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绍本良临阵良心坏 义勇军沙场表忠魂

日军一手策划的侵热战争已经开始，并迅速击溃驻守赤峰城的孙殿英部，由此得以集中北路和中路两处兵力疯狂地向朝阳前线的南岭、大板多头并进。企图一举攻占北票、朝阳。可奉命守卫朝阳的万福麟两旅仍在距朝阳几百里之外。驻守在朝阳的守军只有热河军十九旅和李海峰、孟召炎部义勇军，形势万分危机。
北路和中路两路日军一同向中路压了过来。热军十九旅和李海峰、孟召炎部义勇军面临极大压力，朝阳危在旦夕。在紧要的关头，热军十九旅全线动摇，咒骂万福麟部姗姗来迟，企图提前撤退。
义勇军第五军团司令宋九龄将军，在此关键时刻，率领李海峰、孟昭炎两路义勇军四千余人，开到第一线，百般说服、动员汤军副总指挥，兼十九旅旅长董福亭。宋九龄将军说：“在万福麟接防部队未到之前，我们必须守住阵地，打退敌人进攻。这是我们身为军人义不容辞的责任！否则我们将成为民族的千古罪人啊！”
“什么罪人？日本军队占领沈阳，三十万大军一枪不发撤到关内，总司令不还是总司令吗？”邵本良抢过话说，其它军官气愤的嚷嚷着。
“放肆！”董福亭闻言大声呵斥，十九旅的将官们不再言语。
董福亭本是汤玉麟绿林挚友。是辽宁阜新人，素有爱国思想，对日本人痛恨不已。他和宋九龄又同是东北讲武堂毕业的同学。在宋九龄的要求和动员下他终于答应：“友军不来换防，必固守抗敌，寸土必争。”
但面对崔兴武旅降敌，北线失利，他又产生了疑虑。他说：“崔兴武降敌，北线失利，孙殿英败逃，我想老汤必收缩热河部队，保存实力，是否考虑放弃北票，退守朝阳，与万福麟联合抗敌为好？”
宋九龄洞悉董福亭动摇的心理后，果断的说道：“战争胜败，关键在于军心稳定，上下一致，但更主要在于长官之决心。去年日军来犯，我们能共同坚守这块阵地，就是由于军心齐，配合得好，因此取得了胜利。目前，虽日寇兵力增加，气势凶猛，但我上下同心，居高临下，据险而守，料敌机械化也难以施展。只要我们坚守北票两天，万福麟的两旅赶到增援，把敌人阻止在大凌河东岸的目的便可实现。”
董福亭只得说：“好！既然老兄这么有信心，那么咱们就打一下！”
日军中路攻势终于开始了。
第一天，董福亭旅履行诺言，极力配合义勇军向敌寇发动攻击。经过一天一夜的浴血争夺战，终于把一度失手的朝阳寺、南岭从日军手中夺了回来。打击了日军的嚣张气焰，振奋了军心。救国会主编的《抗敌》小报用大幅标题报道：“西义师团再次受挫，南岭、朝阳寺，仍屹立在我军手中”又报道：“董福亭旅长身先士卒，督令三团与敌展开白刃战……”
再说日军西义师团屡次在朝阳寺、南岭之间受挫，受到武藤严厉的训骂。武藤限令西义在四十八小时内，夺回南岭、朝阳寺两处阵地，否则以军法论处。
恼羞成怒的西义一郎，一面向他的部下，下达了决死的命令：“宁全军覆灭，将官剖腹，也要夺回两处阵地。”一面又逼使汉奸张海鹏：“所有满军统统前头开路，夺回阵地，否则提脑袋来见！”
张海鹏为讨好西义，凑上前来向西义献计道：“属下有一计，必让热河军全线溃败，乖乖的交出阵地来！”
“你有何计？统统说来！”于是张海鹏对着西义的耗子耳朵吹了一阵。西义闻言，立时“哈哈”大笑起来。连连说道：“你的！事成之后，功劳大大的！”
再说武藤，为了支援西义师团攻打南岭和朝阳寺，又从北线调来二十架轰炸机，三十门大炮，二十辆战车。此时的西义又像吹足了气的死猪，不可一世的对着中国军队的阵地嚎叫着：“大大的轰击！统统的炸平！让那些中国人，全部的、统统的死啦……”
第三天天没亮，日寇的攻击就开始了。只见南岭、朝阳寺的上空，像飞燕似的机群，三五成组来回穿梭，对中国守军的阵地，狂轰滥炸。飞贼走后，几十门大炮又接着轰击开来。此时南岭、朝阳寺两块阵地，硝烟弥漫，大火燃烧，山石几乎被削平，所筑之工事，也被淹没填平。方圆不到三十华里的南岭、朝阳寺漆黑一片。
此时宋九龄、董福亭、李海峰、孟昭炎四位指挥员，各在自己的指挥所里，手握电话听筒，指挥自己的部队：“各团沉着，不得慌乱！工事炸毁，立即抢修！”
李海峰把宋九龄、刘刚等人安排在一个山洞里说：“日军可能全面出击，请不要出洞……”
宋九龄用望远镜扫视日军行动之后，立即打电话告诉董福亭：“董佐！时候到了！敌人可能要发动全面出击，请你命令火炮、重武器准备，当敌出巢之后，全面射击。只要把敌人压制在大河套里，我两师骑兵就从两侧全面出击，杀他个首尾不顾。”董福亭回话说：“好！一切按计划实施。”
正如李海峰所料，日军三个旅团，两个满军师，在西义的亲自督战下，像一群黄蜂似的出了巢穴。在轻重机枪、小炮掩护下，满军两个师，拉开十几里的长宽，冲过了凌河。日本皇军步兵，尾随在后，打着膏药旗，亮着长长的刺刀，鬼哭狼嚎的向河西冲来。在步兵两边还出动骑兵护卫，预防我骑兵突然出现拦腰斩断。
李海峰看到眼里，马上打电话告诉董福亭：“董佐！到时候了，你命令炮兵打两旁敌人骑兵，让他步兵脱离骑兵接近阵地，然后我两师冲杀出去。”
董福亭为配合义勇军的行动，向属下三个团下达火力支援命令。一时间凶猛的火力，打得日军骑兵四散奔逃。失去保护的步兵在沙滩上既无工事，又无隐蔽，在三里多开阔地上，任凭督战队叫破了喉咙，打死一批又一批，满军还是一堆堆卧倒在地不肯前进。就是猫腰前进的，也被轻机枪打死打伤，滚爬在大河套上，不敢向前冲锋。
宋九龄将军一声令下，义勇军两个骑兵团，从两翼呐喊着杀了出来，与日骑兵展开了激烈交锋。义勇军步兵，也全部出动，试图迂回包抄，打他个首尾不得相顾。
此时如果热河军再发动冲击，就可能全部打退敌人的攻击。可是万万没有料到，当义勇军全部出现在开阔地时，董旅邵本良一团重火器突然停止射击。南北虽有火力掩护，但相距遥远，交差火力一下中断。眼瞅满军、鬼子从中间钻了进来，对我义勇军步兵形成了反包围。
李海峰、孟昭炎一见，马上电话质问董福亭：“一团为啥停止射击，按兵不动？”
董福亭抓起电话对邵本良一团指挥部大叫着：“邵团长！你们为啥停止射击？”可连叫几声无人搭理。
董福亭气急败坏地大骂：“邵本良！你他妈的再耍滑头，贻误战机，老子非毙了你不可！”
忽然，电话回骂：“董福亭！你死到临头还他妈受人牵制呢？告诉你，老子不奉陪。我要走了！”
“你，你到哪去？你，你敢！”
“嘿嘿！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识时务的，就跟老子走，决不亏待你，可以当个师长，否则，哼！量你也跑不了。”说罢，邵本良电话“叭”的一声挂断了。
“不好！邵本良可能和汉奸头子张海鹏勾搭上了，这，这……”
董福亭十分害怕这个团叛变，一旦叛变就会造成全旅动摇。于是他往地上一蹲，连连叹气：“啊，天哪！这仗没法打了！我这个旅要乱套，要乱套！”
他猛地站起，抓起电话，对着二、三团连连喊叫着：“邵本良叛变！你们两个团拉出去，把他给我追回来！”
因为二团长是汤玉麟的三弟汤玉山，三团长是董福亭的长子董汉卿。听说一团长邵本良带着汤家血本叛变投敌，两团立即派兵追击。这样一来，十九旅真就乱套了。
就在这时，汤玉麟又突然打来电话，责问董福亭：“你们为什么还不移防，等在那里找死？”董回答：“于兆麟、丁喜春两旅，根本未来接防，咋能弃守阵地而去？”汤玉麟大骂：“操他祖宗的！各保实力，他们又想夺咱们地盘，关键时候又不往前上！妈拉个巴子的，撤！责任不在我们！”
董福亭为顾全大局，不但没把邵本良投敌告诉老汤，而且一再催促：“赶快命令于、丁两旅前来接防。”电话就此中断了。
且说这邵本良，原是张海鹏的嫡系军官，张海鹏投敌后，拉拢邵投敌，并许以升任师长，此事已近一年多。邵本良这个贪生怕死、没有气节的家伙，也早已下了投降的决心，无奈他手下只有一个营听他的指挥，他害怕鸡飞蛋打，未敢轻动。加上董福亭旅长治军严、管束紧，没有机会，他只得等待时机。此时，正当敌我两军战事紧张之时，张海鹏突然派人携大洋二十万，委任状一张，命令他：“袭击义勇军，造成董旅慌乱，帮助皇军包围义勇军抢夺阵地。”
当日军发动猛烈攻击时，义勇军两师出击抵抗，在万分紧要的时刻，邵本良突然停止火力支援，他命令一营官兵，调转枪口对着李海峰部义军的屁后猛烈的射击。并嚎叫着：“消灭土匪李海峰，冲出包围圈，打起白旗就是胜利。”“一团弟兄们！你们的老团长，为了你们的身家性命，命令你们立即打出去，消灭红胡子，撤出北票城！”
这个团的官兵，摸不清虚实，在邵本良的欺骗下，转身对着穿灰色军装的义勇军进行了猛烈的射击。义勇军还没有弄清虚实，便一批批的倒了下去，鲜血染红了沙滩……
此时，日军师团长西义一郎，见张海鹏诱降成功，立即督令日伪军集中火力向李海峰、孟昭炎两部义勇军四千余人，进行前后夹击。
在这关键时刻宋九龄立即寻找董福亭旅长问个究竟，可是董福亭已被他的两个团长架着走出旅部，迫使董福亭把阵地交给并未带来一兵一卒前来接防的万福麟属下于、丁两旅参谋长。临走时董福亭勿勿给宋九龄写了一封短信，然后率两团撤出阵地。
宋九龄见热军撤走，疯狂的日军进攻得手，抢占了两处阵地，并向李海峰、孟昭炎两部义勇军展开全面、压倒优势的攻击，或者说屠杀。在十分危机的情况下，宋九龄激动地对刘刚说：“董福亭是个爱国军官，他咋能放弃阵地，临阵脱逃啊？”
刘刚报告说：“据十九旅侦察报告，东北军于、丁两旅，上来两位参谋长换防，不知详情如何？”
正说着，传令兵送来一封急信，刘刚打开一看：“啊！董福亭的信！”
“念！”刘刚念道：“九龄兄！只因弟平时对部属教育不够，管束不严，造成一团团长邵本良临阵投降，带来全旅巨大灾难，所受之损失难以言谈。现将阵地移交于、丁两旅，请兄速撤以免遭无谓伤亡。吾观目前万帅昏庸，汤帅贪婪，不但北票失守，朝阳指日沦陷，热河也将很快陷入敌手！抗日、抗日，谈何抗日？福亭军人，从来服从命令，今日事出无奈，不能与兄携手，请兄安排义勇军善后。因撤退慌乱，难以面告，吾兄珍重，福亭…”
宋九龄听罢，立即命令刘刚：“通知义勇军全部撤出阵地，到总部集结待命。”刘刚接令后，带着卫士向李、孟阵地跑去。到了指挥所，只听两个参谋长连声叫着：“宋处长，快快把李、孟两司令叫回，他俩要拼命了。”
刘刚深知他俩个性，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顾一切，万一他俩出事，全军就要覆灭，于是撒腿就追。
此时李海峰、孟昭炎两人，眼瞅邵本良投敌，董福亭率两团放弃阵地，义军陷入孤军奋战强敌夹击之中。兄弟们一批批倒在血泊之中，一批批跑散，气得他们两眼发红。大声呼叫：“弟兄们！最后拼命时候到了！向日寇讨还血债啊！”
他俩正组织三百骑兵准备同时出动，与敌人决一死战。正值此时，刘刚突然跑来，大声喊：军令，停止冲击，立即撤退！”
“撤退？可我们的弟兄，我们的阵地，我们这个仇……”李海峰瞪着红眼珠子吼叫。
刘刚严厉的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撤退！立即撤退！”
这时宋九龄将军也及时赶到，他严厉批评李、孟两位的拼命主义，再次命令：“已经到了这步天地，你们还要和死难的弟兄们同归于尽嘛！马上撤出阵地！”李海峰、孟昭炎被迫执行命令。
就这样，李海峰、孟昭炎在炮火中，组织活着的弟兄，背起死去的亲人，含着悲痛的眼泪，最后撤出阵地。
日寇随即占领北票城。
宋九龄将军率李海峰、孟昭炎两部不足千人的队伍，走到天亮，才进入羊山肖家店总部。他们悲愤、劳累、饥渴、向地上一躺，便呼呼睡去了。
可李海峰的火气、怒气、怨气不但没消，反而增长，他瞪大两眼不能入睡。他想：“做梦也未想到，在一日之内，造成如此惨败，四千人受到夹击剩下的不足五百余人，险些宋将军和自己也送了性命。抗日、抗日！这日怎么抗！今后李海峰还能抗日？”
他越想路子越窄，索性爬起，哭泣着：“抗日不到三年，送了几千弟兄生命，丢了根据地，几十万父老乡亲生命财产陷入敌手，我活着如何向父老交待？”
这样想着，他走出院外，把手枪推上子弹，痛苦的在心里叫着：“朱老、宋将军、刘刚弟弟，再见吧！”
李海峰慢慢举起手枪，枪口对准自己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