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连载】岁月如织 第十四章下

王博看着我，头上流着汗，一只手使劲的捏着那个大号的扳手。我看着他茫然毒辣的表情，不觉毛骨悚然。我不知道该如何说话。能令他自首，或者至少不要伤害我。而金河却不断的在地上抽搐，我不敢上去帮他，我害怕王博在后面给我一下子。于是我对王博说道：“快，咱俩把他扶起来吧！”王博茫然地点了点头，却自言自语的又好像是回答我道：“完了，完了！”我慢慢的上前轻轻的抓住他的胳膊，然后轻轻的取下他的大号扳手，然后退出去，说道：“你等着，我去打电话，叫救护车来！”王博此刻已经全无主意，只是傻乎乎的在那儿冒汗。
于是我慢慢得到了班里，给连里打电话，王博慢慢地跟着我进来。我于是简单的跟连里报告了情况，连里问我把王博控制起来没有。当时王博就呆坐在班里，我不好在电话里说，就简单的说道：“我和王博都还好，金河也不错，只是头上受了点伤！”我一边打电话，一边笑眯眯地看着王博，不停地冲他挤着眼睛，手里提着那把五六斤重的大扳手！
王博慢慢地恢复过来，他站起身来焦灼的来回踱步像被关在动物园里的食肉猛兽。我则坐在那儿，手里提着那把扳手看着他。我其实紧张极了，我害怕他对我也有所不利，外面金河还是在地上抽搐。
四处静悄悄的，时间凝固窒息。
我俩都焦躁的等待着，王博几次走到门口，然后又慢慢地回来。我警惕地看着他，手中暗暗地捏紧了那把大扳手。我们离连部至少有半个小时的车程，可是这半个小时这么的长。王博已经来回在班里兜了四五个圈子，我也不敢看表，于是给了王博一根烟自己也点了起来。初夏的季节，已经有些热了，我也开始汗流浃背起来。
七月份的天气是有些热的，好在天水的晚上很阴凉。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紧张起来，变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因为我看到王博不停的懊恼的用拳头捶着石灰墙，发出咚咚可怕的声响。我不由的将那个扳手扭得更紧了，眼睛看着他走来走去。而他也在看着我，犹如困在笼子里大口喘气的食肉动物。
我不敢出去看金河，我害怕轻举妄动会引起王博的激烈反应。王博也不敢去看，他不敢看自己无意间闯下的大祸。
可是连里的车怎么还不来呀！
我躺在床上这么想到，我抽着烟望着天花板。天花板上有许多污渍，各种各样的图案，我看着。渐渐地那些污渍变成一个个有趣的图案，比如人的脸，动物的形象，还有其他的杂七杂八的东西。
于是，我在心里大声的喊了起来，连里那些王八蛋怎么还不来呀。
又过了一些时候，再过了一些时候。
我终于听到了外面响起了汽车的声音，连里的人来了，连长和指导员都来了。我赶忙下床，飞奔了出去，连鞋也没有穿好。
连长领着五六个人，一进门就呵斥道：“为了顿饭，就把人打成这样，划算不！”说着指挥着人将王博五花大绑起来，指导员上前又将王博的领花帽徽全都摘了。我这时候才彻底的放下心来，将手里的那个大扳手给了连长，说道：“他就是拿这个砸晕了金河。”连长大声地喝问道：“是不是？”王博颤抖着说道：“是！”
我们再去看金河，金河还没有醒过来，也停止了抽搐。于是指导员上前试了试金河的呼吸，然后扭过头来对王博说道：“还有口气！”于是大家七手八脚的将金河抬上汽车，送他去二十九医院了。我看着被捆成粽子一样的王博，他正留恋的看着班里看着我，满脸都是恐惧的表情。我看着十分不忍，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给他点了一根烟，又将一盒烟塞到他的口袋里。
我跟连长说：“现在站里就剩我一个人了，我一个人看不住这么大一摊子！”连长说道：“就一晚上，明早就派人来，我问营里要人。”我执拗地说道：“那今晚咋办？”连长不说话，直接塞给了我一把手枪.....
当天晚上我根本睡不着，于是我打电话给高鹏，叫他过来。我平时撒出去的酒肉还是有些效果的，高鹏很爽快的答应了我，说马上就过来。因为我叫他在军人服务社，买些酒和肉罐头，到了这边我再将钱给他。高鹏骑着自行车不久就到了，他比我们连长赶过来的速度还快。
我们快活的吃起酒肉来，高鹏听说我掏钱，就买了一河滩东西。我把钱给他时，这个王八蛋还客气了一下子，然后将钱塞入自己的裤子口袋。我没有告诉他我身上有把手枪，只是简单地说金河与王博打架的事，他听着很是兴奋，一个劲的问我金河死了没有，或是后来咋回事，间或着哈哈大笑起来。
我心里很沉重，又担心那把枪丢了。不时地将手塞到裤兜里。后来酒喝多了，我又担心枪走火，于是正喝着酒借口上厕所，将弹夹退了下来。回来后我感觉好多了，把带来的就喝完了，有半斤左右。
躺在床上我居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于是我想道：出来这样的大事，明天不知道咋收拾雷达站。他们一个受伤，一个被捕，所有的事都将是我一个人扛。唉，他妈的！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而高鹏早就在王博的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连长来到站里一边粗暴的推我醒来，一边说道：“枪在哪儿？快给我！”我愣了半天，才从裤兜里把枪和子弹给了他，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我一边将高鹏叫醒，一边问道：“金河咋样了？”连长有些伤感地说：“脑死亡了！但没有拔呼吸器，现在已经通知过他的家人，等他家人见过后就拔呼吸器！”
我有些木然得想昨天还和金河在一起玩闹，今天他就死了，人的生命真是悬于一线之间，黄泉路上没老少。高鹏看到我将枪交还给连长，还悄悄的对我说：“你昨天咋不告诉我呢，要不还能玩玩，唉！”
连长瞪了高鹏一眼，我于是对高鹏说：“你先回去吧！”高鹏很想知道我们雷达站的打架事件，听到我叫他走，他应了一声，但不并不挪窝。于是连长把我领到门口，对我说道：“参谋长，政委叫你去呢，昨晚已经突击审完了王博，你去了只要提供一个证词就好了。”我点了点头，说道：“没啥事吧，该咋说？”连长说道：“看到啥就说啥，不要胡扯八道就好了！”我听了，郑重的点了点头。
很快就到了司令部，我装作不认识参谋长，敬过礼之后，我原原本本的将昨晚的事叙述了一番。参谋长、政委一边听一边叹气，军务科长则在记录。我签字画押后准备走，突然政委叫住了我，他说道：“现在连里伙食咋样，你们，就拿你来说一顿饭能吃个几成饱。”我想了想说道：“中午饭、早饭还好，晚饭吃不饱饿得睡不着，实在是有点受不了！”于是，政委叹了口气又问道：“我打算把机场上的草坪分给各个连队，你们想吃啥就种啥，你看好不好？你是农村兵，还是城市兵？”我说道：“城市兵。”然后，我直接了当的告诉政委这样做不是最好的办法！
胖胖的政委听到我说他的办法不是最好，不禁扬起眉毛瞪着眼看着我，但缓缓地说道：“你咋想的，说说看。”我于是说道：“第一，种啥菜都不好，大家的喜好不一样。第二，城市兵不会种菜，必然就会逃避劳动，时间长了有矛盾。”说到这里，我故意的不说话，看看参谋长和政委的脸色，但他们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于是，我接着说下去：“所以，大家要种同一种菜，因为这样子数量大，好卖。将卖菜的收入按个连的收成，贴补到连里的伙食里。第二，要种不需要太多管理的菜。这样农活不会有太多，相应的矛盾就少一些。比如土豆、大蒜、大葱之类。”
参谋长听了不禁高兴起来，看着我说道：“你来当兵，还是我经手的。现在装糊涂，装不认识我，真够鬼的！”然后当着我的面跟政委说了我的一些事，比如我在新兵连打架把人头打破，比如我是刚从西藏轮战回来不知道怎样捞了个三等功回来，等等！最后他说道：“你上次聚集老乡，要和湖南兵打架是有没有！”我顿时慌张起来了，我做的事场站里原来基本掌握，顿时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同时面红耳赤，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政委还是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我，仿佛是没有听到参谋长的话，说道：“你先回去吧！”
出来后，我深深的吐了口气，然后点了一根香烟，想道：“该不该去看看王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