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军事历史>洞庭狂澜>第四十七章 岳飞击破黄诚寨 杨幺困于乏食关

第四十七章 岳飞击破黄诚寨 杨幺困于乏食关

作品名称:洞庭狂澜      作者:铜盆孤雁      发布时间:2017-08-04 12:07:11      字数:10027

  张浚、岳飞来到潭州,指挥官兵围剿杨幺义军,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义军依仗特殊的地利条件,陆袭则入湖,水攻则登岸,和官兵展开游击战,他们骄傲地说:“有能害我者,除是飞来。”
  这样的话还真是一语成谶,王燮以前的八任主帅的确难于奈何义军横行,这情况下,高宗就调来了张浚、岳飞,张浚主全盘,岳飞主围剿,要一举荡平龙阳水寨。
  宋高宗派岳飞来荆湖北路的时候,并赐岳飞‘金字牌旗榜十副,充招安使用’。高宗的旨意很明确,那还是看重招谕义军。宰执张浚为何也到了潭州呢,他是主动请缨的,他就是害怕岳飞逞性子杀戮,坏了朝廷大计,不在这里贯彻他的剿抚相兼方略。
  这时候的南宋朝廷,内分主战派、主和派,无论主战主和,有一点认识却是出奇的一致,那就是杨幺控制长江上游之地,阻遏漕运,独占一方,已成为与金兵、伪齐鼎足而三的心腹之患,不先去之,无以立国。到绍兴五年春,南宋朝廷或剿灭,或招安,已基本解决了为患江南的各大流寇集团,就只剩下杨幺了。
  张浚来到潭州总领剿贼事,这对岳飞是有极大帮助的,岳飞只带来了一万五千官兵,荆湖地区原有六万多官兵,他如何指挥得了,而张浚则不同,他是宰执,没人敢违抗他的命令。
  可这张浚到潭州来,一看到杨幺势众,也像当初的王燮一样,惊诧不已,他对岳飞说:“此贼出而可图,欲候明年与公讨之如何?”
  岳飞回答他说:“未可,若论来岁,贼势大张,以某所见,不过旬日,擒促贼众。”
  这岳飞可是夸下海口了,要在旬日内擒住杨幺,瓦解水寨。张浚看到岳飞一向忠勇枭雄,便听从了他的意见。
  岳飞又向张浚献计说:“吾因敌人之将,用敌人之兵,夺其手足之助,离其腹心之援,使桀黠孤立,而后以王师乘之,覆亡犹反手耳。”
  这也不是夸海口,岳飞一来,就把这件事做的有声有色,招谕了黄佐,又用黄佐击破了周伦寨,杀了他几千人兵。
  就在岳飞积极招谕义军的时候,张浚也在部署围剿兵力:任士安领兵三千屯湘阴,维护湘江粮道;郝晸屯乔口;王浚屯益阳泗县;吴锡屯公安;崔邦弼屯南阳渡;马准、步凉留潭州;鼎州官兵令程千秋分拨紧要屯驻。
  黄佐击破滩水寨,气坏了杨幺,他不管这个周伦还是不是义军首领,也不管这个滩水寨义军还是不是真义军,总之这就是在窝里横,是官府的毒计,无论谁胜谁败,损失的都是义军力量。
  气急败坏的杨幺就带了几千轻锐迳趋武溪、南兴,兵临鼎州城下,程千秋闻讯大惊,城中人民也是莫名恐惧,他们害怕刚走上正轨的生活又要被毁了,甚至还要赔上自己的性命。
  好在是虚惊一场,杨幺他们在城下屯兵半夜,然后就开回去了。
  杨幺在鼎州城虚晃一枪,在龙阳县城却是动了真格的,他派兵攻占了龙阳县城,欲在这里建立坚固的堡垒,以抵御来自官兵的陆路进攻,并以此支援黄诚和钟子仪的水寨。
  杨幺的如意算盘也不能挽救黄诚的失败,岳飞的军事进攻第一个目标就盯住了黄诚大寨。
  他这样做,有三个显著的原因,其一,岳飞感觉到这个黄诚也是个造反意志不坚定者,前一向,周伦投靠程千秋,黄诚也向程千秋献媚,表示自己也要追随程千秋而去。他虽没有带着他寨子里义军去投降,毕竟他的意志动摇了,这是最根本的东西。其二,官兵围剿黄诚大寨不需要走水路,有无水军也在其次,只要有充足的陆兵就足够了,完全可以摧毁这个大寨。其三,攻下了黄诚寨,影响极大,这里一直是伪太子钟子仪的驻地,攻下了它,就等于占领了龙阳义军总巢穴,至少,表面上如此。
  岳飞的出战还是费了一番心血的。
  他怕的是黄诚闭寨不应战,为要他出来应战,就要想千方百计引诱他。岳飞将屯驻湘阴的任士安和他的三千官兵调了过来,名言要惩罚他,叫亲兵搬来凳子,拿来皮鞭。
  岳飞说:“你知道我为何要惩办你吗?”
  任士安说:“我不知道,还望大帅明示一二。”
  “王燮大人在时,他是主帅,叫你们协同攻贼,你们却置若罔闻,当做耳边风一风吹了,致使王大人剿贼半途而废,你说说,该不该惩罚,该不该打你的屁股?”
  “打是该打,可不止我一人违反了军令啊。”
  “你还要犟嘴,我今天就惩罚你一人,至于别人,与你无关,我再用别人时,也是要惩罚他的。来人,给我抽打一百鞭!”
  就有人将任士安缚在凳上,打了一百鞭,真是打得任士安皮开肉绽,只见他龇牙咧嘴,大汗淋漓。
  岳飞说:“你服还是不服?”
  “我服了,我服了,不再狡辩了!”
  “你认识到自己错了,你错在哪里?”
  “我已经认识自己错了,我不能因为主帅原不是自己的上司,就不听从指挥,就要怠慢他,我挨打是活该。”
  “你的认识还算是深刻到位,这样吧,我命你三天之内荡平黄诚寨,否则,我就要斩杀你的头颅。”
  生死牌已经掷到了任士安的面前,他再无退路了,回到兵营,顾不得自己屁股疼痛,立即召开兵营长议事会,将任务布置下去,他也是下的是命令。
  任士安说:“你们知道,我要是没攻下黄诚寨,岳大帅就要斩我的头,在他斩我的头前,我就要斩你们每个人的头。我无退路,你们亦无退路,大家只有奋勇向前,才有活路。”
  “我们只有三千人,而黄诚大寨有几万人众,如何灭得了他?这里是一个计,我们围住了黄诚寨,只要放声大喊‘岳太尉放兵二十万,就要灭了你们’,他们必然出寨,只要他们一出寨就好办了,我们把他们引进岳大帅的埋伏圈,就可一举歼灭他们。”
  第二日,任士安就带了官兵前去黄诚寨前大叫大喊‘岳太尉放兵二十万,就要灭了你们’,‘岳太尉放兵二十万,就要灭了你们’。
  喊完,任士安就带了人驻到了永安寨。
  永安寨东北有永安坝,突出于浪水之中,东南北三面环水,西南有正龙山,是平地中的高阜。其地理位置重要:扼鼎州至潭州官道,东北三十里是岳飞重兵驻守的南阳渡,北偏东三十里是杨幺主寨对岸的龙阳县城,西北二十五里是黄诚寨,东北十五里是苟陂山。这里是岳飞向黄诚寨进攻的前哨阵地。
  岳飞这时候带了大兵埋伏在永安寨附近的金桥山一带,他们只等任士安引诱黄诚寨义军出战,只要他们一出来,就去围了他们打击。
  五月初五日,原本是端午节,龙阳人向来就很重视这个节日,他们要划龙舟竞渡,要吃粽子,要祭奠屈原。可这天在黄诚寨一带,却笼罩着战争的气氛,谁也没心事过节了。
  任士安又带着人来到了黄诚寨叫战,他在寨子外大叫:“黄诚你这个胆小鬼,出来吧,出来吃你任爷爷一刀,保准穿透你的胸膛。”
  官兵们也在外面喊着:“黄诚胆小鬼,黄诚胆小鬼,生怕吃了亏,像个泥菩萨,不能为人魁。”
  黄诚听到这样的叫骂,就气得很,带了钟子仪就到外去观察,只见官兵也就是几千人,并无岳飞大兵,他不知是计,就进寨披了铠甲,拿了兵器,带着人杀了出来。
  任士安就吩咐他的兵说:“我们要边打边退,不要打的太认真,不被他打死就好,退也不要太快,能把他引走就好。”
  黄诚的几万兵拿了兵器跟着黄诚杀出了寨子,和任士安的官兵接战一番,就看见官兵在逃遁,黄诚就带着义军追了过去,他们追得紧,官兵就跑得快,他们追得慢,官兵就跑得慢。就这样,追追打打,义军追出去了十几里路,二万多人的义军在路上也迤逦十几里路长,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兵器在晃动。
  黄诚怕上当,就下令收兵,带着人回到了寨子里。
  第二天,任士安又带了兵来到黄诚寨外叫喊,他们在这里喉干舌枯地骂了一天,黄诚不为所动,他抠了两坨棉絮塞住耳朵。
  第三天才天亮,任士安又带着人马前来叫骂,任士安说:“黄诚黄诚像爬爬,趴在地上像朵花,你去摘他摘不下,提起来又是条烂丝瓜。”
  任士安这样开了头,他的兵士也跟着唱:“黄诚黄诚像爬爬,趴在地上像朵花,你去摘他摘不下,提起来又是条烂丝瓜。”
  黄诚气得将铠甲披在身上,拿了兵器带着人就去追杀,他下了死决心,这一次一定要将任士安这条狗抓住,要在他身上捅几个窟窿。黄诚追出去了,寨子里的义军都操起了家伙追了出去,任士安他们接到了黄诚义军就拼杀起来,他们且战且退,杀一阵,退一阵,杀杀退退,又一气退回了十几里路,到了永安寨外边,任士安的人就不退了,他们接住黄诚义军杀了起来,黄诚义军越聚越多,任士安官兵眼看就招架不住了,这时候,埋伏在金桥山一带的岳飞官兵杀了出来。
  岳飞官兵大多来自陕甘一带,他们长得人高马大,力气超人,下手又快又恨,二万人的官兵围住了二万人的义军,义军根本就不是官兵的对手,他们很快就处于劣势,官兵杀得义军遍地尸体。
  黄诚和钟子仪他们带了义军就往苟陂山跑,官兵粘踪追袭。黄诚他们翻过了苟陂山就坐船逃走了,跑得快的义军也坐船逃走了,这里的船毕竟有限,绝大多数义军就阻在这里,官兵包抄过来,一阵猛砍猛杀,就杀绝了阻滞在苟陂山的义军,黄诚义军损失衣甲、马匹、器械无数。
  任士安移军于龙阳县城之南,逼近杨幺大寨。
  黄诚逃到了龙阳县城以后,心里很不服气,联合城内的义军来攻打县城之南的任士安,任士安带了官兵出来迎战,很快就打得黄诚义军如落花流水一般,黄诚只得放弃县城,带了残余人马逃进了湖里。
  早已是夏季了,这一年,荆湖地区很久很久没下雨了,整个春天就落了几场牛毛细雨,地上根本就没动过流,入夏也二十多天了,竟然没下一滴雨,湖水落得厉害,许多的小河就只有浅浅的一线水了,大河还勉强可以行船,却不能并排跑几只船,湖水再也不是烟波浩渺、浊浪排空的景致了。
  杨幺对此莫可奈何,他心里着急,义军的特长是水战,他们的主力也是水军,没了水,少了水,还如何与官兵作战。他日日到外面看天,看湖水。天没一点下雨的迹象,日日是蓝蓝的高天,从不飘过一丝乌云。湖水不是越来越高,而是越来越浅,尽管西山开始化雪水了,长江却是一条巨涧,它吞下去后吐不了多少水给洞庭湖。
  岳飞大败黄诚后,宰执张浚来到了醴陵,醴陵囚有几百个杨幺派出来的密探,这些人还没探得有价值的情报,就被官兵捉住关起来了。张浚听到这个消息,带了亲兵队伍,策马赶到了醴陵。
  张浚来了之后,一个一个接见这些囚徒,问他们愿不愿意到官兵兵营里来当兵,若是愿意,就发给他们银饷,恢复他们自由身,一听说能够重新获得自由,没一人说不愿意的。
  张浚看到事情有了转机,就把这几百个囚徒招到一起说:“你们现在不是义军了,你们已经变成了为朝廷效力的官兵,我现在就交给你们一个特殊任务,把你们放回去,依然回到水寨去,由你们去策反水寨的义军,策反一个算一个,策反一队算一队,就是策反了一个寨子更好,我来论功行赏,赏银按人头计算,官职也按人头计算,你若策反了一个小队,那你就是小队长,你若是策反了一个兵营,那你就是兵营长,这样如何,划得来吧!”
  这些原来的义军探子,个个都是贼精灵,看见张浚开出来的条件这么优越,便齐声说好,没一人有不同的意见。
  张浚又说:“我可是警告你们啊,不准耍花样,不能够我放你们回去,你们就真的回去当义军在和官兵作对,我已经将你们每个人的名字和籍贯都记录在册,等到将来荡平了湖寇,我再一一审查你们这一段历史,若发现谁要是又做了义军,那是要千刀万剐的,要株连九族的,这可不是吓唬你们啊!你们要睁开眼睛看清楚,我们荡平湖寇指日可待,你们跟着造反是没一点前途的。”
  张浚又一一给他们发了文书,一边发一边说:“你们到了寨子里,就跟寨子里的首领说,今年大旱,庄稼种不下去,到了秋冬必然没吃的,与其饿死,不如早早地投降,得一点赏银。”
  策反了这些杨幺密探以后,张浚又马不停蹄赶到了潭州,然后坐了一只船顺着湘江来到了洞庭湖,他是来考察洞庭湖水的,也是来考察杨幺水军的,湖水是那么低矮,且风平浪静。
  张浚在原来的杨华水寨登岸,这里早就是官兵的驻兵基地了,站在水边就可以看见对岸的杨幺水寨,就可以看见杨幺战船,只见和舟载楼船高过十丈,战船多得不可计数,官兵的战船在他面前就显得丑陋不堪,站在官兵船上,只能仰视和州载这样的大战船,若和杨幺举行水战,那岂不是自找死路。
  张浚这样一想,悲从中来,忧虑无限,岳飞的官兵无一水军,西北人很少见湖见河见水,一看到水就有一种畏惧心理,他们能入湖作战么?带着这样的疑惧,张浚又回到了潭州。
  张浚将岳飞招来相府,二人闲聊了几句,便转入正题。张浚说:“鹏举呀,最近几天,我去了一趟洞庭湖,看了湖水,也隔岸看了杨幺大寨,只见他的战船高十数丈,楼有几层,一船就装得下几千兵士,中型战船也是数以千计,更厉害的是他们的战船都配有拍竿,这可是最厉害的兵器。水战和水军就是杨幺的长处,我们来了后,虽有点成绩,却还没和杨幺义军交手,他们的义军才是真正的主力,若要荡平他们,你看如何是好?
  岳飞说:“我这些天也是为此焦心啊,杨幺长于水战,他又不上岸来和我们交战,要灭掉他们,我们就得下水和他们交战。这样一来,我们就有两个问题必须解决,一是把我们的人变成水军,这需要时间训练。二是我们也要打造同样的战船,和他们的一样高,一样大。”
  这时候,坐在一边的转运判官薛弼说:“这样不妥,这样做起码要花费一年以上的时间,且还不一定能胜了他。要战胜杨幺,就一定要避开他的长处,选他的弱处,才有制胜的可能。”
  张浚一听,这可是一个全新的思想,自己怎么就那样的蠢笨,钻进死胡同想呢,换个角度看问题不是挺好吗?
  岳飞也是很有兴趣,便说:“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说你的计策。”
  薛弼说:“今年天旱湖涸,是上天赐给我们灭贼的良机,我们要抓紧这个机会,赶在大雨到来之前,灭了杨幺。我们用三个措施制服杨幺,一呢,就是重赏招募水贼归降,特别是那些能开来战船的人,犹要重赏。二呢,大造巨筏,断贼江路,我们砍来大树,扎成一个个巨牌,将它们放入江中,阻断义军战船的行进道路,让他们的船变成死船呆船。三呢,我们在江河的上游投放柴草刍蒿,贼船即使要行驶,这柴草也会缠绕他们的踏水车轮,车船踏不动了,也就是一只废船了。”
  “我们就是要使敌人的长处变成一无是处,变成短处,要使他们的长处发挥不出作用来,然后,我们的精骑直捣其垒,破寨就在目前,不会远矣!”
  薛弼说得那样有信心,他的语气坚定,不容怀疑。
  岳飞听了之后连说:“好,好,好,此计大妙,照此破贼,贼必破也,莫说是杨幺,就是狐妖虎妖也不在话下。”
  张浚也是大加赞赏,说薛弼一计为朝廷灭贼立下了大功。
  再说周伦、黄诚这边,官兵灭了滩水寨,又灭了黄诚一万多人兵以后,首鼠两端的周伦、黄诚惶惶不可终日,他们不知道这日子要如何才能过下去,身分还是那样阴暗,杨幺不再信任他们,官府也不再信任他们,还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思来想去,周伦、黄诚还是背着杨幺,暗地里派了个使者去潭州都督行府,表示要投降官府。
  张浚看着使者说:“周伦、黄诚投降,他们还有资格么?”
  使者说:“我想,他们还是有资格的,周伦还有一个寨子,黄诚也还有七八千人兵,二人都还有很大的势力。”
  “他们不是还在去年就向程知州请降了么,怎么还帮着杨幺造反,怎么还不把人拉到官府这边来?”
  “这我不知道,应该就是在观望吧!”
  “见风使舵,义军胜就做义军,官兵胜就做官兵,两面讨好,两面油光,这叫我如何相信。”
  “相爷,您还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吧。”
  “你叫我如何信其有,周伦、黄诚不都杀过我们官府的招安使吗?若我们再派人去,是不是又要杀了他们?”
  使者没话说了,他不是周伦,也不是黄诚,他摸不清这二人的思路,也不知他们投靠官府有几分诚心。
  周伦和黄诚没有立即投降官府,他们还在观望,还在等待。
  到了五月十九日,宋高宗一纸手谕就要召回张浚去临安皇宫商议防秋。张浚就把岳飞找来说:“鹏举呀,我就要走了,皇上降谕旨了,叫我去一趟临安,有要事相商,这里的摊子就留给你经营了。”
  岳飞说:“别呀,你挨一个月再走也不迟,就是防秋也来得及,你这一走,弃垂成之功,何必呢?”
  “我也是没办法啊,皇命难违。依我看,这杨幺险阻穷绝,我们也找不出他的破绽,你是不是考虑暂且歇兵,明年再做打算。”
  “宰执大人,我岂能等到明年,拿开个人的功名不说,单说这金寇、伪齐,他们对我大宋虎视眈眈,我巴不得明天就开赴抗金前线和他决一死战,收复中原。我要尽快荡平这湖贼杨幺,岂能等待!”
  “那依你的意见,如何才好?”
  “我没别的,就请宰执暂留几日。我破杨幺贼兵是很有信心的,你看,我已经破了黄诚寨,灭了他一万多人兵,震慑了钟子仪,钟子仪就是贼军的一根精神支柱,我打击了这根支柱,也就动摇了贼军的意志。黄诚是贼军的军师,身居伪相之位,我已经打败了黄诚,也就打乱了贼军的官僚系统。现在,我们官兵已经占领了黄诚寨,歼灭了黄诚的主力,而黄诚的主力军又是贼兵两大主力之一,这样,我们就差不多成功了一半。再说,又有几位贼兵首领投降,我再以水寇灭水寇,因敌人之将,用敌人之兵,夺其手足之助,离其腹心之援。”
  张浚一听岳飞的论说,也就信心倍增,连说:“成熟了,成熟了,鹏举你的思虑完全成熟了,照你的意见,不日即可克难。”
  岳飞说:“宰执大人,你看到贼兵致命的弱点了吗?”
  “我没有啊,还请鹏举明示。”
  “我总结了一下,从程昌寓开始,到我为止,我们和杨幺贼兵交战无数,总起来一揽之,就发现贼兵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一寨有难,他寨坐视不管,从没人向有难者伸出过援手,就是杨幺,也是这样。我们那天在苟陂山围歼黄诚主力,杨幺就站在那边看戏,哼都不哼一声,这是不是利于我们各个击破?”
  “对对对,鹏举啊,你真是会总结。”
  “贼兵各自为战,寨自为战,互不支援,我们就各个击破,最后孤立杨幺,看他一只狗怎么撑得起被窝!”
  “好吧,就这样吧!”张浚击掌站了起来,拉着岳飞的手说,“鹏举,我就再留半月,看你破了贼兵再走!”
  “我不要半个月破贼,只要八日足够了。”
  岳飞的分析正中肯綮,形势就是这样的形势,杨幺义军的弱点也正是这样的弱点,杨幺他们看不见,而且即使看见了,也没谁想去纠正,都成惯性了,改不了。
  义军的形势越来越严峻,滩水寨和黄诚大寨被破,周伦和黄诚的残余义军无处可去,他们只好涌入杨幺大寨。还有许许多多的小寨,他们或是被官兵攻破,或是害怕攻破,全都弃寨逃离,逃到哪里去呢,也是一起涌入了杨幺大寨。
  杨幺大寨一下子涌进来几万人,粮食便爆发出危机。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饿得慌,没饭吃了,他们还如何坐得住?
  杨幺的大哥杨大郎掌管寨子里的粮食,他的官职是仓部,一天,杨大郎急急忙忙跑到杨幺大厅。
  大郎说:“启禀天王,大事不好,仓库里没有多少粮食了。”
  杨幺说:“去年不是丰收了么,我们不是屯储了好多粮食么,怎么就见底了?”
  “按说,我们的储备是不少,要养活我们寨子里人也没问题。现在的形势是来了那么多的人,增添了那么多张嘴,这粮食就融硝一样的快,好像进了仓老鼠一样。”
  “增加了多少张嘴?”
  “大概在三万张以上吧!”
  “真的有这么多吗,哪来的人啊?”
  “真有这么多,我算给你听啊,周伦、黄诚那里有一万多人兵,其余小寨来了不止二万人,三万数只会多,不会少。”
  杨幺一听这话,还真是急了,若是要饿肚子,这寨子就会不攻自垮,还等什么官兵进攻啊!
  要拿真金白银到外面去买粮食,这是不可能有的事,官府早就封死了通道,不要说粮食,所有的物资都禁止了贸易,这是官府封锁义军水寨的基本策略之一,杨幺不能拿这件事情去问大郎,问也是多余,还会显得自己无知。
  杨幺说:“大郎,你有何办法解救?”
  “我没好办法,只有一个笨办法,那就是把他们通通赶走。”
  “这不行,这不行,”杨幺连连摇手,他说,“你这样做,就等于把他们赶到官府那边去,这叫为渊驱鱼为丛驱雀,损人不利己。”
  “那我就没法子了,只能看着大家饿肚子。”
  杨幺急得在大厅里走来走去,吃饭看似简单,实则是天下最大最难的事情,他遇到了,却要绕道过去。
  他非常明白,自己绕不开,若是绕开了,那就一定是寨子垮了,想了好一会,杨幺就坚定地说:“这样吧,我们要马上采取措施,一是用粮要节省,一天三餐改作两顿,变干为稀,化饱为欠,一句话就是少吃一点,吊着一把命。二是少干活,特别是少干重体力活,减少耗量。三是组织人去挖野菜,捡螺公蚌壳,捕捞小鱼小虾来补充营养。”
  大郎说:“天王,你这个办法也不是很好,你看,人要是吃少了饭,做事没劲,说话没力气,官兵来了,还如何作战。今年天旱,万物都不发芽,你看这地里,哪来的绿色,冬菜早就干死了,夏菜又发不了芽,要栽禾苗,还没水育秧。”
  杨幺说:“你别说得这严重,不管如何,地米菜,螺公菜总还是有的,这些野菜生命力特顽强,你再怎么旱,田里的泥巴总是湿润的,它们肯定发芽长叶了。”
  “我们要不要把乏粮这件事情公布?”
  “应当公布,而且,你想瞒也是瞒不了的,谁能瞒住肚子?告诉了大家,大家就会一起想办法的。”
  杨幺的话还真说对了,寨子里的老妪、稚子,听说寨子里乏食消息以后,一致要求减少自己的口粮,要让当兵的人吃饱一些。
  人们都涌到了户外去挖野菜,肥沃的洲渚沙泥田里真还长着不少的螺公菜、地米菜。
  杨幺也来到了田里,和大家一起寻觅野菜,这时,只听得一个叫杏子的女孩唱道:地米菜,蔸蔸苦,爹爹娭毑吃了烂屁股。地米菜,蔸蔸甜,爹爹娭毑吃了逗人嫌。
  杨幺一听就笑了,他小时候可没学唱过这支童谣啊,是他们那个地方不流行吗?笑着,笑着,杨幺就把杏子叫到了面前说:“小姑娘,你认识我么?”
  “我认识你,你叫大圣天王,姓大圣,名天王。”
  “那你叫什么呀,是不是叫大圣小王?”
  “我叫杏子,就是树上长的、吃起来涩涩味的杏子,你看我这个名字好不好,比你的大圣天王要好吧?”
  “好是好,就是别人把你吃了不好,你再说说,这地米菜是吃了好,还是不吃好?”
  “我不知道,我从来就没吃过。”
  “也是啊,若吃了,又会烂屁股,又会讨人嫌;若不吃,就要饿肚肚,肚肚饿久了,人就会饿死的。”
  “那我还是吃吧,我还小,不想就死去,我还没去过洞庭湖,我还要学会捕鱼抓虾。”
  杨幺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女孩,发现她长得十分的可爱,自己似乎没见过她,他是自己寨子里的人吗?
  杨幺说:“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你老爷做嘛的?”
  杏子回答说:“我家里原有四个人,老爷是义军,前几日在那边作战,被打死了,现在,我已经没老爷了。”
  小姑娘用手指着原来的黄诚寨,眼睛里噙着泪水,她这么小就失去了父亲,杨幺自己也是这么小就没了父亲,生活的苦楚,无以言说。
  寨子里的男女老幼都被动员起来,挖野菜的挖野菜,捡螺公蚌壳的捡螺公蚌壳,捞鱼虾的捞鱼虾,总算是把半饥半饱的日子过了下来,只是每到半夜里,人就会从梦里饿醒过来。
  一天,大郎来到杨幺大厅,他报告杨幺说:“启禀大圣天王,已经没食盐了,又无处可买。”
  “这种情况多久了?”
  “已经半个月了,这半个月用的食盐,只有一半量。”
  “难怪菜里淡毕毕的,原来这样。”
  “以前还有一点点,现在是没一点了,许多人因此看不见实物了,脚也肿得走不动路,军中一片怨言。”
  “那就派人熬制硝盐呀。”
  “天王陛下,我们这里的房子大多为茅草屋,没有火砖砌墙,哪来的墙硝,这可是比乏食更为厉害的灾难啊!”
  大郎说的对极了,由于食物短缺,食盐断顿,义军水寨中充满了怨气,暴戾气,大家心里窝着火,又不知向谁发出来,这样的日子如何过的下去,人心一散乱,义军的事业还能持久么?
  杨幺叹息一声说:“这是老天要灭我啊,不是我杨幺无能,是老天不假我能,老天啊老天,你这么有眼无珠,为何要做天!”
  大郎说:“天王陛下,您不能诅咒老天,还是快想想办法吧,我们是不是转移出去,是不是去打几个县城?”
  “还如何出去啊,还如何去攻打县城啊,官兵在外面围得铁桶一般,他就是希望我动,我只要一动,他就在半途上截杀我等,我等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那怎么办,那我们何不投降算了!”
  “你说什么啊,大郎,要不是看在你是我亲哥哥份上,我就一刀斩了你。今后你不能再说这丧气话了,即使再难,也不能够投降官府,谁投降都可以,我们杨家兄弟就是不行,就是死,我们也要站着死,不能让人看低。”
  “幺郎,你要是认我这个兄弟,我就还叫你一声幺郎!你的脑筋太顽固了,造反也要相时而动,你现在造反,得不到老百姓的支持和赞同,你还不如不造反,跟官家一道去杀金寇,杀刘豫狗汉奸,这样的话,你也可以扬名千秋,流芳百世。”
  “大郎你说什么啊,我要是没老百姓支持,手下能有几十万众么,还有人拥立我么,我造反一样的扬名千秋,流芳百世。”
  “幺郎你仔细想想,你说老百姓支持你,这几十万众是自觉自愿跟着你吗,很多人都是被你裹挟进来的,他们就是一盘散沙,没一点力量,已经几年了,你也没在其中凝聚成一股力量,我敢断言,只要官兵一进攻,他们就会像大水洗沙,即刻散了,你再看看杨华、黄佐、周伦、黄诚,他们都是义军的核心人物,你见他们谁和你一心一意了,谁不是首鼠两端、狡兔三窟的,还一个杨钦,现在虽没有叛变,他也是只等时日的,你与其让他们卖了,还不如自己把自己卖了的好。”
  杨大郎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杨幺却不为其所动,他是钟相的忠实信徒,既然走上了造反这条路,不管成功与否,他就要走下去,哪怕是被砍头,被杀戮。砍头不要紧,钟相当时也想到了这结局,还不是义无反顾走到了造反前台,即使一家人全部死难,他也没后悔过,这钟老爷不但是他的老师,更是他的榜样。
  杨大郎看见杨幺沉吟不语,就以为自己说动了他,便又絮叨起来:“幺郎呀,人生在世,为的是什么,首要的要留后,你要是没留后把这个家庭传下去,那就一切都是空费力气了。我们一家四兄弟,再加上子侄辈十来人,原本是轰轰烈烈的一大家人,你要是执意造反下去,官府捉住了我们就会杀绝我们全家的,你信不信?我反正信。你惹了这么大的祸,最末了,还要官府淘这大的神,他能饶我们一家子么?”
  杨幺叫亲兵将大郎赶了出去,他实在是听得脑壳疼了。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