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功亏一篑
作品名称:颜真卿结缘北泉寺 作者:张兰英 发布时间:2017-07-13 08:47:09 字数:8222
1
李希烈来到资福寺看望颜真卿,给他带来慰问品,并令郝校尉从伙房里端来好酒好菜。两人边吃边聊,李希烈敬过酒,说:“学生性情鲁莽,不该对大人如此无礼,今天特来负荆请罪!”
颜真卿酒盖脸说:“《易》曰:‘负且乘,至寇矣!负也者,小人之事也;乘也者,君子之器。小人而乘君子之器,盗思夺之矣!上慢下暴,盜思伐之矣!慢藏诲盗,冶容诲淫。’”
“学生一介行伍,不知大人所云,请教诲!”
“《易经》说,老百姓乘坐君王的御辇,就会有人偷御辇;全国上下混乱,盗贼就应运而生;不小心保管财务,就等于教唆盗贼;女人把自已打扮得妖艳,就是想勾引男人来调戏。”
“您说这些和我有啥关系吗?”他有点不高兴。
“该你得的,皇上都给你了;不该你得的,却贪得无厌。你是大唐的臣民,不该有称王称霸的非份。你和王武俊们都自立为王,妄图推翻大唐,大唐的君臣百姓,就会群起而攻之,势在必然。皇上英明,先礼后兵,可谓仁至义尽。你却不思改悔,把仁义当软弱,势必落得众叛亲离、身败名裂。”
“我看见卢杞那脸就寒碜,就恶心。这么给您说吧!有他无我,有我无他,不共戴天!”
“人生如梦,何必争个你死我活?为人要有佛祖的胸襟气度,悟到往来唯一气,不妨吴越与同丘。你别把卢杞当块心病,他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几天了,我有预感。”
“言和可以,但我有个条件,请您写《表》上疏皇上,解除误会。在许州我就说过,根本没有造反的意思,对朝廷对皇上根本没有分庭抗礼的想法,只是痛恨卢杞等奸佞小人,他们才是祸国殃民的罪魁祸首。所以,要对奸佞小人严惩不贷,或流放,或坐牢,或处以极刑。如果满足上述条件,我可以考虑继续为朝廷效力,为皇上卖命。”
“你的想法可以理解,但我不能替你写。写了会激怒卢杞这个奸佞小人的。他一定会从中作梗大做文章,诬陷我和你联合起来弹劾他。你的要求不但达不到皇上的谅解,又把我牵连进去。至于我,无所谓,不论我怎样做,也不论做得怎样,结局都是死。关键是你,如果我写了,你和朝廷之间再无调和的余地。你要慎重考虑!”
李希烈碰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但不死心,亲自写《衷情表》,令郝校尉把颜岘找过来,单独谈谈。他客客气气地让座、倒茶,和颜悦色地说:“老弟呀!久违啦!多日不见,甚是想念。你帮元平驱鬼立了大功,今天特来奖赏。”说完,把一百两纹银塞给他。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看你撅尾巴能屙啥屎?”他心里说罢嘴上说:“哈哈!这元宝我不要,你找我肯定有事,说吧!”
“是我的事,也是你的事。你离家也有好几个月了,肯定想念孩子老婆。她们也挂念你呀!你不接受我的赏赐,我心里过意不去,放你回家看看如何?”
“啊!真的假的?难道你不怕我有去无回?”
“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的,其一,我没有亏待你;其二,你不会丢下你叔不管的;其三,你没有完成协助你叔说服我归顺朝廷的重任。”
“说来说去,我还是没听明白你的真实意图。”
“我的事很简单,你把我写的《衷情表》捎带给皇上。拜托啦!”他把密封的《衷情表》交给他说,“看是加密的,其实也没啥秘密,只是一种对皇上尊重的惯例。你想看,尽管折封看,我对贤弟绝对放心。如果你愿意帮愚兄这个忙,我马上给你安排马匹,并给你找几个保镖护送。快去快回,日日的,回来定重谢!”
2
这天上午下着小雨,颜岘把《衷情表》揣在怀里,跪在朝廷外的台阶下请求觐见,怕鬼有鬼,果然出来个卢杞。
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漫不经心地拉着腔仰着脸问:“你是谁呀?好像在哪见过?”
“我,我是颜岘,颜真卿是我叔。”
“听说你随颜大人去蔡州了,咋在这跪着?”
“李希烈写的《衷情表》,让我交给皇上。”
“哦!拿来我看看!”他站在台阶上伸手要。
“李希烈一再交代,叫我亲自交给皇上。”
“皇上日历万机,忙得饭都顾不上吃,一夜不睡半夜觉,哪有空见你这一级的呀!不懂规矩!交给我不放心,你就跪吧!腿给你跪断,不喜可怜!”说着,甩袖进入朝廷。
他呲牙咧嘴爬起来,正准备离开时,关播捂住肚子弓着腰皱着眉头小跑出来,看见他问:“你啥时候回来的?跪这干啥?”
“我想见皇上。”
他走到他跟前小声说:“卢杞不会叫你见的。有啥事给我说,我一定把话捎给皇上。”
他迟疑一会说:“你把这《表》呈给皇上吧!”
他接过来赶紧塞进袖筒里说:“你就放心吧!”
“关播出去了,他肯定把《表》他的”。卢杞想到这里,又拐回来站在台阶上,看着关播的背影大声喊:“关大人!上哪去?”关播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摁住袖口拐回来,艰难地走上几个台阶仰脸说:“我,我肚子疼,想出恭。”
“荒唐!肚子疼捂袖口有用吗?”
关播更紧张,眉头泌出汗珠,说:“想给肚子加点压力,疼痛难忍呦!”
卢杞急了,一手拽住他的手,一手伸进他的袖筒里,掏出加密的《衷情表》,“嘿嘿”地奸笑一下说:“私藏奏章该当何罪?”
关播“扑嗵”下跪哀求说:“卢大人饶命啊!看在我当宰相时时时处处都尊重您的意见和建议的情份上,就饶我这一次吧!是颜岘托我转呈皇上的。由于内急,打算方便后,马上呈于皇上。”
“好啦!幸亏没把奏章带进茅房!方便去吧!这事只当没发生。”
“你……你……你一定得给皇上啊!”颜岘说。
“别废话,回家等着吧!三天后找四方馆事通事舍人(负责内外奏章和臣民密封文书)接诏!”
该机关的官员都听命于卢杞,凡是奏章和文书,都要先通过卢杞把关。
卢杞把《衷情表》塞进袖筒进了朝廷,只字未提颜岘求见之事。散朝回到家,以颜真卿的口吻打腹稿,然后模仿颜真卿笔迹,另写一篇《衷情表》交给德宗。
次日早朝。卢杞把伪《衷情表》呈奉德宗说:“启奏陛下!这是颜真卿大人派颜岘送回的《衷情表》,敬呈御览。”
德宗看罢激动地说:“颜爱卿真乃旷古忠臣!身陷囹圄仍不忘刺探敌情,并巧妙地写进《衷情表》里。”
“哦!这个老颜,还真有本事啊!难道李希烈就不审查?竟然派颜岘报朝廷,也不知老颜用的什么妙计,说服了李希烈这个自作聪明的蠢货?”卢杞纳闷。
“哈哈!颜爱卿大功告成了,李希烈不但同意言和归顺,而且答应出兵河北剿灭四王。等颜爱卿回来,朕要亲自给他接风洗尘压惊重赏!”
“这不可能!李希烈阴险狡诈,不得不防啊万岁!”
“不信,你自己看看。”德宗把《衷情表》递给他。
他故作认真地看一遍,吃惊地说:“我猜就有诈,李希烈的缓兵计,颜大人竟然没看出来,咱万不可麻痹大意呀万岁!你看这一句,‘李希烈说,微臣做了一些愧对德宗的蠢事,经颜大人开导,微臣幡然醒悟,后悔不已。微臣将用实际行动证明言和归顺的诚意,决意取消进攻襄城,进而夺取长安的狂妄计划。’”卢杞又把《表》递给德宗,继续点火说,“狡猾的狐狸终竞还是露出了尾巴,单从德宗一词,足见他对万岁的一万个不尊重。作为大唐臣民,谁敢直呼陛下名讳?谁敢?”
李勉说:“从遣词风格上判断,这不像颜大人亲笔,有可能是李希烈伪作。再者说,沒有李希烈批准,失去人身自由的颜岘,绝不可能回到京城!”
德宗接过《衷情表》,又仔细地看一遍说:“这个李希烈太狡猾啦!朕差点上了他的当。由此看来,颜真卿劝说李希烈一点成效也沒有啊!”
李忠臣说:“颜大人虽然劝说无功,但是,巧传情报,功不可沒。从《表》里透露,李希烈正在准备大举进攻襄城和长安。这个情报太及时太重要啦!这个颜真卿还真有点本事,连李希烈的军事机密就能偷出来送出来。由此证明,陛下派他去,是何等的正确英明伟大呀!”
德宗立马紧张起来说:“今天的议题先放一放,下面讨论守城御敌方案!”
“需要不需要给颜真卿回复,请陛下明示!”卢杞说。
“当然需要!你代朕拟诏,安慰一下颜爱卿,叫他在保重身体的情况下,继续打探李希烈的调兵动向、作战计划!”
李勉说:“《衷情表》有可能是伪造的,不是李希烈所为,就是谁……”
卢杞问:“就是谁呀?有何证据?你自作聪明,言外之意是说,陛下被蒙敝被迷惑,不明察秋毫是吧?”
李勉慌忙说:“微臣不敢!微臣为了大唐江山社稷计,知无不言。请陛下明察!”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嘛!”德宗说。
3
李希烈急切拆《诏》,刚看个开头就七窍生烟,趴在脸颊上的那条“蜈蚣”闪着红光,把《诏书》摔到颜岘脸上咆哮:“你,你还敢来见老子?你看看上面写的啥玩意儿!通通是屁话!”
颜岘捡起来看:“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颜爱卿利用李希烈诈降的机会,把李贼打算攻打襄城和京城的机密情报巧妙地写在《衷情表》里,为官军积极主动防御做出了重大贡献,朕甚为感激。您身陷囹圄,不忘朕的江山社稷,可谓旷古忠臣。朕望您在保重身体的前提下,继续为朝廷传递情报……”
“这到底咋回事?说!”
“我,我也不知道啊!”颜岘下跪哆嗦。
“不知道?肯定是你以你叔的口吻,模仿你叔的笔迹伪造的。你把老子写的调包啦?”
“借给我个天胆也不敢哪!再说了,我的毛笔字写的很糟糕,模仿不了颜体,不信,我当面写给你看。”
“你把《衷情表》交给谁啦?”
“我跪在朝廷外边的台阶下请求面圣,腿快跪断了。快晌午时,卢杞从朝廷里走出来,给我要走了,他说他负责交给皇上。”
“妈的个逼!我猜就是卢杞个孬熊捣的鬼。不过,这事有点蹊跷,卢杞咋会知道我要攻打襄城?”
李希烈审了颜岘,又把几个随行的保镖审一遍,也沒找到答案。
李希烈投降无望,有被抛弃的感觉,更觉得颜真卿可怜,心里说:“老颜哪老颜!你再愚忠下去,就是死路一条,我舍不得杀你,卢杞也饶不了你。对!我要叫老颜看看(《诏书》),叫他断了效忠德宗老儿的念想,死心踏地地做我的宰相。”
牡丹吹着枕头风:“你可得救救我义父啊!”
“冷不丁地杵一句,啥意思?”
“义父的脾气你比我清楚,你不和朝廷言和,他就没有颜面回京,即使你放他走,他也不走,让他跟着你干,他也不干,剩下的一条路就是自尽了。所以说,你要想办法救他!”
“朝廷是狗吃秤砣铁了心了,硬是逼我造反。我有啥办法?”
“只要不灰心,我去求义父,求他给德宗写,替你洗冤昭雪、消除误会。”
“没用,谁写也是落到卢杞手里。再加上德宗昏庸无能,你有日天的本事都用不上。睡吧!别瞎子点灯白费蜡啦!”
“义父之所以不愿意写,就是担心落到卢杞手里。如果交给李勉,由他转交给德宗,不就妥啦?”
“哎!有道理!好点子!你咋不早说呀!我的心肝小宝贝儿?”他“呗”地亲一口问,,“中是中,谁去找李勉?”
“颜頵呀!你把颜頵给忘啦?”
“对!对!对!明天你就去资福寺,别忘了带点礼物给你义父!”
次日,牡丹带上热熟狗肉,骑马来到资福寺,在郝校尉的陪同下,到囚室看望颜真卿。“义父啊!你受苦了!女儿来看您老人家,给您带点您喜欢吃的狗肉,今早上才出锅的,您尝尝,趁热。”说着,她打开包裹,撕一小块填到他嘴里。”
“嗯!香!好吃!比沛县的狗肉还好吃嘞!”他嚼着说着,“今天狗肉补,明天打老虎。”
颜真卿在平原当太守时,沛县的朋友知道他喜欢吃狗肉,时不时地给他带点熟狗肉。蔡州的狗肉做得如何,没记载。颜真卿赞不绝口,或许和长期不见荤腥有关,也或许给吃不饱有关。
他吃下一块狗肉,精神振作起来,说:“你刚才撕狗肉的样子,让我想起一个掌故。”
“我就喜欢听您讲的故事。”
郝校尉站在一旁说:“让学生也听听。”
“闺女今天来看我,高兴啊!”他招呼她坐到铺板床沿上说,“汉高祖刘邦当上泗水亭长后,经常骗吃骗喝。姑且不说他到老板娘饭馆吃饭、喝酒不掏钱,也不说他赖着不走睡老板娘那,就说他吃樊哙的狗肉吧!”
“刘邦的脸皮真够厚的!”她说。
“俗话说,脸皮厚,吃个够。我想,他后来当上皇帝,给脸皮厚有很大关系。”郝校尉说。
“刘邦给樊哙是朋友,吃狗肉也是从不掏钱。久而久之,樊哙烦他,偷偷地把狗肉铺从沛县搬到湖东夏锬(今山东省微山县夏锬)去了。他又去夏锬找他,被一条大河挡住了去路。正愁无法过河时,一个大鼋浮出水面,游到岸边,驮他过了河。
“大鼋是啥?它咋驮动他了?”她好奇地问。
“鼋就是鳖的一种,我也没见过。驮刘邦的老鳖成精了,它看他将来要做皇帝,才驮他的。”颜真卿捋着花白的胡子解释。
“过了河,找到樊哙嘞吗?”她问
“找到了。他找到樊哙的狗肉铺,大吃一顿,还是不掏钱。从此以后,大鼋经常驮他过河。樊哙碍于朋友情面,也不好意思给他要钱。等他走后,把那只大鼋捞上来煮吃了,又用剩下的汤汁煮狗肉。没想到,煮的狗肉味道更鲜美爽口。刘邦听说把大鼋杀了,很生气,把樊哙的屠刀没收了,并下令任何人都不许给他刀。樊哙没办法,就用手撕着卖。从此以后,他一直用鼋汤煮狗肉,用手撕狗肉。”
“这是传说吧?有点儿意思!”她扭脸对郝校尉说,“不好意思,我想和义父唠唠家常,请将军行个方便!”
“哦!哦!你们聊!你们聊!”说完,他赶紧走到门外,在院子里踱步。
“说吧!有啥事?”
“李希烈确实想和朝廷和好,上回他求您帮他洗冤昭雪不成,就自己写篇《衷情表》,派颜岘哥送到朝廷,结果落到卢杞手里。卢杞作梗使坏,以您的口吻,仿您的笔迹,伪造一篇递给皇上。皇上……”
“啊!竟有这事儿?皇上咋说?”
“皇上叫卢杞代拟诏书说:您利用李希烈诈降的机会,给朝廷传递的情报很有价值。让您继续打探李希烈的用兵动向、作战方案啥的。”
“呸!呸!这个卢杞真卑鄙!这是血口喷人!这是挑拨离间!哎!李希烈啥反应?快点说!”
“李希烈很恼火,他也骂卢杞奸诈无耻。”
“幸亏没造成误会,还有缓和的余地。你说吧!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给李希烈说好了,您在皇上面前多美言几句,缓和一下双方的对立情绪。”
“我写不费啥事,再落入卢杞或李忠臣手里不是更糟吗?”
“这回交给颜頵哥,叫他交给李勉,由他转交皇上不妥啦?”
“好!这个主意妙!你叫李希烈再来一趟,我当着他的面写。”颜真卿捋着花白胡须,一脸慈祥的样子,笑咪咪地说:“闺女呀!义父有一桩心事,憋在心里很久了。”
“噢!啥事您说!凡是能帮上忙的,女儿竭尽全力。”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今年恐怕也二十出头了吧?我想给你保个媒,不知意下如何?”
“好哇!他是谁?”
“色空你也认识。这孩子精明能干,爱憎分明,嫉恶如仇。他为我出了不少力,甚至是出生入死。”
“他想还俗?”
“徒有虚名,他根本没有出家,严格说来,连个俗家弟子也不是。”
“我看不上他,他太花。再说了,万一叫李希烈知道了,肯定吃醋,咱不能因小失大呀义父!”
“这个我懂,不能因为帮我安抚,误了终身大事。你不说,他不说,我更不会说出去。”他看她低头不语说,“中不中看缘分,你俩处处试试,如果两情相悦,他把你赎出来,同去长安,我给你写封信找颇儿。”
“我不想卷入争得你死我活的官埸。”
“也好!你就跟他回东都。据说,他家大业大,富甲一方。”
她想一会儿说:“这事太突了,我没思想准备,容我考虑考虑再说吧!我走了,您多保重!”
她起身出门。他欲言又止。
4
李希烈再次来到资福寺,说:“颜大人哪!朝廷派您来蔡,目的不就是劝我归顺吗?您苦口婆心地这样说,那样劝,又托牡丹做我的工作,我想通了,给您这个人情,您却不替我说话,我想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
“上次,我就讲的很明白了,不写为你好,写了是害你。沒有卢杞,我肯定写。”
“我也就实话实说吧!我自己写肑《衷情表》,派颜岘等几个随行人员一同进京觐见,沒想到卢杞从中使坏,不但不接纳我,还挑拨我和您之间的亲密关系。不信,您看看这《诏书》是不是在喷粪。”说完,递给他。
他没看完手就在擅抖,说:“我写!派颜頵回去,把《表》亲自交给李勉!”
颜真卿守着李希烈写了《表》,又写一封家书,叮嘱家人:“一定要严格按规矩奉祭家庙;一定要照顾好族人的几个孤儿寡母;一定要周济帮助穷困之人,特别是甄诚的岳父,要经常过去看看,给他送点钱,米面也可……”
颜頵一行回到京城。不巧,李勉去汴州了,又不知道啥时候回来,急得他团团转。家人建议把《表》交给关播。他说:“关播胆小怕事,怕卢杞怕得贴膏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还是直接交给德宗保险。”
颜頵听说今天早朝,一大早就长跪在朝廷外的台阶下。三三两两的文武大臣走过来,看着他指指点点,没有一个近前打招呼的。他心里说:“你们这些大臣,哪个不认识我?都是势利眼!”
李忠臣过来关切地问:“咦!这不是颜頵吗?咋在这跪着?快点起来!”
“我要觐见皇上,不让进去,我跪死这就不起来!”
“论辈数,你该喊我叔嘞!你给叔还见外?有啥事说出来,叔一定帮你。那时候你还小,叔进朝廷就是你父亲向皇上推荐的。颜大人的大恩大德我是没齿难忘。我也不是埋怨你爹,快八十岁的人了,就不该主动要求去蔡州(颜頵不知内情,颜真卿从来不把政事说给家人,哪怕是在外受了委屈,决不表现出来)。”
“你是皇上的红人,当时,你咋不劝劝皇上,另派别的大臣去呀?”
“嗯哪!我劝了,皇上也心疼你爹,想另派大臣去。可是,你爹坚决要去,谁有啥办法?你爹的脾气,你还能不知道?他决定的事,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他拉他起来,又弯腰替他拍打着膝土说,“哎!咱爷儿俩只顾说。你爹的身体咋样儿?听说李希烈把他囚禁到资福寺啦?你啥时候回蔡州,言一声,我送些补品,好好你爹补补身子。”
“李叔啊!您给皇上说说,叫我见见吧!我必须见到皇上,否则,我回去无法交差。”他含着泪哀求。
“活人不能叫尿憋死?你对叔也不放心?别磨叽啦!快把文书交给我,我一定交给皇上!”
他将信将疑,从怀里掏《表》,又意识一阵子,才颤抖着手递给他,说:“李叔啊!千万千万不能叫卢宰相知道啊!”
他把《表》塞进袖筒,狡狤地说:“放心吧贤侄!保证万无一失!”
退朝后,李忠臣到卢杞府上掏出《表》。卢杞看罢说:“嘿嘿!这个老不死的,还真能折腾啊!竟然说服了李贼。死去吧你!叫你肉包子砸狗,有去无回!”说着,把《表》撕个粉碎。
卢杞这一次私自拟诏,“……如果李贼真想投降,叫他满足以下条件,一要释放颜爱卿;二要杀了李元平;三要交出蔡州布防图;四要劝说王武俊、朱滔、李纳和田悦四贼首一同投降。颜爱卿要保持高度警惕,李贼可能对您下毒手。朕已调兵遣将,做好了反攻的准备,您再坚持些时日。朕坚信,里应外合,稳操胜券。”
颜頵又等了两天,笫四次去四方馆。一个通事舍人拿着加密的文书命令说:“接《诏》!”颜頵慌忙跪地,双手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地承接。
5
颜頵把密《诏》双手递给李希烈。他也不跪接,迫不及待地夺过来,撕开就看。这一次,他更恼火了,脸颊上趴的那条“蜈蚣”由红而紫,喘着粗气,胸腔起伏明显,像打铁人拉的风箱,指点着他的脸,大发雷霆:“你们,你们欺人太甚,竟敢利用老子的善良,给老子演戏!呀呀呸!老子今天要杀人!”
当天。李希烈和李元平一行押着颜頵来到资福寺,见到颜真卿。李希烈阴沉着脸,从铁窗上把《诏书》递给他,说:“看看吧!看看你做的好事!”
颜真卿粗略一看,气得昏倒在地。李希烈们慌了手脚,都趴铁窗上喊“颜大人”。看守的匪兵赶紧打开牢门,方丈拿来急救药丸,放在他鼻孔里,折腾了好一阵子,才醒过来了。醒过就骂:“卢杞小人害我,卢杞小人害我……”
李希烈说:“卢杞想置你于死地,这我淸楚。但是,他咋会知道我打算攻打襄城?不是你告的密,又是谁?”
李元平说:“想抵赖狡辩也没用!还不老实交代?”
“你这个卑鄙小人!我念你是皇亲国戚,一直没把你的事说破。今天你逼我,我不得不说。你就是李将军身边的奸细!”
“你,你血口喷人!胡说八道!”李元平指着颜真卿的鼻子骂。
李希烈制止说:“叫他把话说完!”
颜真卿掰着指头说:“第一,你是皇亲国戚,从骨子里你不可能背叛祖宗;第二,你认李将军为义叔,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就是接近、麻痹李将军;第三,攻打襄城的军事机密,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第四,你利用李将军派黄善、龙侠去许州公差的机会,让他俩拐到襄城。张伯仪和周曾那两埸事,十有八九与李元平有关。所以,李元平有最大嫌疑。请李将军深思明察,万不可感情用事!”
李元平“你”了几“你”,一口鲜血喷出来,缓缓劲说:“天地良心,是他俩要求趁机回老家看看的。他俩谁的老娘病重,我也不太淸楚。当时,我还安排他俩注意安全,快去快回。我还特向义叔作了汇报,是在义叔的准许下去的。”
“这正是你的狡猾之处,是给事情败露留的后路。”颜真卿反守为攻,心情平静了许多。
李希烈说:“都别再掐了,回去审审他俩再说!”
返回蔡州,马上审讯黄善和龙侠,李希烈考验李元平,就叫他刑审。李元平心里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况且他俩也不是我的孩子。”他还真舍得打,把他俩扒了光腚,用皮鞭沾盐水猛抽,抽得皮开肉绽,鬼哭狼嚎。但是都是宁死不屈,死不认账。李元平可怜他俩,同情他俩,更感激不尽。他要找机会给他俩补偿。因为他俩有尿性,够爷们,讲义气,死活没有反咬一口。
李元平除了愧疚也有自豪,,心里说:“多亏我有屁用!多亏我有特异功能!我看人看得准,用人用得对,龙侠和黄善就是我的铁杆,就是我的左膀右臂,就是我的心腹。古往今来,凡成就一番大事业者,身边总有几个两肋插刀的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