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枝花（连载五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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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道泽便起床，希垚睁眼问道：“星期天，不多睡会？”
　　“今天要到厂里加班。”
　　“中午回来吗？”
　　“要。”
　　“那你中午在食堂带两份菜回来，我把饭煮好。”
　　“嗯。”
　　9点多，希垚起床后叫醒子君。洗漱后，她到厨房下了两碗面，喊道：“子君，吃面了。”希垚边吃面，边对子君说道：“吃完面，把你床单和被套换下来。”“嗯。”子君点头答应。
　　子君将换下来的床单和被套抱出来，希垚接过来放进木盆里，又吩咐子君：“你把地扫一扫，再把家具擦一遍。”
　　子君不耐烦道：“星期天还这么多事。”子君虽说不乐意，但还是拿着扫把，将三间屋子扫一遍后，又拿抹布挨个擦着屋子里的家具，家具还未擦完，她去了趟厕所。
　　从厕所出来，正好看到一列火车驶过来，上了桥。火车轰鸣着，冒着浓烟，火星飞溅，突然，她看到火车车头喷出的火星，点燃了桥下的枯草，她急忙爬到屋后窗户处，大声喊道：“妈，妈，桥下着火啦！”
　　正在屋外洗被子的希垚，听到子君的喊声，急忙走进屋子，从客厅窗户往下看，只见沟底的枯草已经燃起来，火苗正往坡上蹿上来。顿时，希垚心里紧张地“砰砰”直跳，这一片都是蓆棚啊，她急忙走出屋外，朝周围的邻居大声喊道：“着火了，着火了！”刚喊两声，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嗓子突然发不出任何声音，子君见状，立即尖声喊道：“着火啦，桥下着火啦！”
　　听到喊声，邻居们纷纷抓起铁锹、拿起盆子跑过来，奋力灭火。希垚端起一盆水，从窗户上往下倒，邻居韩师傅见状，忙回自家屋里拖出一捆皮管，迅速接上水龙头，拉起皮管，直接从希垚家的客厅窗户往下浇，其余的人，则拿着铁锹站在半坡上清除枯草……火被扑灭了，大家仍不放心，仔细检查，反复清理，确认火已被彻底扑灭后，大家才离开。这时，希垚才感到两脚不停地发抖，回想刚才一幕，她的心还在“砰砰”直跳，嗓子干渴得厉害。子君问道：“妈，你嗓子怎么了？”
　　希垚看着女儿，摇摇头，直径走进客厅，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咕噜、咕噜”连喝几大口。
　　
　　9月上旬，开学没几天，子君的老师便通知说他们这个年级要去学农，时间一个月。
　　放学回到家，子君揭开煤炉，开始淘米做饭，见母亲回来，她兴奋地说道：“妈，给我30斤粮票，10元钱。”
　　“干什么？”
　　“学校组织我们到农村学农。”
　　“你们学了工，学了军，这学期又要学农，到哪？”
　　“老师说到彝族红旗村。”
　　希垚没听说过这个地方，感觉有点远，问道：“去那么远，学多久？”
　　“一个月。”
　　“不务正业。”希垚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还是从抽屉里拿出粮本，递给子君：“你明天下午放学，自己到粮站去换。”说完，围上围裙，进到厨房。
　　
　　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自习课，班主任突然进来，说让女同学留下上卫生课。一听上卫生课，班上年龄稍大的几位女同学，感到难为情，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几分钟后，新来的一位中年女教师，抱着一摞小册子，走进教室，她让坐在前排的同学将小册子发给大家。大家拿到小册子，翻看几页后，看到里面的内容，感到尴尬，没人好意思再看下去。卫生课老师一开讲，便讲到男性、女性的生理差别，讲到女性青春期出现的月经，以及出现了这种生理现象的同学，在这次学农中要注意那些问题，做些什么准备等。在这样的场合，第一次听老师讲这么私密性的问题，大家都不敢直视老师的眼睛。卫生课老师讲了十多分钟，见同学们如此状况，笑道：“同学们第一次听卫生课，不好意思，这很正常。作为一名中学生，对于我们身体的大致结构，以及生理发育这些情况，还是应该了解。好了，今天的卫生课就讲到这里，回去后，你们自己好好看看。”
　　晚饭就希垚和子君母女两人，道泽因一、三、五晚上政治学习，一般在厂里吃晚饭。吃过晚饭，还没收拾好，晚上政治学习时间又到了。想着女儿明天要去学农，希垚对女儿交待道：“子君，这次学农，天气热，又是露天劳动，你要戴草帽啊。”
　　“嗯。”
　　“那地方偏僻，你不要一个人单独行动。”
　　子君点头答应。
　　“床单和被子，带你妹妹那套干净的。你把柜子里的塑料布找出来，等我晚上回来帮你收拾。”
　　“不用，我自己会。”
　　见女儿这样说，希垚心想也好，对她也是一个锻炼，便嘱咐道：“你细心点，该带的不要忘了。明天早上和我一块走，我帮你拿一些。”
　　“不用，我和同学说好了，我们相互帮忙。”
　　“也行，那我走啦。”
　　希垚走后，子君找出妈妈说的那块塑料布，将床单、被子、枕头、枕巾、几件换洗衣服、卫生用纸等放在上面裹好，再用绳子绑紧，将饭盒、脸盆和洗漱用品等装进塑料网兜，没用多少时间，要带的行李，子君已轻松搞定。
　　想到下午的卫生课，子君拿出老师发的卫生课小册子，悄悄看起来……
　　第二天早上，校门口停放了几辆解放牌卡车。子君和同学一道，将行李搬上卡车后，纷纷爬上车，坐在各自行李上，兴高采烈的随车出发了。
　　车子沿山路行驶，不知过了多久，进入到了陌生的彝族红旗村。放眼望去，四周都是缓缓的山坡，虽然不高，但还算郁郁葱葱。车子在一栋干打垒平房前停下，一位中年汉子站在屋前迎接大家。
　　老师召集同学集合，说是村支书代表红旗村欢迎大家，还强调说为了这次学农，村里做了周到安排，不仅将村里最好的房子腾出来作为大家的宿舍，还在地上铺上了厚厚的稻草，让同学们表示感谢。村支书是一位和蔼的中年男子，黝黑的皮肤，看到他，子君心想这就是标准的劳动人民的形象。村支书简短地讲了几句话，大意是代表红旗村欢迎同学们的到来，希望同学们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认真接受教育，积极参加劳动，并祝同学们取得收获。随后，带队老师讲了房间分配情况及注意事项，共四个房间，男女生各住二间。
　　子君提着行李走进房间。房间比教室稍大，4米多高，能直接看到屋顶的大樑，从大樑上面吊下来二只白炽灯，墙面保留着泥土的本色，靠墙两侧的地上铺上稻草便是床，中间是过道，老师的床位紧挨着门口。子君将床单铺在厚厚的稻草上，躺在上面试了试，软软的，再放上被子、枕头，中间过道放脸盆、水杯等。
　　为了体现学农的艰苦，学校规定同学只交半斤肉票，也就是说，在1个月时间里只能吃到半斤肉。
　　这次学农，大多数同学都是第一次独立走出家门。先过劳动关：第一项劳动任务是用锄头将田里大块大块的泥块打碎，这一垄一垄的泥块，看样子是在很湿的时候梨的，晒到现在，泥块硬得像石头，得费很大的劲才能将泥块打碎，泥块没打碎几块，同学们的手上已经打起水泡。
　　9月的渡口，艳阳高照，干燥的土地上，冒着一股股热气。同学们顶着火红的太阳，挥锄平地，不时有同学流鼻血。考虑到女同学的身体状况，生产队安排女同学到村里的仓库剥玉米。看着堆了半屋子的玉米，都觉得这活轻松，试了后，才知道这活儿也难，一包包的干玉米，硬邦邦，玉米粒裹得又紧，没剥几个，手就感到生疼。
　　几天后，各种状况陆续出现。先是原来有一处用来漱口、洗脸、洗头、洗衣服的水塘，突然来了几头牛，这几头牛在水塘里喝水打滚撒尿，随后二天都是这样的情况。女同学找到老师，反映水塘里的水脏，不能用，老师说这里的农民就是这样生活的，既然来学农，就要学得像。还说水塘的水只是卫生用水，不是喝的，不必太担心，老师的话已经讲明白，再说，这附近也就这么一个水塘，无奈，只得将就。
　　接下来是洗衣服。子君在家里，外套等衣服都是妈妈帮着洗，这次，她将换下的衣服放进脸盆里，端着脸盆来到水塘旁，脸盆太小，衣服根本展不开，等她胡乱地揉搓一阵，清洗凉干后，才发现裤裆的泥都没洗掉。
　　再后来，遇到了更尴尬的问题。宿舍后面有块闲置的农田，在这块农田的一头分别挖了两个坑，用竹蓆围起来，便成了临时厕所，一间为男厕所，另一间则为女厕所。两个班，一百多号人，共同使用这两个简易厕所，没多久，厕所里便堆满了用过的卫生纸，加之女同学特殊的生理现象，卫生纸用量大，大风一来，卫生纸吹到田里，随处可见，刚开始，大家都觉得不好意思，时间一长，也就见惯不惊了。
　　为了让同学受到教育，得到锻炼，伙食也做了刻意安排。早上玉米稀饭、玉米发糕，外加豆腐乳，中午和晚上两个炒素菜，一个多星期，不见油水，大家都盼着有肉吃，又安排到村民家听忆苦思甜报告，吃忆苦饭。说是忆苦饭，里面没有一粒米，清水煮的不知叫什么的野菜叶子，满满一木桶，每人一碗，清汤寡水，难于下咽。
　　半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同学们渐渐熟悉了周围环境，他们已不在原来那个牛打滚的水塘漱口、洗脸、洗头、洗衣服，他们找到了一处路程稍远，但却更大，更为清澈的水塘。每当晚饭后，同学们或是三三两两相约洗衣服，或是结伴漫步在田野小径上。
　　下午，老师组织政治学习，学了两篇社论，分小组讨论后便结束了。时间尚早，子君和几个女同学相约外出玩耍，一路上，欢歌笑语……突然，前面有歌声传过来，是男生合唱，她们好奇地寻着歌声来到一农家小院，院子里再次传出熟悉的旋律---《石油工人之歌》，可歌词内容却大相径庭：自从离开爹和妈，就在农村挖泥巴，我当个新式农民多荣耀，头戴草帽脚踩烂泥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队长来理麻，我为祖国修地球，哪里有泥巴哪就是我的家……“哐当”一位同学不小心碰到了院门口的农具，锄头、扁担、木桶，倒了一地，歌声戛然而止，屋里一位男生吼道：“那个崽儿？”早就听说这里的知青有点厉害，听到这声音，子君她们吓得一阵风式地跑开……后面传来一阵淫笑声。
　　终于，有肉吃了，午饭，每人1份莲白炒回锅肉。看着碗里半肥半瘦的回锅肉，直咽口水，真是一个香啊。好些同学舍不得一顿吃完，忍着留下一些，晚上吃，还想留着第二天接着吃，结果，物极必反，不知什么原因，反正因为这顿肉，十多个同学拉肚子，其中，还有的拉得虚脱，紧急送往医院……
　　一个月的学农生活终于要结束了，为感谢彝族红旗村，学校决定和村上举办一场文艺联欢活动。子君和其他五、六个宣传队队员提前返回学校参加排练，节目都是现成的，只是熟悉熟悉，合合乐就成。几天后，学校宣传队来到红旗村，红旗村的村民也从四面八方赶到大队部，大家围坐在地上，观看学校宣传队的演出。子君和另外一名同学轮流报幕，子君精神抖擞走到台前，按照老师的意图背了一段开场白后，说道：“攀钢第二子弟学校宣传队演出现在开始！”随即一个漂亮的亮相动作，接着说道：“请欣赏第一个节目，舞蹈《阿瓦人民唱新歌》。”
　　十几个节目演出结束后，红旗村村支书大声招呼着他的村民，只见红旗村十多名男男女女的青年率先站起来，排成一行，一位男子站在队伍前列，吹响像笛子一样的“把乌”，随着“把乌”响起，陆续又有一些村民加入进来，村民们围成一圈跳起了锅庄。刚才还显得拘谨的村民，跳起锅庄来，顿时变了样，大方，热烈。村支书热情招呼同学们一起加入，同学们跟着村民，兴高采烈地学起锅庄，边唱边舞，一直闹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