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劳燕纷飞（2）

　　中国大地进入上世纪七十年代后，似乎步入了一个多事之秋。先是由于“运动”引起的内乱，使国内经济步入了低谷，加上不停的水旱灾害在南北大地间同时发生，农业生产也受到严重的打击，更严重的是1976年的唐山大地震，把整个华夏大地都震得摇摇晃晃。
　　政治上，1973年林彪的叛逃，毛泽东主席的身体也不再似从前那么康健了，这让全国下层民众揪心，担心，一时间谣言疯起：
　　“要改朝换代了！”
　　“要换皇帝了！”
　　人民群众期盼着安定，和谐，有温饱的生活，对无休止的争斗，频繁的折腾厌烦了。
　　在瑟瑟清冷中迎来的1976年，更让全国民众悬心、焦虑：开年的第一个月，敬爱的周恩来总理逝世，北京十里长街的哭声，哀思反映了全国民众对国运，对来日绵绵生计的忧心！接着是九月，毛泽东主席的离世，六月朱老总去世。这一年三棵大树一起倒！这在中国历史上也是少见的！
　　“文化大革命”是毛泽东主席亲自发动的，他的离世，人们很自然地把1976年划为这一运动的结束之年。当然那些因这一“运动”发迹的跳梁小丑们还是折腾了一些时日，但按民俗：“都是秋后的蚂蚱”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十年，在历史长河中只是一瞬间，但对生活于期间的人们来说，那是漫长的，难耐的，“运动”期间被批斗残酷打死的，因冤屈不平自杀死的，两派武斗打死的，遭流弹误杀的等等，有人作了不完全的统计，约在数千万上下。这真是“惊世骇俗”、是八年抗战中国人伤亡的总数，这一“运动”就是一场“战争！”这是不能忘却的记忆。
　　
　　
　　1978年岁末，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为全国改革开放吹响了战斗的号角！方云天敏锐地感觉到，捆绑在企业身上的绳索松开了，这应该是他大展手脚的时机到了。他从华辉药厂当前的不足之处想起：一是新产品开发。没有自己适销对路的当家产品，就不能拥有市场，必须要狠抓新产品开发，创立自家的品牌。二是销售。没有一支能在全国能征善战的销售队伍。同样打不开市场，必须要狠抓销售队伍的建设，要放眼全国，不能只看到市内、省内。三是广告、宣传，花大力气，甚至花大价钱也要把华辉药厂，主要品种宣传出去，让华辉在全国扬名，出彩。
　　新产品开发这一项，他决定亲自抓，首先他请教了在省医药局工作的老同学郑岚，摸清适销对路的长效品种。郑岚告诉他心脑血管病现在是人民大众病需要的大路药品，小儿保健品是家长最舍得花钱的品种，新品种开发可以在这两类品种上做文章。按郑岚的点拨，方云天到母校（现已升格为药学院），找到了刚从日本参加药学研讨会回来的苏华教授。聘请他作为华辉新产品开发的领头人，当他把郑岚的要求告诉苏教授时，苏华频频点头，微笑地止住方云天话头：
　　“云天，算你的运气好，恰好我这次到日本参加研讨会带的课题就是中医中药在心脑血管病中的突出作用。”稍停，苏教授接着说：“这一课题在我们学院也是重点，你知道搞科研是要花钱的，虽然学院有些拨款，但远远不够，你这个财神来了，我就不愁了，你拨些钱就算我们共同研发，当然我还要向学院领导汇报，我相信院领导会同意的。
　　“没问题，没问题，苏教授你发话就是了。”方云天紧接着说。
　　这次面谈后不久，又经过几轮双方研究人员的具体磋商，达成了一致，签订了“心脑舒”的研发合同。
　　销售问题方云天交代苓兰，首先要突破只在省内销售的框框，先组织人员在附近摸底，然后组建三到五个推销小组，把目前厂里的产品销出去，占领一定的销售市场，逐步扩大。
　　广告宣传那时在全国也才刚开始，报刊杂志，广播电台像小女孩似的初露羞色，在边边，角角都有那么一点点，价钱都很低廉，媒体单位都把这一收入当做增加员工福利收入来抓。方云天抓住这个时机，大做、特做华辉药厂在省内，甚至全国渐渐小有名气了。
　　方云天用父亲方云鹏生意人的头脑，虚的实的一起上阵，这就大大地提升了华辉药厂的名气和生气，一时间药厂的产品销售量也增加了百分之四十。
　　　　
　　贺云霞见女儿总是孤身一人，虽然有两个孩子，但仍然是一个不完整的“家”，长此以往是不利的。她向丈夫杨思科也说了多次，杨思科也一直觉得是自己的一个心病，但他不知道女儿对这个问题的真实想法，按他的思路还是与钟林复婚最好。钟林现在在省农校（中专）专业老师，右派问题总会慢慢解决的。杨思科把他的想法与老伴商量，老伴自然是赞成的，觉得可以试试。
　　于是，以钟林来家看女儿，在家吃饭为契机，来观察月蓉的反映。
　　此时的杨月蓉因学校一直没有复课，她的同学早已请她在省图书馆临时帮忙，叫她在资料室上班了。这天下班回家，见女儿与一中年男人有说有笑地，交谈甚欢，仔细打量......，是孩子他爸！是钟林，多年不见，老了，也黑了，显得粗壮稳实。女儿钟秋月见妈妈回来了，立刻拉着月蓉高兴地说：
　　“妈，我爸回来了。”
　　杨月蓉虽没有思想准备，但还是很有礼貌地表示欢迎。。
　　“钟林，你来了。”
　　“钟林站起来，大度地，着实的看着月蓉：“我来看看小秋月。”
　　贺云霞听见厅堂的话声，忙赶过来：“都快坐下，多年不见了，还客气什么，随便聊聊吧。”
　　杨月蓉想打个招呼就离开，母亲这么一说只得坐下。
　　钟林也随即坐下。
　　贺云霞见他俩都坐下了，也不说什么，对钟秋月喊道：
　　“秋秋，快来帮外婆到厨房去挑菜。”说着拉起秋月走了。
　　两人都有些尴尬，不知说什么好。
　　“听说你调到省农校上班了，还好吧。”
　　作为主人的杨月蓉不得不先开口。
　　“好多了，和我的专业对口，教学和实践结合，我很喜欢。”谈到专业，钟林劲头立刻上来了，接着说：
　　“这是杨老师对我最特殊的关爱，否则我还在修理地球哩。”
　　看到钟林那憨厚，踏实对所学专业一往情深的劲头，杨月蓉笑了。
　　月蓉的笑容依然那么甜美，开朗，钟林似乎回到了多年前，他傻傻地看着月蓉，看得月蓉很不自在，只得无话找话地问道：
　　“组织新家了吧！”
　　月蓉的问话使钟林回到了现实。
　　“没有，谁会看上我这个老右派，找上我就是找上大麻烦，嘿嘿！还是一个人好。”钟林觉得自己方才的凶样，可能把月蓉吓着了。只能讪讪地解嘲。
　　停下来，两人又无话可说了，厅堂挂钟“滴答，滴答”声响，似乎在催促着什么......
　　月蓉隐隐觉得钟林的今天，有社会的责任，也有自己对他的亏欠，不能让他总失去家的温暖。那场“运动”对别人她不清楚，但对钟林一个勤实地投身科研，为国家工作的知识分子来说，是冤枉的！
　　想到这，她动情地对钟林说：
　　“我觉得那场‘运动’对你是不公平的，那是时代的错误。我们现在不是夫妻了，但你还是我的兄长，是秋月他爸，你仍然是这个家庭的一个成员。”
　　月蓉母亲贺云霞一直在留心听着他们的谈话，听到女儿的这番话，她也从厨房冲到厅堂，对钟林说：
　　“月蓉说得对！这就是你的家，我们二老也没儿子，今天就收你这个干儿子了。”
　　事情太突然了！钟林有些手足无措了，他结结巴巴地说：
　　“师娘…….这不行吧？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
　　杨思科也恰巧从书房出来，对着钟林大声地说。
　　“什么麻烦？你来看女儿，看老师，再正常不过了。我老头子都不怕，你怕什么？”
　　“这......。”钟林张口结舌地望着恩师！
　　“老太婆，今天我高兴，能赏杯酒喝么？”杨思科玩笑似的向贺云霞要酒喝了。
　　“臭老头，早准备好了，就你一人喝呀，我们大家都喝。”贺云霞高兴地回应着。
　　一时间陈嫂把酒菜都摆上了大圆桌。
　　杨思科拉着钟林随意坐下了。钟秋月带着弟弟小添新进来了，杨添新已经是五岁多的大孩子了，见有生人在座，想挣脱姐姐的手，找妈妈，杨思科见小孙子来了，忙走过去，抱起小添新，放在了与钟林之间的位子上，向钟林说：
　　“这是我的小孙子，叫杨添新，是个顽皮的家伙。”对着杨添新说：
　　这是你钟大伯，秋月姐姐的爸爸。快叫钟大伯好！”
　　小添新望着钟林，眨了眨眼，清脆地叫了声：
　　“大伯好！”
　　这一声“大伯好！”引起所有在座的人都拍手叫“好！”。
　　这顿饭，是杨家多年来最难得的饭局，也是杨家最齐整的团圆饭。
　　饭后，杨思科把钟林叫住，他先问了问钟林的近况，钟林告诉他：
　　“目前学校还没有正式开课，也没人管他，他还是在研究水稻增产的课题，在学校农场搞了近一亩地的试验田，效果还不错，计划继续搞下去。”
　　杨思科听后很高兴对钟林说：
　　“这就对了，做学问，搞试验是我们知识分子的正途。什么左派、右派，那是政治家搞的，把它放一边去。我们不搞那些虚荣的东西，你那个‘右派’，我想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就会不了了知了。粮食增产才是正事，那些所谓的政治家，饿他们十天，半个月看看，必然拜倒在手中有粮人的脚下。”看着钟林在认真地听他讲说，接着：
　　“我是要你不把那个‘右派’当回事，正如月蓉所说，把你这样的人划成右派，就是错误。在我这里只有勤奋、努力的好学生钟林。钟林呀！学无止境，前不久我收到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当教授的老同学来信，要我推荐学业有成，英语底子好，为人踏实好学的年轻人去做他的助手或读他的研究生。”说着又认真地看了看钟林说：
　　“我准备条件许可适当的时候，就推荐你去！”
　　钟林听了恩师这番语重心长的话，内心十分感动，眼眶内充满了泪水：
　　“嗯，如果能成，老师我一定不会辜负了你的期望......。”
　　他说不下去了。
　　“钟林，你应该经常来，这就是你家。秋月需要你辅导，更需要你作为父亲的关爱。月蓉现在也是单身一人，你常过来陪陪她，说说话好嘛。”
　　杨思科婉转地，把希望他们能恢复旧情的想法较直接的说了。
　　钟林只有默默地点头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