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风乍起 吹皱一池春水
作品名称:萍归何处 作者:许我凤冠霞帔 发布时间:2017-07-09 13:18:52 字数:4686
转眼就到了开学的日子,秋萍从娘家把女儿接回C市。
一个周末的下午,嘉韵趴在桌上专心致志地写作业,手握一卷书的秋萍静默地坐在一旁,沉浸在文字的世界中。
突然,院子里的一阵骚动惊扰了母女二人的专注。秋萍走到窗前向下一看,只见满脸通红的冯蛭站在院子中间,仰起头,对着一排排的窗户,并无目标性地喊叫着嘉韵的名字,周围围观了几个不明真相的邻居。
秋萍纳闷:冯蛭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随即,恍然大悟,莫不是那次在街上偶然碰见冯蛭,之后他一路尾随跟踪自己而来。她暗骂了一句:小人!
冯蛭侧过头来刚好瞧见从窗口探出半个脑袋的秋萍,他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指着秋萍破口大骂:
“你个贱人,臭婊子,把我女儿藏哪儿了,赶快叫她出来,我要带走!”
听见是冯蛭的声音,嘉韵放弃了本来想要靠前一探究竟的想法,她只是站在秋萍的身后,紧张地捏住秋萍的一根食指,怯怯地问:
“妈妈,爸爸是不是又喝酒了,他怎么闹到这个地方来了?”
秋萍转过身子,略微低下头,柔声说:
“宝贝,别怕,有妈妈在这儿呢,现在我们离婚了,他不敢像从前那么闹的。”
秋萍的这个举动被院子里的冯蛭看在眼里,他便料定,嘉韵就在她旁边。
于是,他扯开喉咙,更大声地喊叫着:
“嘉韵,快下来,爸爸带你回我们自己的家,不要跟这个死烂货住在一起。嘉韵!嘉韵!”
秋萍看见底下的几个邻居正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
“冯蛭,我们婚都离了,你还跑到这里来发酒疯有意思吗?你经常出车,你把嘉韵带过去谁来照顾她,再说,你根本就不喜欢她,她自己也不愿意跟你走的。”
“放你妈的狗屁,她不愿意跟我走,还不是你个杂种教唆的!”冯蛭见围在旁边的几个人表情极为怪异地看向秋萍,并在一边窃窃私语着,他更加来劲,“你们看看,就是这个臭不要脸的女人,伤风败俗地在外面偷人不说,硬逼着老子把婚离了,还霸占着我的女儿!”
“冯蛭!你不要血口喷人!颠倒黑白!歪曲事实!难道你对你劣迹斑斑的所作所为到现在都还没有一丁点的悔悟吗?”
秋萍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气得胸腔剧烈地起伏着,窗下的几个人正用一种极端鄙视、唾弃的目光嘲笑着她,身后的嘉韵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而冯蛭还在不断地对着那几个看热闹的好事者激情愤慨地演说着!朝着秋萍叫嚣着、咒骂着!
秋萍忍住眼泪,紧咬下唇,掏出手机果断地拨打了110,
“......”
“我报案,我这边有个酒疯子在闹事。”
“......”
“地址是老城区文仙路......”
院子中间像极泼妇骂街的冯蛭听见秋萍大声地说出这几句话后,错愕片刻,随即,夹起尾巴,一溜烟地跑得没影没踪了。
那几个看好戏的邻居见冯蛭一听见警察要来,瞬间秒变成缩头乌龟般的怂样,慌不迭地溜之大吉的熊样,也大概猜出了事实的真相。便不再议论什么,一忽儿作鸟兽散也走开了。
秋萍回过头来,把还在哭泣不止的嘉韵搂在怀中,好言安慰着。
过了一阵,嘉韵才渐渐停止抽泣。
秋萍亲吻着女儿的额头,心底发出一声感叹:可怜的孩子,遇上这么个奇葩的爹!
“宝贝,不如妈妈带你去吃烧烤,给你压压惊。”秋萍灵机一动。
“好哇!好哇!”嘉韵破涕为笑,沙哑着声音欢呼道。
给女儿简单地梳洗一番之后,秋萍便牵着嘉韵的小手出了门。刚好走到小院门口,又碰见了迎面走来的住在对门的那个女人。
秋萍和她皆相视一笑,轻轻地颔了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旁边的嘉韵基本的礼仪还是懂得的,不用秋萍提醒,很自然地叫了一声“阿姨好!”
“哟!这你女儿吧,这孩子真有礼貌,这么知书达礼,想来你平时教导很真不错吧。”
“哪里。”秋萍谦虚地回了一句,含笑地望着对方。
可令她讶异的是那个女人的目光却专注地停留在嘉韵的脸上,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着嘉韵。
嘉韵被她审视得不知所措,秋萍也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咳咳咳!”秋萍连续几声的咳嗽惊醒了那个犹如在梦中的女人。
她尴尬的红了红脸:
“呃,呃,那个,你们这是要出去是吗?”
“是啊,那,再见。”
秋萍说完拉起嘉韵转身就走了,脑海中还在琢磨着刚刚那个女人有点失态的一幕,不知究竟为何故。
她所不知道的是,身后,那个女人望着她们母女俩的背影,若有所思,呆呆地站立了好久。
第二天,嘉韵的扁桃体炎又患了。从小体弱多病的嘉韵经常感冒不说还习惯性地扁桃体炎,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感冒,引发炎症,继而高烧不退。
晚上,秋萍给女儿服完药之后就让她睡下。随后,她便在女儿的床边一边守候一边看书,三个小时中,秋萍分别给嘉韵量了四次体温,当量到最后一次确定温度正常后,她才放心地躺下。
睡意朦胧中,李玉刚美轮美奂的歌声婉转地响彻在寂静的夜晚。秋萍伸出一只手摁亮台灯,是李岚,她滑开手机。《新贵妃醉酒》的唱词戛然而止,听筒那边传来的是李岚悲切地哭声。
秋萍翻身而起,认真地听完李岚的哭诉。李岚说,在她一个又一个的电话催促下,酩酊大醉的杨光伟才跌跌撞撞地回到家。一回来,却和李岚又莫名其妙地吵了一架,之后,摔门而去,不知所踪。
放下手机,秋萍再次给嘉韵测量了一下体温,三十八点一度,没想到,温度又升了上去,她犹豫着要不要过李岚那边一趟,毕竟这节骨眼儿上女儿还病着。可是,一想到此时此刻正独自在家的闺中密友是多么地无助,多么地伤心,多么地需要自己的劝慰和开解,秋萍就又动摇了。她咬一咬牙,穿衣下床,终还是赶去了李岚的家。
一路上,对李岚和杨光伟的事,秋萍的脑袋还处在晕晕懵懵的状态,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李岚和杨光伟的婚姻会亮起红灯!?
在过去的那些年里,杨光伟一直埋头苦心专研业务,提高自己的工作能力,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通过坚持不懈地努力和奋斗,前两年,他终于荣升为医院的副院长。
于是乎,渐渐地,事业上干得风生水起的杨光伟留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经常流连在外,美其名曰忙于应酬。那颗心系家庭,心系妻儿的心随之也变得浮躁起来,似乎在不安分地蠢蠢欲动着。
唉!到底是这物欲横流的社会、色彩缤纷的世界带给人们太多的遐想;还是红尘男女根本抵御不了各种各样的诱惑呢?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难道在他们这对感情甚笃的模范夫妻之间真得演绎一场痴情女子负心汉的苦情戏码吗?难道就不能逃脱出自古以来落入俗套的惯常剧情吗?
回想当初,他们那青梅竹马的初恋,水到渠成的婚姻是何等地让人艳羡啊!可如今......
那么美好真挚的感情在这污浊之世竟然也会变质,也会被岁月风化得面目全非。那末,在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真的呢?还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呢?难道感情真的成了一件奢侈品了吗?当今社会,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为何会变得那么脆弱不堪了呢?
秋萍想,这样的嬗变人的主观因素因该占有大部分原因吧。两人的感情最初的时候就好比存进银行的一笔钱,之后,需要集合俩人的力量,再源源不断地投入本金进去,才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才能加重情感的厚度和深度。如果只是一味地挥霍本金和连带那一点微乎其微的利息的话,那么总有一天,你们共同连体的银行账号上终会变为赤字的。所以,人们常说,婚姻就好比一份事业,需要夫妻双方共同地经营才能使这份特殊的事业蒸蒸日上,不至每况愈下,甚或土崩瓦解。
披一件睡衣的李岚来给秋萍开了门。看着她红肿的双眼,秋萍好一阵心疼:
“昊晨又在他爷爷奶奶那儿吗?”
去年,杨光伟和李岚单独买了房之后,他们一家就和两位老人分开住了。
“唔,这段时间基本上都是他们在带着,我也没啥心情去管孩子的事了。”李岚的声音透着浓重的鼻音,可见,她一定哭了很久。
“咦,曾经那么阳光的、快乐的、而又幸福的一个少妇怎么就变成了可怜的闺中怨妇了呢?李岚,莫不是你疑心太重,太敏感了吧,要说这杨光伟出轨,打死我我都不愿相信的。”
“我也宁愿相信是我冤枉了他,可事实就是事实。”李岚苦涩一笑,抽出几张纸巾吸了吸鼻子,“你知道吗,秋萍,这两年尽管他应酬颇多,经常出入灯红酒绿的场所,但我知道,他的一颗心并没有偏离。可最近这段时日,他整个人就不一样了,作为她的枕边人,我焉能不知呢!身上的香水味、领口的口红印、以及和我亲热时心不在焉的态度,这些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啊!都到这个地步了吗?”秋萍费力地吞了口口水,也费力地试着安慰李岚,费力地替杨光伟解释,“也许,也许,他只是暂时被路边的某处风景吸引了眼球,一时地意乱情迷,正常地拥抱了某位女性也说不定嘞。”
“正常!正常吗?算了,秋萍,我心里有数,你就别安慰我了。既然事情出了,我就得好好地面对。”
“你打算怎么办,保持沉默?睁只眼闭只眼?或者捅破这层纸,跟他摊牌?”
“不知道,现在我累了,等我好好地睡一觉,想清楚了再说。”
“嗯,那今晚我留下来陪你吧。”秋萍倒不是担心性格外向开朗的李岚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只是觉得在这关键时刻她应该陪伴和守护在至交好友的身边。
可李岚说嘉韵一个孩子单独在家不放心,坚持不让秋萍陪她,并把她强行推至门外。
秋萍见此也没再怎么坚持,毕竟女儿还在家发着高烧哩,只好顺了李岚的意。
匆匆赶回家的秋萍看到女儿的样子着实吓坏了,嘉韵全身滚烫,脸蛋通红,呼吸急促,手脚还有些轻微地痉挛,且还伴随着一阵一阵地抽搐。
秋萍知道一定是炎症没控制下来才这样高烧反复,体温骤升,必须得马上带嘉韵去医院才行。她一刻也不敢耽搁,赶忙背上女儿,急匆匆地往楼下奔去。
在街角的路口处,等了十多分钟都不见过来一辆出租车,秋萍心急如焚,再加上已近九岁的女儿压在肩上还是有些重量的,她只能把身子弓得再低一些,才能承受女儿的份量。女子本弱,为母则强!就在气喘吁吁的秋萍焦灼万分、一筹莫展之际,一辆黑色小车停在她的面前。
她还没来得及细看,车里就下来一个人影,借着朦胧的月光和路灯,秋萍看清此人正是熊逸轩。
她怔在原地,有片刻的惊愕和眩惑。
熊逸轩一边向秋萍打招呼,一边忙不迭地从秋萍的背上接下嘉韵放进车里。
秋萍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呆呆地站立在原地,倒是熊逸轩一语惊醒梦中人:
“行了,秋萍,快别愣着了,是我,我是熊逸轩没错。孩子高烧这么厉害,别发呆了,赶快上车,我马上送你们去医院!”
“哦。”秋萍失神地低语一声,表情有点仓皇,有点狼狈,连忙钻进了车里。
“昨晚上你不是还在岳阳吗,怎么今天就像变戏法似地出现在了C市?”坐在后排座上搂着女儿的秋萍提出疑问。
“几天前,我一个最好的朋友许桐之就通知我说希望我回来参加他今天的生日晚宴,本来这几天工作比较忙,我就已经推辞掉这个邀请的,包括昨晚我们网聊时,我也并没决定今天要回来。可是,昨夜,当我躺在床上久久难以成眠的时候,一个叫秋萍的女人的身影总是浮现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抹之不掉。”熊逸轩转动方向盘,一个左转之后再度说道:
“那一刻,心底深处就有个声音在告诉我:我是多么地渴望想要见到她。所以,今天一早,我便坐了第一趟航班飞回C市。我本想着等明天再跟你联系的,却没想到,刚从他的宴会上出来就就碰到你们母女二人。”
秋萍听完这些话,心里并不平静。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熊逸轩助她脱离了婚姻的苦海,此次,恰逢这危难之际,熊逸轩的及时出现再次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这究竟是一种巧合呢?还是缘分呢?
与其说熊逸轩刚才的这番话是一种委婉地表白,倒不如说是他发自肺腑的真情流露。但这同样搅动了秋萍的心海,就好比犹如一粒石子投进平静的心湖,激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秋萍紧握着女儿滚烫的手,稳定了一下心神,平复了一下杂乱的心情,焦灼地问:
“我们这是要去哪家医院?”
“中医院吧,距离最近,我刚才抱嘉韵的时候,感觉到她浑身烫得要命,得赶快处理才行。”
“唔......妈妈......唔......”已经处于半昏睡状态的嘉韵在秋萍怀里不安地嘤咛几声。
秋萍怜爱地拍抚着女儿,脸上焦急、担忧的神情更添一层。
熊逸轩加重右脚踩油门的力度,再次加快了车速。
夜色中,一辆黑色奥迪奔驰在沉静的街头,朝着医院的方向快速地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