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乔棍棍封门
作品名称:力量 作者:漠沙利亚 发布时间:2017-07-08 07:38:55 字数:5296
四十八、城门外工事
花胳膊拜过母亲,母亲知道他又要出门就说:“你媳妇身子正笨,你走了,妈,也帮不上你,快去拜过几位嫂子,她们帮你照顾媳妇家,不能不拜。”
花胳膊听了母亲的话,先拜过大嫂,大嫂说:“没有这个礼,太重了。”
他又拜过二嫂,二嫂说:“妈的主意可真多!”
他拜过三嫂,三嫂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嫂子一个妇道人家,受不起。放心,你媳妇有身子,我会时常去她屋里。”
花胳膊和胡青夜里出村,一路上趁着月光普照。胡青说:“四哥,西安城要出乱子,军队都来了。当兵的在街上经常打架,飞机在天上飞个不停。”
花胳膊听了说:“咱们种地,管他干啥!”
胡青说了很多西安城里的变化,花胳膊也没有态度,天蒙蒙亮,他们来到乔棍棍家里。乔棍棍光着膀子,躺在厅堂门口的席子上。听到脚步声,从梦中醒来,见了胡青和花胳膊,急忙起身,进屋里烧水,胡青卸下马背上的行李也去帮忙了,花胳膊就躺在乔棍棍的席子上。走了夜路的人,躺下就睡着了。等他醒来,天气闷热,不见胡青和乔棍棍。太阳已经升上中空,门外一片寂静,他起身,见厅房的桌子上有瓦罐,就抱起来,感觉温热,知道是乔棍棍准备好的水,喝了几口,感觉挺好,就一口气喝干了。
他出门来到乔家地里,见不少人都在种粮食,地里也有不少当兵的,在乔家靠近东门的地里修公事,挖起战壕。挖进去一尺多深,土壤才有湿度,可见,旱情已久。花胳膊心里想,这样的土壤,种麦子也不见得能出土发芽。就快走几步,找到乔棍棍,他说:“棍棍,土壤没有墒,种了怕出不了苗。”
胡青听了说:“管他呢,先种上,下雨就出苗,不下雨那谁有啥法子?”
乔棍棍听了说道:“四哥,少种一些,你不见当兵的修战壕吗?就是出了苗,打起仗来也是收不上,都在赌,赌天下雨,赌不打仗。”
“就是就是。”胡青笑着说,“万一下雨了,就好了。你说也怪,就你们那下雨了!”
花胳膊听了笑道:“那是我家大嫂,拄着拐棍和邻村的婆子去太白庙求雨来着。”
“求雨?”乔棍棍不解地问。
“嗯,求雨,就是到太白庙里烧香,天就下雨了。”花胳膊说了情况。
“太白庙还在太白山,一走几天,你大嫂个小脚能行?”胡青说。
“她们去的不是太白山,是就近有个村子里的太白庙!”花胳膊解释道。
乔棍棍感到奇怪地问:“那就下雨了?”
“下雨了。”花胳膊指着胡青道,“你问胡青,他看见下雨了。”
“下雨,我没见,就是地上是湿的。”胡青做了个鬼脸。
“那,咱们也去太白山到太白庙求雨。”乔棍棍说。
“我没去过,不知咋个求雨哩,也没有问大嫂。”花胳膊低头说。
就在他们说话间,两个当兵的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大刀喊:“干什么的?都到那边修工事!”
胡青连忙从口袋里掏出烟包,笑着说:“老总,抽口烟,户县的烟叶,我们都是在自己家里种地哩。”
两个当兵的看了,接过烟包,拿出烟纸,卷起烟来说道:“最好回去不要出来,碰到了别人,就得拉去修工事。”
“噢——这就回去。”胡青笑着说,“修工事给饭吃不?”
“肯定有饭吃,大锅饭,好不到哪去!”当兵的笑了。
胡青拉马,乔棍棍抓过麦种,花胳膊提着斗,急急忙忙回到乔家。花胳膊说:“我当去南门外看看,万一老人家知道了,怪罪我没有请安。”
乔棍棍说:“现在不可,外面当兵的到处拉人修工事,等天黑了,我陪你去。”
胡青听了说:“就是,刚才那两个当兵的都说了,就先不要出去。好好在家里睡一觉,夜里没睡,我都困了。”
花胳膊也就躺在厅房地上的席子上。乔棍棍在家里到处转,拉着胡青找吃的东西,两个当兵的就进了门。当兵的见花胳膊躺在地上,家里脏乱不堪,站在门口说话:“出来!”
花胳膊睁眼看见,回头看胡青和乔棍棍躲在墙后,知道自己被当兵的看见了,就起身穿鞋,走出门问:“要啥哩?家里啥也没有,我是个要饭的。”
“那就从今天起,不用要饭了,跟着我就有饭吃,走咧!”当兵的喊话。
花胳膊怕当兵的发现了乔棍棍和胡青,就出门跟着当兵的一路走,一直走到城河桥。花胳膊发现,往常坐在桥上的叫花子都没有了,桥上的栏杆也被人们搬得残缺不全,逃荒的拿去生火了。自己跟着当兵的要过城河桥了,花胳膊看见桥下有人在水里捞东西,他就故意滚倒在桥边,一脚踩断了一根桥栏,把身子滑过去,一只手抓住桥边的木栏杆,身子挂到空中,另一只手换抓着桥上一个半断不断的木栏。当兵的看到这种情况,也怕他掉进城河里,当兵的身边还有抓来的两个人,都想拉花胳膊上来,当兵的又怕这两个人跑掉,于是,让一个人看着这两个人。两个当兵的走过来伸手拉花胳膊上桥,一个过来刚抓住花胳膊伸出的手,就被花胳膊拉了下去,掉在城河里,另外一个见自己的人掉了下去,心里着急,还没有反应过来,也被花胳膊抓住手扔进城河里。这下,城河里喊声一片,花胳膊一个飞身反转,换手抓栏杆,自己上桥,大步走来,指着桥上那个当兵的问:“放不放人?”
当兵的见剩下自己一个了,把手里大刀放在桥上也就点了头,坐在桥上抱着头不说话。花胳膊问被抓的两个人:“跑不跑?”
两个人看了看他,回身就跑。花胳膊也就自己回到了乔家。胡青问了情况说:“快走,乔家住不得了!”
四十九、乔棍棍封门
乔棍棍听了花胳膊的话,现在听胡青说他家住不得了就问道:“咋了就住不下去了?”
“当兵的没有死吧!会不会回来找我们,这里不能住了。”机灵鬼胡青说。
“有办法。我从外面把门锁上,从侧门出进,来了看门锁着还能咋样!”乔棍棍说了自己的办法。拿着大锁子,从外面锁了房门,走侧门进院子,把门关好进屋,领着胡青和花胳膊,走进后房,打开后房里屋的门,掀开大柜,柜子后面的墙上有一个方洞,下面是地窖。他指着地窖说:“实在不行就从地窖出去,地窖通到我家后街的草场,上面全是草,草垛下有出口。下去后把梯子带着,中间有一个上洞,上去抽了梯子,就是有人追来,也上不去了。上面准备了磨扇,盖了洞口继续走就出去了。不过,轻易不要盖洞,只要走时把大柜放好就可以了,没有人会发现这里。”
胡青惊讶地说:“还是有钱人办法多。”
乔棍棍说:“前几天,有个朋友捎来话,他在兰州,让我也去兰州找他,说那里是平安的天下。我走了,你们到家里随便。”说完,把地窖盖子合上了。
“啥朋友?”胡青问道。
“能有啥朋友!还不是在兰州要饭时结交的。”乔棍棍说,“反正我是不想在家里住着,也不爱种地,出门快活!”
胡青说:“你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们俩就不行了,家里都等着吃饭哩。走不成了。”
“过几天我就要去了,家里的事情,你和四哥看着办。”乔棍棍沉思了一下说。
乔棍棍领着胡青来到门房,拿来梯子,用扫帚扫了门房楼板上厚厚的灰土,弄来些麦草擦了又擦,放了块旧被子,爬在天窗里看外面的动静,发现没有什么反常,退到门房地上说:“有人来,就从天窗看看,不是好人就不要搭理。”
这时,门外传来说话声,乔棍棍和胡青都爬上门房木楼,在天窗口观望,只见保长和几个当兵的来到门外,保长笑着说:“你说的就是这家吧!”
当兵的说:“就是这家!”
“那就不用来了,这家就一个要饭吃的,常年出门要饭,回来也就是看看又走了。”保长指着门说:“一家人都不在了,房子大,穷得没有饭吃,地也不少,没有人种,可怜娃,不要找了。你看门前这草荒土凉的,哪像个住人的地方。”
当兵的跟着保长离开了。乔棍棍和胡青从木楼上下来。乔棍棍笑道:“看看,以后就走侧门。”
胡青说:“那我的马还得出去。”
“黑天把马拉出去,走侧门拴到后院里,你睡后屋里。”乔棍棍说。
“那可不行,后屋是你老先人的屋子,我不能住。马,也不能进。”胡青瞪大眼睛说。
“那你就和马都住耳房,后院侧面不是有两间耳房,紧靠伙房。”乔棍棍说。
胡青想了想说:“耳房行,那侧门锁不上。出去门就是开着的。”
乔棍棍说:“有暗关子,从外面可以开关。走,我教给你。”于是,领着二人到得侧门,把门关子的使用方法演示了一遍,胡青照着做了,感觉很新鲜。
傍晚时分,花胳膊从乔家侧门出来,到得南门外廖家,廖员外见了惊讶地问:“外面这么乱,你是咋个来的。”
花胳膊低头说:“白天不敢过来,怕当兵的拉去修工事。在乔家等了一天。”
廖员外吩咐家人关了大门,在家里备饭。员外说:“城南咱家的地里也被挖成战壕,住在家里提心吊胆。天又无雨,操心呀!”
花胳膊一言不发,听了廖员外的话更是低头不语。廖员外见了说:“先睡觉吧,以后出进在家,也要小心,安稳日子难了。走路都不知道碰见谁?遇见啥事情?在家坐着都不安稳!”
第二天早上,刘德他妈进门时说:“当兵的在地里安置了土炮,也有不少人身上背着洋枪。”
廖员外听说后吩咐家人:“没事不要出门。”
五十、乔家院计议
花胳膊在廖家住下来,大门不能随便出,关在屋里的他,很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心里有些烦躁不安。这天夜里,有人打门,管家进屋说:“老爷,好像是胡青打门。”
廖员外听了沉思许久说:“从后门出去叫他问话。”
管家从后门出去绕道到大门外,见胡青在门外转悠,上前搭话:“胡青,这边走。”
机灵鬼胡青见了管家,急忙跑过来小声问道:“四哥可在你家?”
管家不知道怎么回答,说在吧,怕廖员外怪罪,说不在吧,又怕误了花胳膊的事情,想了想说:“到后门外再说。”领着胡青绕道后门口说,“你等着,我进去回话。”
胡青就坐在了后门口的石台上,把手伸进衣服袋里,摸到了烟包,用手抓住烟包又松了手,心想,自己又不吃烟,这都是为别人准备的。这时,门开了,花胳膊和管家出来,把胡青让进后院。花胳膊问:“你咋来了?”
“乔棍棍去了兰州,找他舅舅报仇去了,乔家就剩我了,那么大的院子就我一个人,有点胆怯。”胡青说,“棍棍家里总感觉阴森森的。来和你说会话就回去。”
管家也就自己去了,胡青和花胳膊说了些外面的变化。最后说:“你跟我住乔家去吧!”
花胳膊回房给廖员外说了胡青的意思,廖员外听了问:“你愿意去?”
他没有说话,员外看出来意思,笑着说:“去吧!时常报信回来!别让人操心。”
胡青和他趁着夜色,走小巷子绕道乔家侧门,准备进门时,胡青说:“你在门口等着,我到前门看看,总觉着心里不踏实。”
胡青自己又绕道到前门,见门口的地上躺着一个人,心想,要饭吃的也会找地方,躺在门口房檐下,准备转身回去,那人就喊道:“鬼样子,早看见你了,棍棍呢?”
胡青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又想不起是谁,走到近前看了,才认出来是田喜。胡青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走!”拉着田喜来到侧门口说,“我就觉得心里怪怪的,不踏实,都不敢在屋里住,总觉得前门有事情,也不敢去看,四哥来了,才敢去看看,闹了半天你躺在门口。”
田喜问:“咋了?”
“哎——你不知道,当兵的来拉人修工事,棍棍去了兰州。”胡青说了情况。
“这个棍棍子,我还想着领他到潼关淘金子去呢。”田喜和胡青走进侧门,关好门,在耳房和花胳膊见面,田喜从捎码里拿出锅盔馍,几个分吃着,说着打算。
花胳膊双手抱在胸前说:“这是啥子世道,正经门路不能走,非得走旁门左道。政府随便拉夫做工,土匪比好人吃香,百姓饿得皮包骨头,就是大烟禁止不住,越禁越凶。”
田喜笑着说:“四哥,中国人就是这个样子,越是说啥不能干,就非要干啥。不管这些,我们今后得有个打算。”
胡青想了想说:“我看上一个生意,弄些麦种子卖,很多人吃的没有麦种子了。”
“不行,有麦子就不敢让人知道,知道了不得安宁。”田喜说,“你不想城里城外来了多少当兵的,哪个不想自己吃饱,粮食不敢碰。”
花胳膊笑着说:“田喜说得对。胡青,你是机灵鬼,再想个法子。”
“啥法子?”胡青低头找来火,点亮了炕头的油灯,又坐在炕边上说,“看来,不是我们几个处境难受,城里城外住的人,谁不难受?有粮食的怕抢,没粮食的怕明天吃不上饭。提心吊胆过日子,还不如棍棍,走得远远的。”
田喜问:“往哪里走?我们不是棍棍,年轻,家里没有拖累。”
“走!”花胳膊说,“都跟我去代湾,远离是非之地。这里事情多,我家清净。”
正说话间,就听到大门外有人打门,胡青急急忙忙上了门房木楼,爬在天窗观看,是廖家管家和花胳膊的小表弟来了,就下了木楼,趴在门缝上说:“等着,就来!”
胡青叫上花胳膊从后门绕道到前门,见过管家,小表弟说:“四哥,我爸爸回来了,叫你们去我家里坐。”
于是,胡青和田喜吹灭油灯,陪着花胳膊和小表弟来到小南门,进门时只见两个当兵的背着火枪站在门外,小表弟招了手,一同进屋,见一位身穿制服,身材魁梧,头戴大盖帽,脚上穿一双皮靴的人坐在堂上,一双大眼睛在灯下黑亮而带有寒光,小表弟上去说:“爸,这个是我四哥,这是胡青,田喜,都帮过家里的忙。四哥力气可大了。”
“嗯,老四长大了,我走的时候,他就跟你大小差不多。”小表弟的父亲喝了口水说,“不用担心,明天就撤军了,将军从老牛坡下回来了,是牛才子救了咱们这里的百姓。”
胡青忍不住问:“你也是当官的吧?”
“哼哼,啥官不官的,以后,你们就和老四一样,自己家里的人。”说话间从桌上拿过一条子银元寄给花胳膊说,“这些钱,你分给他们用吧!”
花胳膊没有接钱,站着不动说:“姨夫,我想打听个人。”
“你打听谁?”
“东门南角乔家有个长工,他儿子叫刘德,他爸吃大烟把他卖了壮丁。”花胳膊想起了刘德他妈。
“噢——刘德,要是有,今晚就回家了,明天部队撤离,就近的可以回家探望。”他想了一下说,“我要带着你表弟去当兵,你姨说啥不让去,老四,以后我走了,家里还得你照顾。”
“嗯,姨夫,我们要去看刘德回来没有。”花胳膊说。
“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