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蝴蝶 《 十二下 》

　　“我想老东家也不会差我们用血汗换来的几个小钱。今天早上犟驴子的老婆托人捎来信，说犟驴子他妈生了重病，需要钱来救命。人命关天，刻不容缓。那就把工钱先发给犟驴子吧！其他的人少发点也行。”王玉福把刘德财的每一个动作都看在眼里，很随意地用肩头撞了一下犟驴子。犟驴子会意顺势窜到刘德财的右边，挡住了刘德财看枪的视线。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刘德财看到王玉福和犟驴子的一系列动作，清楚地知道了来者不善，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我们就是想要回我们的工钱！”十多个长工异口同声地发出了怒吼。
　　“来人啊！”随着刘德财歇斯底里的叫喊，于老六手持匣子枪冲了进来。
　　“我看谁敢动？”王玉福一个箭步跳到了刘德财身后，拽住刘德财的衣服领子，从腰间掏出菜刀，横在他的胸前。
　　“你们赶快放了东家！不然的话，别怪我的枪不认识你们！”于老六端着枪向前移动着。
　　“于老六，你再往前迈一步，我就立即让东家的脑袋换个地方！”王玉福把菜刀贴到了刘德财的脖子上。于老六这才不动了，两只贼眼直盯着刘德财。王玉福明白这是于老六这条恶狗在等主人发话呢。于是用手晃了晃架在刘德财脖子上的菜刀：“老东家，你赶快让于老六把枪放在桌子上！快把工钱给我们准备好。再说半个‘不’字，就别怪我不客气。”
　　“老六，快把枪放在桌子上！快把工钱发给伙计们。”刘德财脸色苍白，战战兢兢地命令于老六……
　　当王玉福和长工们拿着工钱离开了刘家响窑的大门，正商量着往着往何处去的时候。刘银、刘宝带领着十多个县里的警察骑着马狂奔而至。原来，刘宝从小草甸村外室老婆那里回来，正赶上王玉福劫持着他爸与于老六对峙。他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到外边去叫看家护院的四个炮手，喊了两声，无人应答。他再也没有耽搁，从马棚牵出一匹快马，朝沿江镇跑去……到了镇上的警察署，正好刘银陪县警察局长侯大胖子吃饭刚回来，商量如何去刘家响窑抓长工的事。刘宝简要地说明事发经过。当即刘银和刘宝带领十多个警察向刘家响窑狂奔……狭路相逢，未等刘银和刘宝开口，长工们就先慌了神，纷纷把目光投向了王玉福。王玉福心里也是惊，知道今天是凶多吉少。看到伙伴们战战兢兢的样了，他低声地鼓动大家：“兄弟们，别害怕！活着是条硬汉，死了也要做一个厉鬼。”
　　“你们这帮人胆子也他妈的太大了！造反造到我刘家头上了！你们是他妈的活得不耐烦了！”刘银骑在马上用枪指着长工们骂着。
　　“少东家，我们就是要回我们应该得的工钱。这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好汉做事好汉当，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我干的，与伙计们无关。让他们回家与父母妻儿团聚。是死是活全由我一个人顶着！”王玉福清楚地知道，今天如果没有人出来扛事，全都走不脱。自己站出来，万一能赢得其他人脱身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十多位长工都用感激的目光注视着他。
　　“想的美！通通给我进院，把事情弄明白再说！”刘银想既然抓劳工的事情败露了，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大张旗鼓地干他一场。他看长工们没有进院的意思，就示意一同来的县警察局的小队长：“兄弟，就按咱们路上说的办。动手吧！”
　　那个小队长在来的路上得到刘银的承诺，凡是抓劳工卖力者，每人赏现大洋两块。他看了看刘银，就对同来的警察们喊道：“还他妈的不下马，是等着别人伺候呢？”
　　十多个警察纷纷下马，直奔王玉福而来。就在那个小队长端着上着刺刀的“三八大盖”逼近王玉福面门时，王玉福以极快的速度伸出右手，把枪口推过头顶，顺势就是一脚，蹬在了小队长的肚子上。小队长松开了枪，踉跄地后退了两步，摔了一个仰面朝天。还没等小队长爬起来，王玉福上前两步，抬起脚，运足劲，狠狠地向他脖子踩去，只听“嗯”的一声，那个小队长命归西天，到另一个世界领他的赏钱去了。其他警察看小队长被打倒在地，急忙抡起枪托向王玉福砸来。王玉福也掏出菜刀应战。他闪转腾挪与十多个警察周旋着……混战片刻，院里惊魂稍定的刘德财听到院外有打斗的声音，知道一定是镇上儿子的援兵到了，于是就从墙上摘下枪，顶上子弹和于老六一起跑到了院外。看到王玉福正抡着菜刀与警察搏斗，举起手枪，也不怕伤及前来增援的警察，对着王玉福恶狠狠地扣动板机。只听“呯”的一声，王玉福倒在血泊之中……
　　在老林头和乡亲们的帮助下，王亮把父亲的遗体抬到他放羊的那个村子，安葬在东山的杨树林中。这一切王亮没有告诉重病在炕的母亲。第二天从邻居小孩的口中得知丈夫惨死在刘德财的枪下，悲痛欲绝，病情加重，死在家中。16岁的王亮咬紧牙关，仇泪奔涌，跪在爸爸妈妈的坟前发誓：“我一定要为您报仇雪恨！”
　　当晚掌灯时分，从刘家响窑后面的那片低矮树丛中，蒙蒙的月色下闪出一个人影。这个人背上插着钢刀，用力拖着两根茶碗口粗细两米左右的木头杆子，趴在地上悄无声息地向刘家响窑的高墙移动着。到了墙根，这个人慢慢地把两根木杆斜支在墙上。然后顺着木杆爬上去，右脚踩在低木杆的顶端，扶着墙慢慢地直起身，左脚又站到了高木杆的顶端，两只手搭到了墙头，纵身一跃，跳到了院里。这个人就是前来为父报仇的王亮。他摸到了亮着灯的客厅窗前，隔着薄纸，听到了刘德财和于老六的对话。
　　“我说老六，你二少爷他们押着那么多人，路上不会出什么事吧？”这是刘德财忐忑不安的声音。
　　“老爷，您就放心喝酒吧！十多个人，十多条枪，押送十多个被绑的长工。肯定没事！来，我再给您斟一杯。”这是管家于老六谄媚的声音。
　　“大门都关好啦？”刘德财心有余悸。
　　“大门都上了锁。我还特意告诉武老二和大老海他们四个换班巡逻，不会出什么事的。这个酸菜顿血肠都凉了，我让老林头给您热一下。”于老六说着端起菜碗去了隔壁的厨房。
　　这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王亮周身的热血都沸腾了，运足了全身的力气，猛地一拉客厅的另一个门，只听“咔嚓”的一声，木门栓横腰而断，王亮飞身窜入，拔出钢刀直扑刘德财。
　　“你，你是什么人？”刘德财被突然间从门外闯进来手持钢刀的青年人吓的魂飞魄散。
　　“我就是王玉福的儿子！要你命来了！”王亮说话间，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手起落刀砍刘德财指向王亮的胳臂被砍为两段。
　　“来人哪！”没等刘德财的喊声落地，王亮又把钢刀举过头顶。随着挥落的钢刀，刘德财的脑袋被削落在饭桌上……于老六听到喊声，端枪冲进客厅见有人挥刀砍向东家，连发数枪。王亮急忙收回钢刀，就势向前扑倒在地，子弹从身旁飞过。王亮纵身跃起，撞破窗户，跳到屋外，一个鱼跃前滚翻站起身来，撒腿就向后院跑去。这时，于老六和闻声赶来的武老二及其他三个炮手一起朝王亮追去。追到了后院墙下，5个人只能眼看着王亮踏着放在那墙根的大空水缸飞身越过了墙头……
　　听完王亮的叙述，雪蝴蝶百感交集。王玉福虽然是自己的生身父亲，却很陌生，刘德财毕竟对自己有养育之恩。她怨恨杀害“父亲”的王亮，也为“父亲”和哥哥们的卑鄙行为而羞愧。经过这么多的是是非非，她基本上认清了“父亲”和哥哥们处事方法和为人品德。她完全相信王亮讲得是实情。放下了对着王亮的枪，毕竟是自己的弟弟。可杀“父”之仇又使她不能对面前的王亮不能释怀：“你给我滚！我不想再见到你！”然后扑倒在被子上痛哭起来……
　　王亮骑着马缓缓地朝松树岭走去。此时的心情也颇为复杂，杀了刘德财，为父报仇，他不觉得不应该。但是为此伤害了雪蝴蝶，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说句心里话，经历了一场场的腥风血雨，王亮深深地感觉到雪蝴蝶和她家人不一样。她为人善良，尤其是对负伤兄弟们的救治，亲历亲为，很让人感动。最让王亮折服的是，她智慧过人，打仗勇敢。山上表面上有震三山和王老黑壮门面，其实山上的里里外外都是雪蝴蝶一个人撑着。说来雪蝴蝶一个人也够不容易的。从王家骏被击毙在大黑山上起，就踏上了这条江湖不归路，娘家不容她，孩子那么小，为了生存，为了打日本鬼子，违心地嫁给了震三山……最让王亮感激的还是雪蝴蝶举着枪听完了杀死她“父亲”的经过，并没有射杀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能在这样的气氛中理智战胜情感……王亮觉得雪蝴蝶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一位伟大的女人。更应该帮助她……王亮调转马头回到了关门山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