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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岳崩颓独遗世 春秋迭代付浊流

作品名称:塞上风月剑      作者:潏川戴月行      发布时间:2017-07-01 18:27:32      字数:13003

  当唐允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个被捆的像粽子一般丢在狭小的地牢里。他借着对过墙洞内昏暗的灯光四下看了看,大伙都还在酣睡中。光杆帮主唐允叹了口气,费力地靠着土壁坐了起来。他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努力回想起午间发生的事。当时不就喝了几碗茶嘛。莫非摆茶摊的干瘦老头嫌赚的太少,所以成心整治他们。不过他可记的那老爷子待人极为热情。当知晓一行人是自关中逃难出来的灾民。不但免了同乡们的茶点钱,而且与众人拉了很长久的闲磕。怎么客人还未起身,老头子就反悔了。不过也不能怪人家,谁让自个太马虎了。事到如今,也只得听天由命了。唐允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却发现倒卧在身旁的二牛居然在熟睡中笑出声来。臭小子怕不是在梦里娶媳妇吧?哼,等会让人家丢锅里看你还怎么乐。心中这么想着恼意顿起,他双腿一屈,猛地踹在这家伙的腰眼上。二牛正在梦里快活,但觉身子吃痛,不由霍然惊觉。随着他的呼叫,大伙俱都悠悠醒转。在明白了自个的危险处境后,好汉们全傻眼了。唉,被人算计了,小命恐怕保不住了!怎么办?还能这么办!眼下唯一可做的便是伸长脖子静静地等着了。
  自打和龙洲道人结识以来,唐允就发现他已不知不觉沾染上小哥的那付臭德行。他转过头看着歪在那厢的秦当家打趣道:“老爷子,这可是黑店,我们八成要被人家当作肥牛卖,若是那样,晚辈到希望咱俩能炖在一起。“秦当家尽管吓的半死,但这老不正经的还是硬着头皮挖苦了一句“我这把老骨头身上没什么肉,只能拿来熬汤,唐大把头同二牛倒可以来个肥瘦搭配,蒸几笼上好包子。”大伙正没心没肺地相互开着玩笑,就听得地牢外隐隐有脚步声传来。群豪明白大限以到,虽然他们心慌的厉害,可还是极力装出镇定的样子。众人皆是铮铮男儿,绝不能让宵小之徒看扁。过了片刻,一个横眉立目的跨刀汉子打开了牢门,随后那干瘦的茶棚老板笑眯眯地踱了进来。就在此时,唐允已自角落里猛然抢出。大伙一惊,敢情他是要痛斥这阴险的贼人。好啊,这才不失我辈本色。想咱们江湖义士何俱生死,英雄豪杰怎畏强梁。可哪知这厮居然扑通一声双膝着地,挣着跪行了二步,目中强挤出点点清泪,冲着那得意洋洋的老掌柜哀求道:“这位大王,您老大发慈悲放过小人吧!可怜我家上有白发娘亲,下有三岁孩童,您杀了小人不大紧,可俺一家老小便全要饿死啊!大王若放过二牛我,小的一定给您老立生祠,焚香祷告,永世不忘您老的活命之恩!“众人瞧着这厮那体似筛糠的脓包样,不由的又好气又好笑,这堂堂的一帮之主何时变的这般厚颜无耻,也亏他能拉下这张脸。就见瘦老头后退一步,故作惊讶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急于活命的胆小青年,口中奸笑道:“我说这不是锦帆帮的唐大把头么!您方才不是争着往锅里蹦吗?怎么回过头就改主意了。”唐允见对方拆穿了他的身份也不在装下去了。猛的直起身怒视着来人,沉声道:“想必阁下在偷听我等谈话,还请报上尊号,也让咱们死个明白。”这干瘦老头依然嬉笑道:“唉呀,唐帮主,你可误会我老头子了,在下只不过无意听到好汉们谈笑,绝非有意为之。我康崇岱虽出身黑道但还不至于暗中窥人隐私。”大伙听了此言,俱都惊骇不已。原来这康崇岱江湖人称‘笑面阎罗’,乃是江汉‘信义堂’的瓢把子。从字面上看这‘信义堂’好像是那正气凛然的白道宗派,实际上却是个极其凶暴歹毒的堂口。这些心狠手辣的凶徒游走于汉水,长江沿岸,专门劫掠往来船只,到得后来竟做起了绑票索财的勾当。所以民众们又称其为‘贼鹰堂’。前些年锦帆帮也联合过各派英雄对其进行剿杀,可他们行迹诡秘,出没不定,几番围捕下来,虽也斩杀了不少匪徒党羽,但那几名首恶却始终未能除去。万想不到这贼子竟窝在此处开起了黑店。唉!罢了。劫数以至还是认命吧!”
  康崇岱扫视众人一眼,阴测测地笑道:“原来秦当家和罗先生也在啊,恕在下眼拙一时未能认出。”他又长叹一声接着言道“小老儿迫于无奈,才在此地设了个茶棚权且糊口。却不想今个竟撞见了几位老朋友,康某真是荣幸的很。”这时一旁侍立的跨刀大汉凑将上来有意打趣道:“掌柜的,两位老先生身上净剩骨头了,咱这用不上,要不送对过砂锅店熬汤得了。”就见康崇岱假意发怒道:“你个蠢材,就会挣小钱,却怎知晓几位爷可值的金山银山”。那汉子装的愈像了,他摸着后脑勺疑惑地叨咕道:“依小的看,即便把在场的英雄们全剁了,加在一起也蒸不了几笼包子。”康崇岱一巴掌拍了过去,恼怒地斥责道:“亏你跟了我这么多年,长着眼睛出气那?他们可全是楚王点名要的‘贵客’。还不备辆车来。好拉了好汉爷去请功领赏。那汉子听罢喜得眉开眼笑,忙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且说这康崇岱又意味深长地开言道:“这时间还早呢!我看各位再眯会儿,兴许你们睁开眼,楚王就会亲自相迎的。”说话间这个奸诈的老家伙已然锁上牢门大笑而去。
  听说要被送到楚王那儿,唐允的后脊梁不由的直冒凉气。他们锦帆帮可没少在人家地盘上捣乱,那老爷子早将众人恨的牙根痒痒。况且近日又有人将整治太子的罪过扣在了他们身上,这要一一算起来。还有好的吗!唐允转头看向秦当家与罗先生,但见两糟老头也吓的脸色惨白。群豪对视一眼,均咧着嘴苦笑,大伙都明白,与其落到楚王手里,还不如让老康剁馅,熬汤来的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跨刀守卫又一次打开了牢门,他二话不说便同身后的壮汉拦腰抱起二牛三人掉头就走。“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众人都着了慌。那汉子将二牛杵在牢外,反身锁门之际不怀好意地笑道:“楚王只请有名望的贵客,这几只肥羊就不必去了。”啊,真要把自己剁了,肥羊们吓的大叫起来。“老子也要见楚王,我们也是悬赏捉拿的钦犯。”但人家压根不理这碴,径直扛了乱蹬乱踢的肥羊走开了。唐允等人见同伴就要惨遭毒手,俱都挣到牢门边扯着嗓子怒喝起来。就在这当儿,康崇岱笑咪咪地踱了过来,他摆手示意道:“好汉爷不要激动,如果楚王只对各位的脑袋感兴趣,那么,下一锅就论到你们了”。老康头似乎没有听到囚徒们的破口大骂,依然自顾自地说道:“唉呀,这两天生意好的不得了,得亏几位爷及时赶来,否则拿什么上桌啊。”三人被彻底吓蒙了,他们吃惊地张大了嘴发不出一丝声音。老康却并未再瞧群豪们那愕然可笑的神情,背负着双手哼着小曲飘然离去。
  如果说,要在见楚王和被剁成馅蒸包子之间做个选择。他们当然是毫不犹豫地要求去见楚王,最好还是全须全尾的凛然前往。三人也不知昏昏沉沉地呆了多久,在这期间只有那名大汉送过几次饭食,但老康头却始终未再露面。想必人家正忙着开门迎客,实在抽不出空儿搭理他们。牢房又一次被打开了,康崇岱喜滋滋地走了进来。他指挥手下人将囚徒们装进凿有透气孔的大木箱,开始了求财之路。
  老康头的茶棚关张了,从此以后,他再也不用辛辛苦苦地卖茶水了;再也不用起早贪黑地蒸包子了,因为他康大爷很快就要变成有钱人了。马车顺着官道不紧不慢地前行着。老头子一边驾着车一边惬意地观赏两旁的风景。虽然此刻自个还算不上是有钱人,但他仿佛已经过起了锦衣玉食的富贵日子。一眼望不到头的良田,数不清的牛马,金碧辉煌的大屋子,成群的奴仆,好几十个娇美的妻妾。他康老太爷正舒适地斜倚在软榻上,新纳的小妾如玉正含情脉脉地按捏着他的脚底板。兴许是小妮子使的劲大了点,康老爷痛号一声猛然坐起,他举巴掌抡了过去,口中还叱喝道:“你个小贱人!找抽啊,滚一边去。”如玉被打倒在地,也顾不得擦去嘴角的血迹,慌忙爬将起来,磕头如捣蒜般地连连哀求道:“老爷别赶我走,如玉知错了……”老康头正沉侵在幻想之中,一排羽箭已自路边的坡坎上射来,还未待他反应过来右肩以中了一箭。康老爷子不愧为练家子,在这生死关头一咕噜滚下了奔驰的马车,连滚带爬地钻进道旁的草丛内。扭头再瞧,他那些伙计已然横尸当场。这时,数十名劫匪吆喝着自高处冲了下来,手中的钢刀在夕阳下闪着寒光。好家伙,这是要斩尽杀绝啊!老康头见状不妙,怪嚎一声撒丫子落荒而逃了。唉,看来自己是当不了有钱人了,还是安安分分地接着卖茶水,蒸包子吧!
  劫匪们打开箱子,发现内中装着三个大活人。一搜之下也未见什么财帛,再看其穿着,实在不像是富贵人家的肉票,不由的心头火起,举刀便要劈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秦当家突然冲领头的疤面汉子嘶喊道:“尤统领,咱是老秦啊,飞龙寨的老秦啊!”那汉子愣了愣,示意兄弟们收回了凶器,凑上前把这个老儿瞅了半响,蓦地朗声笑道:“原来当真是秦老爷子!”他忙不迭地为众人解开绑绳,开口问道:“老秦啊,你咋让人绑票了?”秦当家一边周身上下乱揉着,一边懊恼地苦笑道:“唉,自打飞龙寨被破后,我就落了难,这一不留神便让人劫了去,可是遭尽了罪。”那大汉接着问道:“这些家伙要带你们去那啊?”老秦久在江湖走动,对这兵匪的脾性可是摸的真真的。若这见钱眼开的主得知三人的价码,他敢保证,尤老弟立马会忘记他们之间的深厚友情,并万分欣喜的接替老康将众人押送到楚王那里请赏。这年头值得信任的朋友着实不多。说起秦当家,这些年可不是白混的,他脑筋一转随口糊弄道:“还能去那儿,自然是抬他们家坟头上活剐了。唉,早年结的仇家太多了,如今走到哪里都不安生。”那尤性汉子,打趣道:“想不到,昔日虎踞一方的秦当家居然也会落魄江湖。”说着在老头子肩上重重拍了一下,爽朗地开口道:“我说老秦,你若不嫌咱这绺子小,就跟着我干吧,保管亏不了你”。老秦自然是个识时务的人,当下满口应承下来。他可晓得,干这无本买卖讲的便是六亲不认,若忤逆了尤老弟,今个只怕是活到头了。
  其实这尤统领大号锦堂,原是归兴驻军的一个下级将佐,于他飞龙寨有些瓜葛。后来这厮犯了军规本当处斩,还是秦当家疏通关系保了其一命。事隔了好几年,他们再次相见也算是有缘吧!
  人嘛,那有十全十美的,对于这尤老弟,秦当家还是蛮欣赏的。且不说早年,二人私下里彼此关照,单凭他那豪爽仗义的脾性就和自个挺和的来。所以对尤兄弟眼下从事的营生,老秦也并不感到意外。最起码在明面上不能表露出来。这朋友之间就是要相互理解,想必他也是走投无路才做起了翦径的行当。起提自家兄弟,怎么说呢!他这人待朋友热情,从没什么花花肠子,有啥事总是直来直去,绝不会藏着掖着。至于他的身世,大伙都知道。依尤老弟的话,打小没了爹娘,一个本家叔伯将其拉扯到八岁,而后便介绍到村东胡员外那里帮着放羊,捎带再干些零活。稍大一点便给人家打铁,跑买卖。再往后,朝廷来此招兵,他就跟着去了。先在伙房打下手,刷洗马匹,押运粮草,可受了不少苦。但好在靠着自己的聪明机巧总算一步步干了上来。尤锦堂这人虽没读过什么书,但当今的世道还是瞧的清清楚楚。在他看来,这大宋江山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了。那些个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全是帮混蛋。而自己这些吃粮当兵的,也没几个好东西。军营是什么地方啊,整个就一大粪坑。里面三教九流,闲人,地痞都在里面扑腾。到头来大伙都臭在一起了。自个在军中这许多年没干别的,除了到处瞎溜达,就是时常进山剿匪。谁是贼匪?谁是盗寇?还不是他们这些明火执仗的大爷吗!不过话说回来,上头没的饷银发,自个再不想辙,那可真就憋屈死了。我们这些当兵的惹不起人家豪门权贵,干不过凶悍的金人,荡不平出没无常的山匪,还整治不了老实巴交的穷棒子。这番话虽说的有些过头,但细细想来还有几分道理。在这乱世上混,靠的不就是一股狠劲么!若非自个作战骁勇,拿这条小命不当回事,如何能得到上锋的赏识,怎会镇的住数百兵油子。又岂能过上这般逍遥快活的日子。
  再外边混了这么久,尤锦堂从未如此痛快过。他一口气干完碗中的酒,搂住老秦的肩膀说起了掏心窝子话。“老秦啊!我自以为混过不少年头,也结识了好些朋友。但打心眼里就佩服你一人。你老秦舍弃了万贯家财,竖起了抗金的大旗;你为了天下的百姓拼死拼活;为了这风雨飘摇的江山苦苦支撑,实在不易啊!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么为难自个顶啥用啊!以前我老说,老哥你脑子不灵光,一条道走到黑。老爷子你觉的不中听罢。但你睁开眼睛好好瞧瞧,我的话在不在理。这朝廷的事,我算是看透了。拿你的话怎么说来着?对!叫做糜烂不堪,积重难返!你说你老秦为朝廷卖了一辈子命,到头来落了个什么下场?你们这些读书人啊,整日里把忠君啊,爱国啊挂在嘴边,可寨子破时,谁爱过你呢?”尤锦堂又灌下一碗烈酒,开言道:“兄弟我没什么本事,但敢拍胸脯子说,老哥哥只有肯留下,兄弟我一定让你活的舒坦,活的自在。”
  灌倒了尤锦堂及其手下,秦当家他们就寻思着趁夜离开。虽说不辞而别有些不厚道,但众人已然耽搁太久了。在别人看来,他老秦也算是个痛快人,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可自己偏偏就放心不下这个莽撞的兄弟。难道就这么任由他继续为非作歹,越陷越深?秦当家思虑良久终于狠下心来。他悄悄回到尤锦堂身边,出指如风,瞬间闭住了其数处要穴。而后牙关一咬,双手用力就捏碎了好兄弟的琵琶骨。老秦望着好兄弟充满惊愕于不解的眼眸,含着热泪低语道:“兄弟,老哥哥要走了,但却不能看你再这么错下去。你说的对,哥哥是个读书人,满脑子都是社稷安危,百姓疾苦,自是容不得自家兄弟行此不义之事。你现在武功全失,回头还来得急。希望你理解哥哥的苦衷,莫要执迷不悟了。”
  秦当家等人昼夜不停地赶往建康,生怕俩小年轻势单力孤,遇到什么事应付不来。好汉们经过长途跋涉,这日午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他们还未进城,便发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大对头。只见长街上到处是巡逻的兵马,城门口的守卫也增加了许多。所有出入的行人物品都要经过严格的盘查才可放行。三人对视了一眼,在树荫下的小茶摊坐了下来。他们边喝着大碗茶边与那中年摊主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说话间就有意无意地提到了眼前的异样。那摊主看来也是个好事之徒。他顾作神秘地向四下扫了一眼,然后凑到几人身旁低声言道:“客官是刚到此地吧,这建康城出了大事,死了不少人呢!我劝列位别乱打听,免得招惹麻烦。”群豪闻的此言心下以隐隐明白,瞧这架势恐怕和那小哥俩有关。秦当家放下茶碗不动声色地笑道:“我们只是路过这里,就随便一问。还能招来什么灾祸。”中年老板见客爷们没将他的话当回事,又向前凑了凑,开言道:“前几日,有伙亡命之徒冒死劫了法场,现今官府正在四处缉拿在逃的漏网之鱼呢。如今这建康城中闹的鸡飞狗跳,听说稍有嫌疑的都让抓了起来,那大牢都给塞满了。你看,你看”说话间用手指着对过押解囚犯的兵士。接着言道:“几位客爷看到了吧,现在世道不太平,特别是你们这些从外地来的,可要多加小心啊!”看着满街川流不息的军兵,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们强自镇定,又于那摊主闲聊了半饷。其实那中年人也只是道听途说,虽讲的眉飞色舞,但具体是什么状况却也说不大清。众人付了钱径直进了城,投宿在那杜家老店。由于老主顾杨瑾事先给掌柜的打过招呼,所以店家待他们格外热情,不但给众人奉上香茶,还亲自为群豪安排了客房,临了又将那杨公子的书札递到三人面前。等掌柜的离去后,秦当家拆开书札,但见纸上寥寥写着‘我等前往城东办货,速来会和。’他们在店中宿了一晚。翌日一早,便向掌柜的打听了路径,赶往凤仙祠。几人在这座荒废已久的祠庙转了半天,并未见到同伴的踪迹,就以知晓情况不妙。可眼下除了在客房等候外,也别无它策。于是秦当家在祠庙的残壁廊柱上信手划了行歪歪扭扭的大字。‘老秦到此一游。’只希望小哥俩看到后尽快与众人联系。群豪离了凤仙祠又在附近转悠了一阵,才返回城内。众人信步绕到南门,但见城头的高杆上吊着几具处决的囚徒。那唐允虽也算是个帮主,但私底下却没个正型。只见他紧走几步,蹲在一株大树下假装歇脚。老秦和罗先生不知这小年轻搞什么鬼,迟疑一下也跟其来到浓荫下。二人还未开口发问,就瞧唐允用眼角瞟着高处晃荡的尸体嘻嘻笑道:“两位老先生,你们瞧,小哥他们不就挂在上面么?没错唉,还冲咱笑呢。兴许人家觉得有些寂寞,所以盼望来个龙虎风云会。五个死鬼呆一处总热闹吧。若要我选的话,最好挂到最东头,秦叔你二人……”他的调皮话还未讲完,就见两老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走了。唐允讨了个没趣,也只得怏怏地起身跟在后面。
  这天夜里,三人谁也睡不着,索性爬起来唠闲磕。却不知怎的,说来说去总离不了城上悬着的死尸。大伙虽知这只是一句笑话,但总觉慌的要命,最后一致决定去弄个明白。待到了地方简直把两老头的鼻子都气歪了。小王八蛋别的不会,净会满嘴喷粪,哼,看着吧,这家伙生儿子准没屁眼。你瞧,左边这死鬼长了个光秃秃的大脑壳。另一个生着一对绿豆眼,留了撮山羊胡。唉,小兔崽子害的大伙不得安生,看回去不好好收拾他。不过生气归生气,这心里总算踏实了不少。
  就这么又过了几日,还是未见小哥他们出现。瞧着外面不断往来的军马,大伙可真是慌了。再加之唐允这乌鸦嘴瞎讲一通,一时间俩老头都有些不知所措。可他们毫无头绪,只的干着急。群豪中数罗先生最为沉稳,他率先镇定下来。抚慰二人道:“道长与少将军极是细致谨慎,何况杨瑾又在建康有不少故旧,断不会出什么差子,咱们切不可自乱阵脚。反而坏了事。”老夫子相来是大伙的主心骨,经他这么分析,群豪才略微踏实些。
  都说老学究能掐会算,料事如神,还真是所言非虚。这天,他们刚用罢晚饭,那令他们牵肠挂肚的好朋友便奇迹般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大伙在屋中略座片刻,杨瑾付过房钱,趁城门还未关闭就带大家出了东关。行至僻静所在,小哥俩才将内中原由说了出来。敢情他们摆脱了官军的追捕,便一直猫在深山里,直到风头过去后,才悄悄出来打探消息。也亏的劫法场时群豪俱都遮掩了面目,是以未被官家认出。等小哥俩回到凤仙祠,见的伙伴留下的字迹,便急急赶来会和。光杆帮主唐允年轻气盛,自是容不的别人压了他的风头,也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他们的遭遇。当得知世上还真有这种匪夷所思的窝囊死法,道爷二人也都唏嘘不已。
  一行人等进入密室,当见到眼前那个巨大的棋盘,大伙的头都大了。得了,这个难题还是交给罗先生这活神仙解决吧。他不是一向喜欢研究这些高深莫测的玩意。再瞧老夫子可真当的起这活神仙的名号。他只扫视片刻就兴奋地叫嚷道:“没料想世上还真有这玄奥棋局。这下总算长了见识”他不待大伙开口询问便解释道:“这样的布局他曾在一本古籍中见过,相传是当年诸葛孔明于水镜先生对弈过的残局,时至今日还没人能窥透其中玄奥。他凭着那么一点印象,勉力试试吧。”听的罗先生似乎有些把握,众人均面露喜色。那三个年轻后生更是对这位世外高人崇敬之至,差点恨不得马上跪倒,大礼参拜。道爷还想,若是能顺利取的藏宝图,他一定为老爷子建座生祠,将其向神灵一般供奉起来。再瞧这满腹经纶的老学究还真有过人之处,几番尝试后,终于把那枚巨大的棋子投入其中一个圆洞内。过的不久,便见从一处圆洞内缓缓升起一方小小石台。但见其上雕着朵绽放的莲花,老夫子根据花瓣生长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旋转了三遭,待取下石盖,内中赫然是一只精美的匣盒。
  同众人猜测的一样,石盒打开后,内中果然又是幅素洁的绢帛。只可惜老神仙手头没有相应的药材,暂时无法复原图文。不过还好,调配药水所需的药材样数虽然繁多却算不得稀缺名贵,一般的药铺都有。于是大伙进行了商议,决定由唐允陪同罗先生外出采买,为了安全起见,秦当家与道爷在后面远远跟随保护。而对这六朝古都最为熟悉的杨瑾则因此地故旧过多,为了避免让人认出,故而老老实实地呆在原地等候。
  第二日拂晓,老夫子他们扮作游方郎中进城采买。正如大伙所预料的那样,罗先生行事极为谨慎,为了不引起他人猜忌,每处店面只买几样。即便被官差盯上了,也可狡辩推脱。大半天转悠下来,所需的方剂已然备齐,二人正欲返回,突然自那厢的巷口转出几名劲装汉子。唐允乍瞧之下脸色大变,他忙拉着老学究来至道旁的小货摊前,假意低头拣选物什。直待那些人走的没影了,才拽着老先生快步离开。直到出了城后,罗先生方敢询问光杆帮主唐允那几个煞星的来路。那唐允四下细细扫视一番,确定附近无人追踪窥探,才低声言道:“这些人极有可能是冲咱们来的,那居中的高瘦汉子名叫‘鬼枪’胡兴,左首那虎躯猛汉唤作‘雷霆斧’李成。其余三人虽不曾相识,料想也不是泛泛之辈。提起胡兴于李成的名头在江湖上可算是响当当的,只是罗先生一直隐遁在飞龙寨不大外出,因而也只是偶尔听人提起过这些杰出的武林后辈,至于他们的面貌特征,武功路数却并不十分明了。但瞅着唐允面色凝重,心下已然知晓,一准遇上大麻烦了。
  再说‘鬼枪’胡兴眼神何等犀利,一眼就看出对过那年轻人面色异样,行迹慌乱。但胡兴阅历丰富,却是丝毫不露声色,依旧与同伴说笑着径直向前行去。在一众高手里‘雷霆斧’李成和他交情最好,当他看到好友脸上的微妙变化,心下已知他必有察觉。待他们拐过街角,才放慢脚步询问起来。那胡兴开口道:“适才,那个身着青袍的浓眉少年正是‘锦帆帮’的匪首唐允。至于那老者定是于他一伙的。”其余人等听得此言俱都为之一振。他们知晓唐允和‘飞龙寨’的逆贼均参与过护送藏宝图。现今这二人出现此处。那么,他们曾经苦苦寻觅的护图密使肯定就在附近。要这么论起来,哥几个的运气还真是好的不得了。他们刚过江来,就风闻有伙强人在白土岗欲劫法场,跟据胡兴的师兄,建康府提刑司宪萧义海描述,这伙人布置周详,出击迅猛,而那二个漏网的匪首更是武功高强,凶悍无比。依他稽盗数十年的经验判断,这率队的必是大有来头的江湖人士。今个,他们又恰巧撞上‘青龙唐允’,不肖说,那作乱的匪徒便是‘竟宁王’要捉拿的武林豪客。若当真如此,正好趁此良机把乱党们一网打尽。这样一来,即可替师兄了却一桩大麻烦,又能出乎意料地夺取藏宝图,岂非一举两得。
  要问胡兴等人为何渡江南来,这其中可牵扯到金主完颜璟于那江东安抚经略使夏震的私下交易。原来自胡儿稳定了北方的局势后便欲继续瓦解南朝政权,为进一步侵占这个衰弱的王朝做准备。而那以贪赂放恣闻名的夏大学士无疑是金人最值得拉拢的目标。完颜璟深知这南朝重臣其实是个见利忘义的卑劣之徒。此人依仗着宁宗皇帝的宠信,同庙堂上的权贵沆瀣一气,大有呼风唤雨之势。如若将他拉笼过来,那么席卷江南岂非唾手可得。事实也果真如此,几个回合交锋下来,这条刁滑贪婪的鱼儿终于上钩了。于是双方达成协议,夏震帮着大金夺取这批富可敌国的宝藏,大金就册封他为江宁王并助其裂土而治。这完颜璟还许诺,如果他能协助大金完成南征大业,那么就让其成为吴越之主,取代昏宋统御这锦绣之地。章宗皇帝到也豪爽,直截对他说了大实话。咱北地之人虽善于征伐,可要说治理国家,抚育民生还真做不来。所以寻思着找个当地人管理也省心。再说了江南着实也太热了,自个只怕住不习惯。事实证明,这人往往是经不起诱惑的。攫取更大的权势,有朝一日成为万民之主的想法,他夏震也不是没有,但也仅仅只是深深埋在心里而已。可现在不同了,如果金人真能助其达成心愿,那他也不介意另换个主子。你看芸芸众生,谁不是为名为利,那个不是贪图富贵。更何况他这个位高权重的封疆大吏。远的不提,就说那楚王、齐王、汉王、淮南王,他们如果不投靠金邦又怎生雄踞一方,划地而治。至于什么忠恕爱国,鞠躬尽瘁,也只是随口说说,这到手的富贵才是实实在在的。
  很快的,以何振龙为首的一众高手便拿着崔学士给予的官防令牌渡过江来。他们一到建康,就去拜访胡兴的师兄‘绝命枪’萧义海。意欲通过此人召集江湖上的同道,届时,不仅可以借着追查宝图的名义,打击吴越的抗金义士,还可以拉拢其他显贵权臣,进一步动摇江南小朝廷的根基。再说他那个大师兄正忙的焦头烂额,突然见到师弟在这节骨眼上带人相助,不禁喜出望外。江湖同道向来是互相扶持,共担风雨,更何况一同学艺的师兄弟呢!
  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不,胡兴等人刚从巡检司衙门出来,就出乎意料地撞上了昔日的死对头唐允。看来他们的运气着实不错。说起胡兴这人也算是英雄之后,他的爷爷‘双刀将’胡天奎原本在南朝大将刘光世麾下担任一名下级将佐,那年金将达赉进犯楚州,守将赵立困守孤城,力不能支,朝廷欲派神武右军都统制张俊救援。可这南朝皇帝依仗的能臣竟称病不出,还私下言讲‘金人势大,我军绝非其敌。“高宗无奈只得改派两浙安抚使,御前巡卫军都统制刘光世出兵,但那刘光世亦是畏敌如虎,违昭不援,朝廷摧的紧了,这才磨磨蹭蹭地缓缓进发。可战事急迫,怎容的如此拖延。胡天奎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再三请求当前破贼,但那刘光世却以违抗军令为由将其逐了出去。于是,他便把心一横,于夜半时分率了部下弟兄径赶楚州。胡天奎急行了两日,终于在黄昏时突入敌阵。可就凭他手下那数百军马,如何闯的过这兵山将海?战不多时就被胡儿分割包围。就在危急时刻岳元帅挥军杀到,双方合力杀溃夷狄解了楚州之围。至此后,胡天奎便转投岳元帅部下,可万没想到,不过年许,岳元帅就被奸贼秦桧所害,而胡天奎也含冤死在狱中,只那独子胡秉忠逃的一劫,从此不知所踪。胡秉忠这人平庸无奇,可他的儿子胡兴天资聪慧,确是块练武的好材料。他不愿荒废了这孩子,于是便忍痛将其送给了一个云游的异人。胡兴很小的时候就随着师傅闯荡天下,这‘鬼枪’之名,早早就传遍江湖。凭着自个出神入化的武功,他很快便成了楚王的座上嘉宾,并随着倪老爷子一起对付江汉沿岸的锦帆帮。当竟宁王着手拦截护图密使,夺取宝藏时,那楚王就将他与另几位高手举荐到‘天雄会’效力。正所谓投桃报李,那竟宁王收纳了哥几个,也没忘了差遣庞振龙前往荆楚助其对付湖广的反叛势力。
  回头再说唐允与罗先生二人唯恐被胡兴等人追踪,故而绕了个很大的圈子。等他们返回了凤仙祠,便把此行的经过讲述一番。当大伙得知有可能被人盯上了未免有些担心。需知这药水可不是一时半刻就会配好的。何况众人仓促间也找不到比这里更合适的藏身之处。如果贸然出去,岂非自暴行迹。唐允冷静下来把正午遇险的事反复回忆一番,最终确定,那些人并没有留意他们。而且沿路之上也未发现被对方盯梢,窥伺。远远尾随的道爷同罗先生当时也目睹了这一幕,在二人看来,那五个汉子也的确没有什么异样举动。兴许这些家伙牙根不是冲他们来的。群豪们虽然基本排除了潜在的凶险,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唐允和杨瑾还是时刻守护在石室外,密切地关注着周遭的动静。
  很快的,罗先生就复原了那幅锦帕。但见上面绘着一片繁盛的竹林,其下的青石上卧着名皂袍道人。众人瞧了半晌依旧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纷纷打着哈欠躺倒睡觉,单单留下‘老神仙’独自苦思冥想。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迷迷瞪瞪地被老夫子一一踹起来。大伙料得有了眉目,俱都围过去看,但见绢帛上除了那丹青外别无它物。老夫子这是发那门子神经?就在他们大获不解之际,罗先生笑吟吟地用笔尖在那些竹枝上一阵顿点,可粗汉们不通文墨,那瞧的出其中蹊跷。老夫子将这些憨货夹枪带棒地一通尽情地嘲讽,这才的意洋洋地呼喝道:“蠢材们细细看了。”说话间挥笔草草地绘制了几株翠竹,并用浓墨在其上随意勾圈了几笔。可诸君实在不是聪颖伶俐的可人儿。只得不解地瞪着俩大眼睛,傻愣愣地瞧着志得意满的老爷子。可未料到那老儿却自顾自吟起诗来,“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老夫子无限深情地吟诵罢,方恨铁不成钢地摇首道:呜呼痛哉!汝等愚鲁莽汉只会舞枪弄棒,何以作得大事,当真可叹啊!。言罢轻蔑地瞟了他们一眼,径直躺下呼呼睡去。被无情羞臊的粗人们那敢发作,只得憋着气继续研究老爷子绘制的草图。话说武夫之中数道爷最为聪慧,他从不同角度用心揣摩老神仙的大作,终于瞧出了门道。但见道爷屁颠屁颠地爬在老神仙身旁献媚笑道:“爷爷,托您的福,徒儿已然窥破仙机……“他还待继续唠叨下去,睡意正浓的老爷子却一脚将其踹开,翻了个身又进入梦乡。道爷讨了个没趣,可丝毫不生气,毕竟自己还是蛮有慧根的。试想杨瑾那般蠢材怎生同他相比。可怜他如此英才却生于乱世,若不是整日为家国操劳,早就唔得大道,名列仙班了。唉!你说处于这凡尘俗世有什么好的?就在道爷自鸣得意时,同伴们纷纷上前拼命巴结奉承,龙洲道人是个小辈,可不敢像老夫子那样在大伙面前托大,只得万分不情愿的把画中的隐秘讲了出来。敢情这幅丹青内异常隐晦地藏着十个字‘攀崖照石镜,牵叶入松门’。闹了半天是庐山的松门谷啊,据说那可是梁齐时期的名流谢灵运的归隐之地。众人可算如愿地得知了答案,
  二更时分,乌云漫合,目难视物。三条人影悄悄离了凤仙祠,消失在荒野之中。为了防止意外,众人决定由秦当家,唐允,杨瑾先行探路,这样即便发生不测也不至于尽丧敌手。如果一路安然无恙,那么他们彼此拉开距离也好互相策应。若论起来,杨瑾自幼生于江南又常年在吴越一带行走,对此地的山川形势,官卡道路最是清楚不过,理应陪同道爷赶赴庐山开启宝藏。但相比之下,罗先生对奇门遁甲,机巧设置极为精通,所以权衡之下决定让老神仙于道长共行,而自个则打起精神和贼人们好好周旋。临别时大伙约定,两彪人马五日后在据此百里外的肖家镇会和。杨瑾特别叮嘱道爷,要是不能按原计划聚齐便径直去开启那密藏,切不可因小失大,误了家国社稷。少将军早就打定主意,务必要想方设法掩护密使安然脱身。
  秦当家几人战战兢兢地行至天亮也未发觉有什么异样,这才安下心来,想起大伙那疑神疑鬼的样儿也不禁感到好笑。可他们那里知道,己方的一举一动尽在敌手的掌握之中。要说那胡兴还正能沉的住气,他们自自然然地转过几条街,然后火速返回了巡检司衙门,一见的师兄,胡兴便把自己的发现讲述了出来。那萧义海身为江湖人士同道上的朋友亦多有往来,当他听得锦帆帮的唐允现身在建康府时顿时恍然。他自然清楚,这锦帆帮能够在江汉水路蓬勃发展还是得了叶衡雅的大力支持。所以‘青龙唐允’得知自个昔年的靠山获罪处斩,拼死进行营救也在情理之中。这么说来,只要盯紧这个光杆帮主,就不难把贼人一网打尽。于是,他马上安排密探四下寻查贼人的踪迹。并差遣心腹到城南柳林庄请好友魏氏五虎速来相助。忙完了这一切,他便差人送师弟等回宅休息。而自己则陪同府尹大人赶往安抚使衙门面呈此事。
  秦当家三人一路行来,但觉道旁、身后隐隐有人追踪、窥伺,大伙故做不知,犹自小心赶路。黄昏时分,好汉们投宿在一家小客店,他们用罢了饭便即安歇。为了进一步验证自己的判断,入夜后杨瑾,唐允相续去了茅厕解手。哥俩果然发现在屋顶,树间伏着不少贼子。如此看来,对方已然牢牢咬住了他们。既是这样,干脆豁出命来陪着狗东西好好玩玩。只要道爷二人能够复兴华夏,舍了这身臭皮囊又算得什么!
  第二日,群豪拐上了一条荒僻小径。他们行的一程,便煞有其事地在不起眼的地方留下记号,似乎是为后面的同伴指引路径。如此又行了二日,他们才在一所荒弃的祠庙内安顿了下来,看样子是到地头了。可没料想,逆匪们睡至四更,又突然折转方向,重新回到了官道。这下,胡兴等人彻底迷糊了,贼人到底玩的什么把戏。看他们走走停停,不是刻一个箭头,就是摞堆石块,那留在破庙里的古怪暗号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难道他们已然发现了自己的行迹,对方这是成心将他们当猴耍。要说参与追踪的兄弟那一个不是经过大风大浪的老手。他们深知武林中人机警,油滑,凡事都预先留有后路,那些个护图匪类肯定在故布迷阵,干扰试听,反正朝廷已然撒下天罗地网,看这几条漏网之鱼还能搞出什么名堂。官差们一番商议,决定由萧老大火速返回建康,请求上宪将府城周边百里之内再仔细搜索一遍,以防匪人来个瞒天过海,溜之大吉。而魏氏兄弟则跟着胡兴,李成,庞振龙等继续尾随,监视。至于其余那十几名捕快及江宁军中抽调来的精锐则分为数队,四面实施压缩,包抄。一旦发现对方有何异动即可发出信号,届时大伙齐齐围堵,擒拿逆贼。
  本来对于截取宝图,庞振龙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况且‘竟宁王’差遣众人前来的真实目的却是以此为诱饵,拉拢更多的权贵反水。他们原本只是想通过胡兴的师兄萧义海邀集绿林朋友在江南展开行动,可万曾想,入城的当日就撞上了昔日宿敌唐允,这怎不让他兴奋,鼓舞。而且这般人还有可能与那宗劫法场的要案扯上关系。这好运来了挡也挡不住,即使此番难得尽擒匪类也算是帮了自家兄弟的大忙,日后还怕他不真心相待。
  对于秦当家等人来说,目下的情势当真是遭透了。试想,单凭区区三人怎生敌的这许多高手。更何况大伙一路之上历经坎坷,早就疲乏至极,但好汉们仍旧选择了誓死的抗争。虽然他们也知晓,自己为之苦苦奋斗的事业到头来可能只是渺然春梦,但他们却依然无怨无悔地为了脚下这片热土流尽了最后一滴鲜血。义士们的尸身最终还是被挂在了城头的高杆上。细看之下,英雄的嘴角都洋溢着微笑,他们那炯炯的双眸中依然带着那种不可战胜的无畏于凛然。此刻,好汉们的身体早已僵硬,可他们的灵魂早就飞上了九霄天外,正深情地注视着这个苦难重重的民族;凝望着这个满目疮痍的家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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