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连载】岁月如织 第十五章下
作品名称:岁月如织 作者:白夜99 发布时间:2012-03-24 12:30:57 字数:3122
我看着碧蓝的天空,和一两片浓厚的白云。我是一个怕寂寞的人,然而此刻却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遥望天地之大,我没有自己的归属。我讨厌自己这样无缘无故的烦恼,然而却没有办法去抵御。
连里打死了人,全部导航连都跟着受罚。没有飞行的时候就跑步出操,整理内务,我也被从小点叫到连部。
金河和王博的家人都来了,而且都是哭哭啼啼的。王博被公审了,死缓!我在公审大会上遇见了高鹏,高鹏倒是兴高采烈,大约是白赚了一千五百块钱。
所以他请我喝了一回酒,我俩于是重归于好。
不久来了成都陆航三大队的的黑鹰武装直升机,我终于坐上了直升机,还叫上了刘颖。一切都过得那么平滑,而刘颖却因为坐上了飞机对我另眼相看。
形势变得越来越严峻。越南、印度对我们旧仇难消,苏联在解体中,欧美日诸国渐渐地腾出手来压制封锁我们。台湾的李登辉也抛出了五大块论——说是大陆要分裂成五个国家。而我并不在意,快复员了,我只关心是否有个好工作。
部队也越来越紧张,实际上当时我们在东北边境上击落了一架苏联的无人侦察机。
十二年的改革开放,大量的军工厂都进行了军转民的改革。或者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被缴械了。
不光是这样,仅仅是军转民还不足以撼动国家的基础。更为重要的是——大量的开放引进的结果,是多重的质量标准和质量体系并存,于是我们终于丧失了中国特色的标准评价体系。师政治部到处派干部下来演讲,我们听了也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没意思!只要把机场上那些破烂歼六换了就好,这种破烂玩意还不如一辆悍马车值钱,有时候我在听那些政治部的干事们吹牛时就这么想。
谁管他,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有时候我躺在机场的草坪上,看着天上白色的云朵便这样想道。
伙食还同样的糟糕,我们还是照旧的吃不饱。实际上我们错过了春耕的时间,今年只好混了,真是太好了!、
很快的高鹏的一千五百快花光了,他于是照旧的吃我的喝我的。而且常常像守株待兔里的那个农夫一样,常常在,用他的话说,找点大生意。
最为矛盾的是我,我明知道他是个混蛋,但还是和他在一起我还是开心....因为我不愿意一个人喝酒,那时候流行一首歌——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我开始写点东西,有一篇文章在空军报上还发表了,这是我唯一的一次在纸媒上投稿。这篇小文章为我赢得了不小的荣誉,我成了战友眼中的文人。所以大家要入党入团的,都来找我写申请书,我也乐此不疲并且由此幻想茅盾文学奖、诺贝尔文学奖或者其他的劳什子的奖项。
高鹏的父亲是个退役的飞行员,转业后分到我们厂。趁着改革开放,停薪留职去做生意了。当时我们厂的民品是彩电,而且很有名。那时候买电视机要票,一张票最疯狂的时候值一千块钱,所以他的父亲狠赚了一把。高鹏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母亲,大约是他刚刚满月的时候。不知道高鹏为啥总是和他父亲还有后妈处不好,其实他们对他还不错。
我有时候会问高鹏一些关于他家的事,他总是唉声叹气,仿佛全世界都和他作对一样。我其实也是这样,只是我至少还能够保持些许的乐观精神——其实,每一代的年轻人都是这样,心醉于一种维特式烦恼。大部分的年轻人并不是为某件事而烦恼,往往是为了烦恼而烦恼。
在所有的表情中,烦恼是最美的,其实就是人类思索时的表情。至少——用王朔的话说:看上去很美!
所以我还有高鹏,对部队上的环境感到格格不入,越来越明显。
高鹏虽然长得像个地瓜干,或者和他的偶像赵传一样。但是他唱歌极好,也很爱唱歌。虽然不识谱,可是听一遍歌往往就能跟着哼下来。只要是音乐他就喜欢,甚至喜欢秦腔。
那年正是童安格最火爆的时候,于是我常常光着膀子,在连里大声唱道:这是一个夏天,老板忙着赚钱,可我只想休闲!直到窦唯的黑豹乐队崛起,我才不唱了。
时常有飞机转场到天水,主要是陆航三大队的黑鹰武装直升机。但是这一次,却不太一样。因为有人撬开了黑鹰飞机并进去偷了三条红塔山两套鹿皮飞行夹克,外带六七百块钱和一个高清晰的机载相机,除此之外还搞坏了雷达系统。
陆军把我们告到中央军委了,事情闹大了,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于是很快军区空军、天水市公安局的人都来了。最脱不了关系的自然是我们导航连还有警卫连的人,就算不是我们偷得也有个守卫不严的责任。尤其是我们塔台,只离停机坪五十多米。我其实大概能猜出是谁偷的。不是吗?!马元超突然不在军人服务社里装模作样的卖东西了,赵明则显得精神抖擞,见人却更加的小心客气了八面玲珑。
但是他们是笨贼,这个案子十七八个小时就告侦破....
王站长气得在大会上骂娘,因为在他的部队里出了贼不说,而且还出了抽大烟的....
当天晚上两三点左右,我们正睡觉时,突然拉起了警报。我们睡眼惺忪的出来看时,满天上飞着耀眼的照明弹和信号弹,才知道拉紧急集合了,于是慌乱的回去打背包。
开始拉练了!
各连除了值班的全部都到机场上整队集合,场站的领导都在那儿等着我们。王站长首先命令最后到的三个连绕着机场跑了一圈。等他们回来后,他就命令全场站一起跑。而他站在
拆了棚子的吉普车上跟着我们。谁跑得慢了,让他看到,他就会从车上跳下来照着那人就是一脚。
这一跑就跑到了中午,我们越过了天水市,跑到附近山上的白云镇。到了吃饭的时候,由卡车从场站送来的午饭,不但早就凉了而且落满了灰尘。不少人跑到昏倒,于是被卫生队的人扶着去做尿检了。
我们吃着午饭,站长和政委默不作声的在我们中穿行,站长手里拎个武装带恨恨的看着我们。吃完饭后休息,于是王站长站在那儿开始训话,也不用个话筒。
他中气十足的用东北口音喊道:“他妈的,你们这些混蛋,操他妈玩意儿!你们知道共产党花了多大的功夫——才把鸦片从中国的地面上铲除了!你们知道,过去毛子们叫我们啥,王八蛋,东亚病夫呀!我操,刚他妈吃饱饭,就撑得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想死是不是?他妈的,去,自己拿根裤腰带找歪脖子树去!也省的妨爹害娘!他妈的,指望你们守卫祖国,还不如自己养条看家狗好些!操,你们就造吧,败家的玩意儿!老子不多说,再抓住你们谁抽大烟,保准伺候得你们“舒舒服服”的,然后送你们滚蛋!”
这次一共检查出五六个人抽大烟,果然像王站长说的那样——伺候的“舒舒服服”的,换句话说就是警卫连的人用电棒整整打了一早上,然后全部勒令复原!场站上下顿时毛骨悚然,然而也大快人心。
从此以后场站开始隔三差五的拉练,每次跑的路程都基本上和第一次差不多,但是掉队的人确实少了。同时王站长还把机场分了,让我们挖地缆沟,准备舖线安夜航灯为将来飞夜航做准备。
活虽然不多,一个人就是五米,但是很难做。因为机场边的草坪下都是水泥的路基。总之就像王站长的说的那样:“不能让你们闲下来!”
人人都开始忙活起来,白天晚上的飞行训练,间或着带出去拉练。就连我和高鹏也不例外,高鹏最近变得特别老实。因为马元超和赵明的被捕,使他也惶惶不可终日。有时候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会皱着那张苦脸,说道:“赵,你说马元超和赵明会不会把我也供出来?”我于是讽刺他说:“我看他们一定会把你供出来,那两个王八蛋还用审么?只要不给他们抽大烟,让他们说啥就是啥!别说你了,就连王站长也脱不了干系!”但是,我注意到高鹏把我的话听进去了。他低下头一脸惶恐的样子,就连酒也喝的不是那么香了.....
过了不久高鹏又快活的来找我,满脸油光就像是中了大奖一般,跟我说道:“我要调走了,这下好了,脱离苦海了!”我问他咋回事,他告诉我:“我有一个表哥,是军区后勤处的副处。他出力把我调走了,军区教导队!”我看着“上面有人”的高鹏心里莫名的有些酸意,因为我“上面也有人”。
其实我不是没有想过调走,而且也找过“上面的人”,却被客气地告知:“现在调兵,比调干部还难!”
于是我问他道:“你是去夏官营军区大院,还是去兰州?”高鹏兴高采烈的说道:“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