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连载】岁月如织 第六章上

我思量了半天，既然指导员不准我外出。我也许能从李班长身上想点办法，比如，我的方法是这样的——叫班长把我带出去，就对指导员说，叫我出去干活。然后我办自己的事，最后再和班长会合一起回来。我思前想后，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
可是怎么才能让班长带我出去呢，我身上就将近两百块钱，还要准备一份礼物给参谋长。说句老实话，我不想在班长身上砸什么本钱，我不拜泥菩萨。可是，现在这个泥菩萨成了我计划成功与否的重要一环。我最后想了想，对班长因该这样说….
那天的下午，班里就剩我和他时，我嬉皮笑脸的凑过去，说道：“李班！”他刚睡起来，正舒服的伸着懒腰，扭动着自己的脖子。同时不耐烦的说道：“啥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我的心事似乎被他说破，我觉得非常尴尬，但是不得不继续说下去，我于是接着说：“班长你看我来了三个月都没出去过，这里伙食太差了，不如咱们俩一起出去吃顿饭。”我看看了李班长的表情，我觉得他的表情似乎柔和一些，于是我继续说道：“李班带我出去玩玩吧，我还没有逛过天水呢，晚上在会面一起吃顿饭。到时候由你挑饭馆，我也不知道那家味道好！”李健说道：“指导员特别说了，不让你出去，咋办？”我笑着说道：“这事也很简单，你就说你的老连队有活干，需要从新兵连借几个新兵出去干活。请好假以后，带我出去就好了。”李班听了不说话，但是默默的点了个头。
我心里顿时大喜过望，心想：“这事差不多了！”
很快李建就带我到了二区门口，我们商量好下午见面时间后，就分手各忙各的去了。我想给参谋长送两瓶好酒，比如五粮液之类。然后好好的跟他说说，告诉他我想去汽车连。于是，我先去了北道买了两瓶酒又买了条烟。
不久我就提着东西到了一区。
我心里不知道咋搞的，突然的紧张起来。我提着东西在参谋长的楼下逡巡徘徊，不敢上楼。我心里骂自己是个窝囊废，同时恨起自己起来。从严格意义上讲这就是贿赂，贿赂是可耻的。我痛恨自己的无耻，渐渐的我又将这怒气转移到整个社会的不正之风。我煎熬的在部队的宿舍楼下瞎转悠，后来我想道：不能拿着这么些东西，在大庭广众下走来走去。
但是我不敢上去，怕。
社会风气，因为改革开放而逐渐的发生了深刻的变化。用政治经济学的套话说，生产关系跟不上生产力的发展，生产力反过来冲击冲击生产关系。简单地说就是人们心里失去了平衡，不能安居乐业，想要再别的地方找回平衡，如此种种。但是这里需要声明的是，我是拥护改革开放的，因为改革不一定有前途，但是不改革肯定是没前途。尽管改革给我们带来种种困扰，我们甚至暂时失去了单纯和激情。
我在宿舍楼的背后转来转去，那里背靠山坡，有着一人高的蒿草。我尽量的为自己辩护，为自己的行为徒劳地寻找合理性。或许单从数额上讲我并没有贿赂，但实际上我确实在进行贿赂。我甚至懊悔，早知道送个礼也这么麻烦，我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将这钱花在自己身上呢。但是东西都已经买了，不去也不行。
我几乎是一步一挨的上了三楼，终于来到了参谋长家门口前，我鼓足了所有勇气按下了门铃。参谋长不在家，他的老婆给我开的门，感谢上天。我将东西往哪儿一撇，报了自己的名字，还有和我和参谋长的关系。就急急慌慌的跑了，尽管参谋长的老婆想要留我吃饭。出了门，我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甚至忘了刚才在参谋长家我都讲了些啥。是的，我记不清楚给参谋长老婆说了没有——我想学车的事。我这时候回过神了，在心里揣度着，要是我没有说清楚怎么办？我转念一想——我觉得参谋长肯定能猜到，我为啥给他送礼，肯定能的…..我安慰着自己，但是不像刚才那么慌张了。
真的，我记不清楚了，我到底给参谋长老婆说清楚没有。
但我的心里确实是放松了，如释重负。我于是想起了，我和李班的约会，我们约好了在北道区唯一的电影院见面。我于是搭公共汽车又向北道赶去，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的事，而且我不敢得罪李班。此时，我身上就剩下五十块钱了。但我还是在公共汽车上还在反复的煎熬着，还是不由自主地回想着，我到底给参谋长老婆说清楚没有。
到了北道的电影院，我无所事事的看着招贴海报，慢慢的心情终于平复了。我想到：该死球朝天！于是便不再去想了。当我终于把心里的负担卸下时，李班来了。还带了个人来，一个女孩子。
这个女孩子长得高挑纤细，古铜色的皮肤，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不停的灵活的转动着。不时地露出腼腆的笑容，但是话不多。李班说：“跟上我走吧，那边有个四川人开的餐馆，味道还可以，而且分量足。”他看着我淡淡的笑了笑，接着说道：“这几个月饿坏了吧，呵呵，好好地打一顿牙祭！”说着他和那个女孩子手挽手的走在前头，而我落寞的跟着他们。
不久到了饭馆…
老板娘看到了李班顿时换了一脸热情的笑容，把我们招呼进去。这是一个很小的酒馆，只有十五六张台子。此刻并没有到吃饭的点上，很是冷清。我们坐下后，老板娘递过来了菜单。我看看了菜单，问道：“李班，这里啥好吃？”那个女孩子将手放在李班的手上，李班则用另一只手轻轻的拍打着她的手背。李班对我说：“你看着点吧，多点点儿肉菜，主要是你吃，我随便。”我点了一只鸡，一盘子牛肉，还有一份西红柿炒鸡蛋。李班又加了一瓶沱牌大曲，当时这个酒只卖两块五毛钱。李班是八八年的兵，再熬上一年就可以退伍了，闲谈中我问李班复员后咋办。李班叹了口气，说道：“还能咋办，回去当农民呗….”他看看了那女孩子，有点欣慰有点伤感地说：“到时候带你嫂子回去一起务农。我是农村兵，部队上不管分配的事。”他给自己倒了杯酒，和我碰了一杯，一饮而尽之后说：“农民真可怜，到哪儿都好像低人一头似的。”我安慰他说：“不是可以做生意么，回家做点生意啥的！”他不言语，过了一会冷冰冰的说道：“我不会做生意，我只会当兵......”我没啥话可说，只好对那女孩子说道：“嫂子，你咋不吃呢，快吃点吧！”那女孩儿稍稍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嗯，嗯！”我于是说道：“那你也可以想办法留在部队，考学或者是转志愿兵。”李班伤感的说道：“我没有关系，也考不上学。”他喝了口酒，幽怨的说到：“我学的是侦查专业，在这里只能在警卫连呆着。但是现在不打仗，只好在机场站站岗。用处不大，谁都能做，部队留我没用，总之悬！”他叹了口气，说道：“我当时要想办法学车就好了，现在留队的可能性就大得多了。唉，晚了！”这话勾起了我的心事，我不由的又想起了刚才——刚才我到底和参谋长老婆说清楚没有？我心里再次的犯起了嘀咕，甚至可以说是恐慌。
唉！我到底说清楚没有，真是见鬼了…..
我开始心不在焉起来，准确的说我开始焦虑起来了。
李班独自喝不少酒，他酒量很大，而那个女孩儿也不管他。于是他越喝越多，渐渐的话多起来，说道：“亏，真亏，我操！这四年兵当得…….”我看他渐渐地喝醉了，也不敢再搭话了。他的女友也轻轻的扯着他的衣角，示意叫他不要再喝了。而且菜也很快地吃完了，我只好又点了一个夫妻肺片。
这里确实如他所说，菜的味道很正宗，而且分量大。
肚子里终于有了点肉，我稍稍的也有了些饱的感觉，我已经三个月没有有过吃饱的感觉了。现在真是舒服，又喝了点酒。手心微微地有了点汗，脚稍稍的有点软，很是舒服。但李班喝醉了，他看了看我，坏坏的笑着对他女友说：“你看看你那堆朋友，有谁能跟这小子配成一对的，给介绍一下子嘛！”那女孩打了李班一下，说道：“别胡开玩笑，人家那么小的！”这话让我很尴尬，不是因为他要给我找对象，而是因为他的女朋友说我小。我希望在女人面前，能够表现出我的经验丰富与老练沉稳，尽管我和这两条优点完全不搭界。
而且，说句真心话，我很想找个女朋友….我喝了杯酒，渐渐地有了飞腾的感觉，就连我一直盯着看的，挂在墙上的周海媚的海报也慢慢的模糊起来。
有时候偶尔传来班长和他的女友笑闹声也是忽远忽近的，班长似乎说：“女大三抱金砖….哈哈哈！”
我也傻呼呼的跟着笑了起来，于是大家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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