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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禾苗月下悄悄笑

作品名称:荆棘人生路(上)      作者:志在千里      发布时间:2017-07-20 09:13:17      字数:4633

  经过二十多天的精心治疗,朱凌志的伤势虽然已基本好转,但他的额头上却留下了一条既长又深的疤痕,这疤痕永远也抹不去,好像被刀竖着砍过一般,骨头都被撞碎了,额头也凹进去了,这一次他算彻底破相了。
  朱大山把朱凌志从医院带了回来,他每天呆在家里像个傻子一般、反应十分迟钝,对谁都不愿搭理,谁来看他、他都是冷冰冰的,一点也不热情,好像别人借了他的米还了他的糠似的,一肚子的不高兴。这大概就是他的大脑受过伤的缘故吧。
  也许这是命中注定,朱凌志这一生中就不能当律师,他想当律师的梦也只能是做做而已,上帝根本不安排他去做律师。尽管他付出了很多、也做了很多的努力,但是他的所有的努力都已白费。
  不能当律师了,但人还得要活着,人不能因为自己不能当律师就不活着了,朱凌志正视现实,他决心和父母亲一起搞好自家的责任田、种好自己的责任地,不再对当律师心存幻想。
  光阴似箭、日月如棱,很快就到了春天,春天到了,大地复苏,百花盛开,绿草破土而出,一年之计在于春,这时间呐总是在不知不觉地过去,很快就又到了清明。有一句农谚叫做“懵懵懂懂,清明下种。”清明时节到了,就已进入了春耕,农田里,家家户户在犁田打耙,一片忙碌。朱凌志刚病愈不久,他只能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工作,遇到春耕生产,他就帮着父母莳田,他年轻手脚灵活,比他父母亲速度快,因此各有所长,早稻禾苗长势良好,很快成熟收割,早稻收成虽然不算丰收,但是比起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前要强多了。那时的水稻生产都是双季稻,早稻收割后,就立马莳晚稻,搞双抢是最忙的时节,既要打禾又要莳田,人简直忙得不像一个人样。
  朱凌志所在的院落是一个高山坡,坡上除开天然水没有其它的水源,对于一个靠天呷饭的小乡村来说,村民们每年盼着风调雨顺,但这该死的“天老爷”不会按照村民们的主观意志为转移,时不时地大动肝火,向大地抛出火球,遇上了这大旱之年,不说向禾苗浇水,就是连喝水都成了问题,队里的井水干了,村民们要到五六里外的地方去挑水,水在他们队里就比金子还贵,为了缓解水紧张的局面,队里每到冬天农闲时就组织全队社员上山修水库,每个小队打着一面红旗,那红旗插遍了整个山野,好像红杜鹃一样满山遍野都是。那时的朱凌志还小,他虽然也在挖山、挑士,但顶不上一个当场劳动力,只能是帮帮忙而已。
  经过了几年的努力,两个水库基本建成。他们大队虽然新修了两个水库,但只能缓和一下水的紧张局面,尚不能解决用水老大难问题。朱凌志所在大队是个十年九旱的地方,每年在抗旱这一档子上耗费的财力、人力最多,特别是遇到大旱之年,水库里的水也只能是杯水车薪,社员们就只好昼夜不眠守水。
  自从搞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大队改成了村、小队改成了组。朱凌志虽然没有考上大学、虽然没当上律师,但是他的名声还是很好的,他也算得上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他一旦遇到什么困难,他的那些昔日的伙伴都很乐意去帮助他。
  天旱、又是天旱,“秋老虎”来了,这“秋老虎”比真老虎还厉害,它横行霸道,每到一处就像被火烧过一般,到处一片焦土。朱凌志家曾饱受其害,他在很小的时候就靠用肩膀挑水抗旱,今年的“秋老虎”比往年还来得猛烈,太阳像要吃人一样,火辣辣的烤得大地冒了烟。地面的尘埃飘浮着,风是火热的,吹在身上似火烤着一般难受,汗如雨下,一落到地面就蒸发了。
  一条条裂缝在在朱凌志家的田中横七竖八地躺着,张着口喘着粗气,禾苗的根露在缝隙里、雪白雪白的,不粘有半点泥土。绿绿的青苗、低垂着头,恹恹地站在缝隙的边缘,要死不活的,很是让人看了心痛。
  村民们像赶集似的,来村委会买水,抽水的顺序以抓阄为准。水库有两个:一个在黄毛界上,地势高,水不用抽,一放即可。但该水库是新修的,水的库存量不多,放上十天半月就见底了。另一水库在公路旁边,离公路大约有三百米的距离,地势低洼,水的存量相对黄毛界上的那个水库要多得多,但水必须用抽水机抽,否则上不了岸、进不了水圳,相对水库低洼段来说大有“黄河之水天上来”之感觉。每年都是如此,遇到大旱之年再多存量的水库也会抽到见底。
  抓到阄的村民都得轮流来,按先后顺序,每户只能买一个小时的水,对于承包面积宽的农户可以放宽政策,一次可以购买两个小时的水,其它再没有优惠政策,哪怕某农户再有钱也不能用钱解决买水的问题。
  那时,在朱凌志所在村有上千口人,有上百户人家,天旱了,谁家的田都不会存有很多的水,即使有水也不会存得太多,种过田的人都知道:灌溉农田必须合理用水,往田里加水必须符合水稻的生长规律,在插田后要用适量的水让刚移植的秧苗活蔸、从此时起变成禾苗,好象姑娘出嫁后变成少妇一般,需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需要有一定的养分促其成长,当由秧苗变成禾苗后必须晒蔸,晒蔸必须排水。更何况稻田不是水塘、更不是水库、不可能存有很多的水,遇到大旱之年每一丘农田都是缺水的,水是农作物的“血液”,没有水农作物就不能生存,而农作物就是大家的口粮、与每个人的生存有关,在关系民生问题上村委会不敢马虎、不敢感情用事、更不敢厚此薄彼、不可能不把一碗水端平,否则就会人心涣散、就会难以服众、甚至会闹出人命。
  面对着生存问题,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没有哪个村民有那高风亮节、宁肯自家的禾苗旱死也要把水让给人家,除非自己不想活了、除非自己是个傻子、除非自己是个疯子、除非自己是神经不正常的人才会这么做,这是原则问题,这是个人的切身利益问题,这是关系到一个家庭生死存亡的问题,几乎没人去做出让步的。生活在最底层的人并不是伟人,靠的是自己的双手劳动讨呷,没有能力去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那些忧国忧民的事都是伟人去做的,与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无关,虽然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但是匹夫有责也要在自己活着的前提下,否则皮之不存,毛之焉附?
  眼看着自家的禾苗快要旱死,大家都心急如焚,对于他们这些种田的人来说禾苗就是自己的孩子,与自己血肉相连,看到青苗软垂自己心里就会一阵阵疼痛。面对着这可恶的太阳,面对着这该死的“秋老虎”,他们寝食不安,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他们都要扛着锄头到田里去看一看,不管有水还是无水都要去瞧一瞧,瞧一瞧、看到禾苗虽然奄奄一息但毕竟还活着心里就踏实了许多。轮到自己放水的时间,自己就好像在黑暗中看到了光明、在生病时看到了医师、在开庭时看到了律师、在饥饿时看到了面包、在口渴时看到了梅子,是那么的如意、是那么的惬意、是那么的称心、是那么的开心、是那么的满足,自己乐得忘记了吃饭、忘记了睡觉、忘记了疲倦、忘记了头顶上还有那热日在曝晒。
  一群群的村民在水圳上川流不息,像单车链条般的往往返返,每个人都睁大眼睛盯着那水,生怕那水走了似的。在白天顶着热日、踩着热土,汗水浸湿了短裤,脸被太阳晒得黝黑黝黑的,手臂、上身被阳光剥了皮、露出了新肉又被太阳晒得黑里透红。到点的村民在水圳上溜来溜去,目不转睛地看着水在欢快地奔流;不到点的村民更是紧绷着神经盯着时间,生怕错过一分一秒。到了晚上更是谨小慎微,水圳上的村民,个个打起精神在等待着、等待着轮到自己抽水的时间,在等待期间有的刁根烟提提神、有的说说笑笑拉拉家常、有的几个人聚在一起借着月光打打牌解解乏,半夜起来守水虽然辛苦、且各自都有相冲突的利益存在但彼此仍有几份和谐,不见得因彼此有利益的冲突就显得有那么的自私、那么的不近人情。
  记得那时的农村都很穷,生产力水平低下,我们上一辈的人基本是没读过什么书的,他们在家务农还是传统的经营模式,因此很难改变家里贫穷的落后面貌,因家里穷我们从小就得帮助父母干些农活。
  朱凌志的律师梦破碎以后,他就决定当好一个农民,帮助父母亲修理好地球,那时朱凌志刚出车祸不久,身体尚未完全康复,对犁田、打耙的重体力活他干不了,但是莳田、割禾那些劳动他倒还能适应,那些农活他从小做惯了,不需要动脑子,只要动手就可以了。
  人生活在农村,身子骨不会有那么娇气,朱凌志虽然受过伤,但挖土种菜、种豆、种花生等他都得去做,因为他是一个男人,做为男人从小就得有担当。
  朱凌志虽然没有结婚,虽然在大树下好遮阴,但他父亲的这颗大树枝不粗叶不茂,加之他因出车祸住院花了一大笔钱,他家欠了一大笔账,为了还债,他不得不尽其所能去劳动。哪怕是深夜守水他也得去做,他要减轻他父亲的负担,他觉得他的父亲为了这个家已累得精疲力竭了。
  记得有一深夜朱凌志和和几个伙伴在一起守水,当时离轮到他家抽水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他的那几个都在打牌,只有朱凌志不会打牌,他站在一旁看他们打牌,不会打牌的人就体会不到这牌中的乐趣,他越看越觉得没味道,加之他白天辛苦劳作了一天,到了晚上又要继续守水他已深感疲倦。是的,人不是机器,机器开久了也会出毛病,更何况朱凌志还是个大病刚癒的人。
  到了深夜,朱凌志站在他们身旁,他的上下眼皮在打架,厮打得很厉害,互不相让,突然他的身子一摇、差点倒下去了,他对他们说:“我实在支撑不下去了,我想眯一会,等我接水的时间到了,你们一定要喊我噢。”
  “好的。”
  朱凌志以大地为床、以白云为被、枕着星光,闭目养神,他虽然疲惫得要死,但还是攒着心劲看着时间在他的心中移动,他不敢睡下、生怕睡下后自己睡得很沉、错过了接水的机会。
  朱凌志强打着精神、睁着眼睛、看着月亮、数着星星、数着数着他不知不觉地就睡觉了,而且睡得好香、睡得好甜、他睡走了疲劳、睡来了快乐。他一觉醒来感觉到自己轻松了许多。
  朱凌志醒来之后,一看闹钟他惊恐万分、自言自语说:“哎呀!我接水的时间已过一个多小时了。”他环顾四周,一看他身边原来的那些打牌的伙伴都不见了,他心想:“咯些自私自利的家伙全然不顾及我的死活,肯定是乘我鼾睡之机把我家的水接到他们家的田里去了,这人呐知人知皮不知心,我原以为他们往日和我交好,这点小忙他们肯定会帮的,我虽然在托他们帮忙时也曾对他们抱有怀疑的态度但最终还是相信了他们,没想到他们竟然害我,害得我无脸见我父母,害得我家的禾苗被活活旱死。”想到此朱凌志的肺都气炸了,但苦于自己没有证据就没有办法找他们算账。
  “失去了接水的机会我该怎么办?无容置疑我会遭受父母的一顿臭骂、甚至是毒打,买水花了钱不打紧,钱花出去了可以挣回来,问题是有钱也不能及时买到水,更何况我家里就穷得叮当响根本没有钱,我深知我这次的祸撞大了,给家里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同时我也感觉得到父母知道这事后的第一反应是什么,他二老一定会被我的不作为而气死。”朱凌志站在月光下思索着、踌躇着,他不敢回家,他深知自己回家后将面对的会是什么。
  朱凌志感到好后悔,他悔恨自己不该睡觉,不睡觉再坚持熬两个小时的夜就不会失去抽水的机会,这机会是他家好不容易才等到的,为了等这一个小时抽水的机会,他家足足排了一个礼拜的队。他们全村上百户人家,排队买水、抓阄等水很不容易。
  失去了放水的机会,朱凌志感到好痛苦、好失落、他站在水圳上眺望家里的责任田,他似乎感觉到了那禾苗对他的怨声,埋怨他不尽力,埋怨他不尽心,埋怨他做为一个男人而没一点责任感,埋怨他不关心它们的死活。
  其实,禾苗对朱凌志的怨恨并没有错,如果在哪天晚上他没贪睡及时接水就可以给这些禾苗润润“喉”,这些禾苗也不会因缺水而喘不过气来。
  朱凌志为了表示“歉意”,他借着月光扛着锄头,怀着沉重的心情径直往田间走去,他边走边心生疑惑,他觉得好奇怪,下午都旱得裂了缝的水圳怎么会变得如此湿润,难道是别家从这里放过水?他带着好奇的眼光递着水路走,走到水的尽头,他突然大吃一惊:“我的天呀,这几个家伙竟然把水给我放到了田里!”他在惊喜之余又返回了水圳,迅速寻找他的那些伙伴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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