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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官府招谕周伦兵 杜湛攻下杨钦寨

作品名称:洞庭狂澜      作者:铜盆孤雁      发布时间:2017-07-30 15:32:05      字数:10064

  高宗这时候已经打定主意了,他要把剿灭杨幺义军放在第一位来解决,他觉得无论是那个江西布衣,还是这个王庶下官,他们都说得对,这杨幺义军就是心腹之患,就是咽喉之疼,只有割掉这坨毒瘤,朝廷才能更有效地抵抗金军和伪齐的进攻。
  绍兴四年八月,高宗看见王燮出师逾岁,仍不能制敌,反损兵折将,就将他连降三级,拨到了一边去。然后再下一道圣旨,给岳飞换了个官职和任务,命他为清远军节度使,湖北、荆、襄、潭州制置使,令他取代王燮,当第九任主帅,进攻杨幺义军。
  高宗一边下令给岳飞,一边又给程昌寓和解潜下令,叫他们从上流协助岳飞夹击义军。
  岳飞从军,初随宗泽、张所大将,在抗金的军事生涯中,以自己的胆识、谋略和武艺,初露峥嵘,赢得宋军军界一片赞誉。建炎二年,岳飞再归宗泽,在滑州城附近的胙城县、黑龙潭、官桥等地作战,均表现突出,颇有战功。建炎四年,建岳家军,收复建康,拱卫两浙。绍兴元年至三年,岳飞先后平定了游寇李成、张用、曹成和吉、虔州的叛乱,升任神武后军统制。宋高宗赐御书“精忠岳飞”锦旗给飞,后又将牛皋、董先、李道等所部拨归岳家军,岳家军兵力得到扩充。绍兴四年春,岳飞上《乞复襄阳札子》,提出收复陷于伪齐政权的襄阳六郡(襄阳府、郢、随、唐、邓等州、信阳军)的主张,并说:“恢复中原,此为基本。”奏议得到朝廷许可,但高宗又特别规定岳家军不得称“提兵北伐或言收复汴京”,只以收复六郡为限。
  岳飞收复襄阳六郡的胜利,震动了宋廷。高宗接到岳飞的捷报后,对胡松年说:“朕虽素闻岳飞行军极有纪律,未知能破敌如此。”胡松年说:“惟其有纪律,所以能破贼。”飞因功除清远军节度使、湖北路荆、襄、潭州制置使,成为有宋一代最年轻的建节者。岳飞克复襄汉是南宋头一次收复大片失地,且又攻取了原先由伪齐控制的唐州和信阳军,是南宋进行局部反攻的一次大胜利。
  岳飞还在高宗被任命前,就给高宗上书说:“臣于六月二十三日酉时准御前金字牌,•••令臣条具襄阳、随、郢利害,臣窃见金贼、刘豫皆有可取之理。金贼累年之间,贪婪横逆•••志已骄堕。刘豫僭臣贼子,虽以俭约结束,而人心终不忘宋德。攻讨之谋,正不宜缓。苟岁月迁延,使得修治城堡,添兵聚粮,而后取之,必倍费力。•••以臣自料,如及此时,以精兵二十万直捣中原,收复故疆,民心效顺,诚易为力,此则国家长久之策也,在陛下睿断耳。”
  高宗的睿断就是暂缓抗金,你去给我收拾干净西洞庭湖再说,铲除了杨幺义军,我就可以填出手来收拾女真人和刘豫走狗。
  正当岳飞准备动身的时候,女真人与刘豫政权的伪齐合兵七十万,自淮阳分道南犯,高宗闻讯,立即叫停了岳飞,又叫他统军驰援淮西。
  高宗就像水里摁浮萍样,摁住了这个,又浮起了那个,就在这时,武冈瑶民杨再兴宣布起义。密报传到了朝廷,高宗接报说:“怎么又是姓杨的捣乱啊!”
  官府仍在继续实施高宗剿抚相兼的政策,知岳州程千秋正在密谋招安周伦,他把一个叫李宝的下级小官叫来,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他。
  程千秋说:“我要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期望你去完成。”
  李宝说:“程大人,我就是一介小吏,即使放到泥巴里去发芽,顶多也就是长出一株芝麻,能做出什么事情?”
  “芝麻树怎么啦,不也开花节节高嘛!”
  “我不是说我节节高,我是说我微小,微不足道。”
  “不要讲价钱,你是朝廷命官,吃着朝廷的饭,穿着朝廷的衣,用着朝廷的俸,朝廷叫你干啥你就得干啥。”
  “您可是知州啊,您不是朝廷啊!”这个李宝似乎知道程千秋要派他去策反周伦似的,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
  “你说的不错,我不是朝廷,我却可以代表朝廷,你是不是要皇上跟你说话才服周哇?”
  “不是不是,我哪敢哇,程大人您说吧,只要不是上刀山下火海就没问题。”
  程千秋哈哈笑着说:“我呀,就是叫你去上刀山下火海的,我要你去策反水贼周伦,叫他投降官兵。”
  “我不去,我不去,前车之鉴啊!程大人您没听说吗,王燮王大人派去了十七个说客游说杨幺,都被杨幺斩首了,您还派我去,这不是叫我再去送死么?”
  “那是王大人的愚蠢啊,你去一个,杨幺就杀一个,为什么不去其他寨子呢,为什么就抱住杨幺这个人呢,他是一个坚决造反的贼头子,能放下屠刀么?”
  李宝一想,程大人说得也对,周伦不同于杨幺,杨幺是杨幺,周伦是周伦,二人不可同日而语,杨幺斩杀说客,周伦就不一定会斩杀说客,自己去游说周伦,至少可以保全一条命回来。
  这样一想,李宝就答应了程知州去策反周伦。
  程千秋说:“李宝你别怕就是了,尽管去,放心大胆去,把事情做好,你一定会成功的。周伦原是龙阳县的一个税户,他与杨幺不同,身上没那么多造反的因子,你去晓以利害,他会归顺的。”
  李宝就动身了,他撑了一只帆船从岳州城出发,走过君山、艑山,走进赤沙湖,走入武口水寨。
  有人将消息报到了周伦大寨帐下说:“启禀水帅大人,外面来了一只大船,是从岳州那边开来的,上有三五个人,为首的一个说是来见您的。”
  周伦想了想,自己在岳州那边又没亲戚,怎么会有人找到这里来,莫非是官府派来的,就叫人将那为首擒了过来。
  义军将李宝抓了进来,李宝走进大厅一看,周伦坐在首位,威风凛凛,两眼生出凶光,厚厚的嘴唇合着,藏住了胸中的秘密。
  周伦赐座,叫李宝在一旁坐下。
  李宝迟疑了一会儿,就去坐下来。
  周伦问话:“你是何人,从哪里来,有何贵干?”
  李宝说:“我叫李宝,是岳州府程知州手下一员小官,今奉程知州令,来周伦大寨劝说水帅弃暗投明,归顺朝廷。”
  周伦呵呵笑着说:“你胆子好大啊,你就没听说过大圣天王斩首说客的事吗,你们官府派来了十七个游说的人,大圣天王将他们一一斩首,你还前赴后继来飞蛾赴火,不怕死吗?”
  李宝说:“我怕死啊,我才四十来岁,上有老,下有小,怎么会不怕死呢!可我一想到水帅您的前途,我就不怕死了,比起您的前途,我的命算得了什么,再说,天王是天王,水帅是水帅,天王不懂大道理,一味嗜杀,水帅是个讲大道理的人,天性淳厚,不会杀我的。”
  “你这个李宝啊,生一副伶牙俐齿,善于说话,我倒是想听听,你是怎么为我前途着想的,又怎知道我不会杀你?”
  “我是这样想的,造反没有前途,十个造反的人,有九个半是失败的,失败了就会被杀头。当今时世,造反更没前途,你想想,金兵压境,伪齐蠢蠢欲动,大宋王朝军臣民众一心抗金抗齐,你们却在窝里反,人们岂不厌恶你们,谁跟你们走?朝廷会骂你们乱臣贼子,老百姓会骂你们是不识时务的捣蛋鬼,你们不知不觉就成为了跳梁小丑,能成功么?”
  “朝廷有朝廷的过错,官府有官府的罪责,豪右有豪右的残忍,儒生有儒生的狷介,你们有意见可以提出来,哪一个朝廷没有弊端,哪一个朝廷不除弊兴利,你们不能动不动就造反,不能动不动就搞独立王国,大家都像你们一样,这个国家还能够安宁么?你看看,你们把这个鼎澧路祸害成么样子了,杀了多少人,毁了多少个家庭,荒废了多少田地,坏了多少伦常?罪过啊,罪过!”
  “再说,你们能成功么?不要以为朝廷派来了几任主帅剿贼都无功而返,不要以为你们打了几个小胜仗就了不起,那是朝廷没把你们当一回事的缘故,你们跳得越高,灭亡也就越快,高宗皇上已经下令,要派岳飞前来剿灭你们,岳飞可是古往今来数得着的大军事家,最会打仗了。前不久,伪齐李成统帅五十万精锐大军都被岳飞打败了,还丢掉了襄阳六郡,只要岳飞一来,吓都会吓死你们。”
  “水帅啊水帅,你是个有头脑的人,原先也是个正正经经的税户,一直是朝廷最基层的依靠,你要不是受钟相杨幺煽起来的造反潮裹挟,就不会卷入其中,本本分分种田多好,本本分分做人多好,为何要无缘无故地打打杀杀呢?你以为脑袋掉了真的就是碗大个疤,脑袋掉了,人就死了,人生只有一次,不会再来二次的,为何不好好珍惜这一次呢?你悬崖勒马吧,你弃暗投明吧,你回头是岸吧!”
  李宝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周伦有时候还真是听得入巷了,等他说完后,周伦就问他:“你说完了么?”
  “我说完了,不再说了,也无话可说了。”
  “你确定么,真的说完了么?”
  “真的说完了,我不再说了。”
  周伦向亲兵一挥手说:“给我押下去,关进黑房子里。”
  亲兵押着李宝走了,李宝也不叫喊,也不争辩,他料想到了这点,总比去杨幺那里好吧,要是在杨幺那里,那就是推出去斩首了。
  滩水寨也是周伦的大寨,一天,周伦巡视,来到了滩水寨。恰好这天,伪齐李成派来的的游说使者也来到了滩水寨,他们是从安州动身的,一路经过复州,取水路来到龙阳县,带来了一船金帛物品,先给滩水寨义军。
  义军将李成使者带到了议事厅,面见周伦。
  周伦说:“来者何人,所来何事?”
  使者说:“你就是周伦吧,我是李成将军派来的密使,我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我们知道你有两个寨子,一个是滩水寨,一个是武口寨。你部下众多,口齿浩繁,生计困难,故李将军叫我给你带来一船金帛物品,还望你笑纳。”
  “你是说你专门给我送来了金帛物品?”
  “也不能这么说,送金帛物品只是其一,其二,李将军叫我来约你,要你去做通其他水寨首领工作,准备好人船战士,克日会合,水陆并进取,复向下沿江州县,得州者做知州,得县者做知县,另给官资,优加犒赏。”
  “你们是不是把我们也看做你们的人,还给我们颁布政策,犒赏我们,把我们看做了你们的一份子?”
  “不是,不是,周首领,你千万别误会,我们李将军没有要吞并你们的意思,只想和你们联手,一齐反宋。”
  “我不能和你确定,你要去找我们的大圣天王,他才能确定。”
  “其实,我们两家是一致的,我们坚决地反宋,你们也是坚决地反宋,既然目标一致,就只差联手了,这个联手只是个手段问题。”
  周伦不和他说这个话题了,吩咐下去,叫后厨预备干鱼鲊脯酒菜,招待来使。
  席间,周伦一边劝酒一边说:“我呢,我的反宋是迫不得已,我原本就是鼎州龙阳县一税户,在家本本分分耕田种地纳税,为被知州程吏部凌逼,要行尽底杀戮,不得为王民,且在湖中苟逃各家老小性命,不晓得会合事节。”
  使者说:“周首领所言不是事实,据我所知,是你们造反在前,程昌寓就任鼎州知州在后,怎么说是程吏部凌逼,你们才不得为王民的,你们谋反大宋是早有预谋的,那个钟相在心里想了二十年,你们顶多就是受了他的欺蒙,与别人无关。”
  周伦看见使者一语中的说中要害,也就不说话了。
  留着使者住了两天,周伦就送他上船,打发他回去了。
  李成看着使者载一船货物去,空着手回来,一无所获,心有不甘,就派了一个能言善辩的辩士前去杨幺大寨,定要说服杨幺联手。
  辩士见了杨幺就说:“大圣天王,我们李将军敬佩您的睿智,勇敢、雄武,想要和您建立友情,两军联手,拱倒大宋。”
  杨幺说:“尔等丑类,休得胡说,吾之所以崛起于阡陌,盖欲内涤瑕秽,外歼丑虏。此心耿耿,神人共知。李成逆贼,屈膝虏廷,虔刘蒸民,吾切齿久矣。汝速归,毋污吾刃!”
  辩士说:“大圣天王,我看你是言不由衷,你反宋,我们也是反宋,目标何其一致,我们原本就是一类货色,都是大宋的乱臣贼子,能有半斤八两的差别么?你是说我们的背后有金人撑腰,你们的背后干干净净,没人为你们撑腰,这不是别的,地利使然,倘若是你们身处北方,背后也一定站着女真人,因为女真人的目的和我们也是一致的,也是要灭了大宋,我们三家就是三兄弟啊,你把自己择这么干净你就干净了,将来的史书就不说你是个贼了?”
  辩士的一番话,气得杨幺将他赶了出去,再不赶他走,他还会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又过了日子,李成还是不死心,又派来了一支庞大的队伍,他们由三十五个人组成,内有郑武功、胡大夫两员大官,他们带足了粮食、柴火,还带来了将官告、金束带、锦战袍和羊羓之类物品。
  这伙人依然来到了滩水寨找周伦,要他会合诸寨首领,克日会合攻宋。周伦吓得战战兢兢,这事要是再让杨幺知道了,他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背着大圣天王和李成的人几次交往,还几次接受他的礼品,不杀他的头也会把他看做一个奸细。
  这样一想,周伦就对这伙人起了杀心。
  周伦吩咐下去,叫后厨准备丰足的酒菜,然后在大厅里摆上了八大桌,周伦叫义军兵营长以上的官员都来陪席。
  酒过三巡,已经喝得有点多了。
  郑武功说:“周首领啊,还是你懂味,不像那个杨幺蠢猪,一点也不灵泛,榆木脑壳,你说说,我们两家有区别吗?你们坚决反宋,我们坚决反宋,不就是哥哥和弟弟两兄弟么?”
  胡大夫说:“是啊,是啊,杨幺就是个蠢猪,我们不管他了,自己干自己的,周伦周首领,我告诉你,只要你约齐了其他各寨首领和我们联手,扳倒了大宋,我们就和你瓜分天下,我们得大块,你们得小块,至少可以得到荆湖北路。”
  周伦说:“好啊,喝酒啊,吃菜啊!”
  郑武功说:“这个杨幺啊,他就是个花架子,老是想打扮自己,谋反大宋原就是个乱臣贼子,已经注定了的,铁板钉钉了的,从一开始,你杨幺就被钉上了历史的耻辱柱,他还要把自己装扮成一个高尚全的人,骂我们为逆贼,说我们屈膝虏廷,你有骨气好呀,那你就去和女真人碰碰,为么子还要老是躲在芦苇荡里做缩头乌龟?”
  “对啊,郑大人你说的太对了,那个杨幺就是个缩头乌龟,欺侮老百姓倒是个狠角色,动不动就是杀杀杀,他若是杀一个官,就必然要杀一千个老百姓为这个官陪葬,他有么子理由代表老百姓,还说么子自己崛起于阡陌之间,又不怕丑!”
  周伦手下的兵营长一声不响,他们只认陪酒陪菜,他们的任务就是让客人都喝醉,越醉越好,醉的如同一滩烂泥最好,喝着喝着,就和那些人划起拳来。
  “哥俩好啊,三桃园啊,四季财啊,五魁首啊,六六顺啊,七巧妹啊,八马双飞,酒倒满啊,全给你啊”
  “一条龙、一锭金、一点点、一夫当关。”
  “哥俩好,并蒂莲,两家好,双喜临门。”
  “三星照、三阳开泰、三元及第、三结义。”
  ••••••
  “九连环、九重天、九马快、快升官、九龙盘柱。”
  喝着,喝着,就都喝醉了,郑武功一行人真的是喝得烂醉如泥,周伦就叫人将他们一个个装进了麻袋,拖到河边上,扔进了河里。
  处理完这一批伪齐来说项者,周伦并没感到轻松下里,他的心里还住着鬼,在不断地催促着他,叫他快拿主意。
  鬼说:“伪齐两次派来大批使者,带来许多金银财帛,你都不报告天王,也不将金银财帛上交到天王那里,你要做什么,是不是想背着天王做暗事?”
  周伦战战兢兢说:“我不做暗事,明人不做暗事!”
  鬼说:“那个李宝你不是还在关着吗,既不杀,也不放,你要干什么,是不是想私通官府,留着他做敲门砖?”
  周伦浑身筛糠,战栗着说:“不是,不是,我就是想给自己留条活路,我又不知道活路在哪里,就糊里糊涂把他留下来了。”
  鬼不说话了,周伦又正常了。
  鬼的那句话却提醒了他,私通官府,敲门砖,对呀,我何不试试呢?就背着天王试一试,要是成功了,对天王也是个启发。
  周伦就以自己是‘统管乡社水陆兵马’的名义,向知岳州程千秋写了一诉状,他在诉状里写到李成游说的事,他说,李成曾经两次派人过来,还送来了许多的金银布帛,利诱我与之结合联手,扳倒大宋,都被我拒绝了,我还把他们杀了,沉入江底。因此,“乞就便申奏朝廷,早乞别差鼎州知州,替了知州程吏部,使周伦诸寨各路,保全老小,耕田种地,输纳二税,复为良民。”
  程千秋收到这样一份诉状,满心的欢喜,看来,自己的心血没白费,周伦已经表示了要投靠官府做一介良民的意愿,他的心已经转变了,而且没人逼他,是他自己转变的,自己只是开了个头,启发了他。而且,程千秋更高兴的是,这个周伦没更高的要求,一是要求撤换程昌寓,二是让他寨子里的义军回去耕田种地,复为良民。
  多么简单的要求啊,多么通情达理的人啊!
  周伦还有另一诉状,程千秋再展开看时,只见上面写道:“昨自建炎间,孔彦舟领集溃兵,于荆南、鼎、澧侵扰。是时,土豪钟相为首,结集乡社,与孔彦舟接战。后因彦舟诈作钟相,赚开鼎州城门,伤害军民,妄申朝廷,称是钟相、周伦等谋叛。因此,朝廷发兵擒捕彦舟,其所差官兵,不知因由,致与忠义民兵交锋。缘此累年疑贰,不敢自新。”
  程千秋拿着这份诉状想了又想,这上面所陈述的事实并不属实,当时朝廷并未下令擒捕孔彦舟,恰恰相反,朝廷命官傅雱还下令孔彦舟擒捕钟相,这个周伦为何要颠倒事实呢,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周伦要洗清自己身上‘谋叛’的责任,他自己并未谋叛,是孔彦舟说他谋叛。
  这个周伦不老实!程千秋得出了这么个结论,转念一想,也情有可原,起码一条,这表明周伦是铁了心要投靠朝廷。
  程千秋将周伦的诉状转递给临安皇宫里的高宗皇帝,并将自己的意见附了上去,高宗阅后大喜,褒奖周伦忠义。
  高宗立即采取了两项措施,一是继续贯彻招安政策,采取招安措施,揭黄榜招谕杨幺义军。二是调走鼎州知州程昌寓,叫他移充都督府参议官,再将程千秋调来鼎州担任知州,又把左朝散郎张觷调到岳州担任知州。
  程昌寓接到调令后,脸都气青了,他不知道是谁在给他使绊子,两次调来鼎州,两次调离鼎州,这是为什么?
  程昌寓把调令拿给师爷看,师爷看了一会沉吟着,然后说:“吏部大人哇,看来就是有人不想您成就千秋大业啊,罢了,罢了!”
  程昌寓说:“师爷你说说看,这是什么缘故?”
  “还什么缘故,树大招风呗!”
  “树大招风,你说我树大,李纲、折彦质和王燮,他们哪一棵不比我树大,他们不招风,就我招风了?”
  “吏部大人你想想,李纲也罢,折彦质也罢,王燮也罢,他们来剿贼,谁像你样,殚精竭虑,一心一意。人家都是得过且过,能剿则剿,不能剿就交上去,说贼势众,需大军方可,还有人一来就说,只有岳飞来了,此贼才能歼灭。而你呢,一个劲剿贼,能剿也剿,不能剿也剿,还把一个个战绩摆在那里显世。”
  “师爷见解深刻,我认同了,只不过师爷也在哗众取宠,我哪里显摆了战绩,它就在那里待着摆着,谁都看得见,我想要隐藏都难。”
  师爷就笑了,他看着程昌寓说:“您太骄傲了,您太骄傲了!”
  程昌寓说:“好了,就要走了,我还能做点什么呢?”
  师爷说:“我也是这个意思啊,吏部大人临走不做点事,到了新地方,晚上也是睡不着的,你是不是打下个大寨给程千秋看看,谁最适合做鼎州知州?”
  “师爷圣明,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我想到了杨钦寨,这个杨钦就是个屠户,还霸着大汛洲这么大一块肥沃的地方,我打下了它,就等于告诉皇上,我程昌寓并没有辜负他。”
  “就是这个意思啊,打下了杨钦寨,等于是给王燮大人一记耳光,也是给皇上挠挠痒,指甲蓄长一点,刮掉他的皮。”
  程昌寓就叫人将杜湛和彭筠叫来,这个杜湛是随同程昌寓第二次做鼎州知州一起回来的。
  程昌寓说:“我就要离开鼎州了,这次离开是真的离开,我不会再回来,朝廷也不会让我再回来,我又不能抗命不离开。还过些日子,新的知州程千秋就要到任了。我想在我离开时,打下杨钦寨,作为一个礼品,摆在这里,说是献给皇上也好,说是留给程千秋观赏也罢,说是给王大人一个警示也行,总之,谁要怎么看,那就任他怎么看。”
  杜湛一直是程昌寓的得力干将,他崇拜程昌寓这个上司的剿贼决心,程昌寓也赏识他的军事才干,现在,程昌寓就要走了,自己走不走还不知道,程昌寓的心情他还是可以理解的,就表示同意和他干一次漂亮的。彭筠也是一样,他也是程昌寓的老部下,对程昌寓也是言听计从,再说,攻打杨钦寨,杜湛是主帅,他只是配角。
  三个人商议战法,杜湛说:“这一次,一定要打个大的给人看看,人说夜猫子咬鸡架大势,我们这次就是要做充分准备。我的意见是出动八千人,拿三千人放到小汛洲和白沙洲之间警戒,防备全琮寨和杨幺寨的援兵过来,拿五千人进攻杨钦大寨。杨钦大寨共有一万多人,估计兵民各半,他们的兵应该是乌合之众,不足虑。”
  程昌寓说:“我同意这个战法,你们二人谁去打援,谁去攻寨?”
  “我去攻寨,彭统制去打援。”
  “你计划如何分配弓弩手,战斗中,弓弩手是胜负关键。”
  “我用八百人,彭统制带去二百人。”
  “彭统制的三千打援兵够不够用,二百弓弩手够不够用?”
  彭筠说:“应该是够用的,沅水也就这么宽阔,我们把战船一拦江,即使全琮和杨幺义军全员出动也是白搭,我再把二百弓弩手摆在船上,他们谁敢向前?”
  程昌寓想了想,就觉得彭筠没说大话。
  杜湛说:“彭统制的打援军还要分开行动,不能光在那一处打援,还要分五百人去刘衡寨前看住刘衡,不能让他分兵南下,他的兵若是动了,则可以分三个方向南下。”
  彭筠说:“好的,我叫胡明统领去那里,带五十个弓弩手去,去两个兵营的人,看住刘衡应该不成问题。”
  杜湛说:“明日一早寅时开饭,卯时出发,争取一个上午解决战斗,不要拖延时间,彭统制你的打援军先动身,封锁水路,不让义军来往,我随后就到。”
  杜湛问到程昌寓这次是不是要随军去观摩观摩实战,程昌寓说:“算了吧,我还不相信你么,我在安静堂摆好庆功宴,就等你和彭统制凯旋而归,给你们庆功。”
  一夜无话,次日天刚放亮,官兵的船队就浩浩汤汤使出了柳叶湖港湾,他们经过鹰湖,来到牛鼻湖,彭筠带了二千五百人继续下行,进入沅水,卡在湄洲、小汛洲和白沙渡之间。杜湛大军从上沚江南下,进入杨钦寨侧面的水域。胡明的船队就停在牛鼻湖里,看住了刘衡寨义军。
  刘衡寨义军兵士看见这么多官兵船队开过来,就去把情况报告了刘衡,刘衡来到寨前,也看见了开过去的船队,他不知道官兵要做什么,是不是要来进攻他们的寨子,想一想自己寨子的坚固程度,又想,官兵不会这么糊涂的,最后,刘衡就看到了横在牛鼻湖里看住自己的胡明船队。
  彭筠船队在牛鼻湖分做两股,一股从小汛洲西侧南下,一股从小汛洲东侧南下。东侧南下的船队走过全琮寨,然后就拦在了小汛洲和白沙洲之间。义军把这情况去报告了全琮,全琮来到了寨子前观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就派了一人坐划子去杨幺大寨报告杨幺。
  杜湛在上沚江将人分作两队,自己带了三千人马包括八百弓弩手进入杨钦寨前,还有二千人马就在上沚江口对岸登陆大汛洲。
  杜湛人马在寨前摆开阵势,弓弩手站在船前头,搭箭在手,义军兵士见状就去报告杨钦,杨钦走出来一看,就知道官兵这是来真神了,不是闹着玩的。
  杨钦走上前去说:“来者何人,为何陈兵在我寨前,还不快快离去,若是惹恼了你杨爷爷,杨爷爷就杀你个鸡犬不留。”
  杜湛说:“老子就是杜湛,你是不是贼军中的军马太尉杨钦,若是,你就带了你的人马准备接战,老子不打无准备之兵。”
  杨钦说:“你就是杜湛呀,我还以为你是豆腐呢,你是不是准备独占大汛洲哦,你若是来了,就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杜湛不再说话了,就叫弓弩手一人射出一箭,顷刻间,就有八百支利箭射向杨钦的义军堆里,杨钦他们看见箭矢飞过来,忙用砍刀招架,只是这箭矢力度太大,只有极少数人招架成功,大多数人还是被射死在地。
  杨钦躲过了一箭,然后叫人快快扎草把挡在胸前,自己就蹿进了寨子叫人赶快组织转移,他叫杨牧去寨前指挥抗击杜湛进攻,自己在寨子里组织人众转移。
  这时候,有人来报告说,寨子的侧翼已经有官兵登陆了,杨钦就叫义军一分为二,一部分去那里阻击官兵,一部分去寨前抵抗杜湛。
  家眷们听说官兵打进寨子来了,急忙往寨子后面跑去,杨钦叫他们快去北边的水湾里,那里有船,坐船可去上林寨和刘衡寨躲避一阵。
  杜湛叫弓弩手每人再射出二箭,然后就带了刀斧手强行登陆,杀了上去。伏在岸上的义军,有的中箭身亡倒地,有的躲过了箭矢,看到官兵杀过来,就抡起砍刀杀将过去,只看见白刃翻飞,一串串血柱从人体上飚出。只听见钢铁碰击发出的声响,一曲曲凝寒的战歌在交战的前坪上空扩散。
  在侧翼登陆的官兵横着杀了过来,义军已经招架不住了,杨钦带着他们就往后面跑去,顾不了护寨,也顾不了家眷,他们只恨爷娘当时少给他们做了两腿,跑得太慢。
  官兵在后面紧追不放,那些老弱病残无法跑得快,只能做了官兵的刀下鬼,跑了二十几里路,官兵才放弃追赶,回到杨钦寨。
  杨钦寨的大劫难开始了,凡是有用的物品都被官兵搬到了船上,寨子到处都是火光,一切军事设施都被毁弃,寨子前的战船也成了官兵的战利品。
  胡明看住刘衡,刘衡也摸不清情况,他不知道杨钦寨遭此劫难,便没动弹,一直在水湾边看着,他看到杨钦的战船载着一船船家眷来到了自己的寨子里,问他们情况后,才知道官兵攻破了杨钦寨。
  彭筠的阻援官兵泊在沅水里一动不动,全琮寨没人出来增援,他们隔杨钦寨中间还一个小汛洲,自然是听不到杨钦寨的砍杀声,官兵的战船泊在他们寨前,他们只担心本寨会被官兵击破。
  杜湛凯旋而归,他们的船队又加长了一截,彭筠的船队殿后。船队进入牛鼻湖,再转进鹰湖,最后回到了柳叶湖官兵水军基地。
  程昌寓带着亲兵迎候到湖边,他看着一大片战船泊在这里,喜之不寐,捋着自己的胡须,呵呵地笑。
  杜湛见了程昌寓,就向他报告说:“启禀吏部大人,在下破了杨钦寨,砍杀他二千五百人马,抢来了他们寨子里所有的财物,烧了他们的寨子,毁坏了一切军事设施,还获得了二十多艘战船。”
  “那个杨钦,杨牧杀死了没有?”
  “没有啊,杨钦寨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杀了他二千多人,他们还有一万多人众,包括家眷。他们太能跑了,一口气就跑了二十多里路,这个杨钦狡猾得很,他在牛鼻湖这边的水湾里还泊有十几只战船,就是这些战船帮他们逃脱了被宰杀的下场。”
  “不错,不错,你还是战果辉煌,自己死伤了多少?”
  “我们的死伤不超过二百人。”
  “彭统制你的人马呢,多大的死伤?”
  彭筠在一边答话说:“我们零死伤,没人出来增援,我们没战斗。”
  “那你就是一员福将啊,你的兵跟着你不会吃亏的。”
  “我也渴望战斗啊,却在一边插不上手。”
  “全琮寨不就在你身边么,你去打他就是了。”
  “吏部大人,我们当时没决定要打全琮寨,我要是去打了,岂不是违反军律,你还不得打我屁股哟。”
  大家一起笑了,都说彭筠讲话很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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