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连载】岁月如织 第十二章上

天气越来越冷，因为雪停了。西风吹去浮云，一轮圆月露出了秀丽的面庞。李班的鼻血还在不停地流着，刚开始大家还有说有笑，可是李班的鼻血流个不停。慢慢地我们觉得事情有些麻烦了。我们只有三个人，根本抽不人送李班回连里，我到底还是打开了手电，就看见李班脸色煞白。我和刘鹏也受不了了，因为大头鞋全湿了。刘鹏哭丧着脸，我想我的脸色也差不多。但是至少还得在撑半个小时。
李班努力的做出不要紧的样子，隔三差五的还开个小玩笑，但是时间是如此漫长。这区区半个小时犹如凝固了一般，我提醒李班可以往回走了。因为回到镇上也差不多是半个小时，而且还能按照四排长说的那样：到镇长家休息一会。
现在只是凌晨二点半而已，路上本来就没有人，现在就更没有人了。好在孤独的犹如银盘一样的月亮照在大地上，还能够勉强看得清楚道路。但李班沮丧地说：“这样的天气、时间正是敌人侦察兵渗透进来的好机会，如果因为我们懈怠的原因让敌人渗透进来，到时候不知道上面咋样处置我们！”我冷笑了一下，说道：“不一定，阿三用的不一定是太阴历。他们不一定提前知道今天是满月，除非临时起意。而且，像机场这么大的目标，阿三一定早就有了详细的坐标情报。咱们三个能起到的作用，也就是防止敌人的小股地面部队进来搅和。但是如果那样的话，仗就打大了，不大可能！”刘鹏听了我的话，忙不迭的点头附和。李班听了生气的说道：“不要耍小聪明，现在两军对垒啥情况都可能出现，唯有常备不懈才可以杜绝万一，你说的话全是想当然的话。少废话了，别纸上谈兵。”
我听了身子不由得一震，脸完全地红了，好在是夜里谁也看不出来。刘鹏听了也不再吭气了，但是李班的鼻血还在不停地流着。羊皮大衣的前襟上已经被鲜血浸透了，人也变得虚弱起来，现在离镇长家还有十五分钟的夜路。大家都不再说话了，李班领着大家小跑起来。天气太冷了不敢停下来，大头鞋湿的透透的，要是停下来不一会就会冻掉脚趾。黑暗中李班突然的笑了一下。说道：“再这么下去，我非挂了不可，非战斗减员，嘻嘻！
好在我们刚进入到镇子里，就恰好遇上民兵和联防队员在夜查，于是刘鹏大声地把他们喊了过来。那些民兵一过来，李班就坚持不住了，他昏了过去。
于是大家手忙脚乱的将李班抬到镇长家，而李班也是一会清醒，一会迷糊。镇长是个藏族人，叫平措次仁。因为场站早就给平措次仁镇长打过招呼，所以他也早有准备，一进到他家马上就有热乎乎的酥油茶端上来。还有青稞糌粑也一并端了上来。
到了此时我才知道场站为啥要我们在他家打尖，因为平措次仁还是一个很不错的藏医。屋子里烧着旺旺的的炉火，我们一进去脱下鞋，靠近炉火边不由的一下子身子就软了，从来就没有感到这么舒服过。平措次仁很认真地检查了一下李班，就递给李班一个黑乎乎的药丸子，李班吃了后很快的血止住了。平措次仁老婆招呼着我们吃些奶渣、奶酪之类的东西，我和刘鹏拼命的吃着，因为我俩都意识到如果吃得太少的话等会不一定能扛得住这里恶劣的气候。平措次仁对我们用不太流利的汉语说道：“你们的班长不能再出去了，他有病，高原病。要死人的，会死人的，再出去巡哨的话！”平措次仁顿了一下，想看我们明白没有他的意思没有，我们都点了点头。于是，他接着说道：“要上高压氧，要进高压氧舱，他，马上，立刻！”李班躺在那里说道：“不行呀！要是把我送回去，就得刘鹏送我回去。我现在一会糊涂，一会清醒看不住枪，非得刘鹏和我一起才行。”他虚弱的抬着头，看着我和刘鹏说道：“要是这样就剩下赵鑫一个人了....”
平措次仁着急的结结巴巴的对李班说道：“不行呀，不行呀，高原病说不来，你可能就是没啥事，但也可能立刻死掉。于是，我说道：“不行的话，平措镇长可以借我几个民兵，我们一起巡逻。腾出刘鹏来陪李班回去。”李班听了再不说话了，平措次仁听了想了想叹了口气说道：“嗯！”于是，刘鹏和一个民兵拆门板去了。我和另外的一伙民兵，开始急急忙忙的吃喝起来，大家都知道，吃不够的话，一会扛不住冻。
藏族人没有姓，而平措次仁的意思是：丰富多彩，长命百岁。
他的老婆把我们的大头鞋放在火炉边烤上，而且从屋里拿出了几个毡毛鞋垫，摆在我们的大头鞋上。平措次仁看着我们，拿起那毡毛鞋垫，比划着说道：“你们要准备好鞋垫，一湿就换鞋垫，要不会冻脚，冻掉脚指头的！”我嘴里塞的满满的奶渣子，忙不迭的点头，却没有说话。
刘鹏把外面的门板卸了下来，李班躺了上去，刘鹏就和一个民兵急急火火的抬着李班回场站了。平措次仁大声地喊道：“慢一些，别你们俩也高原病了。”说着叹了口气，穿上大衣，追了上去.....
平措次仁走了后，我继续大口大口的吃着东西。这是一个普通的藏民的家，稍稍有点脏乱。靠着窗户的地方摆了一排沙发，样式很俗气。班禅额尔德尼.确吉坚赞大师的照片放在屋子的正中央上面还挂满了哈达。在相框上还夹着一张小照片，大概是班禅额尔德尼确吉杰布大师的照片。而在这两张照片的左上方还有一张照片，是我不认识的，我便问平措的老婆。这个妇人脸有些红，压低了声音，说道：“那是达赖佛爷....”我听着有些愕然，心里不由得有些不快，想道：印度之所以敢于在边境有这种大军催逼的态势，也和达赖大师不谨慎的言论和一些不检点的行为有关系。可是，这里的老百姓还是这样的对他留恋，真是....我又想到，这些藏人还是比较亲中央的。想着想着，我不禁感觉有些头疼。
人们并不是壁垒分明分成两个阵营，如此错综复杂的感情——总之，我不能理解。我的头真的疼起来了，但是平措老婆告诉我没啥的，第一次来高原的汉人都是如此。说着她给我又倒了满满一杯酥油茶。平措的老婆拿着一挂珊瑚珠子来，在屋子喃喃的念起经文。据她说是在为我们的李班祈福，我打断了正在念经的妇人，问她道：“李班到底咋回事？”那妇人摇了摇头，说道：“说不清楚，高原病有时候没事，但有时候....”我听妇人的话，也有些烦心，便不再问了。
屋子里缭绕着我们抽烟的味道，还有藏香的味道，烟雾腾腾的。我吃了一会，头上冒出些白毛汗，于是那妇人又端来了自家做的酸奶。我把白糖加进去一些，呼呼噜噜的吃了起来，真香呀！
人一吃饱喝足，就会犯困。而此刻是凌晨三点来钟，我看了看那几个民兵，说道：“走吧，不走的话，我就要睡着了。”于是，我抓起了一把奶渣，胡乱的塞到嘴里就叫大家一起走了。这样我们这队杂牌军继续巡逻起来，我和那几个藏族民兵。那几个藏族的民兵，临走时还虔诚地合掌向挂着班禅大师和达赖大师照片的地方深深的行了个礼，然后我们才恋恋不舍得离开了这暖烘烘的屋子。
又回到野外，只一会儿我们就又冻得瑟瑟发抖。风呼呼的刮着，就连积雪也被吹了起来。我们高一脚低一脚的走着，那几个民兵还好些。我在一路上不停的摔跤，摔跤不疼，但是摔一次跤，体力就会失去一点。我越来越累了，感觉到冷，感觉到困。把几个民兵还好些，他们都是本地的藏民。
好在那几个民兵在这很熟悉，我们巡逻到一个地方时，一个民兵向我告了假。不一会儿，他就提着一暖壶的酥油茶回来，大家喝了，才慢慢地缓过一点神来。我一边喝着酥油茶，一边心里想道：“这见鬼的地方，还没等打起来，就全死完了！”
过了一会儿，我和那些个民兵终于混熟了。有一个大胆快活的家伙，一边走一边问我道：“小伙子，多大了，你和女人睡过觉没有？”我觉得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于是骂道：“走你的人吧，话比屎还多！”
雪早已停了，西风横行。四周这样的安静，只有我们踩在积雪上发出的嘎吱的声音。明月孤独的悬在天之中央，没有一颗星星。我看了看表，终于熬到五点半了。
于是，我说道：“往回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