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连载】岁月如织 第十一章上

我看了看军人服务社，马元超在那儿假模假样的帮父亲卖货。他看我在瞪他，就落出一脸谄媚的笑容，仿佛跟我是亲切的朋友。我瞪了他一眼后，就上了去北道的车子。说实在话，听了赵明的话我很想揍马远超一顿。
这个混蛋！
我去了北道到了新华书店，现在不过十一点多一点点。刘颖让我等等，我于是请她给我拿本小说来看。过了一会儿，她忙完了，便走了过来。
刘颖表面上看的文弱，但实际上是个极活泼的女孩儿，甚至有些男孩子气。她喜欢飞机，不仅喜欢看，甚至想要坐坐。
我们场站常常有成都陆航三大队的黑鹰直升机转场过来，有时候可以上去，坐上半个小时一个小时。我思量着有机会的话，我就带上刘颖一起坐飞机去。其实我也挺喜欢飞机，我也盼望着坐上飞机。
我看着书，心不在焉的看着。我又看了看表，已经看了好几次。
终于刘颖下班了，她把套袖一摘，就和我一起出去了。
我们吃了饭，便一齐跑到渭河桥上玩。两个人一起看着东去的渭河而无所事事，风吹着，天气越来越冷。已经到了十一月初了，公元一九九零年就要过去了。
明年将是怎么样的，还是像这即将过去的一年那样，冗长琐碎。我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看着远方山谷的缺口处，那里是风吹来的地方。我的目光想要带我去更远的地方，我的腿却懒于迈动。
刘颖想去部队玩，但我告诉她：“今天不飞行。”她想了想就想去看电影，于是我们看了电影，《本命年》。
看完电影后我们便告别了。我觉得索然无味，这样慵懒的生活让我感觉到——十分的难受。告别了刘颖后，我继续在北道逛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回去了。我也没有坐车，步行回连里的。
晚饭我吃了四个馒头，外带一大碗稀饭。
牛班吃完饭就去连里有事，临走时根据连里的指令通知：任何人不许外出！
我们三个在班里大声的说着话，等着牛班。每个人心里都充满了好奇，想要知道出了啥事情。然而又不愿意说出口来，大家于是漫无边际胡扯八道。
会开到很晚，牛班九点钟才回来。
牛班回来后，看着大家说道：“西藏边境吃紧，要去和印度轮战，就三个月时间。你们谁报名？全部场站只有一百个名额。”于是大家变得十分激动，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最后大家共同的结论就是：妈的！就连印度阿三也要欺负我们，揍他！于是，牛班说道：“你们谁要去，就自己写份材料，把自己的名字、军衔、专业技术、履历都写好。”肖钢撸起袖子，一边写，一边问道：“我操他妈的！牛班，这专业技术一栏咋填？”牛班说道：“就填炊事兵吧！”
牛班看到大家都在填志愿书，悄悄地把我叫出去。
我们在食堂里坐着，牛班递了我一根烟，有些为难的说道：“赵鑫，现在连里一个萝卜一个坑，抽不出人来，轮战又不能不去。现在能抽出来人的就是我们炊事班，我们炊事班里没啥事的又只有你.....可是，你年纪又太小！”我说道，甚至是情绪激昂对牛班说道：“我肯定是要去的。”牛班淡淡的说道：“打仗不是参加篮球赛，你要考虑清楚！”我丝毫没有犹豫地说道：“我，现在已经考虑好了！”。于是，牛班淡淡的说道：“指导员已经说了，只要你一交申请，就马上批准你去。”我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好的！”牛班又说道：“在西藏的林芝场站，到时候你去了可能在警卫连。”我又点了点头。牛班说道：“一般的来说，空军后勤没啥大的任务。可是万一仗打大了，你们那儿就可能是印度人的首要目标。”我点点头，牛班于是对我说：“我再说一遍，连里尊重你的意见，你要是不去的话——连里不会逼迫你去，指导员专门告诉我，让我对你说，不会影响你来年学车的！”我对牛班笑道：“咋这么婆婆妈妈的？”我将手里的烟蒂弹了出去，说道：“好了，我回去写申请！别的事完了再说。”牛班点了点头，我俩便一块回到了班里。
我的心里很是兴奋，甚至有一种幸福感，于是在床上折腾很久而且翻来覆去。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不知为何睡不着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这首古歌。老祖先英勇的歌唱，终于唤起了我心中埋藏已久的勇气。我下了床，在院子里月光清冷的光辉中散步，就是冷风也吹不熄我已火热的激情。
第二天早上，我照旧去买了菜，回来后牛班对我说道：“刘指叫你！”于是，我把菜撂倒炊事班，心情激动而忐忑的去找刘指。
刘指见了我，只是简单地说道：“你把手里活交给王乐，去收拾一下，晚上全连给你开欢送会。今天自由活动，明天起二十四小时在班里待命。”他看了看我，提高了嗓门说道：“听明白没有！”我也提高了嗓门说道：“明白了！”于是，刘指认真的冲我敬了个军礼，我愣了一下，因为在等级森严的部队里上级不用首先给下级敬礼的。而且我只是穿着军便服，也没有戴帽子，但我还是郑重的冲指导员还了一个标标准准的军礼。
于是，我回去就简单的把账目和手里积攒的水单交代给王乐。一笔笔都算好了，然后交给了王乐。交接的很快，王乐几乎没有算账就把水单都接过去了。到是我认认真真的跟他算这些豆腐帐，我专门从司务长那里借来了算盘。
算完帐以后，我给牛班打了声招呼，就去北道找刘颖。其实也没有必要找她，但我不知道为啥鬼使神差的就去找她了。我到了新华书店，刘颖还是照旧的和同事们聊天，吃零食。她看到我来了丢下同事们冲我走过来，问我有啥事。我告诉她，我要和她暂时告别。因为——我要去西藏轮战。她听了先是有些恐惧，然后又有几分钦佩。问我道：“要打仗了吗，我们和谁打仗？”我有些骄傲地大声的纠正她道：“不是去打仗，是去轮战，准备打仗。”刘颖幽幽地说道：“差不多啦”。
我呵呵的笑了起来。
于是刘颖说道：“枪弹无眼，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听这话有些不太高兴，傻愣愣的说道：“你说这话是啥意思？要是每个当兵都像你们想，就都成了逃兵了！”刘颖听了我的话，并没有回答，只是幽怨的说道：“活着多好呀，就是一分钱没有，也能和要好的人聊聊天！”我嘿嘿的干笑起来，于是告诉她道：“我要走了，就是来和你说再见的，三个月后见！”她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便告辞了走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早的就和她告辞了，我今天一天都有空。完全可以一整天和她在一起说说话，一起玩一玩。
我忽然觉得她是在给我泼了盆冷水，虽然我作为一个军人但从来没有认真地考虑过战争的意义。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真正的来自老百姓的非官方的对战争的看法。无论什么样的战争，老百姓都是持否定态度，或者至少是抱有一种厌恶的态度。谁愿意花十八年的功夫养大一个小伙子，然后把他送上战场白白的痛苦的死掉呢？过去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死了不少人。而每个死者的家属，只能到了两百块钱的抚恤金。这些烈属们痛苦之余发现，就是养一头猪，到了年底时也能赚两百块钱。
我并没有在刘颖那里得到英雄的待遇，于是心中稍稍有些不满足，此时此刻我还是以一个纯粹的军人的角度上看待，我主动申请的即将要去做的事。又仿佛我的那些敌人：那些印度阿三和我们不一样，不是爹娘父母所养。
我在小小的北道转了几圈后，决定回去，实在是无趣！
然而，我不想直接回连队。我最后想了想，我该去芸娣家转转。毕竟她也是我在天水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不久我就来到她家，却看见李班也在那儿。李班正笑眯眯的和芸香说话，看到我来了，就问道：“你最近好不好？听肖钢说你买菜赚疯了！”我哈哈的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李班的调侃，高声说道：“我要去西藏轮战了！”李班淡淡的笑道：“我也要去西藏，这次咱们俩又要在一起了！”我呵呵的笑了起来，仿佛我是和李班要一起参加烧烤晚会一样。
李班看着我，从上到下的扫视着我，仿佛发现了一个怪物。他突然笑出声来，说道：“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
我的脸顿时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