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蝴蝶《十二上》

　　王大刀和马柱把爬犁和行李安顿在城外一个小村子的一个农户家里。然后，王大刀和马柱又返回了县城，选择一家能观察到四通客栈的旅店住了下来。王大刀把窗户纸捅了一个小洞，二人轮流盯着四通客栈的大门，数着进进出出的人们，连眼睛都不也眨一下。第三天的早上，正好轮到王大刀观察，初升的太阳刚把笼罩县城的饮烟驱散，十多个骑着自行车的宪兵队便衣特务急急忙忙地进了四通客栈大院。王大刀知道情况不妙，轻声呼唤马柱赶快起来。来不及穿衣服的马柱披着被跳下炕，贴近窗纸洞一看，十多个宪兵队便衣特务已经把刘喜五花大绑从屋里拖了出来……王大刀和马柱结算了店钱，悄悄地溜出了林海县城，赶到安顿马匹行李的小村，套上爬犁……
　　王大刀和马柱星夜兼程，于第二天的傍晚才赶回松树岭。王大刀和马柱祥细地向雪蝴蝶汇报了几天来所发生的一切事情。最后王大刀还道出了自己的判断：“大当家十有八、九是让日本鬼子给抓住了。从刘喜被抓看，大当家很有可能还顺了日本人。”
　　“这事儿你们千万不能说出去！万一山上的兄弟们知道了，非出大乱子不可。本来两个山寨合在一起，马高蹬短的事就不少。我们没能在很短的时间里把二当家救出来，原来松树岭上的弟兄们心里就不痛快。如果再把大当家被日本鬼子抓住的事传出去，不用日本鬼子来打咱们，咱们的人也会自动散伙了。”雪蝴蝶听完了王大刀和马柱的汇报，没有丝毫的惊慌，从语气和语速看，显得比以往更沉着。
　　“知道！”王大刀和马柱几乎是同时回答。
　　“当别人问起你们时，就说大当家和刘喜留在林海县城寻找机会准备营救二当家。怕人多目标大，容易被日本鬼子发现。所以才让你们先回来。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再过一两天刘喜准回来给我们送信，一定是大当家要我们下山的。”雪蝴蝶想了想又说：“不行！不能让送信的刘喜上山。如果刘喜把这件事捅破了，山寨不也同样完了吗？我看这样，明天我和大刀兄弟到进山的必经之路关门山镇去等着刘喜，半路把他截住，弄清情况我们再做下一步打算。马柱兄弟，你是松树岭的老人，留在山上也是对弟兄们的一个安抚。山上的事就全依靠你了。”
　　第二天中午，雪蝴蝶带领王大刀和二丫进驻关门山镇。找到一个靠进路口的民房住了下来。并且又在镇上雇用了几个农民昼夜观察路上行人，一旦发现有单独骑马的行人立即向他们报告。
　　早晨刚起炕，二丫就来到王大刀住的西屋：“王大哥，三当家叫你过去。”
　　“三当家，你找我？”王大刀得到允许进东屋后轻轻地打问。
　　“昨天夜里有什么情况吗？”雪蝴蝶背对着门继续琉理她那乌黑的头发，连身都没回。
　　“上半夜我出去转了好几趟，没发现什么情况。下半夜睡觉前我叮嘱打更的人精神着点，有事赶快招呼我。刚才我出去问了那几个轮流打更的人，都说连兔子都没从路上走过来。王大刀极为认真地报告着。
　　“好了，我知道了。去干你的事吧！”雪蝴蝶好象刚睡醒，一付懒洋洋的样子。就在王大刀刚要转身离开时，雪蝴蝶用平时说活少有的声高，突然叫道：“小亮子！”
　　“啊！”王大刀本能地回头一看，雪蝴蝶两支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
　　“没想到吧？我会认出了你！”雪蝴蝶的眼神里只有很少的得意，其余的都是说不清的纠结。
　　“三当家，你在喊谁呀？你用枪对着我又是什么意思？我王大刀做错了什么吗？”王大刀瞬间惊恐之后，立即又恢复了以往的镇定。还特意强调了一下自己的名字。
　　“你就不用装了！自从上次攻打刘家响窑时我就注意上了你，没到过刘家响窑的人，可能对院里的地形那么熟悉吗？你现在的声音和容貌与小时候比是有了很大的变化，可是你的牙齿结构和头型轮廓是不能改变的。你别忘了我是学医科的！”雪蝴蝶虽然还没有最后认定，但是说话的语态却十分的肯定。给人以毋庸质疑的感觉。她就是要在处理震三山和王老黑的事情之前，把王大刀的身世弄明白，解开困惑了已久的迷困。排除这个不确定因素，也好在这次去县城的行动中作以打算。震三山投降了日本人，对雪蝴蝶的打击很大，这次行动绝不可以有任何的闪失。
　　“三当家，你在说些什么呀？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由于爸爸给刘家做长工的缘故，确实多次去过刘家响窑，也偶尔见过刘家大小姐一两次，那都是10年前的事情啦。这时的王大刀对自己的自信也产生了怀疑。
　　“还用我说破吗？我对你确实不是很熟悉，我对你爸却很熟悉。尤其是对你爸的武功很熟。你爸在我家扛活时，晚上时常练几招给长工们看。你的一招一式几乎与你爸一模一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就快点说一说是怎样杀害我爸的！”雪蝴蝶从王大刀的眼神里分明看出了犹豫，准确地判断出了王大刀就是杀害“父亲”的王亮。
　　“既然大小姐认出来了，我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到了这个份上王大刀反而从容了许多：“你也知道你爸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爸是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杀害他！”雪蝴蝶两眼流着泪，握枪的手都在颤抖。
　　“为了躲避战乱，我爷爷带着奶奶和爸爸从河南来到了沿江镇。在逃难路上，我奶奶不幸染急病去逝了。我家初来乍到，无房可住，无地可种。我爷爷和我爸到你们家扛长活。两年后，我爷爷要我爸爸一道回河南，不知什么原因，我爸爸不愿回去，我爷爷只好只身一人回到河南找我大伯和二伯去了。两年后，我爸和我妈就结婚了，一年后就有了我。就在我16岁那年的秋天，打完了场，给长工们算工钱的时候，县警察局派人到沿江镇抓劳工，你爸让你二哥把县警察局长请到家里来做客。吃饭的时候，你爸和县警察局长商定，把在你家扛活的长工全抓去做劳工。这样不仅能剩下工钱，还能从中得到一笔可观的代理费。你也清楚，所抓的劳工不是修飞机场，就是下煤矿。有活着回来的吗？”说到这里王大刀好象忘记了雪蝴蝶的枪口还在对着他，似乎还有些激动。
　　“你爸怎么知道要把他们抓去做劳工？”雪蝴蝶打断了王大刀的话，催他快说。
　　“是给你们家做饭的老林头在往桌子上端菜时无意间听到的。老林头立刻跑到长工屋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爸。我爸先是一惊，接着就要找东家拼命。被老林头拦了下来：你这不是白白地去送死吗？你武功再高也顶不过大少、二少和警察局长的三支枪啊！我看你们还是赶紧逃走为上策”。我爸冷静下来，也觉得马上去不妥，等警察局长和两个恶少走后，要了工钱再走也不迟。这一年来起早贪晚辛辛苦苦的绝不能就这样的白干，拿到工钱就远走高飞！”王大刀讲到这里情绪完全平静了，好象无聊时，给伙伴讲一个完全与自己并无关的故事一样……
　　王大刀停了一下，用手搓了搓鼻子，又继续说：“第二天早上，警察局长在你大哥和你二哥的陪同下离开了刘家响窑，回沿江镇去了。我爸见时机到了，就把昨天晚上所知道的消息向十多个长工讲了。长工们都非常气愤，都赞同我爸先拿到工钱，然后逃命的想法。于是，我爸首先找到了一向与自己脾气相投的刘家响窑炮手武老二，与之讲明了原委。武老二也觉得东家的所作所为太不人道，答应事先和另三个炮手借故离开刘家响窑，以免事后查起来难脱干系。吃过中午饭，王玉福在火房拿了一把菜刀别在腰里，就带着十多个长工闯进了客厅。正在太师椅上闭着眼睛盘算着数大洋的刘德财被这突如其来闯进的长工们惊醒，惊慌失措地问道：你、你们想干什么？我爸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回答也尽量地平和：东家，庄稼收到了家，场儿也打完了，粮食进了仓，也该给我们算工钱了。你爸强装镇静，怕阴谋没有败露
　　就态度温和地试探伙计们：我刘家有什么对不住大家的地方？给我提个醒，也让我知道错在那里了。还是你们听到什么谣传了……”
　　“离过年也没有几天了，老婆孩子都等着工钱过年呢！兄弟们在外面忙活了一年了，也该回家看看了。”王玉福说完，其他长工也都嚷着要下工，要结算工钱。
　　“这样吧，既然伙计们不愿在我这里干了，我也不强留。一年到头了，确实应该发给在大家工钱了。可是我手里没有那么多的现钱那。等明天我叫于老六去镇上的几家商铺把钱凑足了，立马发给大家。如果要粮食，下午就让于老六称给你们。然后套车逐个送到家。”生性多疑的刘德财还是不放心昨天晚上的事。提出明天发工钱既可缓解与长工们僵持的气氛，也能试探出与警察局长密谋的事泄露了没有。可谓一箭双雕。如果能拖到明天，就由不得长工们……
　　“老东家，没多有少。你有多少现钱都拿出来，给我们哥几个分巴分巴！剩下欠我们的以后再说。”没等王玉福说话，一向心里搁不住事的长工犟驴子快言快语地把计划搅乱了。
　　“怎么着？伙计们今天是一定要把工钱拿到手了？信不过我吗？我这么大的家业还在乎兄弟们这几个小钱吗？请放心，明天一定把大家的工钱如数奉上。”刘德财从犟驴子的一番话里判断出昨天晚上密谋的事肯定泄露出去了。再看看长工们个个愤怒的面孔，吓得心里直哆嗦，两只眼睛不由自主地直往右边挂枪的墙上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