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连载】岁月如织 第六章下

那天真是喝了不少酒，我和李班几乎都喝醉了。付过钱之后，我和李班脚步踉跄的回去了。那女孩儿和李班恋恋不舍的分别，我看着他们耳鬓撕磨的样子，心里不知道怎的——总之，向往。我们上车后，那女孩也不离去，有些担心的看着我俩。一边挥动着手，一边说些话，但我们听不见。李班醉眼朦胧的挥了挥手，嘴里不知道嘟囔着啥，然后闭上眼睛养神。车就开了，我们走了，头十分的疼。
只留下那个女孩还在原地，我还能看到她恋恋不舍的样子。李班一边摇摇晃晃的打盹，一边叮嘱我：“你回去不要乱说，部队上不准战士在驻地找对象。”
回到连队后，还没有到休息时间我和李班就躺倒睡了。我喝了四两白酒，外带两瓶啤酒。李班喝得更多，他都吐了。我一觉睡到晚上四点，起来上个厕所，又跑到水房对着水龙头喝了些凉水。结果彻底的睡不着了，我痛苦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听着战友们的鼾声，在那儿无所事事。
于是我懊悔得想起了白天的事，我至今还没有搞清楚到底给参谋长老婆说清楚没有，同时我也想起家里安宁温馨的生活…..我索性不睡了，穿了衣服起来，走到走廊的窗户前看着星辰漫天的夜色。乌压压的，村庄、街市、还有奔腾不息的渭河远去。看不清楚，近处的几个树影婆娑，轻轻地在风中摇曳颤动。我看四下无人，便点着一根烟，慢慢的抽了起来。春风正好，夜色如水。万物在黑暗中只剩下轮廓，起起伏伏的山绵绵不绝，环抱着这块狭小的平原，犹如大地母亲巨大的摇篮。我感觉到到风从山那头的缺口过来，然后轻盈地从这边的缺口离去，大块悬浮在宇宙之间。而我是这渺小的地球中，渺小的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我感觉自己仿佛被压缩在一个芥子里，一时间浑然忘我，或者说时间已经悄然凝固。我很希望我有一只巧妙的大笔能够记录下这一时刻，或者有个相机拍下来留作纪念，但是不能。风还是轻轻的吹着，我仿佛是刚刚洗了个澡，感觉到每个汗毛孔都很舒畅，都在呼吸一样。
而大家都睡的正香…..
就像那首歌唱的那样：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样溜走，怎么也难忘记你，乌溜溜的黑眼珠儿。
剩下的这最后一个礼拜，过的是这样的快。明天就是师里军务处校阅的日子，明天还是宣誓以及授予我们军衔的最后的会餐下连的日子。大家都很期待，我也很期待。我们在校阅地点已经演习了一个礼拜，人人都是跃跃欲试摩拳擦掌。
这一天终于来了，我们排好整齐的方阵。而师里军务处的首长早在那儿等着我们。连长喊了一句：“稍息！立正！”于是跑到军务处处长的面前，大声的报告道：“天水场站，新兵连应到两百名，实到两百名，请首长检阅！”军务处的处长便来到我们的队列前，大声而威严的说道：“同志们好！”我们回应道：“首长好！”他又说道：“同志们辛苦了！”我们回应道：“为人民服务！”
于是开始各个科目的演示，人人都很紧张，好在没有出什么乱子。最后，进行的是宣誓授衔，由指导员带领我们宣誓，誓文如下：
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依照法律服兵役是我应尽的光荣义务，为了负起革命军人的神圣职责，我宣誓：
热爱中国共产党，热爱社会主义祖国，热爱中国人民解放军，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执行党的路线、方针、政策、遵守国家的法律、法规，执行军队的条令、条例和规章制度，服从命令，听从指挥。
努力学习军事、政治、科学文化、苦练杀敌本领，爱护武器装备，保守军事秘密，发扬优良传统，参加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勇于同违法乱纪行为作斗争。
英勇战斗，不怕牺牲，保卫社会主义祖国，保卫人民的和平劳动，在任何情况下决不背叛祖国。
以上誓词，我坚决履行，决不违背。
我们早已将誓词背的滚瓜烂熟，此时便一起的大声的，如同一只配合的很好的铜管乐队那样跟着大声地宣读起来，那声音直入云霄。每个人都兴奋无比，又将这情绪互相感染，于是场面更加的神圣起来。
我突然想起了那首古老的歌，尽管不太恰当，不合乎当下的气氛。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然后是军务处的处长宣布授予我们列兵军衔…整个仪式的过程幸福而圆满，每个人都认真地宣读了誓词。大家都花了心思去背，所以才能和得这么整齐。
我们的——正式的军旅生涯就此开始了。
阅兵结束后，下面就是大会餐了，然后就是下连。
大会餐的饭食很简单，每个班的桌子上都是用脸盆装的满满的一脸盆猪肉烩菜，还有一瓶沱牌曲酒，除此之外再就啥都没有了。
但我们吃的很开心，除此之外每个班还推举了代表去和连长、指导员敬酒。
最后酒不够喝了，而司务长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大家就又凑份子买了一箱子酒。每个人都喝得醉醺醺的，菜也吃得精光，就连指导员也喝得大醉。刚开始还只是派代表去，最后大家都拿着酒杯去碰杯，按照指导员的话说：这叫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最后，我们都喝醉了，连长、指导员还有那些班长排长都不见了。于是，我们就自己和自己碰杯，赵明首先和我碰杯，而且声称：“要不是怕连上追究，我早就把你揍一顿，而且还是单挑……”
我晃晃悠悠回去后赶忙将新领来的领花肩章佩戴齐整，在缝肩章时，缝衣针还刺破了手。只是可惜没有镜子，或者相机。风不断地吹着头，酒不断地往头上涌，针不断地刺破了自己的手，好在不是很疼。搞完这一切后，我便睡午觉了。
午觉起来后就要开始分配了，我不知道自己分到那个连队，毫无把握。我真的记不起自己到底给参谋长老婆说清楚。
想着想着，我慢慢地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又被连长急促的哨子吹地惊醒过来。我已经习惯了，当我慢慢的从床上坐起来，我想道：“这是最后一次吧，新兵连的哨音以后再也听不见了。”我定了定神，便去洗脸了。连长也睡眼惺忪，面色赤红，他喊道：“各班在灯光球场集合，收拾好行李打好包，准备好下连！”
不久大家都收拾停当，来到了灯光球场，我注意到——所有的人都已经缀好了领花、帽徽，带好了肩章。每个人都特意的穿上刚发的最新的制服，每个人都凭添了些许帅气。是呀，我们那时正是十八岁、十九岁的好年华。现在班长、排长还有连长都不太管我们了，大家就按班聚在一起也不成队列，都在那儿说着闲话。各连接兵的人来了，大概都是每个连的指导员什么的，于是李连长又吹起了哨子，手里拿着一张名单开始大声的宣读起来。
每个人心里都是忐忑无比，不知道要分到哪里。有些连队特别差，比如靶场连——坐落在离天水市足足有三百公里的山上。谁都不想到哪儿去，和流放一样。据说那里的军纪也特别差常常打架，山高皇帝远，基本上和山大王差不多。过了不久就点到我的名字，连长喊道：“赵鑫，出列，汽车连！”我们班的战友中我是第一个分到汽车连的，在大家羡慕的赞叹中，我扛着行李来到了汽车连的指导员的身后。
那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地了，我想我给参谋长的老婆是讲清楚了，哈哈！实际上大部分的人都分到汽车连了，大概有一半的人，汽车连是场站最大的连队。没有一个连队的兵超过三十人，而汽车连足足有一百五六十人，所以事实上分到汽车连不是件很难的事。
全部的新兵都分配完后，我们整好队伍，向汽车连进发。我和赵明在队列里的同一排，他很高兴，不停的冲我挤眉弄眼。我们自从打架后，变成了很要好的朋友。汽车连的指导员——我此刻已经知道了，他叫刘明生，兰州人。我们跟着刘明生慢慢地来到汽车连的大院。
完全是个全新的世界，运输股的股长也来看我们。老兵们也在阳台上或站或坐，看着我们。
指导员点名道：“赵鑫，赵明，肖钢，王乐，出列！”我们四个听到后，便从队列里跑了出来，这时候来了一个满身油污拉里邋遢的老兵。他摇摇摆摆的走来，甚至没有带帽子佩领花肩章，扣子也没系好。
我们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这么拽，这么嚣张而且这么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