争论得特别厉害。鲁俊自1997年出任省体改委主任的四年来，大力推行的国退民进改革（国企缩小战线，逐步退出一般性行业，让民营资本渗透进来），始终伴随着争议。有人旧话重提，说这是复辟资本主义；也有人说，这是私分国有资产。香港教授郎咸平就认为，大陆推行的国退民进改革，“是一场分食国有资产的盛宴，掌勺者私分大锅饭的现象不胜枚举”，改革偏离了正确路线。但香港另一教授张五常和北大教授张维迎却不以为然，他们认为，尽管改制中存在种种灰色行为，但改革的总体方向和积极效应是不容怀疑的。意识形态的激烈争论，令鲁俊倍感压力。
　　鲁俊一次与鹿九鸣讨论经济改革问题——两人都是学经济出身，惺惺相惜久矣！鹿九鸣说：“郎教授似乎是个理想主义者，很多观点偏重书本，他其实并不了解中国国情。”鲁俊说：“改革过程中，有些漏洞是不可避免的，是需要改进，但你不能因为有这个事情，就说这个政策不行。这个国企我把它买过来，我拿过来的手段未必完全正确，但我把赔钱的国企变成赚钱的国企，这对中国的经济整体是个好事啊。国有资产就像太阳下的冰棒，如果不把它吃掉，它就会完全融化掉、浪费掉，我把这个企业吃掉，还能为国家纳税，还能解决职工的失业问题，何乐而不为呢！”
　　在一次全省改革工作会议上，鲁俊就提出了这个“冰棒理论”，张一凡作为《改革》杂志的执行主编也出席了这个会议，很为他的精深见解叫好。
　　出席这个会议的鹿九鸣书记，为了支持鲁俊的“冰棒理论”，还特意讲了一个“爷孙骑驴”的故事——说有一个老汉买了一头驴，领着孙子往家走，后面来了一群人。甲说：“有驴不骑，这是浪费资源，不懂经济。”于是，老汉让孙子骑上去，自己在下面走。乙说：“百善孝为先，哪有孙子骑驴爷爷走路的道理？”孙子闻言，立即下驴，让爷爷骑。爷爷骑上后，丙说：“孙子是未成年人，你让小孩走路，不符合未成年人保护法。”闻听此言，爷爷傻了眼，急忙下来，该怎么办呢？没了主意。丁说：“按照统筹兼顾，公平合理原则，你和孙子应一块骑驴。”于是，爷爷先把孙子扶上驴，自己也翻身上去。不料，毛驴不堪重负，翻倒在地，两人一齐摔了下来，众人大惊失色，没了言语。
　　故事讲完，会场先是一阵笑声，接着就陷入了静静的深思。鹿九鸣提高声音说：“这个寓言给我们什么启示呢？可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但我想，它至少教会我们两点：一是，改革是一个系统工程，在处理问题时，不能只看一方面，而忽视另一方面。只有掌握全面，全方位布局，才能避免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失败。”“但是，全面看问题，不等于没有重点，这就是第二个问题。”此时，鹿书记突然来了个转折，并把一个指头换成了两个指头，“故事中的甲乙丙丁四个人都没有具体分析谁最应该骑驴，如果孩子很大了就不应该骑驴，反之，爷爷很年轻很健康而孙子很小，就应该让孩子骑驴。这就是处理问题要找出哪是重点，也就是矛盾的主要方面，既要有两点论，又要有重点论，注意两点里面有重点。”
　　说到这里，鹿书记看了看鲁俊，继续说道：“鲁俊同志提出的‘冰棒理论’，我看就不错。当前，我们的国有企业效益普遍很差，很多已濒临破产，如果不敢快动手术，将把中国经济拖入深渊，这才是重点，才是矛盾的主要方面。只看改制可能被人钻空子而放弃改制，那是因噎废食，是片面的嘛！你怎么做都会有不同的议论声，就像那个骑驴故事，听到有人议论，就不敢改革了，那你什么时候见过改革没有一点杂音？我是农民出身，农村有一句话叫，听那蝼蛄叫唤，还不种庄稼了呢！同志们哪，时间宝贵，时不我待，清谈误国，实干兴邦，再争论下去，时间都耽误了，要认清改革大势，赶快行动起来吧！”
　　说完，似乎意犹未尽，又加了一句：“马克思曾引用意大利诗人但丁的话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这当然不是教你固执己见，而是当你确信你的选择大方向并无错误时，那就应该坚定地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张一凡暗想，辩证法多么重要啊！一个领导干部如果不懂辩证法，那么他权力越大，给人民带来的损害就必定越大！
　　鲁俊大刀阔斧地推进“国退民进”的改革战略，反对者，部分是因为国企破产下岗失业，部分是不理解宏观大局，但也有个别人是出于一己私利。如东安大学的老对头胡言、马丽君、钱文利等，对鲁俊的高升早就妒火中烧，于是便故意给鲁俊的工作抹黑。钱文利在讲法国作家巴尔扎克时，就故意脱离文学主题，重点讲了其著作中的一句名言“富人都是通过不合法手段发财的，每一笔巨大的财富背后都暗藏着肮脏的交易”，然后就直指本省的改革，这显然有“一网打了满河鱼”之嫌。
　　胡言同样采用以偏概全的手段，片面宣传改革是让一些人一夜暴富，并以一个暴富者的心态戏言：“什么叫成功人士？成功人士就是买什么东西都买最贵的，不买最好的。我们的口号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贵。”很多人都在戏说冯小刚电影《大腕》的这句台词，但动机却不一样，善于利用一些群众的不满情绪来攻击政敌，那才是亮剑中的高手。
　　问题确实是存在的，改革者从不回避问题，同时也在不断地改正问题。只是任何问题都是一把双刃剑，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时，只有傻子才会弃熊掌而取鱼。
　　但是，当钟表在周而复始地原地转圈时，时间却义无反顾地向前飞去，既不拐弯，更不停滞。2002年11月，党的十六大召开了，胡锦涛当选为总书记，会议肯定了经济改革的大方向，提出：“公有经济和非公有经济都要毫不动摇地发展，各种经济成分要平等竞争，相互促进。”外电评论说：“中国的十六大清除了经济改革中最后的意识形态障碍，昔日的争论，如今都变成了常识，中国的改革将向纵深发展。”
　　十六大后，朱镕基总理就要退休了，人们无不为这位“铁腕总理”感动至极，鲁俊尤其佩服这位“经济沙皇”的英雄气概。他在全省体改工作会议上说：“朱总理在1998年上任时就说，不管前面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我都将一往无前，义无反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话令人动容！我们的改革之路充满荆棘，有时要遭受非议、诽谤、谩骂，甚至还可能冒被打倒的危险；但是，一想到改革是为国致富，为民造福，还有什么个人利益值得计较的呢？民族英雄林则徐说，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我看，我们都要学习这种精神，一定要克服重重阻力，把改革坚决进行下去。”一席话，说得大家热血沸腾，下意识地把朱镕基当成了自己的偶像！
　　在这次会议上，鲁俊提出了本省经济发展的“三国理论”，即重点打造国有经济、民营经济、外资经济三大经济支柱，尽快形成三位一体、三足鼎立、共同发展的经济格局。“三国理论”是对国退民进思想的发展和完善，也是对十六大精神的落实，很快就在全省落地生根，开花结果。
　　一转眼，春节到了，一凡回老家跟母亲过年，三弟爱国开回一辆轿车来，自豪地说：“看看如何？这是我们厂自己生产的第一批汽车！”一凡大吃一惊，早就听说志华和爱国那个“淮河镇汽车修配厂”已升格为鲁州市汽车制造总公司，简称“鲁汽”，志华任董事长，爱国担任总经理，要变修理汽车为制造汽车，还以为他们开玩笑呢，没想到还真让他们给“鼓捣”出来了。仔细一看，还有牌子，叫“雄风”，属“吉利”“奥拓”那类低档车，就问：“生产汽车要经国家经贸委批准，拿到准生证了吗？”爱国又一次显出自豪的神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搞到了，老四在县里当县长，动用上面的关系才搞到的。”“这款车定价不能太高了，计划价位多少？”张一凡问。爱国伸出一个巴掌：“五万，让老百姓买得起，坐得起。”张一凡高兴地说：“好啊！南有李书福造‘吉利’，北有张志华造‘雄风’，南李北张，遥相呼应，为民造车，功德无量呀！”
　　其实，这正是鲁俊近年来大力推行的国退民进改革战略的结果。以前，汽车行业是被国有企业垄断的，但那些大厂目前多已百病缠身，陷入困境，发展民营经济就是要大胆开放竞争性领域，此招一出，一盘死棋就被盘活了。鲁俊是经济学教授，经常给学生讲“鲇鱼效应”，这次就真把这个理论应用到实践中去了。一条鲇鱼放到水里，原来懒得动一动的沙丁鱼，便迅速游动起来，不动，就等着被鲇鱼吃掉吧！竞争促进发展，民营经济促进了国有经济的改革，张一凡在为这条竞争规律的胜利叫好。
　　看到身边这些活生生的变化，张一凡由衷地拥护邓小平提出的改革开放的基本路线，也着实佩服朱镕基、鹿九鸣、鲁俊、张志华这些实干家，是他们不畏艰险，排除干扰，坚持改革，发展经济，把人民带入了小康社会。这一年的春节，一凡有感而发，给自家写了一副对联：改革大潮风起云涌，天地英雄气贯长虹；横批是：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