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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第二节

作品名称:后遗症      作者:朱大帅      发布时间:2017-06-28 18:40:01      字数:4879

  两人自报姓名,互问家世,朱大雄知道这人名叫张新涵,大学毕业,在一家什么医院做外科医生。几年的医院生涯,他双手沾满鲜血,看尽人“去”,心里留下的只有对生命易逝的冷谈,所以他的性子也像一具放在医院停尸房的尸体——冷冰冰的。
  也许是看惯生命无常,他怕黑白无常真随时勾了他的魂,要了他的命,所以你看他言行举止无不是谨小慎微,好像天底下所有人都对他另有打算;又好像蜗牛触须,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以为是惊天动地。
  朱大雄跟他聊天,感谢他好心让位,他直疑心他想谋财害命,讲话也预防着,有意无意只在2米之外攀谈。他们讲到让位讲到那两个老人,又从老人讲到年轻人,从年轻人讲到恋爱,那张新涵引用周星驰的经典名言道:“曾经有一段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可惜我没有珍惜”。
  朱大雄饶有兴趣地问怎么回事。这张新涵不愧为大学生,把中学书本上的诗词拿出来道:“哎,曾经沧海难为水。”朱大雄的好奇心像吊车上的货物,直升上去,打破砂锅要问到底。那张新涵紧闭着嘴不肯讲,朱大雄嫌他不爽快,催促他快讲,他才断断续续讲述。可是口风却像没关严实的窗户,只是些许露出些风言风语罢了。
  朱大雄只能听明白个大概,这大概还得用上所谓缜密的推理,才能分析出他在上大学时,喜欢过一个人,那人也喜欢她。到此朱大雄的逻辑判断能力几乎丧失,只好问他分手原因。他简短数语道:“性格不合。”
  天知道,也许还有那位跟他谈过恋爱的女人知道,天底下少有人能跟张新涵合到一块儿来的,因为一个富二代防人像防贼,从不吃亏,只考虑自己的事,吃个饭也要AA制。他女朋友发烧住院,他也没去关心,只因为他需要准备毕业论文。又胆小如鼠,陪女朋友逛街,遇到小混混敲诈,却丢下女朋友,独自逃跑。这些事朱大雄当然不知道,他只知道或是他只看出从张新涵的言语表情里,他还对那位曾经的女朋友情有独钟。
  朱大雄调侃说:“为什么不去追呢,幸许还能追得上。”
  张新涵大言不惭道:“好马不吃回头草,我曾经找到她一次,真气死我了,好好的给她安排工作,她不干,竟然跑到按摩足疗店上班。那种乌烟瘴气的场所是个正经工作嘛,估计早被人践踏多少回了,我再去找这种女人,岂不是自掉身价。”
  朱大雄潜意识里被他说中,心想亏得自己不要叶初音,随口说:“那倒是,按摩店里的女孩子能好到哪里去。
  张新涵丧气道:“她刚到按摩店上班时,我怎么劝都没用,她是诚心跟我对着来。”
  朱大雄搜肠刮肚把自己关于女人的心理学知识用上来道:“爱一个男人才会恨一个男人,她跟你对着干,虽然是恨你,但同时也能表明她很爱你。”
  “你的意思是如果她现在还恨我,就表示她还爱我?”
  朱大雄打个响指,倒不是赞赏他还有人爱,而是佩服自己精确地分析:“你讲的对,我要是你,我就死缠烂打,她不结婚,我就决不放弃。”
  张新涵摆出一个实质性的问题说:“可是她现在还在按摩店上班,搞不好就是破鞋一个。”
  朱大雄辩证道:“你又没验证过,你怎么就知道她是破鞋。我要是你,我就验明正身再说。”同时压低着嗓门,仿佛四壁全是偷听的耳朵,“男人嘛,追女孩子不就那一套,我们都懂。我告诉你不要放弃,把她追到手再说,上一次不就知道真伪,反正自己又不吃亏,顶多是浪费点时间。”
  张新涵见自己不用吃亏,信以为真,宛如茅塞顿开,恍然大悟说:“就是哦,我大学跟她4年就拉了拉手,她那时还说要把第一次留给新婚,想来我追了她那么多年,真是亏死了。”
  朱大雄真实身份是个劳改犯,在监狱里,从来只有他溜须拍马对领导的意见举双手赞成的,现在有人这样信服自己的意见。不用说,身体轻飘飘的,要失去重力,他心上高兴,嘴巴上肯定是信口开河:“搞定她!在咱们男人眼中,还有办不成的事?”
  两人萍水相逢,仿佛找到知己,大有相见恨晚的感慨。那张新涵听朱大雄讲解人生中关于男女恋爱的精神指示,思想高度重视,态度极度端正,连坐过了站也没注意。到临走,朱大雄问他要电话号码,说交个朋友,以后可以相互指教。
  这张新涵的警惕意识仿佛电线短路,此刻已维修完毕,380度的交流电瞬间通了,慎重道:“哎呀,该死的大前天,也是坐公交,竟然没注意,让小偷给摸走了,手机都没买,我现在还准备着去电信公司补办张电话卡呢。你手机号码多少,我记着,到时办好了,我打给你。”
  朱大雄不知他存的心计,以为是真有其事,安慰说:“一个手机嘛,再买就是。”
  两人下了车即将分道扬镳,还你一句我一句谈得分不开。朱大雄忽然道:“讲了半天你的前女友,我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呢。”
  张新涵说:“又不是电影明星,媒体人物,说了你也不知道。”
  朱大雄道:“搞不好我还就知道呢。”
  张新涵不相信天底下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心想难不成自己的意中人,会有机会被朱大雄给意中了去,指教自己追女朋友的人,会把自己的女朋友追了去,爽快道:“她叫唐梦淑。大唐的唐,梦想的梦,淑女的淑。”
  朱大雄顿时有如五雷轰顶,身体仿佛不倒翁,在左右摇晃,亏得左手扶住路旁的树,阻住了那倒地的势头,可是心悸怕得都在颤:“你讲她叫什么。”
  张新涵滴溜着眼睛,疑惑说:“她叫唐梦淑呀,难道你真认识她?”
  朱大雄牢固管束着自己的嘴,知道再不能信口开河了:“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她呢。”
  这次谈话,朱大雄的身心仿佛在火里烤过,所以他离开张新涵时,身心就有些不彻底的成熟,明白了因循迟缓,会徒然给别人制造成果。所以他立马给唐梦淑打了个电话诉说多日离别后的想念,把琼瑶剧里那些海枯石烂的陈调子拿出来使用,同时用几千年来几千万个男女深情密爱时都要讲的那三个字,再几千遍几万遍地对唐梦淑不厌其烦的讲,自己是多么多么爱她,没有她的日子又是多么多么度日如年。想来丘比特听到都要犯困打瞌睡了,唐梦淑却突然从瞌睡里清醒。
  她今天上班没一个客人,一直闲坐,正巧朱大雄打来电话,没头没脑一顿示爱。女人永远是情话的奴隶,这对一个没有恋爱过的女人来讲,不妨说是一次爱情的尝试,对一个像唐梦淑这样受过爱情创伤的女人来说,恰是一种受伤后的疗药。
  女人永远不会想到或者更不愿相信这次的爱情会不会是上次的继续。所以朱大雄的这段情话,就好比药到病除,唐梦淑的病没有不好的道理。她被朱大雄三句两句真情表白,心甜得像心吃了甜蜜素,对着手机说:“你吃错药了啦,怎么今天讲话这样甜。”
  朱大雄认为恶疾就得用猛药,非加重药力不可:“天上的星星很多很多,月亮只有一个,地下的美女很多很多,我只喜欢你一个,我对你的爱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因为我对你的爱再多的语言都没法表达。”
  唐梦淑不知道朱大雄这句话是在网络上偷来的,以为是他情感炽烈的证明,刚才是像心吃了甜蜜素,现在简直是心掉进了蜜罐。女人情感一冲动,就得失掉约束力自制力。不像男人,因为男人的情感总和理智并驾齐驱。她现在恨不能朱大雄立马出现,好让她来奉献自己,表示这甜:“你什么时候回来呀,都一个多月了,我好想看看你。”
  “快了,再过几天我就回来。”朱大雄目的已达,心里高兴,认为唐梦淑是自己的,不会被那张新涵给抢了去,所以他舒舒服服挂了电话,轻轻松松到叶初音那儿去了。
  服装店在闹市区。形形色色的人做着形形色色的工作,工作本来是个人价值的体现,现在却成为吃饭的必要。
  有饭可吃而去蹭人的饭,全是些投机取巧削尖脑袋的野心资本家,把众人的劳力和头脑算到他自己身上,赔些小价钱,赚取大盈利。没饭可吃而去伸手要饭的,为了一份工作劳心劳肺,到最后,饭能否吃上,还得看这赏饭的人。有饭可吃而不必工作的,不是吊儿郎当的富二代就是被富商包养的拜金女,再不就是啃老族;有饭可吃不必工作而去工作的,不过是体验人生,享受存在。朱大雄的花花肠子只有对付女人的那一套,他的大脑还关注不到这些百态世事,只不过他引以为豪百试不爽的那套对付女人的方法让他即丢掉了饭碗,又加深了罪孽,现在还早的很呢,不妨一笔带过。
  叶初音的服装店初具规模,百废待兴,朱大雄到门口时,看她正对着账单清点货物。这是家经营女人用品的店,各色样式一应俱全,从A到H应有尽有,约有30平米的门面房里挂满女人内衣。朱大雄只知道他已经退出脂粉生意皮肉生涯,没想到却依靠别人的皮肉来发财致富,好像窥破了女人的隐私秘密,站在门口没好意思进。叶初音清点货物时,碰巧看见朱大雄,叫他进来。朱大雄指着玻璃的橱窗道:“听你讲开了个服装店,我还以为是卖衣服的呢,没想到是卖这些东西。”
  叶初音拿计算器按着,嘴巴里默念着什么,像是在算账,一壁说:“内衣也是衣服呀。现在女人都喜欢花样多的,这东西卖得吃香,比做其它类型的要好一些。”
  朱大雄心猿意马,想男人好像是喜欢看女人穿花样多的。女人爱美,是因为男人喜欢美的女人,所以女人把衣装、打扮来增添自己美的砝码,可是女人的美又好像并非这样。因为有人说一个温柔贤惠,通情达理的女人很美,有人说一个脸蛋身材好的女人很美,那么一个温柔贤惠、通情达理的女人同时具有短腿肥臀是美呢还是不美,一个闭月羞花、肤如凝脂的女人却脾气暴躁,吃喝嫖赌是不美呢还是美。
  朱大雄不知道这些类女人到底是不美还是美,只知道女人的美好像都是男人说了算,那么什么样的美,才是男人认为的美女呢。朱大雄嘴快没收住自己,把这段话悄悄告诉叶初音,还说:“我认为女人的美就是激起男人的性冲动,与其说一个女人很美,不如说这个女人激起了男人的性冲动才美,跟相貌和性格毫无关系。如果一个受理智支配的男人,是绝不会因为这种女人的美而想入非非的。”
  他本以为叶初音会赞扬自己的头脑,佩服自己的分析,却没考虑周全,把叶初音以前干的行业给遗漏了。因为一个理智的男人哪有可能爱上妓女,无非是性冲动罢了。所以叶初音把记账本放柜台上,冷嘲热讽说:“真没想到朱大文人从女人内衣里都能看到人生哲学,真是佩服透顶。我们这种俗物,浑身都是铜臭,哪敢见教得起。”
  朱大雄想昨晚是何等的柔情蜜意,早上也好好的,为何现在听她讲话像带着刺。这时候他的心理就仿佛平时贪玩厌学,等到临考才抱佛脚的学生,对待试卷上的考题,抓耳挠腮是看不懂的,只好硬着头皮讲:“我没讲什么呀,你生什么气。”
  叶初音讽刺的含义又多了一层:“跟你这大哲学家在一起,我有资格生气嘛。我看呐,我这种女人能有资格给你提鞋就不错了,哪还能佩当你的女朋友。”
  朱大雄的脑袋瞬间开了窍,感悟出“我这种女人”四个字里的真谛,想里面的含义还真是包罗万象。宠着叶初音,倍加小心的解释了半天,嘴皮子都要磨破,环境是怎样怎样逼着人,人是多么多么的卑微,自己是怎样怎样的不看重以前,只注重现在。就差把电视上那套举手为誓的功夫来用上。
  叶初音脸色有所缓和,仿佛阴雨天漏出一线阳光:“你别讲话哄我,我知道你还存着心思呢,哪有男人不看重这些的。可是你要相信我,我做那些事都是被逼出来的,这个社会太黑暗了。”说时别转脸,唏嘘哭起来,“如果你也嫌弃我,那我真不如死掉算了。”
  女人对付男人的好本事无非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过这方法在使用过程中可分软硬。叶初音用的这套叫软硬兼施。她用生气做开头,用黯然神伤做结尾,本来一切男人应像贪嘴的鱼,一钓就上,没有不被感动的道理。不过她是妓女,对朱大雄来说,她以前是,现在也是,将来也洗不掉这妓女的身份。所以朱大雄依然还存着心思,不过这心思像埋在地底的种子,不到时机是绝不会露头:“我是真心喜欢你的,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别提她了,看到你哭,我都伤心的。”
  这样含情脉脉一会儿,两人重新和好。叶初音说现在忙得很,有好多事情需要做,朱大雄争取表现,说自己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来替她分摊忙。妙在忙只有那点多,而她们在那一上午里,被忙得不可开交。朱大雄给邮寄来的衣服去包装盒,叶初音在旁边不是擦汗就是倒水,朱大雄把衣服分尺寸在库室货架摆放,叶初音不是说这个做的不对,就是那个放的不好。
  结果朱大雄干过的一遍,她又添了一遍,忙的质量虽有所提升,忙的效率却逐次递减,忙的中间里还偶或夹杂着:“亲,你真强。”“其实我那方面也很强。”“咦,你好坏。”于是忙在打情骂俏里没觉得有多忙地度过去。
  等他们把衣服分门别类放好,朱大雄把手插腰说:“总算干完了,老汉的腰呀,都不是自己的了!”叶初音笑道:“这算什么,一会还有货呢,我招了个女孩子去邮局领货去了,我看这时候差不多该回来了。”正说着门口有声音传来“叶姐,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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