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4月7日星期五
作品名称:一个血透病人的自白 作者:清水闲人 发布时间:2017-07-07 10:20:36 字数:3391
休息室里,徐医生正面对墙上的床位表在抄什么。同我一起进来的周月仙向徐医生请求帮忙看看她今天下午的床位是多少?随后进来的周光仙也在叫徐医生帮忙看看。徐医生说等一会,让她抄好这几个人的名字上后给看看。一旁的我帮上了忙,分别给她们找到了床位并大声报给她们,尔后也找到了自己的床位,我还是24床。这段时间我好像都是24床。
“袁丰?”徐医生突然叫出声来,“今天又给他安排做了?好像昨天不是已做过了吗?”
哦,这个袁先生好像好长时间没有见到过他了,不知道他最近的情况怎样?
“袁丰还在住院吗?”周月仙在问。
徐医生没有回答周月仙的问题,夹上手中的记事本,走进了透析室。还是“眼镜”郑水凤接了周月仙的话说:“他在这里住院有6、7个月了吧?”
“他的父母两个老人让他治死了。”说这话的是柴祥春的老婆,她把她的老公先推进透析室,自己出来在休息室坐着等。
“天呵,最可怜的还是袁丰他的老婆,”周月仙说,“这天天的陪着他。”
“听说每天晚上是他老婆陪着睡觉照顾他的,白天还要上班挣饭吃,白天就他的父母陪着。”柴祥春的老婆说。这女人每次陪老公来透析室,坐着没事就与同一病房的病人或是病人家属聊天,很喜欢打听别人的事情。
园林处技工林贤春的老婆从透析室出来,看到“眼镜”郑水凤,两人攀谈起来,也打断了这和个老女人谈论袁丰的话题。哦,郑水凤好像还是林贤春老婆舅母。
林贤春老婆在说自己的老公,说他的毛病是吃出来的,以前老是酒肉酒肉的吃,叫他少吃还骂人,这倒好,得出病来了累了一家人。尔后,又谈了现在的饮食,说什么这段落时间她们吃的很简单,南瓜烧米饭,早上一次性做多些,中午和晚上接着吃,烧南瓜饭时不放油,就放一点盐。郑水凤也接她的话说,她也喜欢吃南瓜饭,南瓜很甜,做饭好吃。旁边的几个女人也纷纷附和着说。
聊着的时候,透析室出来一班下机的病人,大家也停止了说话,起身走进透析室。随大流,我也进去了。只是来到第三间病房,看到24床还躺着病人,机器台面上的管道还是红红的,于是就在护士站边上的一条椅子上坐下再等了。
一会,看到袁丰坐在轮椅上进来,后面是他的老婆在推着轮椅。也许今天的天气有些热,袁丰老婆上身就穿了一件紧身的白衬衫,女人的线条很是明显,只是更显得她的清瘦。她推着轮椅上的袁丰也直接到了我们这边的第三间病房。她在问给袁丰安排在哪张床位?恰逢林贤春老婆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林贤春离开床位也来到护士站旁边的走廊上,与袁丰夫妇打了个照面。林贤春老婆先开口,对袁丰老婆说:“看你老公现在这个样子有精神多了。”袁丰老婆笑笑没有说什么。林贤春老婆推着老公走过袁丰夫妇身边时还说了一句话:“总算天快亮了!”
护士云仙过来告诉袁丰老婆,今天袁丰的床位在第二间病房35号床,并说,床位已经腾出,可以到床上躺下准备上机了。
22床床边郑贞妹在嚷嚷,意思是说她的内瘘在左手臂,怎么把她安排在22床,机器在右边,到时这管道还要往身上过,很不顺的。我想,人家护士是好心,把你也安排一次这台机脱一下水——据护士说,普通机中数这台机功能最好,排毒能力比其他的普通机都强,所以,这台机轮流着,争取给每一个病人都有机会做一次。郑贞妹是春节期间来的新病人,原来一直都是使用大腿上的临时管,今天还是第二次使用手臂上的“内瘘”。
“内瘘”是预先做好,最少要养护一个月才能使用。郑贞妹的内瘘好像是二月底三月初做的。
金妹过来为她打针。郑贞妹还在嘟哝着22床的反向问题。金妹说:“你要是实在觉得不顺,可以掉过头来睡,要打针的右手臂也就在机器同一边了。”
老人还真的按护士说的在床上反向躺下了。
内瘘开始使用时,前十针都必须用尖针打的。看样子一般都是金妹、云仙和晓英这几个“老师傅”打的,是要开辟一条“隧道”。为了保护好“隧道”和血管,下来就大多打的是钝针。钝针有国产的和进口的两种,国产的大概是钢材质量不过关,大多病人打了钝针针口会发痒。而进口的则没货,这医院的规模大小,供应商不愿意提供进口钝针,所以,这进口针也没处拿得到。我也就是受害人之一,这段时间我只好每天用“金霉素眼膏”涂抹着。
金妹按常例检查了病人的“内瘘”情况后就给病人打针了。
“呵唷,打手臂上怎么这么痛的呵!”郑贞妹叫唤着。“还是打在大腿上好,不痛。”
怎么她不断知道,这之前她透析用的是做在大腿上的临时管,临时管是不需要打针的,是由预置“开关”控制的,只要把临时管的口接上机器上的管道口,打开这个“开关”就行了,根本不需要打针,所以没有扎针之痛。
哦,金妹也对她说了:“做大腿上时是不打针的,当然没痛。”
“唉,”郑贞妹叹了一口气,说:“要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做。”大概是偿到了打针的疼痛心生悔意。
“不做,你也许就活不了几天了。”金妹笑着对老人说。说话间也已给病人打好了针,并准备为她上机,机器的自检程序也已完成,刚才有警报起了。
上机后,郑贞妹还在嘟哝着,说这针打手臂上太痛了,还不如打在大腿上,这大腿上好用为什么非要用手臂上的呢?
23床“眼镜”郑水凤,也许实在听不下去了,就对郑贞妹说:“你也不要再啷啷了,这大腿上用的时临时管,不能长期使用的,要是发炎感染起来更麻烦。这手臂上的才是长期管,可以长期使用,做着透析这能好好地活着了。”
我听着床边“眼镜”的说话,对面第二间病房又传来了护士红燕的声音:“好了,好了,你们俩也别吵了。”
听样子那边柴祥春老夫妻又吵起来了。他们夫妇经常这样,男的脾气坏,而女的又太啰嗦。今天好像吵的是这透析时间问题,男的要求时间做短些,女的说这时间长短钱是一样的,做长一些好多脱水。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男的甚至威胁着说再做这么长时间他要起来走了。
“这四个小时我躺不住,我要走了,不做了。”老头大声吼叫着。红燕赶紧劝阻,说,“别生气,别生气,我给你减少半个小时,就做三个半小时!”
这时,场面方才开始平静下来。
我则又开始关注我床边22床、23床两位病人的谈话。也不知道这两个老女人怎么会扯到螺丝和青蛙的问题上来。但听“眼镜”郑水凤说:“春仙老公现在也不吃螺丝和青蛙肉了。”
“哪个春仙呵?”22床郑贞妹在问。
“那个中风了的女子”郑水凤说。她感觉这话还不能说明是谁,又补了一句:“她老公每次用轮椅送她来的那个戴眼镜的男子。”
“哦,我知道了,每次来都搭拉着脑袋的那个女人。”郑贞妹说。
“我现在也不吃螺丝和青蛙了。”郑水凤又在说。
“为什么?”郑贞妹在问。
“我是归佛教的。”郑水凤说。“信佛的人不能杀生。杀鸡杀鸭我都不去杀的。”
“那你家里也不吃这些东西的?”这郑贞妹问得好天真。
“我都是买现成的。”郑水凤说。
“你比我小吧?”郑贞妹突然转变了话题。透析室里多了这个女人也热闹的多,只要她没有睡着,四个小时里大多能听到她的说话声。
“我今年已有69了。”郑水凤说。“不会比你小多少吧?”
“哦,看不出你已有这么大的了。”郑贞妹说,她没有说出自己几岁,也没有说自己比对方大还是比对方小。
“我的外甥女都已这么大的了,刚才你看到的那个推着轮椅的女人。”她指的是她们进来时曾在走廊上打过照面的林贤春的老婆。接着,郑水凤还说:“她是我姑娘的女儿,她的老公是园林处的。她也让老公治死了,老公也患了尿毒症,去年曾中风,里里外外一个人自己担当着,还要照顾老公。她的老公脾气也很坏,动不动就冲她发火。”
“我家的那个对我也是很凶的。”郑贞妹插话说。
“我家的老头也是这样呵,他又不管我。”郑水凤说。
“哪你住哪的?”
“我住我女儿家的。”
两人说着说着,郑水凤又说起了四都老家发生的那件“杀夫案”。我已听过她说了,也就不再有兴趣听了。
不一会,对面第二间病房就传来了杨富元儿子破竹子似的声音:“爸,我想帮你买一副抓痒的东西。”这声音从透析室门口一直到第二间病房。我想小杨肯定是刚从外面回来。在那边的哪个床位边停下又说了一次:“我想给你买一副抓痒的东西,你身上再发痒时可以自己抓抓。”不知道他是在向父亲解释他出去的原因还是这公众场合显示一下他的孝心。老头子可不买儿子的帐,听了儿子的说话连声叫起:“不要,不要买这些东西。”
那边重归安静时我又听到22床、23床两个女人聊起了喝中药茶的事,大致意思就是喝了中药茶病情不但不见好转反而加重了,现在都不敢喝了。
4点多钟,23床郑水凤说了一件令人担心的事。不久前她去了牙医那里拨牙齿,没有向病人说清自己的情况,在拨好牙齿后才同医生说了自己是糖尿病人,并且还是一个血透病人。医生说,要是你事前对我说,我可不敢给你拨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