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长大后我就成了你

　　随着客车进入平坦的路面，赵晗离家越来越近了。虽然去杜鹃岭还不到两个月，觉得像离开家多年一样。她满以为把过去的事情淡忘了，但愿象哥哥说的那样，真的零智商了，真的昏了头了，可车窗外景物越来越熟悉了，想忘了的过去却越来越清晰······
　　
　　一九八四年，赵晗高中毕业了。这时候，她的家乡和全国一样，教育战线全面整顿开始了。由于前些年历史遗留问题——教师队伍水平参差不齐，师资水平需要提高势在必行。中国要兴起，首先是教育，中国经历了十年的文化革命，现在拨乱反正，百废待兴，历史经验告诉我们，要振兴国家，首先要振兴教育。
　　教育的基本元素是老师和学生。要想教好学生，首先老师本身文化知识得够用。有句话说得好：打铁你得自身硬。还有一句是：要想给学生一杯水，自己首先要有一桶水。在全国的大气候下，赵晗所在的县、乡开始了教育整顿。在职教师队伍要进行文化考试，合格的留任，成绩太差的，要解聘或者调离教师岗位。
　　教师是一个神圣的职业，是一个百年树人的工程，更不能误人子弟。原来民办老师中有小学文化程度的，不管是大队书记的女儿，还是村长的儿子，经过考试，成绩没有及格的，一律解聘。这样，全乡每个大队都有几名不合格解聘的老师。人员缺口怎么办？教育局决定从应届、往届的初、高中毕业生中，通过统一的考试，择优录用充实、加强教师队伍，然后再进行周六、周天的函授培训。
　　整顿从暑假开始。赵文把这个消息告诉高中毕业在家的赵晗道：“你准备参加全乡统一考试，你考老师不成问题，女孩子，先当一名民办教师，然后在考中涵，够条件就可以考内招，也就转成正式的老师了。”
　　赵晗对哥哥赵文说道：“我想教语文、历史、地理，我能教上吗？”
　　赵文说道：“你有两处地方可以选择，一处是离家三里地的一个小学校，教复式班的小学一、二年级；还有个地方离家远，有十几里地，那的学校既有小学又有初中，可以教你想教的科目。”
　　赵晗说道：“远，我不怕，只要能教我喜欢的科目。”
　　赵文对赵晗说道：“你报考的地方，现在是缺两个老师，我在那教过学，那的师资水平我了解，你去那属于高手的。那有戴帽初中。只有初中，才会分科教学，你的语文水平没问题，现在的语文老师是大队书记的侄子，水平不行，他连记叙文有三要素都不知道，校长让他管后勤了。但是有一点，离家较远，十四五里地呢。”赵晗说道：“路远我不怕，我能克服。”
　　考完试，赵文去了趟赵晗将要去任教的学校所在地杨树屯，找到了校长杨万明说道：“赵晗高中毕业了，考试成绩也过了，她报考的属地是你这。给她找个事做，在家待着也不是个事，工作一个，这不是省心一个吗。”杨万明也知道，赵文妈妈去世后，赵文好多事情都在帮老父亲分但，为弟弟妹妹们操心，听到这说道：“我们这缺两个人，等成绩公示后，让赵晗来上班。”
　　赵文寒暄道：“以后让你费心了。”
　　杨万明说道：“你不用客气，你家赵晗学习不错，她上初三的时候，全乡优质课比赛，她的语文老师赛讲时，就是讲评她的作文，她来教语文，错不了。”
　　就在八四年的秋天，赵晗以全乡第二的成绩，被录用了。
　　有赵文做了前站工作，她接到上班的通知，通知她教初中语文和历史，她很高兴，自己在家哼起了《长大后我就成你》。然后一次一次练习，怎么样来上第一堂课。想象着自己的老师上课时的样子，站在家地中间，开始练习：“同学们好，我是新来的老师赵晗，你们就叫我赵老师吧，今后咱们共同学习。”
　　让赵晗教初中一年级的语文、历史。赵晗很开心，这是她喜欢的科目，有以前自己高中的老师做榜样，她觉得自己能讲好课。
　　上班前一天晚上，把爸爸赵庆海新买的双链盒子的凤凰牌自行车，擦了又擦，这是时下最流行的单车。她想：虽然离家远点，那里还不算陌生，那是大哥赵文过去任教的地方，听说，初中同学，也是堂嫂吴亚珍的妹妹吴亚芬也在那当老师。
　　第一天上班，赶上刮大风。九月末的东北，已经进入秋天了。这个风大得天气，赶上顶风骑不动自行车，她就下来推会儿；赶上顺风、风小就骑会儿。她走走停停，满头大汗，来到了学校。
　　进了学校大门，在教导处门口碰见了同学吴亚芬。一同把车子停放好。环顾学校，看见院子里堆着一大堆打完的豆子，北面是一排房子，看来那是教室。吴亚芬把她领进教导处，让她在一张空的办公桌前坐下，说道：“看你满头汗，就是家离着远点，风天还好说，如果下雨就难走了。这里都是土路，下雨，就都是泥了，车根本就骑不了，这时是车骑人了，不是推了，是扛着走；你要是推着，前后轱辘的瓦盖被泥塞满，用手抠完，能推几步，然后又塞满了，还得抠，不如就扛着了。在就是你碰到路边有草的路段，就在草上推，不塞瓦盖。哎，一到夏天，愁人呢。”
　　吴亚芬个子很高，长的大眼睛鼓鼓的，嘴扁平的，典型的蛤蟆眼。她是校长的表妹，因为没有父亲，她初中毕业，姐姐吴亚珍找了校长，就直接来学校任教了。这次整顿考试，还真考过了六十分。
　　打过招呼的郑秀华老师，接过来说：“冬天也遭罪。骑车一是冻脚，再就是嘴捂上哈气，像一个白发老翁。”说完，哈哈地笑了起来。
　　笑过又说道：“还有到了雪天，夏天雨后的车辙，被冬天雪一盖，你也不知道哪里深，那里浅，骑不好就摔倒了，你比我们远很多路呢，得比我们还得辛苦啊。”
　　吴亚芬边把卷好的纸烟点着抽上边笑道：“你别吓她了，刚才让风刮的够呛，我说了雨，你又给她上了一场雪课。”
　　赵晗也笑了笑说道：“没事，东北长大的孩子，风、雪都不怕，能克服。”
　　赵晗边说着话，边环顾着老师办公室——教导处。屋子很大，一进门，有一排像书架一样的有着格子的木架，放着各年级的作业本子，上面标着作业本是哪个年级或科目，架子旁，有一架旧了的脚踏琴。再往里走，地中间有个炉子，安着长长的炉筒子，炉子两侧排着老师们的办公桌。接着往里走，有一小屋，那是校长杨万明的办公室，里面坐着校长和张玉明。杨万明端着茶杯从里屋校长室走出来，坐在一张空椅子上，把茶杯放在前面的桌子上。（校长对面桌子上坐着是赵铁，他比赵晗早一年毕业，是赵晗叔叔的孩子，在这个学校教初一的数学，也是一个大学“漏子”——优秀的高中毕业生。）随后张玉明也跟了出来。杨校长看看大家说道：“咱们开早会,我介绍一下，这是新来的老师，接张玉明的初一语文、历史课，玉明专门搞后勤，有时间，再带点初一的生物课。”然后按着从一年级班主任开始，逐一介绍，原来她的同学吴亚芬是教一年级，郑秀华是教三年级。这时进来一位年轻的男老师，中高等个，大眼睛，一看气质就像文化人。校长见他进来说道：“开早会，你干啥去了？”男老师边坐下，边答到：“早自习，同学问道题，我没讲完，晚了会儿。”听他说话的声音很象歌星阎维文的声音。“许有志，以后早点，早会呢，咱们学校十二个老师都像你似的，一天工作没法安排了。”“毕业班，没办法。”“你总有说的，好了，说一下今天的工作安排——今天风大，正好有风把豆子扬出来，几个顶硬的男老师，轮流扬，就一天，男老师把课串一下。”
　　赵晗刚来没有课，也跟了出去，帮拿着袋子，准备把扬好的豆子装起来。校长和大家一起边干着，边叨咕着：“农村学校就这样，勤工办学，就咱们收那点杂费好干啥，咱们种点地，收入可以补充一下经费的不足，你就说老师们的教案用纸、笔，各班的扫除用具，粉笔，买个篮球、足球，再开个运动会呀，搞个汇演了都需要钱啊。”
　　这时下课了，老师们都来到这，帮助装袋子。郑秀华让赵晗歇会，她端着簸箕，让赵晗挣开袋子，往袋子里装豆子。
　　干完了活，回到教导处，赵晗晃动晃动胳膊，郑秀华见状说道：“农村老师都干活，从春天的种，到秋天的收，都是领着学生一起干，铲地时学生可以干，割地时只有高年级同学能干。打场，扬场男老师就是主力了。”
　　下班了，煞风了。赵晗骑着单车，在秋天的晚霞中，很累，但心里很舒畅，因为她觉今天为家里挣钱了。
　　她有用了，不再用爸爸的工资了。想到这，在树林旁边骑着车，闻着叶子的香气，向着家的方向快速地骑着。
　　家里的赵庆海，已经做好了饭，在等着孩子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