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三节

　　朱大雄撇头一看，想天下巧合的事情还真多，今天全让自己给撞上了，想不到叶初音嘴里说的女孩子就是自己认识的邵卉。三人打招呼攀谈，第一个说没想到是你，表示意外；另一个讲怎么你们认识，出于惊讶；第三个道，真是无事不成巧，该值的庆祝。
　　他们把货搬回店里后，已是中午，朱大雄极力倡导要一起吃个饭，路上朱邵二人讲了许多缘分的话，撇下叶初音孤零零在一旁，倒让她好一阵吃醋。三人到了饭馆，叶初音几杯酒下肚，浑身的不快宛如酒精一样开始发散，话多得像石榴里的果实，缠着朱大雄询问是怎么认识小卉，好像怀疑朱大雄会老牛吃嫩草似的。
　　朱大雄笑她疑心生暗鬼，想叶初音还真是个地道的女人，便把扒手偷她钱包的那回事绘声绘色讲出来，一缕阳光射在叶初音五指紧捂的嘴上都没能使它合拢：“不会吧，小卉，天底下有这样巧合的事。”
　　朱大雄抢先对叶初音说：“我能认识你，难道不是巧合，不同的是我的钱包是被你给弄丢的，而小卉的钱包是我帮忙找回的。”说时跟她咬耳朵，“你就是那个小偷，偷了我的钱包还不够，还偷了我的心。”
　　女人的心计众多，其中之一便是要千方百计的使男人对她发狂般的想入非非，同时自私的女人却不允许自己的男人对其她女人痴心妄想。朱大雄说被叶初音偷了心，这也就表示他不会对其她女人再有所心动，所以叶初音不再怀疑他有恋童癖了，小鸟依人似的，靠在他肩膀上。邵卉不喝酒，看朱大雄和叶初音如胶似漆粘着，心里酸溜溜得不是滋味，尖着嘴喝一口果汁，只增加了这酸，因为她喝的是杨梅汁：“哎哟，叶姐，我上班快一月了，今天才发现你还有另外一面。”朱大雄谈兴十分高昂，没旁顾到叶初音脸上异样的神色，截断本属于她的讲话道：“怎么她还有另一面？”
　　“她的面多着呢，她那天……”邵卉悔恨自己口快，恨不得把“她那天”这三个字给吞了回去。
　　朱大雄疑窦丛生道：“她那天咋啦。”
　　邵卉瞥一眼叶初音没讲什么，可是她脸上的表情还是能看出来。朱大雄虽不是阅人无数，但十几岁小丫头能有多少城府？武断猜想她认为自己是叶初音男朋友，有些话不能讲并且不适合讲。这女孩大大咧咧，现在倒文静不少，她上午心直口快的可是满嘴野话，是否还存着其它什么也未可知。
　　现在是吃饭，朱大雄想何必去计较女人之间的是是非非呢，自己不是有邵卉的电话，待有空背着叶初音打过去问问不就明白，所以他举着大酒杯连着自己的疑问共同道：“来，两位大美女，我祝你们生意兴隆，将来发了财，可不要忘掉我这个……”他不知道邵卉之所以没讲什么，不是因为女人之间的是是非非，而是因为女人和男人之间有了是非。他只想着自己已经改头换面，以前劳改犯的身份万万不能泄露出去。
　　那天饭吃到一半，邵卉突然借口有事离开，等朱大雄隔几天到服装店探望时，邵卉已经不在了。他问叶初音，邵卉哪儿去了，叶初音说，她出差到别的城市，要好多天才能回来。朱大雄不对相貌欠佳的女孩有心思，所以他的心不会去思考这句话的真伪，他的心只想着美好的夜晚即将来临，要怎么度过才好。
　　那天，邵卉走后，朱大雄和叶初音没了旁观者，可以你侬我侬吃饭。等吃完饭，朱大雄兴致不减，大中午的还要散步，什么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千九百九十九。他们转悠到一家电玩城，朱大雄想起儿时的娱乐，提议进去，叶初音也摩拳擦掌说：“手好痒，是好久没玩了。”
　　走到里面，朱大雄一看，他的希望几乎成了绝望，儿时像什么格斗之类的手摇杆游戏一个没有，里面全是些赌博类的，像捕鱼机、老虎机，这些游戏朱大雄都不懂，顿感索然无味。跟叶初音说不如到别的地方转转，没想到她的兴致像深插地面的木桩，天打雷劈都木然不动。领着朱大雄左转右折到各台机器处详加说明该怎么操作，怎么赚钱。她叫他玩，朱大雄经不起好奇心的驱使，玩了几把，输了不少钱，自觉笨拙，只好让贤。叶初音那会儿全身的细胞都在亢奋，十个手指头闪现在键盘上像学过瞬间移动。到打老虎机那会儿，朱大雄投一块钱，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一分一分得下，叶初音到柜台换了大把的硬币，一次性就给下完，还说：“一分一分的下赢了也没多少，这样才刺激。”
　　两人在电玩城里晃荡近2个小时，叶初音玩疯了似的只想着玩，店里的生意也不去看管，更没注意到朱大雄跑出去透了将近有半个小时的气，直到随身钱袋里千把块钱见了底，她才意犹未尽得要收手。看着空瘪瘪的钱包，朱大雄说：“你可真厉害，碰到赌博，魂儿都没了。”
　　叶初音憨笑道：“好久没玩了，碰到这东西心就痒痒。”
　　“你不会是有赌瘾吧！”
　　叶初音脸色一红道：“怎么可能，我也就偶尔玩玩。”
　　朱大雄看她刚才的疯狂举动，想是“偶尔”才怪，真是撒了一个空气一样稀薄得慌，是唬不住人的。他虽然看穿她在掩饰，不过他却不愿意揭穿她的谎话：“玩的高兴吧，可把我烦死了，在外面喝了个把小时的西北风，都没人顾问，现在身是冷的，心是凉的，你就看着怎么慰劳我吧。”
　　叶初音搀朱大雄的胳膊紧了些：“你想怎么慰劳呢？”
　　朱大雄心照不宣似的眨着眼睛，那双眼睛锐利得都能透视灵魂，把穿了衣服的身体给透视了肯定是轻而易举。他眼睛的焦点集中在叶初音身上的某一处，《罗密欧与朱丽叶》里角色茂丘西奥说的话想来表达的最清楚最直接最引人入胜——“弹性的大腿和大腿附近的那一部分。”
　　叶初音顺他目光，在自己周身看着，没搞懂是什么含义，仿佛在解一道晦涩难懂的数学题，又仿佛她就是刘禹锡《爱莲说》里转世投胎来的荷花，能出淤泥而不染，还是个清纯贞洁的小丫头，不懂“那一部分”的深刻奥义。良久道：“我身上没什么呀，你看什么？吓，你好坏，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
　　他们到了店，早有顾客三三两两在挑选可以让男人发狂般想入非非的衣服。邵卉在一旁照看，朱大雄碍着男人身份，没提前把店的男主人身份给用上，没好意思让那些女顾客误会他是发狂般想入非非才开的这家店，卖的这些衣服。所以他只在门口向邵卉远远地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邵卉看见他满眼睛都是话，可是叶初音在一旁说：“那边有几个人，你去看着，这边有我。”
　　邵卉悻悻然离开，朱大雄暗想难不成她也情窦初开，对自己有了情意？想到这里，朱大雄自鸣得意，又想叶初音这样防着她，该不会以为她是情敌，女人之间的提防还真是无微不至，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能看出争风吃醋。为了消逝猜疑，消灭争风吃醋，朱大雄大无畏地对叶初音道：“晚上，老地方见，这是你要慰劳我的。”
　　跟叶初音在一起的这几天里，朱大雄快活得不像人活在人世里，倒像人世里的人只有围着他才能活。第一个因为见不到他而担惊受怕的就是母亲，电话三五十分钟就来一次，吵得朱大雄不胜其烦，最后把手机都关机，只发短信一条说：“你放心，我会好好干工作的。”便撩下手机继续自己的快活人生。
　　他跟叶初音几天的相处，没完全了解她是个什么人，只了解自己很需要她，至少每到晚上孤零零一个人躺床上时，便会按捺不住勃勃欲起的冲动分分秒秒的想她要她。原计划只打算在她这里停留两三天，便到唐梦淑那儿去，怎么说唐梦淑才是以后结婚相伴的合理对象，只是没料到“欲起的冲动”仿佛泰森的拳头，“犹如雨点般的垂直打击”，作为青年人的朱大雄是没有招架能力的。他没感觉怎么过日子，日子早已经过去八九天，好像日子新学会了隐身，在他身上过去，他不知道似的。一天晚上朱大雄掰着手指计算时间，一算下来明天就是最晚报到时间。他心里不甘心，舒服日子就这样到了头，他恨不得时间要像《围城》里那个老式的自鸣钟，好用这个“时间落伍的计时器”把日子改成昨天、大前天或者十来天前。
　　明天他俩离别，朱大雄一步三回头，攥着手机，铁制的手机都要融化，不是因为他的力量，而是表示他的心肠，讲出来的话好像他已经肝肠寸断：“我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的，没有你的日子里，它就是我唯一的心里慰藉。”
　　叶初音的肝肠好像还藕断丝连，因为她嘴上明明气若游丝：“只要我有空，不管山高路远，天涯海角，我都会去看你，只有看到你，我的生命才会有光彩。”
　　在讲了无数句普希金式的生离死别后，又表了很多个张小娴样的山盟海誓。最后，在拥抱和接吻里，他们把口水，眼泪和鼻涕以及所有可称为液体的东西留在对方的脸上、嘴里或是一切凑手可触碰的地方后，你东我西的挥挥手郑重的道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