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小南门提亲
作品名称:力量 作者:漠沙利亚 发布时间:2017-07-16 10:14:53 字数:5414
九十六、岳家沟得信
情感的力量促使鹿娃子从两个土匪手里夺了两根木棍,把自己腰上的带子解下来。满平也急忙解下腰间的带子,绕绑在木棍上,形成一个简单的担架把唐鹏放在上面,让人抬着赶回灞桥。鹿娃子吩咐朱嵘骑马回灞桥去报信,让唐鹏家里知道。
不管怎么说,都是祖祖辈辈居住在灞桥的人家,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况人命关天。朱嵘不敢怠慢,快马回到灞桥后,先去了唐木匠的弟弟家里说明了事情经过,告诉唐木匠的弟弟快找唐木匠回来。再说,也没有人看到更想不到一个小姑娘能把唐鹏推倒。所以,朱嵘也不知道是唐鹏抢谁的包袱。只能说唐鹏站着就倒了,可能是烟瘾犯了,或者有啥紧病吧!总之,无法说清原因。人,已经一命归西,说啥无益,只能说简单些。
唐木匠的弟弟急忙找到大嫂,问道:“嫂子,我哥和大侄干啥去了。”
唐鹏他妈坐在邻居门口闲聊,听了问话回答说:“岳家沟岳先生捎话说,村里有几个秋树被人刮了皮,想作价卖给你哥做风箱,去岳家沟砍树去了。”
唐木匠的弟弟回家来告诉了朱嵘,朱嵘骑马赶到岳家沟,在地里找到了唐木匠,唐木匠对唐鹏这个儿子早已经心灰意冷,唐鹏把自己和大儿子多年做风箱积攒下给大儿子娶媳妇的钱,早就赌博光了。听了唐鹏死亡的消息,不紧不慢地回岳家沟。请岳先生和朱嵘骑马先回家里看看唐鹏是不是真死了,自己和儿子一路跑着回家。等岳先生和朱嵘回到灞桥,鹿娃子等人也把唐鹏从长乐坡抬回到了灞桥村口。鹿娃子吩咐手下人说:“把唐鹏放在村口。不能进村。”
唐鹏他妈知道了跑到村口哭喊声不断。抬头见岳先生来了,唐鹏他妈上前抱住了岳先生的腿,哭着喊:“救救我娃——呀——救救我娃——”
唐鹏的母亲心里最爱唐鹏,大儿子整天在外面拾鸡毛,一点也不管她,从来不求她要钱,很少在家里坐着。一个母亲,她希望儿子陪着自己,听从她的指挥。唐鹏需要钱的时候给她洗过脚,只有在被儿子抱着腿恳求她的时候才感到无比幸福的女人,她几乎对大儿子已经没有多少感情了,她不愿意一个人守着这个家,她只知道唐鹏是自己的儿子,至于好与坏不是她需要的结果。再说,大儿子有他爸领着,她觉得可以放心。唐鹏是自己带着长大,他爱唐鹏胜过爱她自己,她觉得只有看到唐鹏自己才是当妈的人。她宁愿让唐鹏把家里的钱赌光,她也不让唐鹏离开自己,每天只要能看到唐鹏,她心里就踏实。她怕唐鹏吃亏不让唐鹏干活,家里有什么活都是她帮着唐鹏干,她恨不能把心掏出来让唐鹏吃了,别人家里孩子有的,唐鹏也得有,别人家的孩子吃大烟,唐鹏也该吃,别人家里的孩子赌博,她也要让唐鹏去赌场赌博,过上和别人一样的生活。既然别人家生的孩子能行,为啥我生的孩子就不行。为了这些家务事情,她不止一次地和唐木匠吵架,气得唐木匠说自己是“嫲瞇子婆娘走扇子门,没得治了”。还得说去年闹饥荒,不是唐鹏弄回来粮食,他们一家非得饿死。想到这里,唐鹏他妈哭着求岳先生救唐鹏。
岳先生穿着长袍,头上的头发已经脱落得所剩无几,两道眉毛黑亮黑亮。眉愣骨高,眼睛深陷,印堂间一道深纹,鼻梁从印堂直到鼻头,口唇阔长,下巴方正,小胡子剃过长出脸皮。他正被村子里前来看热闹的人围在中间,唐鹏他妈就跪在地上,唐鹏就放在一旁。岳先生见这婆子哭得伤心就问:“娃是哪一年生的?啥月份和日子?能记清时辰不?”
唐鹏他妈边哭边说:“属牛的,九月初五夜里生的。”
岳先生扳指算了半天说:“丑戌相刑,水土混杂,能救,得你救,看你愿意救不?”
唐鹏他妈哭道:“我的娃我还能不愿意?!愿意,你说我咋个救。”
岳先生说:“当真?”
唐鹏他妈说:“假不了,假不了!”
岳先生坐在地上,对着趴在地上的唐鹏他妈说:“你儿子被天罗罗住了,你在七天之内,去西北方走二百里路,就会看见一个老汉在放羊,穿一件白马甲,眉毛浓而向上长,方脸黝黑胡子长,一双大眼不敢看,耳前胡须到嘴边,一双布鞋黑又厚,常把烟袋咬嘴间。记住,见了什么话都不必说,跪下就磕头,哭求他救救你娃。直到他答应为止。快去!”
唐木匠的兄弟媳妇连忙回家,为大嫂收拾行程所用,打好包袱。唐木匠的媳妇就奔着岳先生指的方向去了。岳先生吩咐唐木匠等人,在唐鹏身下放了麦草袋,就在村口就地用木棍搭棚,用黑布围了。岳先生自己坐在唐鹏身边,唐木匠和弟弟为岳先生供水供食,寸步不离在一起看守着唐鹏的肉体,生怕老鼠把人吃了。岳先生在帐篷内点亮灯蜡。唐木匠的弟弟领着媳妇在家里做饭,烧水。不时有街上的热心人前来问候唐木匠。唐木匠显得心情轻松自然,没有一点伤心的样子,倒是他大儿子哭得不行。唐木匠看了大儿子一眼说:“看看你那点出息。回屋睡觉去!小心打扰了岳先生。”
大儿子听了父亲的话自己回村子里去了。懒汉滩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各种猜测与死亡有关的说法都有人说出来。有人说可能是烟瘾犯了,没有大烟吃,就倒在地上摔死了。有人说有可能是抢人被吓死了。还有说,可能是热天跑那么远的路打劫累死了。更有说是王家坟的厉鬼拉去了。有人说可能是分赃不公气死了。直到天黑时分,懒汉滩的专家名流也没有研究出一个准确死亡的原因和消息。最后总结出两句“一是:黄泉路上无大小”,“二是:生有时辰死有地”的话。接下来就把话题又转到了唐鹏他妈要走二百里路救娃的事情上。老婆子能不能走二百里路?能不能找到救命的先生?
“岳先生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有人坐在懒汉滩的石头上问。
“你没看见岳先生已经聪明透顶了吗?再过几年头发落完了,到那时候就聪明绝顶了啊!哈哈哈。”有人发表自己的说辞。引起懒汉滩一阵哄笑。
有人听了这话问:“岳先生是不是换个方法安慰老婆子的夭子之心呢?”这个问题被人说出来,懒汉滩顿时没有人搭话了。懒汉滩的人们,最终还是带着这些疑问借着夜色回家去了。
九十七、乔掌柜借肉
梨园二小姐圆圆按照舅舅告诉她的方位,来到了乔家门前,看到的是一片破烂不堪的地方,看着门房是宽大气派,但是陈旧感很明显,房上杂草丛生,门前石头疙瘩乱滚,老草干死在新草之中,门上尘土一层,看上去荒凉无人之居。房侧的院墙外有条小路,好像是通向房后去的。圆圆正在犹豫之中,看见胡青拉马过来,沿着那条小路进去,就喊道:“仔娃子哥——”
“你是谁呀?”胡青把马叫停,回头看见一个不认识的大姑娘叫他小名,心里感到有些意外地问。
“嗨,我是梨园二小姐啊!”圆圆说出她是谁了。
“吆,二小姐,长成大人了,真的认不出来咧。跟我回去吧!包袱放马身上。”
“不用,不沉,我自己背着。”
胡青领着圆圆从侧门进去,院子里干净平坦,房屋整洁。胡青拴住马,带着她进到中院,送到园主的住处。圆圆看到上房北侧的屋子,门上刷过黑色的油漆,窗子上是万寿格花样。进得门去屋里明亮宽敞,靠后窗盘炕,母亲坐在炕上拧绳子,父亲坐在八仙桌一侧,旁边有一只大柜。地面上用蓝砖铺垫。
“大!嘿嘿!”圆圆进门见到了父亲,转头又叫,“妈!”
梨园园主见了女儿老泪滴出问:“你是二娃?长这么大了,你妈都认不得了。”
“看你说的,我能认不得我娃,叫娃坐着歇歇脚,我去做饭。我娃想吃啥?”夫人高兴非常地说。
“妈,这是我舅妈给你和我大拿的好吃的。大,我舅妈给我叫圆圆,以后,圆圆就是我的名字了,整天二娃二娃地叫着,难听死了。”圆圆把包袱给了母亲。
园主急忙出门来到来到厅房,把圆圆来了的消息告诉了乔棍棍和大女儿。大女儿急忙抱孩子和乔掌柜一起来到上房,姊妹见过,一阵寒暄。园主夫人高兴得满面泪花,擦泪时被大女儿看见了说:“妈,见到二娃你就哭,那意思是我虐待你和我大了?”
“贼女子,看我不打你,我做饭去了。”说完自己出门去了。
田喜听说园主的二女儿来了,拿着扫子把前后院子扫了一边,又找来簸箕簸了些麦子套上马开始磨面。胡青紧忙把茅厕收拾干净利落,把尿罐挑到地里去了。
乔掌柜的见家里来了客人,大家都在忙,就自己来到南门外廖家,在厅堂见到廖员外说:“叔,听说四哥来了?”
廖员外高兴地说:“你四哥不来,你就不来看你叔了?”
“那倒不是,叔,我是来向你借东西的。”
“我娃要借啥?叔敢不给?还要等你四哥来?他妈的!”廖员外爱骂道。
“家里来了客人,想从你这里借些羊肉呢。”
“噢——可能不多了,你等着。”廖员外起身走到屏风后面喊“管家——”只喊了一声,又回来坐在厅堂。
管家出来问:“员外。”
“家里的羊肉还有多少?”
管家用眼睛看了一眼乔掌柜的回话说:“不多,有个三四斤吧!”
“那就给我棍棍娃吧!”廖员外吩咐了就开始摆弄水烟袋。
“叔,给我二斤就够了,给你留着点,万一家里来客。”乔棍棍说。
“那行,管家,就给我棍棍娃切二斤。”廖员外风趣地笑道,“等你二哥回来就有了。就是不知道啥时候回来。想吃了就等你二哥回来了过来拿。”
“那就麻烦我叔了。”乔掌柜的客气地说。
不多时,管家把二斤羊肉用纸包好,拿来放在八仙桌上走了。乔棍棍问道:“叔,我二哥从新疆买这羊肉多少钱?”
“快避!我娃吃叔点还能要钱?赶紧回去,记住少放些盐,这肉是用盐腌制的。”廖员外把手一挥说。
乔掌柜的把肉拿在手里,在八仙桌上放了几个铜板走了。廖员外急忙说:“把钱拿走。”
乔掌柜的已经出门而去了。廖员外放下水烟袋喊:“管家,快叫女婿。”
花胳膊伸着一只手让儿子站在手上,端着儿子玩。廖二哥的儿子看见了说:“姑父,我也要玩。”
花胳膊笑问:“萌萌几岁了?”
萌萌说:“姑父,我是八岁。”
花胳膊说:“那好,让弟弟在手上,你抱着我的胳膊在下边行不行?”
萌萌点头说:“那可不能扔了我。”
“那你就要抓紧点。觉得不行就喊一声,姑父放你下来。”于是,萌萌抱着胳膊儿子站在手上,花胳膊一只手平端着两个孩子,一只手护着儿子怕掉下来,正在院子里玩得高兴,惹得萌萌在空中不停地笑。这时,管家前来传话:“员外有话说。”
“来了!”花胳膊把萌萌和儿子放下来,交给媳妇,自己来到厅堂听话。
廖员外见了说:“快把桌子上的钱给棍棍送去。”
九十八、小南门提亲
花胳膊听了岳父的安排不敢怠慢,从桌子上抓过钱,出门追赶乔掌柜的。谁知,乔掌柜的练就一身好脚力,走得很快,直追到城墙拐弯处,花胳膊就开始喊:“棍棍——棍棍——”
乔掌柜的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回头见是四哥花胳膊,就停下等他。花胳膊走到乔棍棍身边说:“给你送钱来了。”
“四哥,不用了,你拿着吧!这是从员外家拿了羊肉的钱,员外跟我客气。谁跟谁呀!走,到我家去吧!”
“嗨,是这么个事!”花胳膊这才明白。
“走吧!到我家去,胡青、田喜都在,梨园二小姐来了。”乔棍棍说。
花胳膊听说梨园二小姐来了,就想,要去,要把梨园二小姐说给小表弟成亲,不去怎么说呢?他就默默地跟着乔棍棍来到了乔家。先见过胡青、田喜他们,再到上房见过园主和二小姐,自然介绍了小南门的情况,让大家听了。他对园主说:“叔,小南门有我小表弟,今年也有十八九岁了,家里地少,生活尚能接济,咱家二小姐年芳婚龄,也当选个人家。这年头,有钱的人家娃娃吃大烟,卖房卖地,没钱的人家娃娃出门抢人当土匪,像我小表弟是当土匪他干不了,吃大烟家里没钱,只能老老实实种庄稼。”
园主听了说:“你是知道的,咱家灞桥的地胡青家暂时种着,乔家的地也种不完,就是缺男劳。你就把你表弟领来见见也好。”
花胳膊听了园主的话,觉得这件事有点眉目,就起身告辞。园主和乔掌柜的强留不住,拉拉扯扯送出侧门。花胳膊走后,乔棍棍躺在炕上想小南门的事情,他不知道岳父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如果同意,自己又多了一个帮手。
园主夫人经过一番忙碌做好了饭,饭桌上,园主征求大家意见说:“今天,花胳膊来过,把二小姐要说给小南门他表弟,我说让圆圆见见人家。”
“就是,先见见再说,只要娃有本事,不在乎家里贫富。”园主夫人表态说。
“我妈说的对,家里贫富是老人留下的,以后的生活是靠自己的,只要娃行。”大女儿也说了自己的观点。
乔棍棍只顾吃饭,装着啥事都不管的神态。
门外,胡青和田喜端着碗边吃饭边在院子里走动,不知道在看什么。圆圆听了也不说话。她今天看到了花胳膊,现在,自己都长得比花胳膊还要高了,花胳膊还是以前的样子。她很想笑,又想不起来为啥要笑,也就咧了一下嘴微微一笑把这个笑搪塞过去了。
乔家用饭后,乔掌柜的吩咐胡青道:“胡青,你骑马去十里铺给崴家报信,就说圆圆到了乔家。让大家都放心。”
胡青听了说:“我喂了马就去。”
花胳膊来到小南门,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小姨,小姨听了说:“四娃,只要园主能同意这门亲事,要啥小姨都舍得给。你姨夫走时留下五十个银元一直没舍得用,都给园主拿去吧!”
花胳膊听了笑道:“小表弟长大了,就让他和我一起走乔家一趟,回来再说。”
小南门一方面托人给丈夫写信,一方面托人给儿子做衣服。花胳膊见小表弟诚实聪明,勤劳朴实,个头长得比自己还高,就和小姨商定了日子,准备择日去乔家见二小姐圆圆。
这天,花胳膊领着表弟来到乔家,圆圆隔着帘子观看,见小伙子长得单薄清廋,皮肤黑黄,头上留着书生气的头发,一道黑眉平行而出,两眼细长,鼻直口方,高起的颧骨下脸庞廋黑,只有一层皮包骨头的感觉。带有明显的营养不良和家里粮食紧缺的征兆。
园主问:“这娃多大了?”
小表弟羞涩地回了句:“快十九岁了。”声音中带有颤抖的声调。
接下来就是园主自由的笑声:“嘿——正长呢!地,咱家有,就是缺男劳,灞桥几亩地都够接济生活的了,种好了也是好日子。”
乔掌柜的说:“他家我知道,他爸当兵去了。活都是他干,家里没有多少地。够吃就不错了。”
小表弟从衣服包里拿出一盒茶叶说:“没有啥孝敬老人家,是些茶叶子。”
园主笑道:“回去好好吃饭,能长个美小伙子。”
花胳膊知道,今天的谈话都是客套话,一是看人身体状况,二是看小伙子聪明愚昧。就起身寒暄几句领着小表弟离开乔家回南门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