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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方丈蝎坑

作品名称:颜真卿结缘北泉寺      作者:张兰英      发布时间:2017-07-02 11:23:35      字数:6970

  1
  颜真卿指使张伯仪攻打安州之事,一直让李希烈耿耿于怀,决定给他点儿颜色瞧瞧。
  李元平火上浇油说:“留着老颜头儿早晚是个祸害,挖个坑活埋他。”
  李希烈说:“不能弄死,留着还有用嘞!”
  当天。李元平带着龙侠和黄善,骑马赶到资福寺,喝令郝校尉安排士兵在寺院东边(现在是个大水塘)挖个一丈见方见深坑。
  郝校尉问:“挖坑干啥?”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不该问的别问!现在就挖,连夜挖,天明必须挖好!否则,拿你是问!”
  李元平和龙侠及黄善打马进了朗山县衙。李县令正丁忧,由县尉陈仙智接待。酒过三巡,李元平突然下令说:“今夜你必须捉一万只蝎子送到资福寺去!”
  “逮恁多蝎子治啥?再者说,沒到夏天,上哪逮呀?别说一万只,一只也逮不来!”陈县尉难为情地说。
  “一个做药材生意的,给叔王谈妥了,要一万只蝎子。”
  “为什么把蝎子弄到资福寺去?这里边一定有诈,说不定和颜真卿有关。”想到这一层,陈县尉说,“等到八月十五前后吧!到那时,盘龙山的蝎子多成灾,特别到夜里刮个西南风儿,像山洪倾泻,从城门缝里往城里钻,年年都有居民被蜇伤,少者十几,多者几十,甚至上百打。贞观元年,县令下令就把南城门堵死了(以后再也沒有扒开过,直到1922年春,冯玉祥将军因战事需要,才令工程兵扒开南城门)。”
  “捉蝎是叔王的生意,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金口玉言,说一不二。”李元平说,“本中丞长恁大还不曾见过蝎子哩!小时候叫蝎子蜇一回,蜇了跑了。”
  “再等几个月,等到八月十五晚上月亮头,小的陪您到盘龙山下看看,蝎奔如潮,十分壮观。”
  “好哇!不过,本中丞日理万机,到时候你要邀请我呦!”
  “谢谢大人赏光!是小人的荣幸!是朗山的荣幸!”
  这时,老板娘袁梅捧上来一个小坛,陪笑介绍:“这是一坛活蝎,请几位爷品尝品尝!”
  众人皆惊讶。陈县尉故作震惊地问:“哪弄的?”
  “自家养的,每年盛夏就收购一些养起来,这是本客栈的一道特色菜。”
  “活蝎咋吃呀?不叫嘴蜇烂呀?”龙侠问。
  “蝎子也管做下酒菜?沒听说过。”李元平说,“哎!你这里养了多少只?”
  “估约摸还有个三五千吧!不多啦!确实不多啦!这位爷想买便宜卖。”她说,“只顾说,忘了端碗盐水啦!马上!”
  “先用筷子把蝎子夹到盐水里浸泡一会儿,一是清洗一下泥土,二是让蝎子吐出肚子里脏东西。然后,再把蝎子夹到酒碗里浸泡一会儿,等蝎子醉了,夹出来揪掉蝎子尾巴上的毒刺就可以吃了。吃的时候多嚼会儿,嚼碎嚼烂,免得剌破喉咙。”陈县尉做着示范介绍吃法。
  李元平们看得口瞪口呆,试几试不敢下筷子。黄善壮着胆子,学吃一只说:“嗯!不错!咸咸的,香香的,另有一番风味。”
  龙侠夹一只放到盐水里问:“总沒人肉好吃吧?”
  “人肉好吃不好吃,小的没吃过,活蝎可是没少吃。盘龙山的蝎子长十条腿,所以叫全蝎,药用价值极高,攻毒散结,通经活络止疼,平肝息风。治疗小儿惊风。抽搐痉挛。中风口歪、半身不遂、风湿顽痹、偏正头疼、一切瘰疬。经常吃活蝎,延年益寿。药王孙思邈开药方,用蝎只用盘龙山全蝎。药王从小身体羸弱多病,自从吃盘龙山的活蝎后,身体强壮无比,百病不侵,活到一百四十岁。”
  几十只蝎子快吃光时,陈县尉说:“艳福楼前天进了几个香瓜,大人有趣破否?”
  “香瓜?现在可到有瓜下来啦?”龙侠性奋地说。
  “俺那一片都是切瓜,你们这里咋是破呀?”黄善问。陈县尉说;“一里不同俗,十里改规矩嘛!”
  “这不太好吧?破瓜之事万一叫叔王知道了……”
  “中丞大人的意思是说不能说出去。这很正常,哪有瓜匠不吃瓜的?”陈县尉说。
  李元平却装着不高兴的样子,嗔怪说:“本中丞一向清廉,绝不敢公款消费!”
  散宴后。李元平们在老板娘的带领下,到后院两间厢房里看蝎子。靠墙角用砌起的方池约一人高。她揭开蒙在上边的黑布,她男人端灯照亮。黑压压的蝎子在池里乱爬,你抓我,我压你,逃逸者爬到半尺高就掉下去,再掉再爬,再爬再掉,锲而不舍。
  “我全买下了,送到资福寺,我给双倍钱。”李元平说,“龙侠!先叫订金付了。”
  “少一只死一只小心小命儿!”临出门,龙侠威胁说。
  陈县尉把他们安排在艳福楼,回县衙的路上,心里说:“我得赶快把这事告诉资福寺的方丈,说不定是用蝎子蜇颜大人嘞!”
  陈县尉回到客栈,板脸对老板娘说:“你惹祸啦!”
  她一边收拾餐具一边问:“俺惹啥祸啦?”
  “你助纣为虐,该当何罪?”
  “俺听不懂,啥意思?”
  “你帮李元平坑害颜真卿颜大人。他们买蝎子十有八九是蜇颜大人的。”
  “俺咋会知道这几个屙血的来买蝎子是坑害大人的呀!你快想想办法呀!”她碗也不刷了焦急地问。
  “这还用我替你想呀!赶快把蝎子弄死不妥啦!”
  “弄死一个就要俺的命,都弄死了还不杀俺一家?不中!不中!”“中不中你看着办。祸是你惹的,蝎子蜇了颜大人,你就是千古罪人。”
  “俺打心眼儿里敬重颜大人,他是个好人,是个清官。俺袁家祠堂上的匾,还有两边的对子,还是他捎来的嘞!”
  “啥?你们袁家谁给颜大人有交情啊?”
  “在朝廷里做官的袁滋是俺堂弟,他拜颜大人为师学写字。不信哪?”
  “真的假的?你还有这背景?没看出来!我知道了,本县尉手下留情,法外开恩,不再追求你的责任啦!我走啦!下回请客啊!”
  她给男人说:“李元平买咱的蝎子,原来是坑害颜真卿大人的,趁他们沒买走,不如用滚水烫死完它算了!”
  “你不要命啦?咱敢得罪李元平?再说了,咱是生意人,谁给的钱多咱卖给谁,谁治啥,咱管不着。”
  “颜大人是好人,是清官,又是袁滋的老师,咱不能不管。蝎子是咱的,想卖卖,不想卖不卖!”
  “你敢胡来,我腿给你打断!”说完,他强行把她摁趴地上,用细麻绳反捆了双手。然后,抱撂到床上,叫她睡里边,他睡外边把住。后半夜。他打呼噜,喊也不醒,扛也不醒,光哼哼。她悄悄下床,背靠佛前灯烧绳,双手起了泡,才烧着绳。
  2
  笫二天上午,几个衙役抬着活蝎到资福寺。在李元平龙侠和黄善的监督下,在郝校尉指挥下,几个匪兵在坑沿过数,用小棍拨着一个一个数,总共四千五百六十七只,放到坑里,很快爬遍坑底。然后,开始清埸,闲杂人和香客统统撵出寺院,僧众呆后殿里念经敲木鱼。然后,布岗设哨,严防死守。然后,李元平亲自请出颜真卿。
  李元平一脸坏笑地说:“颜大人哪!墓坑给您老挖好了,您看够深够大不?你不屈节,只好活埋。大人一生德高望重,临死还有几千只蝎子陪葬。慕。全蝎好啊!活血化瘀,以毒攻毒,帮你消除皇毒和儒毒。历朝历代的皇帝,也没您死得隆重,死得这么有尊严。这种死法太有尊严啦!尊严得令人羡慕。”
  “四大原无我,五蕴本来空。将头临白刃,犹似斩春风。”颜真卿白楞他一眼,认真整理着朝服,叫方丈拿来蒲团,向长安跪拜再三,又说,“你们既然决定杀我,何必这样玩花样?一剑砍死我不是更解恨吗?”
  郝校尉想叫颜真卿多活一会儿,呲牙咧嘴地走到他面前说:“这个时候求您,真是不好意思!我这脚被蝎子蜇了,您看看肿的,疼的剜心。有啥好方子治不?我一定给您多烧两张纸钱,再给您上炷高香!”
  “佛祖要带我去西方极乐世界,你搁哪烧?烧也没用。我不争情!”颜真卿瞅瞅肿得只能趿着鞋的脚,说,“看谁家有猫,接点猫尿浇在伤口上。猫尿不好弄,弄点儿猫屎涂涂也有效。你不能东奔西跑了,要休息几天!”
  郝校尉下跪磕头,千恩万谢不起来。李元平压住火说:“算啦!算啦!别再耽误颜大人上极乐世界去啦!”
  方丈从郝校尉求方子受到启发,把自己未来得及喝的一钵温热的保健汤药捧过来,恳求李元平说:“佛陀!不看僧面看佛面,颜大人近日偶感风寒,阴间阴气重,就让他喝了再上路吧?”
  “喝吧!喝吧!别啰嗦啦!”李元平很不耐烦的样子说。
  颜真卿双手捧着药钵,猛泼到李元平的脸上。酱紫色的药汁慢慢下流,正面颜色重,侧面颜色淡,就像腌臜寡汉用的次品夜壶,釉子上的不均匀,又有明显的釉滴痕,再加上常年累月不洗涮,壶肚上挂着道道尿迹。
  围观者有的捂嘴笑,有的背过脸偷笑
  一个僧人向方丈耳语:“像我们洛阳的三彩陶瓷。”
  方丈摇摇头挤挤眼,暗示别惹事。
  李元平“哇哇”大叫,弯腰摸着葯钵,狠狠地朝颜真卿砸过去。幸亏方丈及时推开颜真卿,砸在自已的肩头,疼得龇牙咧嘴嘴念“罪过”。李元平大骂不止,用袖子胡乱擦拭脸上的药汁说:“不敢跳下去是吧?我来帮你一把。”李元平走过去,伸出双手推颜真卿。
  “慢!等我为这些可怜的小蝎虫超度以后,自己会跳下去的。”颜真卿双手合十架在胸前,双眼微闭,面向蝎坑念叨,“阿弥陀佛!真卿株连你们这些无辜的小生命遭遇此劫,罪孽深重。救苦救难的菩萨呀!请您保佑他们往生到极乐世界吧!”超度完毕,他纵身一跃,跳进蝎坑,仄歪两下,总算没有倒下。奇迹!一个年近八十的羸弱老人,跳进丈余蝎坑,竟然没有摔倒。难道真有菩萨保佑?
  他站在蝎坑里,双手抱拳,仰脸对跪在坑边的方丈说:“拜托啦!您要继续寻找她,要对那个老尼作进一步地核查!”
  方丈挥泪说:“贫僧记住啦!大人您一路走好,跟紧佛祖到西方极乐世界去。在哪等着贫僧,到时候向您禀报好消息。佛陀!”
  众僧及众香客也都随着方丈下跪而下跪,而“佛陀”。
  “一个二个还愣那干啥?快点填(土)哪!叫大人站那累不累?”李元平吼叫着。
  十几个匪兵这才意怔过来,边流泪边填土。他们怕砸着颜真卿,都把土撂在他周围。
  藏有柴禾堆里的袁园,突然冲过来,发疯似的,奋不顾身,浑身是胆,直闯岗哨,几把刀剑都没阻挡住她冲锋的脚步。她大喊一声:“颜大人!俺来啦!”边喊边跳纵身飞跃到坑里一替一只脚跺着蝎子说,“俺对不着您颜大人!这蝎子是俺卖给屙血的李元平的,俺开始不知道是坑害您的。”
  颜真卿问:“你是谁呀?我想记着你的名字。”
  “俺叫袁梅,是袁滋的堂姐。”
  “傻闺女耶!你快上去,为我送死不值。”他走到坑边蹲下又说,“快过来踩着我的肩爬上去!”
  她不听,只管挨着跺蝎子。李元平尿尿回到坑边,看见她在跺蝎子,一声令下:“用箭射死她!”
  声落箭落,一箭射中她的大腿(弓箭手不忍射杀),倒下了。她拔出箭就地打滚,碾轧蝎子。
  “射呀!笨蛋!一箭射死她!”李元平再吼。
  颜真卿一边护住她,一边拉她起来。她死活不起。颜真卿仰脸对李元平说:“要射先射我,射杀一个弱女子算啥本事?丟人丟身份!”
  李元平摆手示意:“停!别射啦!颜大人开始低头求饶啦!”
  3
  生死攸关时刻,一个匪兵骑马来到寺院,看见正在活埋颜真卿,大喝一声:“住手!我从蔡州赶回来,这里有你大王手谕,谁敢坑杀颜大人,格杀勿论!”
  蓝牡丹听说李元平去资福寺活埋颜真卿,赶紧找到李希烈求情。李希烈笑着说:“你多虑了,元平不会真的活埋他,只是挖坑吓唬吓唬他。”
  “他俩有仇,不共戴天,他可敢假戏真做。你最好还是写个手谕,派谁快马加鞭送过去。快点!简单写两句都中!”
  李元平慌忙跪地,伸出双手像接圣旨一样接过信,仔细看罢,站起来高扬着信大叫:“这有叔王的手谕!叔王开恩特赦颜真卿,快把大人抬上来!”
  十几个匪兵紧跟着跳下去,,齐心协力托举着颜真卿上岸。颜真卿挣扎着说:“快把我放下来!否则,我就咬舌自尽。”
  众士兵放也不是,抬举也不是,都看着李元平发号司令。
  李元平跪在坑边哀求说:“您就上来吧颜大人!叔王只是挖坑吓吓您,沒想到您老真的不怕死。您老不但仁义忠贞,而且英雄气概不减当年。说句实在话,您是我最崇拜的偶像。你也为官多年,当差不自由啊!叔王叫我来挖坑,我心里很矛盾,但又不敢违抗。您得理解谅解我呀大人!快点上来吧!我马上设宴给您压惊洗尘中吧?”
  正打算草草收场时,一群白鹭从头顶飞过,一抷白屎不稀不稠飘落下来,不偏不歪正好淋在李元平的眉头上,凉凉的,有点儿鱼腥味。他本能地搭手一抹拉,涂成花白脸,酷似戏台上奸臣脸谱。
  众人又一阵子扭脸捂嘴偷笑。郝校尉忍住笑,赶快捡起地上的药钵,舀来池水,帮他擦洗。
  方丈奉承说:“白鹭是吉祥鸟,白鹭屎屙谁脸上,谁大福大贵。”
  “你是听谁胡说八道的?”李元平哭丧着嘴脸问。
  龙侠说:“不如叫李四只算一卦,看看老等(白鹭的俗称,因站浅水等鱼虾)屙脸上是凶是吉。”
  李四只,外号四眼,因印堂上有只天眼,再加上天灵盖始终沒长严,随着心脏的跳动而忽闪,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般,手一扪,感觉软。他说:“这是另开的一只天眼,合称四只眼。”他鹤发童颜,胡须灰白垂胸,眉头凸出,一个五月仙桃大的智慧包,十年前云游到资福寺,被这里的锦绣风光所吸引,在资福寺旁边结庐定居,算卦、看相、测字,勘與样样精通。自报家门:“鄙人乃岐山李淳风之四世嫡孙。”
  他的特异功能称奇叫绝。有一次,寺院缺豆芽菜,急用,方丈请他生豆芽。他面对十斤黄豆和十斤绿豆发功念咒,一炷香的工夫,豆芽均长寸长。他还能把活树看死死树看活。尉迟寨有棵古家槐,三年沒发芽了,请他过看看,也是一炷香的工夫发的芽。有个乡绅恶霸算了卦不给卦资,笫二天,他祖坟地上一片桕树落叶了。他怀疑是李四只使阴招,只好重金邀请他到坟地看看,看罢赴宴,宴罢去看,都吐新芽。
  李元平吩咐郝校尉预备酒菜,为颜真卿压惊。然后,在众人的簇拥下去见李四只。正在山门外摆摊的他,看见李元平们走过来,胡乱收拾了卦摊就跑。
  “站住!再朝前挪一步,我一剑捅死你!”黄善吼。
  他站那一动不动,如板上钉钉。
  龙侠照脸一巴掌问:“咋不跑啦?”
  “小的要去拉肚子。”
  “算了再拉也不晚。给中丞大人算一卦,看看老等屙脸上是吉是凶。”黄善说。
  四只就地找个较平坦的地儿,重新摆好卦摊,因为地太硬,扎不进钢叉,黑白鱼的卦幌子东倒西歪,急得他一头汗。
  李元平不耐烦地说:“朔到院墙上就中了,磨叽个啥?”
  他利用摆摊的机会琢磨:“这一卦好占。黄善已经道破了天机,关键是要摇出吉卦。否则,我又要挨打。菩萨保佑!让我给他搖出吉卦吧!阿弥陀佛!”
  “快点算!”李元平急了。
  他从兜里摸出那三个明晃晃的开元通宝,蹲在卦摊前,双手合捂着,眼微闭,双手合十,捂在手心里摇着,嘴唇微动,念念有词:“假尔泰筮有常,御史中丞李元平,今日有事未知可否,爰质所疑于神灵,吉凶、得失、悔吝、优虞,唯尔神灵,以明示之。”然后,把铜钱轻轻地丢在卦摊上。李四只看着初六爻,就像是看到了十世单传的婴儿诞出,激动地说:“允升,大吉呀大人!”
  接着九二、九三、六四、六五、上六。
  “吉不吉?”李元平迫不及待。
  他长出一口气,卖个关子说:“这一回得收卦资。”
  “少不了你的,只要你算得好,算的准。”李元平说。
  “这一卦叫地风生,也就是巽下坤上,内卦巽为木,外卦坤为土,木生土中,顺势上升,积小成大,引伸为宰相大人不断地进步、升迁、登高,前途无量。”他看着李元平的脸说。
  “算来箅去,这一卦给老等屙脸上沒啥关系呀?”李元平不想给卦钱,找个理由问。
  他胸有成竹地说:“当然有关系!正是因为老等屙大人您脸上,您才来找小的算卦的。用八卦算卦特别讲究时间、地点,否则不准,也不灵验。世界上万事万物,都有前因后果。”
  李元平抹拉一把脸,搁鼻子上再猛吸两下闻闻,似乎腥味犹存,春风满面地说:“嗯!引经据典,有道理!”
  李四只装出一副苦瓜脸,伸出双手作捧状,说:“快点给卦钱!我憋不住啦!”
  龙侠撒把碎银在卦摊上,又簇拥着李元平扬长而去。
  4、
  离开寺院,,龙侠请示:“刚才跳坑的那个疯女人昨处理?”
  李元平说:“送她回家!”
  俩匪兵争相送,走到山林里,一挤眼一弄眉,想吃豆腐。她拼命往树林外边跑,边跑边喊:“救命呀!”
  这时,她男人从县城赶来,正巧路过,听见是她的声音,赶快跑进树林。离一箭远时,他止住脚步,赶紧闪躲在灌木丛中,眼睁睁地瞅着。俩匪兵把她摁在地上扒衣裳,她弹蹬着俩腿挣扎。
  他咬牙切齿,攥紧拳头颤着抖,就是下不了冲出去的决心。他心里矛盾极了:“不救吧?是我老婆;救吧?鸡蛋碰石头,肯定打不过,白搭两条命,不但杀了她,而且杀了我。所以,救她等于害她。老婆呀老婆!你就忍忍吧!叫俩畜生弹蹬恼了,小命就丟了,万不可捡了芝麻丟了西瓜!”
  完事后。她爬起来又大叫:“有人不?救命呀!”
  俩匪兵一合计,听不见说的啥,各掂一把明晃晃的大刀片子撵上去。她边跑边喊,边喊边跑,跑到离她男人藏的灌木丛只几步远时,俩匪兵撵上来,一刺一砍,她惨叫一声倒在血泊中,将掉未掉的左臂痉挛着,手指头一勾一勾的,背上一刀刺得深,胸口在冒血。
  他吓得紧闭双眼,又双手捂住,气也沒敢出。匪兵拔刀搁她衣上肉上操操血,骂骂咧咧地逃出树林。
  他爬出来趴她身上小声哭,哭了一抱子埋怨说:“你就是作不死的鬼!夜黑了你就不该燎断绳逃跑。跑就跑了,你说跑这树林子干啥呀?你叫唤哪!咋不叫啦?圣人曰,尺蠖之曲,以求伸也。这古训,我也不知给你说过多少回了,当耳旁风啦?当饭吃啦?该曲的时候不知道曲,不该伸的时候你瞎胡伸。猪!”
  她疼醒了,看着他喃喃地说:“你咋来啦?你不该来救俺!万一拐回来灭你口,咱的吃奶的儿子谁养活?公公婆婆谁照顾?你快跑吧!别管俺,俺快不中了……”
  他往匪兵逃走的方向望望,好像真有人影晃动。他赶紧和她并排躺着,小声说:“别吭气儿,也别动弹!咱俩都装死!”
  约等一袋烟的工夫,没听见脚步声。他叮嘱说:“别先动,再等会儿!”
  又等两袋烟的功夫。他微微翘头看看,确认没拐回来,才爬起来,喊她摇她,她死了。
  他又嘤嘤着哭说:“梅呀!你是我的好老婆,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你的好。临了临了,你还在挂念咱的爹娘和儿子。说句老实话,我并非贪生怕死,要不是因为上有老下有小我死不起,拼上命也得和他们拚了,拼一个够本儿,拼俩赚一个。梅呀!我的好老婆,你就放心地走吧!我就是千辛万苦,也得把咱儿子养大成人;不吃不穿,也得叫咱爹娘送到南北坑儿里。梅呀!我的好老婆,你在阴曹地府等着我,下一辈子咱还做夫妻。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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