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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蒋定舟再胜义军 岳鹏举细说方略

作品名称:洞庭狂澜      作者:铜盆孤雁      发布时间:2017-08-02 17:08:31      字数:10165

  王燮讨伐杨幺无功,社木寨一役,官兵败绩,消息传到宋廷,高宗一纸圣旨下到荆湖北路,就把王燮连降了三级,将他贬到光州做观察使去了。
  王燮走了,程昌寓打了杨钦最后一役,也离开了鼎州。走在离任的路上,程昌寓还是很伤心的,他觉得这高宗皇帝不知道好歹,赏罚也不分明,无功的要罚,有功的也要罚。
  刘豫那边对连结杨幺一起攻宋的战略,还是在不遗余力的做下去。高宗正因为害怕杨幺与刘豫连结,十分忧心,才下命岳飞讨伐杨幺。
  刘豫手下的光州许知州在绍兴四年年底又先后派去了十名使者,这些使者就像中了邪一样,无一不是来到周伦寨,他们都不知道这时候的周伦已经被程千秋招谕了。
  正月己未,甲子奏至,高宗谓宰执张浚曰:“许略为刘豫结连杨幺,及结张昂山寨,凶逆宜诛,今来归朕,不欲失信,当贷之。”沈与求曰:“陛下方图复中原,倘示大信,安反侧,臣壶浆载道,以迎王师矣。”
  周伦这时候的身份很尴尬,你要说他是义军,他却是被程千秋招谕了,你要说他是官兵,他却还没挪窝,还是占着滩水寨和武口寨,伪齐的人来到滩水寨,都是把周伦当义军首领看待的,也都认为周伦这人是可以说得动的。
  杨华第三次投降官府以后,龙阳洲大寨就被宋军占了,为了和杨幺大寨成对角夹住龙阳县城,杨幺才叫周伦在这里建了滩水寨,谁承想,这个周伦也是个靠不住的家伙。
  周伦捉住这些使者无话可说,就是一个字‘杀’,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周伦杀了这些使者后,又将此事报告了程千秋,他给程千秋的诉状说:“刘豫遣来招诱使臣前后十人,已行斩首,乞下边界讥察。”
  程千秋就将周伦的诉状转到了宋廷高宗手里,高宗阅后大喜,他感到这个周伦不是杨华那样的角色,他是真投降,不是来诈骗朝廷的。高宗特降黄榜褒奖周伦等忠义,并于二月十四日向起义军提出招安条件。高宗诏曰:“黄诚、杨太、周伦等,已前罪犯,一切赦免,疾速来太平州,建康府,以来枢密知院张浚行府、并开府刘光世军前公参.更当优异转官,依旧充水军。若内有愿乞外任、或邻近军州铃辖都监差遣者听。或愿归农人,即于鼎、澧州拔赐田土,支破口食.借贷种子养赡,仍免五年税收。”又“诏黄诚等忠节显著,深可嘉尚。”
  看官看到这里可能不解,明明是周伦递交的诉状,高宗怎么没提周伦的名字,而是提到的黄诚。看官不知道,这个周伦在义军中原本和黄诚最亲近,他就是黄诚的左膀右臂,周伦投靠了官府,黄诚就不能如臂使指了,他在周伦的劝说下,也投靠了官府,黄诚在义军中官职和威信都比周伦大,高宗的谕旨自然只提到黄诚。
  高宗一面嘉奖黄诚、周伦,一面谴责刘豫手下的许知州,他说:“你这个叛贼,就是个地地道道的汉奸,你还要连结杨幺来攻我大宋,真是罪该万死!”
  岳飞对周伦斩杀使者这事的看法不同,他给高宗上书说,义军是可以招谕的,只要许以官职利禄,就不愁他们不为朝廷驱驰,您何不将荆湖一郡授予黄诚、杨幺治理。
  到了绍兴五年二月间,高宗调整部署,命张浚为右仆射、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都督诸路军马,又正式任命岳飞为荆湖南、北路,襄阳府路制置使,领兵进攻杨幺。
  高宗一面调整部署,一面继续招谕义军,他下诏曰:“诏黄诚、杨太等,如率众出首,当与湖南、北路知州差遣。以前罪犯,一切赦免,疾速前来•••公参,当更优异转官。”
  也有人和高宗唱反调,侍御史张致远对人说:“天下之势,犹一人之身。庶民在心腹之中,外国在皮肤之外。故外国侵侮,是谓皮肤不仁,苟善用药石,其去甚易;庶民稔乱,是谓心腹蓄毒,若养而不治,其愈实难。今之洞庭•••心腹之疾也。今•••洞庭阻固,累年如兹,招安之人屡至而大半不还,水陆之师每至而不敢深入。臣尝究其曲折,盖其巢穴锦亘甚广,军民啸聚甚众,积蓄甚富。”
  张致远的意思是官兵几年杀贼,收效不大,就因为义军巢穴过多,人数过多,财富也充足。
  这时候杨幺义军,尽管有几个寨子被破,尽管杨华、黄诚、周伦投降,却还是势力庞大,他们拥有大大小小的首领三百人,义军和家眷人数超过三十万众,大小寨栅七十余座,舟船数以万计,存储的粮食支撑一年战事没多大的问题。
  张致远的言论还是很有见地的,影响力颇大。
  宰执张浚自从接到讨伐杨幺大任以来,一直殚精竭虑,思考良策,建康是东南大都会,洞庭湖实据上流,如今,杨幺势盛,壅遏漕运,格塞形势,为腹心害,不先去之,无以立国。
  要除去这个腹心之患,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杨幺义军据重湖之险,春夏则耕耘,秋冬水落则收粮于湖寨,载老小于船中,而尽领其众四处进击。高宗的方略是‘且招且捕’‘剿抚相兼’,他不能违背高宗的方略。
  思来想去,张浚一反过去传统做法,改过去‘以冬用师’为‘盛夏讨之’。过去以冬用师,杨幺义军可以拼力抵御,官兵却难得志;盛夏时节,义军分散耕种,劳累于田间阡陌,即使集中抵御,也会疲于奔命,又不能守其田亩,倘若禾稼蹂践,则有秋冬绝食之虞,党与携贰,必可招来。
  张浚的第二个做法就是,对逐寨先出首人,多方存恤,首领申行府授官,余人给以闲田待之。谁先投靠官府,就重奖谁。这是一种利诱,几人能不动心?
  张浚的第三个做法是,调集官兵,四面包围,命令湖南安抚司官兵分屯湘阴、乔口、益阳、公安以及南阳渡;鼎州官兵,令程千秋分拨紧要屯驻,把住关卡。
  张浚的第四个做法就是奖赏招谕人,谁招降了义军一人,比价斩杀义军一人,类推其余。这可是一个大胆的做法,若有人去招降了一寨义军,那就全是招谕人的功绩。
  无论是皇帝高宗还是宰执张浚,他们都没料到杨幺就是个铁杆造反者,杜湛击破杨钦寨和张浚新策略深深激怒了他,杨幺又开始主动出击官兵。
  杨幺得到消息,王燮就要启程离开鼎州前往光州,他想给这个老对手送点礼物,就想到了要在卞山道上伏击他一下,卞山是他的必经之路。
  探子已经打听到王燮启程的日期,又打听到他们的人数,就来报告杨幺,杨幺问探子说:“你的消息准确吗?”
  探子说:“应该是准确的,我在鼎州城菜市场听得两个王燮随营厨子的对话,他们在采购旅途物资。”
  “他们只有一千人吗?”
  “应该是的,采购货物的时候,他们就是按照这个量采购的。这一千人应该就是王燮的亲兵兵营。”
  杨幺想了想,应该是不错了,官兵是多,王燮他调,不可能让他带走好多官兵的,带走亲兵的可能性却是很大。
  润二月的某天,王燮带着亲兵一早就上路了,一路上,看着渐渐复苏的生机,看着农村里的袅袅炊烟,他的心也有了一丝的宽慰。
  下午,王燮他们走进了卞山,他们不是要越过卞山,而是要沿着卞山山麓走过去,卞山的对面也是一丛很长很长的山,这些山看似不高,你要爬过去却要花半天工夫。
  杨幺带了二千人马,早早就来到了这里,一半埋伏在此地,一半埋伏在前头,等到王燮他们走进了伏击圈,杨幺一声令下,义军就从柴草里爬了出来,冲向卞山山道。
  王燮亲兵营的人个个能打,他们提了砍刀就去应战,两家人打得不可开交。王燮吩咐下去,叫大家不要恋战,快快往前走。
  官兵且战且走,还只走了一里地,草丛里又窜出一支伏兵,只见他们举着刀喊着‘杀啊’,冲了过来,义军两面夹击,围住了王燮的亲兵营。
  王燮一看,大事不好,若是纠缠下去,大家必然死在这里,太不值了啊。这样一想,王燮就叫住了身边一个最亲的兵营长,叫他带着自己的三百兵士护着他奋力杀出重围,又叫其余两个兵营长带着他们的兵拼死抵抗义军。
  俗话说,好汉难敌二手,一千官兵鏖战二千义军,官兵就占了劣势,要被消灭的结局是肯定了的,谁都看到了这点。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官兵人少,更是意识到要拼死抵抗,或许还会留下一条性命。王燮在那一兵营的护卫下,迅速脱离了战场,他们扬长而去。
  剩下的两个官兵兵营被义军截断包围在垓心,义军已经是三吃一了,胜券稳操在手,官兵更不示弱,双方的打斗进入到白热化地步,许多人的砍刀都缺口了,有的还被震断了,一个一个的人倒下去,变作了尸体,慢慢的僵直了。
  最后,被围的官兵全军覆没,义军也战死了八九百人,杨幺看着一地的尸体说:“我们是胜了还是败了?”
  没人回答他的话,大家不知道何为胜,何为败,官兵全军覆没,应该是他们败了,义军死的人数多多了,应该是义军败了,总之,人们分不清胜败,其实,杨幺也是分不清的。
  回到了宝台山,就有太尉夏景,都统李全、统领赵暹前来请战。夏景说:“启禀大圣天王阁下,我们三人前来请战,还请天王恩准。”
  杨幺看着这三人说:“为何要请战出征?”
  夏景说:“大丈夫就应该相时而动,身为义军,就应当匡救危局,共克时艰,为天王出征,扩充疆域。”
  李全说:“夏太尉讲得好,他说出了我们的心声,许多人都为义军建功立业,唯我三人,没得尺寸功业,坐享其成,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只好主动请缨。”
  杨幺抬头问统领赵暹:“你的意见呢,你是不是和他们一样?”
  “是的,我和他们一样的。自从投奔天王以来,我就只有随军作战的记录,没有独立作战的历史,我要打破这个局面。”
  杨幺说:“好的,好的,我们义军都要像你们呀,那就不愁打不开局面,你们说说,如何计划出征。”
  夏景说:“我们还是去攻打枝江,公安,前次,夏诚步帅不是去打了么,他没打下,我们再去帮他打下,为他湔雪前耻。”
  杨幺说:“这样也不好吧,我们不能在一个地方第二次摔跤,夏步帅没打下,你们就打得下么?再说,即使你们打得下,夏步帅的面子又放到哪里去?”
  李全说:“天王还是考虑考虑吧,我们打下了枝江、公安,不是给夏步帅难堪,而是给他报仇雪恨。我们义军么时候受过那样的气,去打他居然还靠不了岸,岂不是笑话!”
  杨幺说:“好吧,你们去吧,多带点兵,夏景打枝江,你们二人去打公安吧,打下了那地方,你们知道要如何做,我只交代你们一点,不要企图占据那里,你们见好就收,还是要回到龙阳县来。”
  夏景问一个地方带三千人够不够,杨幺说不够,前次夏诚带去了四千人都没打下,带三千人怎够,一处地方至少带五千人马。
  夏景说:“要不这样,我们还是不分兵吧,三个人合在一处,先打枝江,再打公安,这样的话,有六千人马就足够了。”
  杨幺点头答应,又叫夏景做了他们的头,其余二人做了夏景的下属,三人各带二千人马,明日辰时开拔。
  一人二千人马实在不多,三人合在一起就多了,他们开出了二十只战船,带着六千兵员从赤沙湖驶进安乡。
  过了安乡县,船队进入公安县,他们走的是松滋西河,蒋定舟自从打败夏诚后,他的官兵就没离开过枝江,他天天将探子派出去侦察,也估计到会有义军前来报复,一面向解潜请求援兵,一面设计防御工事。解潜很满意蒋定舟的能力,就给他再拨出五个兵营一千五百人,这样一来,蒋定舟手里就有了四千五百兵士了。
  当探子将夏景义军船队进到了松滋西河的消息报到蒋定舟大帐时,蒋定舟就派亲兵叫来了知县和县丞。
  蒋定舟说:“杨幺贼兵又来了,他们这一次来了六千人,先犯枝江,以报一箭之仇,再犯公安。我们这一次要做充分准备,叫他们有来无回,统统消灭他们,让他们葬身长江。”
  知县说:“蒋将军你口气好大啊,他们有六千人,你们即使增加了一千五百人,也不如他们的人多啊,如何全歼他们?”
  县丞说:“是啊,我还是觉得我们撤出县城的好,义军扑了个空,他们就会回去的。”
  蒋定舟厉声说:“怎么讲话啊,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怕他人多作甚,人多是水,我们在岸上,他们在水里,他们要消灭我们就得上岸来,这样,他们就变成了劣势,我们只要设计好防御工事和防御程序,就能打败他门,再说,我们还一个县城的人民,动员他们帮我们官兵,我们不就是几万兵员么,还怕他么?”
  知县连忙说:“将军教导的是,是我们鼠目寸光,是我们胸无韬略,将军尽管吩咐,叫我们做甚就做甚。”
  初春时节,长江水浅,蒋定舟叫知县组织市民明日里在江边沿江打桩,凡是战船可以靠岸的浅水区,一律打上木桩,叫战船不得靠岸。又和前次一样,叫人搬运来砖块石头,以作投掷之用。
  这样安排妥帖后,就吩咐两个兵营长,叫他们一人领了三只战船,一兵营人马,去上游和下游埋伏起来。
  这两个兵营长一个叫潘至,一个叫严坡。蒋定舟对潘至说:“县城前面往上二里处有一个水湾,你把战船湾到那里隐藏起来,等到贼兵战船开到了县城前水域,你们就驶出来,靠近他们的战船,将火把掷向他们的战船,你们一定要带足火把带足油。”
  然后又对严坡说:“县城前往下几里路远有一条沮漳河,你把船湾到那里躲起来,等贼兵的战船全部过完之后,你们战船就尾随上去拦住他们,也是要带足火把和油,靠近他们战船后,就投掷火把烧他们的船。”
  蒋定舟说:“我们这次能不能全歼贼兵,就看你们能不能烧了他们的战船,你们若成功了,我们就有把握全歼他们。另外,你们每人都要带两样兵器,一是长竹竿,二是鱼叉。长竹竿要把竹竿梢削尖,这样才会有效地消灭敌人。不过,你们要记住,你们的任务就是千方百计烧他们的战船,而不是杀他们的人。”
  潘至和严坡领命而去,市民们这两天也是忙的一塌糊涂,他们很兴奋,能在很短的时间里,遇着两次和义军作战的事情,这是他们的荣耀,能为打败义军而出力,更是他们的荣耀。
  沿江五里地带,都堆放着砖块石头,官兵和市民这两天就日夜守在这里,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义军的到来,等待着即将流血的战场在眼前开辟。
  两天后,夏景的战船队果然开到了枝江城下。
  目的地到了,几天来的逆水行舟让他们身心俱疲。到了城下,大家纷纷掉转头来,准备泊到岸边去,走在前面的船只突然停了下来,有人说:“船走不动了,水里似乎有暗桩。”
  岸上黑压压站着两万多人,他们手里都拿着兵器,乍一看,甚是吓人。夏景便站在船头上说:“枝江城老少爷们,我们是龙阳义军,我们是来解救你们的,为你们杀官吏,杀官兵,杀儒生、巫医、僧侣、卜祝、豪右。我们将为你们带去好日子,请你们不要敌视我们,好么?”
  蒋定舟说:“你叫什么名字,报上姓名,免得做了无名鬼!”
  “我叫夏景,是龙阳义军太尉,你是谁,你是蒋定舟吗?”
  “你是夏景,是不是夏诚的弟弟?你们兄弟真是太不争气了,一个比一个怂,你哥哥夏诚倒是救了一个人回去,这回你再来,怕是只能做个落水鬼了!”
  “蒋定舟你休得胡言,我们是来解救枝江城老少爷们的,你竟然率兵来抵抗,还不快快投降,免你死罪。”
  “你哥哥是夏猫儿,你是不是夏狗儿,你这狗儿说话也不和牙齿打商量,你看看你蒋爷爷,堂堂的朝廷统制,领兵几千,专门剿灭你们这班逆贼,应该投降的是你,你若是投降,我不但免你死罪,还可以报告朝廷,给你弄个一官半职。”
  气得夏景带了义军兵士就跳到水里,向岸边走来。
  起码有两千义军兵士下水扑过来,他们下水的地方有一胸深的水,春水依旧冰寒刺骨,他们在水里一边走,一边冻得牙齿直打寒颤,手里举着兵器,口里喊着打呀杀呀!
  蒋定舟带了官兵迎上前去,拿的拿砍刀,拿的拿鱼叉,市民们捡起地上的砖块就掷过去,直砸得义军头破血流。
  夏景终于带着义军兵士走出了水面,他们的小腿肚露出了水,人也顿时轻松起来,站在那里抖几抖,身上衣服里附着的水簌簌下落,正要睁开眼睛冲上来的时候,官兵就杀了过来。
  蒋定舟带着官兵杀过去,他们一身轻松,身上的劲头铆得正足,两军很快纠打到一起,义军兵士的劲还在水里就耗去了许多,无论如何都不是官兵的对手,很快就败下阵来,两千多人只一会儿就被杀死在浅水滩上,夏景的身上也被杀了几个窟窿,血水汩汩而出。
  船上的义军使劲将自己的船只靠上去,后面的人就往前面跑,他们的船只很快就开到了一起,成了一个大坪,李全又带了两千多人跳进水里杀上来,市民们捡起地上的砖块使劲往他们头上扔去,打得他们头破血流。
  这时候,湾在长江两头的官兵船只开过来了,潘至的船只先到,严坡的船队稍后一点,他们一来就发现,义军船队后面的船只,只有少数几个艄公舵手,真是天赐良机,就把自己的船只开了过去,点着火把扔到了义军船上,几百个火把仍在后面十几只船上,漆了桐油的木船很快就起火了,吓得几个艄公和舵手连忙往前面的船上跑去,后面着火的船成了真正的空船,官兵在外面用鱼叉叉着这些船插进前面义军的船只中。
  大火把江面烧得滚烫起来,热气和火焰飘到了半天云里,热量在四处扩散,没人可以扑灭这场大火,义军不要说从容地作战了,他们惊慌失措,所有船上的义军兵士全部跳进了水里,拿着兵器朝岸上走过来,岸上的市民仍在使劲砸砖块石头,他们冒着矢石前进,为的是不被烧死。
  冲在前面的义军与官兵展开了肉搏战,他们已经毫无退路了,退回去是烧死,冲上前去杀了官兵也许能活命。蒋定舟的官兵可不是吃素的,他们不等义军完全走出水面就杀了下去,一柄鱼叉就是他们的距离,官兵只在水齐膝盖的地方站住,鱼叉可以叉到义军的地方,义军还站在一腰深的水里,他们只好做了官兵的刀下鬼。
  李全在这次冲锋中成了刀下鬼,他没想到自己是这样一个结局,三把鱼叉一同插进了他的身体,有一根铁叉还贯穿了他的脖颈,他头一歪,眼睛一闭,就倒在水里。
  随同赵暹最后一批下水的义军兵士还有六百人的样子,他们看到前面的义军兵士就像倒城墙一样,一排排倒下去,没人救得了他们就叫身边的义军丢下兵器,把双手举了起来,这些人一看自己的首领投降了,就纷纷丢了手里的兵器,把手举起来。
  蒋定舟带着人退了回去,退到了岸上,然后朝水里喊:“把手举高,把手举高!把头低下,把头低下,让你们的头先上来!”
  赵暹只好硬着头皮举着双手低头走上前去。
  他走出齐膝盖深的水,走出齐脚板深的水,走到了岸上。蒋定舟威严的杵着战刀站在他面前,问他:“你叫什么名字,担任何官职?”
  赵暹冻得牙齿壳壳地响,他说:“我叫,叫,叫赵暹,我是,是,是统领,他们都是来,来,来投降的。”
  蒋定舟叫他脱了滴水的衣服,又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扔给他穿上,然后说:“你叫他们上来,整好队,带到我们营区去。”
  赵暹在整队,蒋定舟叫来三个兵营长,叫他们带了自己的队伍押着这些俘虏回到营区,给他们一人找一身干衣服换上。
  庞大的队伍开走了,战场上再没一个活着的义军兵士了,市民还没散去,他们还在看长江船上的大火,这时候,只有排在最前面两艘船没着火,蒋定舟叫人去将这两只船撑开,免得全烧了。
  潘至和严坡的几个兵营并没谁和义军作过战,但是,他们很成功,是他们的一把大火点着了义军船只,把义军赶下了水,细细一想,这就是一场混战,义军无论如何没想到自己会败得这么快,会败得这么彻底,夏诚那次是失败了,却是只损失了一千多人,没损失一只船,这一次,他们可是六千人众,几十只战船,无一生还。
  官兵的损失很小很小,他们只有二百多人的伤亡,其中,死亡的只有几十人,蒋定舟叫人去挖坑,将他们捡起来一坑埋了,又让市民来帮着拖拽义军尸体,将他们一个个扔进长江喂鱼去了。
  战场已经打扫干净,只有两艘船只是战利品。
  蒋定舟回到了营区,六百个俘虏低头站在那里,他们的周围站了几圈官兵兵士,他们手里拿着砍刀,威风凛凛。
  虽是脱掉了湿衣服,可他们穿在身上的只有一身单衫,还是显得很冷,大家就挤作一团,用身体取暖。
  蒋定舟说:“你们投降了,从此以后就不是义军了,你们心里服气么,是不是觉得今天输得不明不白?”
  义军都说:“我们服气,我们服气!”
  “你们是不是想学杨华的样?”
  “杨华咋哪?”
  “还做个阳不照啊,杨华咋哪,杨华就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降了再叛,叛了又降,反复者三。”
  “我们不学杨华,他是小人,我们是大人。”
  义军的回答让蒋定舟哭笑不得,他不想再和这些人说什么了,就问他们他们愿不愿意回去,要是愿意回去,就让他们回去种田,不过脸上要刺字,做个记号,若是还做义军,下次捉住了,就千刀万剐。
  大家都说不回去,就是回去了也是无活路,杨幺会杀了他们,他不喜欢放回去的俘虏兵。
  蒋定舟就叫人将他们打散分到各兵营里去,不让他们在一起结党,防止他们撬伙叛变。
  到了三月,岳飞带着他的人马就从池州出发了,他的目的地就是荆湖南路的潭州。高宗叫他讨伐杨幺,他不得违抗王命,只得将抗金事放一放,容后再说。
  不久,宰执张浚也来到了潭州,他要坐镇这里,直到消灭杨幺势力为止。
  一天,岳飞来到相府拜见宰执张浚。
  岳飞披一身铠甲,站在大厅中央,双手抱拳说:“宰执大人在上,请受下官岳飞一揖,下官披甲在身,原谅下官不能下跪。”
  张浚坐在当头中央大椅子上,连忙接话说:“免礼,免礼。”然后赐座,叫岳飞坐下来。
  岳飞身穿战袍,不太好坐,又不能不坐,只得将屁股坐在椅子前沿,两条腿半张开,双手掌摁在膝盖上。
  张浚说:“鹏举,我们没见过面吧?”
  岳飞说:“宰执大人,是的,我们没见过面。初次见面,宰执就能叫出我的字,真是有心了。”
  “那只能怪你的名气太大了啊,你现在可是威震金营,名扬海内的人物啊,谁不知道你岳鹏举啊,你是相州人吧?”
  “宰执大人,您在夸张我啊,您老才是赫赫威名!”
  张浚笑着说:“鹏举呀,我有那么老么,我今年好像也就是三十八岁啊,正在驱驰之时。”
  “我当然知道您正当年,谁叫您这么年少就做了宰执的,您在高位上,我就得尊您为老了。”
  “也是,也是,在你面前,我还是可以称老的,我大了你整整六岁,你才是少年得志啊!”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我今年也是三十二岁的人了,却还是壮志未酬,真的惭愧啊!”
  “鹏举,我想听听你最近收复襄阳六郡的事,你能说说吗?”
  “宰执大人,这没问题,我也应该向朝廷做详细禀报。去年春,我给皇上上《乞复襄阳札子》,提出收复陷于伪齐政权襄阳六郡的主张,我认为恢复中原,此为基本。奏议得到皇上许可,皇上又特别规定我岳家军不得称‘提兵北伐或言收复汴京’,只以收复六郡为限。
  四月十九日,我带着岳家军重返民族战场,由江州向鄂州挺进。在从鄂州乘船渡江北上时,我对幕僚发誓说:“不擒贼帅,复旧境,不涉此江!”
  五月五日,我们岳家军直抵郢州城下。六日黎明时,岳家军向郢州发起总攻。战斗异常酷烈,我坐在大纛下指挥,忽有一大块炮石飞坠在面前,左右为之惊避,我却纹丝不动。士卒攀登云梯,奋勇攻上城墙,此战,我军杀敌七千余人。郢州收复后,分两路进军。张宪、徐庆分兵东向攻随州;我领军直趋襄阳,与伪齐主将李成决战。李成原是游寇,见郢州一日便被攻破,再无勇气据守,仓皇逃遁。
  十七日,我军兵不血刃,凯歌进入襄阳。十八日,牛皋便与张宪、徐庆合力攻下随州城,俘虏五千伪齐军。我儿子岳云才十五岁,却是勇冠三军,手持两杆数十斤重的铁锥枪,第一个冲上城头。
  岳家军出师大捷,震动了伪齐。刘豫急忙调度兵力,还请来金朝番贼,与河北、河东签军增援。李成得到支援,欲夺回襄阳府,率领号称三十万大军反扑,又遭大败。金将刘合孛堇领军与李成会合,集结于邓州附近,筑寨掘壕,以遏制我军北上。我叫王贵等由光化路,张宪等由横林路,前去掩杀。
  七月十五日,王贵、张宪在离邓州三十余里的地方,与敌军数万接战。我又分遣王万、董先军兵,出奇突击,敌军大溃。俘金将领杨德胜等二百余人,夺马二百余匹,衣甲不计其数。只有高仲带领残部逃入邓州,闭门坚守。七月十七日,我军攻取邓城,将士不顾矢石,蚁附而上。一场血战,邓城终被攻克。斩杀金、伪军无算。我儿岳云又是第一个登城的勇士。我军攻拔邓州,活捉了高仲。我随即派遣李道前往唐州,于二十三日收复了唐州州城。王贵和张宪同时在唐州以北三十里,再次击败金齐联军,以掩护李道收复州城。同一天,信阳军也被攻克。就这样,我们收复了六郡。”
  岳飞的大段陈述让张浚对这件事有了一个清晰的了解,同时他也看到了岳飞的才略,这个人不光是个军事奇才,还是个不错的政治家,眼光高远,时刻把民族和朝廷装在自己心里。
  张浚说:“你刚才有句话是说‘恢复中原,此为基本’,你是不是认为收复六郡就是恢复中原的基本?”
  岳飞说:“正是,襄阳六郡地阔人众,紧接中原,翻过伏牛山、桐柏山,居高临下,直趋中原。”
  “见解深刻啊,襄阳府、郢州、随州、唐州、邓州、信阳军,这六州郡目前正是我们与伪齐争夺的焦点,若是让伪齐贼军占了,他们就可顺流而下,直捣荆湖南、北路,再下江南,获取两浙。”
  岳飞说:“我正是这样想的,我们不能让敌军占了长江上流,这样的话,我们朝廷面临的威胁就太大了。”
  张浚说:“现在,还是叫你来荆湖地区剿贼,对此,你有何见解。”
  岳飞说:“我赞同皇上的意旨,杨幺贼军是心腹之患,危害大于金兵和伪齐。这坨毒瘤长在体内,看不见,摸不着,不同于表皮之害的金兵、伪齐。我所遗憾的就是把我调来了这里,我熟悉和金兵伪齐军作战,对杨幺贼军一点也不熟悉,皇上要是用别人最好了。”
  “皇上不是没办法了么,他也用过别人啊,从李允文到王燮,皇上一共撤换过八任主帅,这个杨幺不是越剿越小,而是越来越大,他的贼兵和家眷,现在竟然达三十万众了。”
  “我听说一个叫程昌寓的主帅就做的不错啊,他手下有个战将叫杜湛的,就是个常胜将军,皇上为何要将他调走?”
  “我也不知道原因,这大概与他做人有点关系吧。你现在来了,对于这个剿贼,有何高见?”
  岳飞想了想,自己还确实没高见,他倒是认为皇上定出来的‘剿抚相兼’的办法极好,既保全了朝廷兵力,又可以荡平湖寇。
  想到这里,岳飞便说:“我没高见,却是极为赞同皇上定出来的‘剿抚相兼’方略,我也知道,皇上的方略就来自宰执您去年路过荆湖地区做巡视考察出来的结论。要说我的意见,那就是这二者要有偏重,我最看好的是‘抚’这一道。”
  张浚感到奇怪,就说:“哦,你这么想的,愿闻其详。”
  “造反者队伍,绝大多数人都是一种惶恐心,他们都知道这样做就是乱臣贼子,是要受到唾弃的,将来史书上也是要留下骂名的,你去招抚他,他没有不愿意的,这是一。二呢,金兵压境,伪齐猖獗,民族大敌当前,他还在窝里造反,心里总是愧疚的,你去招抚他,他没有不愿意的。三呢,朝廷要是拿全力来对付他,他也知道造反朝廷就是以卵击石,必然粉粹,你去招抚他,他没有不愿意的。”
  张浚击掌说:“深刻,深刻,我真是受益匪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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