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出大事了（下）

　　“他跟我叔叔家的表弟是同桌。今天我之所以来得这么晚，就是跟我表弟去他家了。我表弟现在还在他家呢。”
　　“哦，我还以为你先把作业写完了呢。你接着说，我再不打断你了。”
　　“这有什么？你想说什么就说好了，一个鲁大为而已。他再了不起也只不过是别人，只有你才是我最在乎的人。你不吭声我还以为我的故事讲得不到位呢。一个人唱独角戏有什么意思？”
　　我的脑子里蹦出了一个词“夫唱妇随”。不过，也只是蹦到了嗓子眼，就被一个“嗯”字抢了先。
　　“鲁大为严重偏科。物理、化学两科学得非常好，其它各科却是一塌糊涂。他这个人又不知道藏其锋芒，上物理、化学的时候，有时候在课堂上就会提出一些刁钻古怪的问题，常常把老师问得张口结舌，甚至下不来台。”
　　“可惜咱们国家的高考制度要求的是全面发展，否则，这样的人上了大学，专攻那一科，说不定在那个领域能做出了不得的成绩呢。”
　　“那也没办法。很多人都说高考制度不好、不公平。可是，如果没有了高考，没有了规矩，我们这些农村孩子还凭什么跳出农门呢？”
　　“也是。不过，如果有些人在某些方面确实有特长，是不是可以破格录取呢？”
　　“恐怕也不行。你想想啊，这个你怎么能正确把握特长这个‘度’呢？弄不好又会为一些特权阶级走后门开了方便之门。”
　　“很有这个可能。”我点了下头，“在咱们学校，鲁大为这样的性格物理、化学老师也不会喜欢他吧？难道还会有老师因为惜才而包容他？”
　　“谁知道呢？也许是又爱又怕吧？不过，这个伙计的脾气估计喜欢他的人不多。咱们高中的这点物理、化学知识对他来说，学起来就像喝凉水那样简单吧？别的科他又学。他不是长得五大三粗吗？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子，精力过剩，得不到正确的引导，就整天在学校里拉帮结派，简直成了一个十足的好斗分子。”
　　“这个人应该非常聪明。这样的人如果能遇到一位循循善诱、又能让他服气的好老师，他的成绩肯定不可限量。现在，既然学校开除，说明他肯定是没碰上。”
　　“可不是!他的班主任就天天为他头疼得要命。鲁大为虽然调皮捣蛋，可毕竟是学生，听到班主任的名头还是从心里害怕的。你可不知道，去年高三刚开学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也是轰动全校呢。”
　　“也跟鲁大为有关？可没听你说过。”
　　“嗯。我没说。那时候，我还一次都没来你这儿呢。后来来了，因为事情已经过去了，也就没想起来说。”
　　“去年发生了什么事能轰动全校呢？”我将话题引了回去。
　　“呵呵……”金一诺未曾说话自己先笑了起来。
　　我没有打断他，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知道了我已经怀孕的事是否还会笑得这样开心。
　　金一诺止住笑：“真不知道鲁大为怎么想的。如果我能有他这个智力，我肯定能考全校第一。可是，他不但喜欢拉帮结伙、打架斗殴，还学会了抽烟喝酒！去年夏天，开学没几天，他又在厕所里偷着抽烟。班里的一个同学想整整他，就故意在厕所外边大声喊他：‘鲁大为，班主任朝男厕所跑过来了!说不定是冲着你来的！’鲁大为一听班主任来了，吓得一哆嗦，把手里的香烟随手就扔进了厕所里的小便池，结果……哎，你是不是不知道男厕所的小便池什么样？”
　　金一诺说着说着，突然打住话头来了这么一句。我脸一热，啐道：“我怎么会知道男厕所长什么样？我又没进去过。”
　　“等哪天厕所里没人，我在外边给你看着，你进去看看。”他不怀好意地笑着。
　　“一边待着去!谁要看你们的男厕所。”我的脸越发热起来，把头扭向一边。
　　“好，好！不看就不看。人都是我的了，还这么害羞。”他移动了一下身子，又转到了我的正前方。“你不知道小便池什么样我没法往下跟你说啊。”
　　“那就不说了吧。”他刚才的话又引发了我心头的惶惑。唉，何止人是他的了……
　　“对，对，有办法了。我给你描述一下吧。”他指了指我家的院子，“想想院子里的压水井，想想那个洗衣池。小便池就是把那口水井换成一堵墙。男生可以在池子里小便，也可以尿在墙上……”
　　“好了，不用说得那么详细。这跟我无关。你直接说结果吧。”
　　金一诺又是一阵窃笑，这才说道：“大约是夏天里厕所里积累的沼气太多了吧，鲁大为扔的那个烟头往下一落，结果‘砰’地一声，鲁大为被定格在了墙上！”
　　“什么意思？”金一诺手舞足蹈地说得吐沫横飞，我却听得一头雾水。
　　“小便池里的沼气被点燃了，池底的大便被炸飞了，那面墙除了鲁大为站着的地方，其它的地方都被炸飞出来的屎尿沾满了。鲁大为一离开，那面墙岂不是就只有鲁大为曾经站着的那个地方是干净的了？你别说，我曾经去看过，清清楚楚的一个人形‘印’在了墙上！”
　　想象着那个场景，我不由得“扑哧”笑出声来，可再想到鲁大为首当其冲的狼狈样，又不好意思再笑下去。
　　金一诺也笑着说：“那天鲁大为可狼狈了。短暂地懵怔之后，接着就撒腿跑出了学校。他翘了一天的课，也没人好意思问他是到沟里还是到河里泡了一天。”
　　“学校因为这件事把他开除了？你们男厕所能有多脏，沼气燃烧爆炸能把他的胳膊炸断了？”
　　“那到不是。那次学校竟然开恩没有追究，更没有开除他。他的胳膊也不是那次炸断的。”
　　我眨巴了下眼睛，点了下头：“我说呢。如果真的是那次把胳膊炸断了，就不是泡澡的问题了。”
　　金一诺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快吃饭了，今天上午不学习了吧？反正我今天下午不急着走。”
　　我挤出一个笑容：“嗯，不学了。等下午再说。把鲁大为讲完吧，说不定得了经验，我们不用学也能轻而易举地考上大学呢。”
　　“嗯，梦做得不错。”金一诺白了我一眼，却接下去说道，“听说除了他们班的物理老师对鲁大为好点之外，其他的老师见了他就头疼，他们的班主任更是恨不得把他撵出他们的班级。到了高三，因为鲁大为偏科偏得严重，可能他自己也对考大学没有了希望，更是破罐子破摔。再加上他人又聪明，别的同学想不出的点子他能想出来，别的同学不敢惹的祸他也敢惹。偏偏他犯的错又游离在校规校纪的边缘，要开除还不够资格。他班主任不能不管他，可又实在管不了他，就去找学校领导。校长自然是没工夫管这些事的，这事自然就落到了徐大勇身上。你还不知道？徐大勇那就是学校养的一条狗啊！”
　　“就是那个‘棒打鸳鸯散’的徐主任？我光知道学校有个主任姓徐，可忘了他叫什么名字了。”
　　“对，就是他。”
　　“也许这个人处理问题的方法就是开除吧。”
　　“不学无术，他还能有什么好办法？那个女同学就让他毫不留情地守着所有同学的面从教室里撵了出去，那个男同学倒是还留在学校里。上次期末考试的时候，成绩还说得过去。也不知道他们俩将来能怎样。”金一诺感叹着，忽然“咦”了一声，说，“这事你怎么会知道？咱同学有谁来过了？”
　　我把嘴一撇，这个人怎么这么健忘呢？那次不是他给我写了好多情致缠绵的东西吗？难道就是随手瞎写的？见他还是一副茫然不解的样子，我提醒他说：“是你夹带在资料里，写给我的啊，你怎么就会忘了呢？”
　　“哦，对，对，是我告诉你的。那天我真让徐大勇的这句‘棒打鸳鸯散’惊着了，所以就写下来了。嗨，我们不是在说鲁大为吗？怎么又说起这事来了？我刚才说到哪里了呢？”
　　“你说鲁大为的班主任管不了他，去找学校领导了。这才说到徐大勇的。”
　　我心里暗笑，这个人这一阵子可能学糊涂了，怎么有些失张失智的？
　　“哦，对，对。”金一诺随手把眼镜摘了下来，用内衣的衣襟擦了擦，又戴了回去，“徐大勇虽然是学校的教导主任，可他那个人从来就不会做教导工作，就知道蛮干。这样几次下来，把鲁大为惹火了。鲁大为就想着教训徐大勇一下，可又不想伤害到徐大勇的人身安全，更不想让学校知道那事是谁干的。你猜怎么着？鲁大为做的这件事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金一诺嘴里说着让我猜，可是并没有等我猜测，就自己往下说道，“徐大勇那个人喜欢车。可能这两年老师的待遇提高了吧？去年他就攒钱买了一辆二手轿车，整天开着耀武扬威的。当然，他也成了校长家的免费司机。鲁大为竟然就朝着徐大勇的这辆车下手了。”
　　我将水杯往他跟前推了推：“把车给砸了下？”
　　金一诺摇了摇头：“还有更好的呢。那个鲁大为不是喜欢物理、化学吗？他就想着自己制造点火药之类的东西吓唬一下徐大勇。”
　　“火药？”我吓了一跳，“弄不好那是要出大事的。”
　　“可不就是出大事了嘛。”金一诺喝了口水，“要说鲁大为还真是一个人才。你说他一个高中生，又没有一点实践经验，就那么在家里捣鼓来捣鼓去，竟然还真让他捣鼓出了名堂。你猜他造出了什么？”
　　“二踢脚？”我知道的火药知识只有“一硫二硝三木炭”。
　　“如果只是个二踢脚去商店里买几个就行了。真是让人想不到，鲁大为竟然造出了雷管！”
　　“雷管？！”我忍不住惊叫出声。这个鲁大为确实有本事。
　　“真的是雷管！他不但造出了雷管，还造出了遥控定时装置。不过，也许不是雷管，你就想象成一个威力较大的二踢脚吧。不过，同学们都习惯叫那东西雷管。鲁大为造出了雷管，却也不想把事情弄大，他只是想教训教训徐大勇，倒没想到伤害徐大勇的人身安全。”
　　我觉得这时候的气氛比电视剧里八路军偷摸小日本的岗哨时都紧张。
　　金一诺一点也没卖乖子：“鲁大为这也是第一次做出那些东西。第一次用他也怕弄得动静太大，引起汽车爆炸，他就把雷管绑在了车棚的一根柱子上。那时候，徐大勇的轿车正停在那根柱子附近。按照鲁大为的最初想法，是把柱子炸断，引起车棚倒塌，让车棚把徐大勇的轿车砸扁。这样，既达到了报复徐大勇的目的，又没人会知道是人为的。说不定学校只会认为是车棚年久失修，自己倒塌的。”
　　我心里一动：“鲁大为就是这次把自己的胳膊砸断的？”
　　金一诺又喝了口水：“嗯。鲁大为也确实是用定时装置引爆的。可是他这个人忍不住嘚瑟，想亲眼看看那车棚倒塌的情形。于是，他按下了他的引爆装置后，就躲在不远的地方看。就是鲁大为也没想到他第一次弄的那东西，那爆炸的威力竟然比他想象得要大得多。就听‘砰！’‘轰隆！’砸断的柱子飞出坍塌的屋顶，不偏不倚地正好砸在鲁大为的胳膊上，他的胳膊当时就断了！”
　　“啊!”我又一次叫出了声，“那个鲁大为当时就疼昏过去了吧？”
　　“那倒没有。你不知道，因为速度太快，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在胳膊断了的一瞬间，人是感觉不到疼痛的。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鲁大为是这样说的。他说，他当时一看车棚塌了，有东西朝他飞过来，他第一反应是赶快逃跑的。直到胳膊甩不起来，这才知道自己的胳膊断了。”
　　说完了这些，我和金一诺两个人久久无语。
　　太让人意想不到了。
　　金一诺告诉我，这件事情发生后，学校尽最大能力掩盖着事情的真相。想来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如果公开，鲁大为固然有犯罪的可能，可是学校的领导也绝对逃脱不了责任。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