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枝花（连载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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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寒假了。春节期间，学校宣传队将代表公司到工厂和部队慰问演出，因而，宣传队队员，白天仍然留在学校集中排练。赵卫和宁鸿鸿这两位宣传队的当然主力，也乐在其中。他们一起练习基本功，一起排练舞蹈，他们的基本功越来越好，舞跳得越来越流畅、优美，队员们对他们俩也是崇拜有加。
　　上午排练完毕，大刘老师招集队员们集合，再次强调晚上演出的注意事项：“同学们，今天晚上，我们代表公司到五一三信箱慰问演出，下午4点到学校化妆，6点车子准时出发。大家要带好演出服和发到你们手中的道具，节目顺序就是我们彩排的顺序。我再强调一遍，大家一定要带好演出服和道具，记住没有？”
　　队员们大声回答：“记住了。”
　　大家解散后，大刘老师叫住赵卫、宁鸿鸿：“赵卫、宁鸿鸿，你们俩演出任务比较重，中午在家好好休息，5点到校化妆就行。”看到大刘老师这样关照，赵卫和宁鸿鸿受宠若惊地点点头。
　　队员们化好妆，带上演出服和道具，坐上客车，来到五一三信箱的演出现场。台下已坐满观众，除工人老大哥外，还有部队官兵，以及附近的农民。看到台下密密麻麻的观众，队员们都演得非常卖力。宁鸿鸿担任了四个舞的主演，除和赵卫主演《红色娘子军》片段《常青指路》外，这次还临时参加了《洗衣舞》的演出。赵卫饰演《洗衣舞》里的解放军战士，原舞蹈中饰演脚受伤的那位女同学，因身体不适，临时改由宁鸿鸿顶替。《洗衣舞》演出前的几分钟，赵卫还帮着宁鸿鸿熟悉动作……
　　上场后，跳到解放军战士扶着脚受伤的藏族姑娘上医院时，宁鸿鸿顺手用衣袖替赵卫擦去脸上的汗水，闻到宁鸿鸿身上散发的茉莉花般的清香，赵卫心里如春风荡漾一般。原本扶着宁鸿鸿的手紧紧搂住了她柔软的腰身，宁鸿鸿心里一震，仿佛被电击到，慌乱中被一旁的道具绊倒，赵卫也被带着倒下去，就在倒地的一霎那，赵卫护住宁鸿鸿，宁鸿鸿压在了赵卫身上……候场的同学见他们摔倒，忙将他们扶起来。
　　
　　五一三信箱演出后，赵卫和宁鸿鸿的关系有了迅速发展。高年级的同学不再组织各种学习小组，因而，赵卫和宁鸿鸿除了参加学校宣传队的正当理由外，没有其他机会待在一起。表面上，他们和平时没有两样，可背地里，却经常见面，每周一、三、五晚上，父母参加政治学习的时间，也是他们见面的时间。他们会悄悄约好，到武装部的后山坡或者学校外面的农田见面。这次见面后，再定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他们所谈的话题，范围很广，不仅涉及学习、老师、同学和家人，交流跳舞的体会，还有对未来的梦想，反正两个年轻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晚上八点多，他们又一次相约来到学校外的农田，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坐下来。
　　皎洁的月光，映出他们朝气蓬勃的身影。赵卫问宁鸿鸿：“鸿鸿，你基本功这么扎实，毕业后，你干脆考文工团吧，比如我姐他们的文工团。”
　　“我爸妈不同意，我爸想让我工作后上个理工大学，可我妈想让我学医。你呢？”
　　“我想当兵，毕业后，我就报名参军。”
　　“我也喜欢解放军，尤其是女解放军，穿上军装，英姿飒爽，你看，我这个军礼标准吗？”
　　宁鸿鸿学着电影中解放军行军礼的模样，行了军礼，赵卫认真看了看：“像，手上力度再大一点。”
　　
　　周五晚上，赵卫和宁鸿鸿再次相约来到校外的农田旁，他们找了处干枯的排水沟，双双并排坐在农田旁的水沟里，宁鸿鸿拿出带来的上海大白兔奶糖递给赵卫，赵卫接过奶糖：“我最喜欢上海的大白兔奶糖，你爸出差带回来的？”
　　宁鸿鸿点点头，仔细剥开奶糖糖纸，放进嘴里。
　　“你妈就生了你一个？”
　　宁鸿鸿点头道：“听我外婆说，我妈生我时快三十岁了，又出现难产，最后医生告诉我妈说她不能再生了。我特别羡慕你，还有一个姐姐。”
　　赵卫问：“你是几月的？”
　　“8月。”
　　“我是6月，正好给你当哥。”
　　“太好了，我做梦都想有个哥。”
　　晚上，鸿鸿妈想着明天早上给女儿蒸糖包子要发面，便借故请假，提前回来。回家路上，见前面有个女孩挨着一个男孩，很亲密的样子。天黑，看不太清楚，但感觉像鸿鸿，她警觉地加快脚步跟上去，喊道：“鸿鸿。”那女孩本能地回头，惊讶地叫了声：“妈。”
　　鸿鸿心虚地解释道：“妈，我到同学家问作业，赵卫送我回家。”
　　赵卫也紧张地叫了声：“阿姨好。”
　　从女儿心虚的表情中，鸿鸿妈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她还是压住火气，对赵卫说道：“鸿鸿有我，你回去吧。”
　　回到家，鸿鸿妈追问道：“鸿鸿，那个男孩是你们班上的？”
　　“不是，但我们都是一个年级的。”
　　“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鸿鸿小心回答着妈妈的问话：“在学校宣传队认识的，我们都是宣传队的。”
　　鸿鸿妈担心女儿早恋，她隐约感到女儿已经有这方面的苗头，必须及时制止。于是，她劝道：“鸿鸿，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应该有女孩子的样子，不能再任性了。”
　　“我怎么就任性了？”
　　鸿鸿妈不便说出心里的疑虑，只好武断命令道：“开学以后，你不要再参加宣传队了。”
　　“妈，你这是干嘛，我向毛主席保证，以后晚上我不再出去就是了。”
　　为了防止女儿早恋，鸿鸿妈用了更多精力来管教鸿鸿，更是规定晚上不准外出。
　　
　　甜蜜中带着惆怅，憧憬中透着忧伤。十多天里，赵卫和宁鸿鸿没能见面，无形中更加剧了他们对彼此的思念，这种思念，既是心灵的悸动，也让他们初尝思念的痛苦，更让他们忐忑不安……傍晚，赵卫悄悄来到宁鸿鸿家附近，见鸿鸿妈锁上门出去，这才来到鸿鸿家的窗户下，小声喊道：“鸿鸿，鸿鸿。”
　　鸿鸿听到赵卫的声音，打开窗户，小声说道：“我妈可能知道了我们的事，不让我出去。”
　　赵卫准备从窗户翻进去，鸿鸿既紧张又害怕，小声喊道：“不要进来，会被我妈发现的。”
　　赵卫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他一跃，爬上窗台，跳下来，紧紧抱住鸿鸿，鸿鸿也紧紧抱住赵卫，喃喃说道：“我心里、脑子里全是你，赶都赶不走，怎么办，怎么办？”
　　赵卫不知说什么，这些天，他一直想着鸿鸿，就愿意和鸿鸿待在一起，一刻也不愿分开。
　　都说没有不透风的墙。赵卫和宁鸿鸿的事，还是被鸿鸿妈的同事看到，并告诉了鸿鸿妈。为了阻止事态的发展，最好的办法是将他们彻底分开，鸿鸿妈只得求助姐姐，她立即给远在武汉的姐姐写了航空信，让她帮忙联系学校，想尽快让鸿鸿回武汉上学。
　　
　　开学了，赵卫人在课堂，却心不在焉走了神。这段时间，和鸿鸿的事，就像揣在怀里的小兔子，扰得他七上八下。白天，学校人多，不方便与鸿鸿联系；晚上，鸿鸿又被她父母严加看管出不来。当他知道鸿鸿爸返回渡口，便趁周三晚上鸿鸿妈参加政治学习，再次来到鸿鸿家附近，等到鸿鸿妈走出家门，他才悄悄来到窗户下，小声喊道：“鸿鸿，鸿鸿。”
　　鸿鸿听见赵卫的声音，忙打开窗户，让赵卫从窗户爬进来，见到赵卫，鸿鸿第一句话就告诉他：“我妈要给我转学，已经联系好了，可能这个月就走。”
　　“去哪？”
　　“武汉，我大姨所在的学校。”
　　鸿鸿的话，让赵卫感到他们的处境非常不妙，他拉着鸿鸿的手：“我们逃吧？”
　　鸿鸿感到惊讶：“逃？往哪逃？”
　　“公司有车到成都、昆明，有几个师傅我认识，我们离开这里，去当知青，或者去参军。”
　　想到能和赵卫一起到广阔的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到边疆当一名保家卫国的女战士，是多么充满激情的生活。鸿鸿感到兴奋，她提醒道：“坐他们的车，我们爸妈发现怎么办？”
　　“我们假装在半路上碰到他们，到时再编个理由。”
　　鸿鸿点点头。看到鸿鸿同意他的想法，赵卫顿时觉得自己和鸿鸿就要冲出牢笼，像海鸥一般，自由翱翔在广阔的天空，心里一阵激动。他高兴地说道：“你先悄悄准备，等我打听到车子的消息就走。”
　　二天后，课间操时间，赵卫悄悄递给宁鸿鸿一张纸条。鸿鸿小心打开纸条：“鸿鸿：我打听到明天早上七点有车到昆明。明天凌晨五点半，我在你家窗户下等你，我们搭车去昆明。千万小心，不要让你妈发现了。”
　　
　　晚上吃饭时，赵卫感到几分不舍与惆怅，他给妈妈夹了菜：“妈，你多吃点，这段时间你老加班。”
　　李医生笑道：“哟，知道关心你妈了。”
　　赵卫故作镇定地说道：“你是我妈，当然关心你啦。”
　　“我才不信呢，你从小到大都是你爸的跟屁虫。”
　　“我是男子汉，自然啦。姐，你以后多跟着妈，免得妈嫉妒。”
　　“真是孩子，你爸一年在家待不了几天，我嫉妒他干嘛。”
　　吃完饭，赵卫帮妈一起收拾，李医生看着儿子，欣慰地说道：“儿子长大了，也懂事了。”
　　“我本来就懂事，只是你没发现罢了”。
　　晚上，赵卫悄悄收拾东西，看到抽屉里爸爸给自己买的英雄钢笔，他递给一旁的姐姐：“姐，这支笔送给你。”
　　“你自己留着用吧。”
　　“你现在一、二个月才回来一次，见一面都不容易，你不在家，挺想你的。”
　　听到弟弟这番话，赵静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他接过弟弟的钢笔：“谢了。赵卫，你毕业后想干什么，还是想参军？”
　　“当然，参军是我的梦想。”
　　“我觉得你毕业后到渡口当个工人老大哥也不错啊。”
　　“我的理想就是参军。”
　　“什么事你也别太理想化了，就说我进文工团吧，没进去前，看到的都是鲜花和掌声，进去后，才体会到常人难以想象的枯燥和辛苦。”
　　看着姐姐，赵卫不可置否的点点头。
　　夜深了，赵卫将闹钟放在枕头底下，想到明天就要离开家，百般滋味涌上心头，躺在床上，辗转返侧，久久不能入睡……
　　“铃，铃。”闹钟惊醒了赵卫，他急忙关掉闹铃，悄悄起床。见妈妈和姐姐仍在熟睡中，他从床下拿出准备好的随身物品，轻手轻脚走出家门，赶往鸿鸿家。
　　鸿鸿肩膀挎着书包，手上提着提包，已站在路口。赵卫跑过去，拉着鸿鸿的手，一同往公路方向跑去，他们要趁天亮之前，离开公司，避开那些认识他们的人。他们跑一会儿，走一会儿，又跑一会儿，感觉离公司已经很远，没人认出他们了，他们才停下来；稍事休息，又继续赶路，看到路旁大片的农田，赵卫说道：“我们进去休息会，等车过来。”
　　
　　7点左右，鸿鸿妈起床，她像往常一样喊道：“鸿鸿，起床了。”没人回应，心想孩子贪睡，索性让她多睡会。她梳洗完毕，叫鸿鸿起床，仍没听到鸿鸿回应，她拉开蚊帐，床上没人，平日里放在桌上的书包也不见了。鸿鸿妈着急起来，显然鸿鸿离开已经有段时间，她拉开鸿鸿的抽屉，看到鸿鸿留下的纸条。
　　亲爱的妈妈、爸爸：不要怪我不辞而别，我已经长大。我想离开家，到社会的大溶炉里去经风雨、见世面。不要找我，我会很好的。
　　女儿鸿鸿
　　鸿鸿妈看到鸿鸿留下的字条，顿时，急得瘫坐在床上。鸿鸿离家出走，她不敢想象事情的后果，脑子一片空白，鸿鸿爸又远在渡口，好一会，她才镇定下来。目前，最要紧的就是赶快找到鸿鸿。她赶到公司门口、公交车站，凡是能想到的地方都去了，仍没找到鸿鸿。实在没办法，鸿鸿妈来到公司保卫科，将鸿鸿离家出走的情况告诉了保卫科。保卫科也感到情况紧急，立即请武装部派人协助。
　　
　　下午，希垚上完三年级的语文课，刚回到办公室，便听到学校保卫科孙科长从窗外急匆匆喊道：“张校长，我们学校的赵卫出事了。”
　　希垚急忙问道：“哪个赵卫？”
　　“就是宣传队的那个赵卫。”
　　希垚脑子“嗡”的一声，她急忙站起来，跟着孙科长来到刘校长办公室，还未张口，刘校长便说道：“高中部的赵卫出事了。”
　　希垚问道：“出了什么事？”
　　“赵卫和宁鸿鸿离家出走，被武装部的同志在途中拦下。可赵卫不听劝阻，拚命反抗，反抗中，赵卫夺下武装部同志带的枪，打死一人，打伤二人。”
　　希垚感到事情的严重，紧张地问道：“哪赵卫呢？”
　　“已经被关起来了。”
　　赵卫出事的消息，迅速在公司和学校传开，赵卫一下成了流氓犯和杀人犯。
　　希垚赶到李医生家，李医生早已哭成泪人。她坐在儿子的床上，目光呆滞，嘴里一直不停地说道：“都怪我，都怪我，为什么一点都没注意到，要是早知道，早制止，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赵静也站在一旁，不停地擦着眼泪。
　　
　　赵志鹏接到电话，听到儿子出事的消息，他顿时瘫坐在椅子上，久久未说出一句话，他知道儿子犯了死罪。想着心爱的儿子，寄于满腔希望的儿子，将要面对的结果，赵志鹏不寒而栗，泪流满面……
　　赶回西昌，赵志鹏扶着李医生来到看守所。见到父母，赵卫立刻跪在他们面前，哀求道：“爸、妈，救救我，救救我。”
　　李医生搂住儿子，说不出一句话，想着儿子从出生、上幼儿园、上小学，到跟着她来到西昌，如今成这样，她感到万分痛苦与后悔，如果能，她愿用自己的命换回儿子的命，可看着眼前的儿子，除了满眼的泪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看着眼前哀求的儿子，赵志鹏强忍泪水：“儿子，你这是犯了重罪，你怎么能开枪呢？”
　　赵卫哭述道：“他们拼命拦住我，不让我走，我只是一门心思想逃走。”
　　赵志鹏无助地摇头，他知道，此时的埋怨、劝解、自责、祈求、补救，都已为时过晚，他万分绝望，无助地扶起儿子，霎那间，心脏剧烈地痉挛起来，仿佛就要窒息。他怕在儿子面前倒下，强忍着转过身，拉着李医生走出看守所……身后传来儿子一声又一声的呼喊声：“爸，妈！爸，妈！”……
　　几个月后，公司门口张贴出布告：判处赵卫死刑。
　　
　　大刘接到通知，让他回研究院了。临走前，他整理东西，发现抽屉里有几张照片，其中有两张赵卫的，一张是赵卫在《常青指路》获奖上台领奖时的照片，另一张是穿《洗衣舞》演出服的照片，看着照片上青春、阳光的学生，竟是这样的结果，大刘感到十分痛惜。他拿着赵卫的照片来到希垚办公室：“张校长，麻烦你把这两张照片转交给赵卫父母做个纪念吧。”
　　希垚接过照片，照片上的赵卫身着解放军军服，阳光、纯真、帅气，不禁眼眶湿润了，她遗憾地说道：“如果67、68两年不停课，赵卫已经高中毕业，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哎，赵卫这孩子，阳光、帅气，悟性又高，就这样去了，太可惜。”大刘老师也惋惜道。
　　希垚擦去眼泪：“大刘，你借调来学校，一借就是几年，这几年，你为学校尽心尽责，我们都舍不得你走。不过，从你个人发展看，研究院才是你最能发挥作用的地方。刚才刘校长已经安排，明天学校要为你开个欢送会。”
　　大刘一脸满足地说道：“我出身不好，来到学校，得到大家的关照，学生也喜欢我，我已经非常知足。趁现在还算年轻，希望回到院里，能尽快适应新的工作。”
　　
　　晚上，希垚拿着大刘交给她的照片，给李医生送去。李医生独自坐在屋里的椅子上，一脸倦容。希垚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她身旁，将赵卫的照片递给她：“这是学校大刘给你的，留做纪念吧。”李医生接过照片，呆呆地盯着照片上的儿子，许久，目光都未曾离开。一旁的希垚感觉得到，失去儿子的李医生心如刀绞，万念俱灰……
　　希垚回到家，子君问：“妈，你到哪去了？”
　　“我到李阿姨家坐了会。”
　　“以前，李阿姨家好热闹，可赵卫哥哥走了后，李阿姨家变得冷冷清清，一点生气都没有了。”
　　希垚摇摇头，说道：“不早了，赶紧洗漱睡了。”
　　“知道了。”
　　从李医生家回来，希垚情绪十分低落，她走进里屋，无力地坐在桌前，目光落在镜子上，镜子里的自己，除了疲惫、无奈，便是忧郁、孤独；目光移向一旁的照片，照片里的她年轻富有朝气，双眸明亮而憧憬。是啊，当初多么热爱教师这个职业，多么喜欢带着学生畅游在知识的海洋中那愉悦的心情和感受。为了学生，她愿尽其所能，将知识与道理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学生。作为老师，她希望得到学生的喜爱和尊敬，希望学生能把老师当成知心朋友，有悄悄话，愿意向老师倾述，遇到问题，能坦诚向老师求助。可如今，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学习的氛围淡了，老师的热情退了。自己喜欢的学生，本应拥有一段美好而浪漫的初恋，却因处理不当，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赵卫出事后，希垚心痛不已，觉得自己作为老师很失败，她一次又一次责备自己，如果在学生的青春期，老师能多给他们一些关怀、交流、引导，这些问题是可以避免的。
　　作为老师，让希垚心灰意冷、耿耿于怀的，是社会上对传统文化的践踏，对知识的不尊重，以及对知识分子的丑化。历经千百年流传下来的文化被当成毒草，看书、钻研业务被当做走白专道路，知识分子排在第九再加一个臭字，叫臭老九。好像老大粗，就理直气壮，不学无术，才心安理得。她无数次地问自己，文化就这样被遗弃？知识要被抛弃？知识分子真那么龌龊？曾经的热情、愉悦和憧憬，渐渐远去，她觉得自己不再是一名称职的老师，她在心里已经无数次地想着逃离教师这个职业。
　　
　　赵卫的死，给李医生一家带来巨大的伤痛，李医生又病到了。
　　为了照顾住院的妻子，赵志鹏再次赶回西昌，他一进家门，家里的任何一样物件，都能唤起他对儿子的强烈思念和清晰的回忆：顽皮的模样，灿烂的笑容，一声声笑盈盈的童声“爸爸，爸爸”，常常萦绕在耳边。只要想到儿子，便会伴有痛彻心扉的难受，他甚至拒绝想到儿子已死，幻想着儿子只是暂时躲在了那个地方……
　　李医生出院回到家，原本睡眠就不好的她，儿子出事后，睡眠状况更差，常常整夜无法入睡，甚至吃了安眠药都不管用。看到家里死气沉沉，毫无生气，妻子精神恍惚，一天天消瘦下去，赵志鹏提醒自己，再难也要挺过这关，否则，这个家就完了。他让女儿请假，陪母亲回到外婆家，这样既换个环境，也让妻子好好调整休养一段时间。他则回到渡口，刻意让自己处于高度紧张的工作状态之中，只有这样，心里才感到好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