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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作品名称:东西河纪事      作者:梅放      发布时间:2017-06-29 06:52:47      字数:5205

  带着满身灰尘,带着满身热汗,男人们一头扎进了东西河。
  刚刚安静下来的东西河被搅动了,映在水中的星星被搅碎了。
  男人们或潜水,或仰游,或狗扒,或打跟头、、、、、、由着性子撒野,逼着河水冲刷自己。
  熟悉了男人们脾性的东西河,以自己的清凉,以自己的力量,冲去他们身上的尘垢,洗净他们心中的烦燥。
  待一天的疲劳消失殆尽,待心平气和之后,男人们便脱掉身上的衣裤,赤条条地站在水中擦身体,洗衣服、、、、、、
  夏天的东西河是男人们的河!
  李家村的男人们过夏天不能没有东西河!
  程大牛对此更是有着深切的感受。在炎热的夏天里,他一天不亲近东西河就会觉得连觉都睡不好。而只要一扑进河里,他就会感到一天的劳累和烦恼都没有了。所以,在安排好检查组人员住下来之后,虽然时间已晚,但他还是摸下了河,而且像以往一样游到了河对岸。河对岸没人淘米洗菜洗衣,不易被人看清,可以毫无顾忌、清清爽爽地洗个痛快。程大牛每次都把身上脱得一丝不挂,然后在这里尽情享受河水的清凉。
  也不知过了多时,蓦地一个人从上游游了过来。程大牛忙问:“谁?”
  “我,李耕。”李耕说着像条鱼样游到了程大牛面前。
  “你怎么还在游泳?”
  “不想上岸。你呢?怎么这晚才洗?”
  “给检查组安排住处呀!三十几个人,先前又没准备,一下子哪腾得出来?现在恐怕半夜了吧?”
  “差不多吧。不过我还没得丁点睡意。真想游到天亮。”
  “我也不觉得困。咱们索性再游上一阵子吧?”
  “太好了!”
  两人几乎同时翻过身来,直条条地仰在水面上,轻轻地划着水。
  快到木桥边时,李耕装着很随便地问:“今个的事,你说张书记会怎么看?”
  从李有田报出最后的数字直到现在,李耕都在想着这个问题。他有一种预感,觉得可能要发生一些变化。至于发生怎样的变化,他只是朦胧地意识到主要取决于张士群书记对产量的态度了。
  程大牛当时在禾场上恨不得钻入地缝。直到把张士群他们领进村安顿下来,心里才轻松一些。他想,只要不当面锣对面鼓在全村社员面前揭露真相,随他们说真说假都行。
  “我看他又怕又喜。”程大牛回答说。
  “我看也差不多。别看他表面上咋呼得厉害,内心实际上喜欢得不行。看他那架势式,估计会借此做点文章。”
  “怎么个做法?”程大牛侧转身来。
  李耕依然仰着:“我也说不准。总之,依他的个性,他会弄出些动静来。”
  “不会开现场会吧?”程大牛担心出事,停了下来。
  李耕不得已翻转身:“我想,会肯定是要开的,至于开多大,现在不好说。”
  “那----不游了!上岸去!”
  “干吗?”
  “禾场上去呀!”
  
  张士群睡在老住户李秋生家中干净的床铺上,迟迟难以入眠。
  他以为是热的缘故,掀掉了被单。但一会儿竟感觉到冷了。于是重新把身体裹得紧紧的。
  他以为是窗外树木的芬芳在作崇,关上了窗门。过了一会又感觉到闷了。于是重新把窗门打得开开的。
  他以为睡意没来,坐起身来。可一会儿后头又昏沉沉的。于是重新放平了身体。
  、、、、、、
  如此反反复复,折折腾腾,但神经还是兴奋得很,心情还是难以平静下来。他感到莫名其妙的烦燥,莫名其妙的激动,莫名其妙的渴求、、、、、、
  李秋生的母亲康氏打土改那阵子起就为上面来村的干部们办生活,对一些老熟人的脾性已有所了解。她听见张士群的房间不时响动,便提醒道:
  “张书记!您要是考虑事情睡不着,干脆燃亮灯想个明白。心里没事了,瞌睡自然会来的。”
  “谢谢您,康大娘!”张士群充满感激地说罢,果真点亮了灯。
  他开始梳理自己的思路。到底是什么事使自己夜不能寐呢?毫无疑问是白天发生的事情。金黄黄的田野、、、、、、热火朝天的禾场、、、、、、百十双眼睛盯着磅秤、、、、、、一张张老实的脸望着自己、、、、、、多么有意思,多么值得回味啊!
  这一切都是自己所企望和引导的,照说该心满意足啊?当然!除此之外还激动不已,欢喜不已呢!这么顺当就办成了一件意义重大的事情,而且不显山不露水,真有点出乎意料之外呢!
  下步如何走?对!搅得自己不能安神的就是这个问题!如何走?如何走?、、、、、、自己不是早就想好了吗?开全区现场会!放“高产卫星”!那样一来,必然在全区引起强烈反响,必然在全县乃至全地区引起强烈反响。
  接腫而至的,将是一连串的采访报道、鲜花和荣誉、、、、、、
  他有些不能自抑了。忽然想到了男女之间的事情。妻子李霞的面庞顿时浮现在他眼前:光润润的额头,明亮亮的眼睛,细高高的鼻梁,甜蜜蜜的嘴唇、、、、、、他在心里喊了一声“霞霞,”闭上眼睛,沉浸到无限的幸福回忆和美好憧憬之中、、、、、、
  是雄鸡的啼叫把他的思绪拽回到了现实。他哑然失笑,甚觉荒唐。然后自我严肃起来,在心里狠狠地斥责自己。
  这时,灯油行将耗干,灯芯的火苗逐渐减弱。他索性吹熄灯,披衣起身,走到了户外。
  
  这真是个不眠之夜!此刻,竟还有人在河边搜寻着什么。
  黎明前的天空像蒙着一层薄薄的黑纱。浓密树荫下的河边黑乎乎的。那人显然十分熟悉河边的情况,摸埠头,攀树枝,从西往东走了大半条河湾,也不曾碰着挂着。
  到了程大牛家的埠头前,那人很仔细地搜寻摸索了一阵,然后站了会,径直上了坡。
  “花姐!花姐!”那人对着程家的窗户叫道。
  半晌,屋内才有人“嗯”了一声。
  “花姐!我想问个事?”那人趁热打铁。
  “你是谁?”屋里的人不大耐烦地问。
  “我是月英。我想问你大牛哥在不在家?我们家李耕下河洗澡到现在还没回家。”
  “这事呀?我们家那位也说洗澡去的。你看他们还在不在河里?”
  “不在。我一直寻过来的。再说,现在天都快亮了!”
  “那就不管他们!说不定到哪家睡去了。”
  “可、、、、、、”王月英本想说他们的东西还在河边,但想到没有发现程大牛的也就没有说下去。
  她心里又是着急又是生气!着急的是男人下河洗澡至此下落不明。打雁的让雁啄瞎眼睛,会水的在牛脚窝里淹死这类的故事,她从小就听说过。虽然男人水性好,但他劳累了一天,难保不抽筋、、、、、、她简直不敢往下深想。生气的是男人夜半不回家连声招呼也不打。像这样下去,如何得了?“要死要活由你去吧!”她在心里骂了句,恨恨地往家走。可没行多远,又止住步,掉转身来。
  她急匆匆地出了村子。走近禾场,她特意放慢脚步,故意咳嗽了一声。
  “谁?”黑暗中几乎同时响起了两个男人警觉的喝问。她猛然一惊,但很快镇静了下来――她辨出了这两个人正是程大牛和李耕。
  “你们的精神可真好?知不知道么子时辰了?”她心疼地埋怨道。
  有一个人迎了过来:“是月英吧?你怎么找来了?”
  “哼!王月英装着生气地说,“我看你还有没有日夜?”
  不远处的程大牛高声道:“月英妹子!甭怪他!是我拖着他说话的。”
  “你狠些?花姐也在找你呢!”王月英说完,咬着嘴笑了。
  “我说的怎么样?”忽然间冒出了李驼背打趣的声音,“先前还跟我打赌,现在兑现了吧?要你们回去睡觉,你们硬要躺门板,真是有福不会享!快回去吧,免得罚跪脚踏板了!”
  程大牛边说边走过来:“我才不怕谁呢?月英妹子!你可是太关心李耕了!”
  “关心?我才懒得关心呢!”
  他们边说边往村里走。王月英忽然想起了白天的事,随口问:“大牛哥,听说咱们今天打的稻子亩产四千多啊?”
  就像是中了孙悟空的定身法,程大牛和李耕同时站住了。
  王月英愣了:“你们怎么啦?”
  李耕不满地说:“白天的事你少管!”
  “我只不过随便问问。难道犯了你什么?”王月英变了口气。
  程大牛忙打圆场:“自家人不要闹误会!月英妹子,你是个明白人,这事不好处置。我们商量了半夜也没个头绪。心里都挺烦的!”
  “烦?我看是自寻烦恼!我中午就感到蹊跷,下午打场时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你们为么子要那样?”
  “这、、、、、、”
  “你真是、、、、、、你晓不晓得要挂白旗?与其全村遭殃,不如一个人受苦!有什么事,我承担!”
  “李耕兄弟!我是支书哪!、、、、、、”
  三个人都不说话了。各想各的心思。王月英想:我就料到是李耕出的馊主意。真是江山易改,秉性难易。你嫌苦头还没吃够,那这一次就让你再尝尝!娘若是再出什么问题,由你一人负责、、、、、、李耕想:真是妇道人家,什么事都大惊小怪。塞翁失马,焉知福非?不要把什么事都想得那么坏。我还准备借此机会弄出点名堂来呢、、、、、、程大牛想: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由我一人承担,决不连累你们!要撤要批,随他们去、、、、、、
  公鸡开始乱叫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迈开了步子。
  刚上台坡,一阵啜泣声从李占福家里传了出来。
  王月英警觉地说:“深更半夜的,像是姣姣在哭呢。”
  李耕把脸转向程大牛:“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程大牛不以为然地说:“应该不会。好象孙特派员住在她家里。”
  李耕若有所思地咬住了嘴唇。
  
  孙大林晚上是特意住进李占福家的。
  李占福家在村子的最东头,与整个村子隔着十来米的距离。这里曾是他家过去堆放农具和杂物的两间茅草房。孙大林对张士群说今晚要特别加强保卫,所以张士群就特许他住进了这个被专政对象的家里。
  李占福对此感到巨大的不安!虽然他对“专政”早己习以为常,但对女儿姣姣特别上心,因为姣姣是他现在惟一的慰籍和希望,他生怕出现半点闪失。
  姣姣是他是三十五岁时和一个寡妇生的。之前他先后娶了三个女人都没有生下一儿半女。他十六岁时,家里给他娶了一个大他五岁的女人。那女人挺刁滑,往往是给点甜头他尝尝,然后故意吊他的胃口,以骗取他的钱财。后来,那女人的私囊装满了,跟着队伍上的一个营长跑了。他十九岁时又娶了一个,由于他四处寻花问柳,那女人几年下来竟毫无动静。到了二十五岁时离婚再娶,他又因为迷上大烟和赌博,让那女人基本上守了几年活寡。后来他和一个年轻的寡妇搞上了,待那寡妇肚子大起来之后,他就休妻把她接进了门,半年后李姣姣便“呱呱”落地了。
  不知是什么缘故,李占福对寡妇母女俩一直都很好。特别是寡妇三年后难产死后,他就再也没动重新找女人结婚的念头,而是把满腔的爱全都给了姣姣。后来解放了,他更是把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姣姣身上、、、、、、
  姣姣很懂事,也很聪颖。她上学时成绩一直很好,最后学校竟破例让她读完了初中。下学后她一面积极参加生产劳动,一面黙黙地忍受家庭带来的屈辱,用自己的行动赢得了人们的宽恕和怜悯。
  姣姣从小模样儿就好看,到如今十八岁时更是长得格外引人注目。李占福平常就一直很担心她,现在更怕孙大林不怀好意、、、、、、
  孙大林此来的目的的确是为了姣姣!当他下午在禾场上无意间看到貌美体健的李姣姣时,心里便产生了邪念,他素来好这一口,而这次的猎物又是专政对象,所以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为了麻痹李占福父女俩,孙大林一进门就施放了“烟幕弹”:“你们不要害怕!我住在这里只是为了公务,不是专门针对你们。你们给我找个睡的地方就行了,其他就不用管了。”说完,他就下河洗澡去了。
  李占福和李姣姣赶紧回过神来商量安排孙大林睡觉的地方。他们目前有一大一小两个房间,分别由李占福和李姣姣住着,另外还有一张竹床放在堂屋里。李占福先是想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可李姣姣说她的房间大点好点,最后父女俩达成一致意见:把李姣姣的房间让给孙大林睡,李姣姣则到李占福的房间睡,而李占福就在竹床上对付一宿。
  孙大林回来后坚决不同意:“不行不行!不要搞得太麻烦!我就在竹床上睡,有扇子的话给我一把就行了。”
  李姣姣见孙大林既不耍威风,也不摆架子,心情不由得放松了许多,甚至还产生了一些好感,于是,她大着胆子说:“那怎么行呢?您是区里的干部,来我们家住就委屈您了,哪还能让您睡竹床呢?”
  孙大林说:“我随时要出去转转的,睡在堂屋方便一些。你们不要讲客气了,都去睡吧!”
  李占福和李姣姣见他这么说,也就不好再坚持了。他们给了孙大林一个枕头、一床被单和一把芭扇蕉,并给他准备了凉茶,便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孙大林先站在门口抽了一根烟,然后躺在竹床上边摇着扇子边睡。过了一会,他就装着赶蚊子故意把扇子拍得特响。
  李姣姣在床上忍不住地问:“特派员,蚊子太多了吧?”
  孙大林回答:“是有点。而且,这里的蚊子好像比区里的大些、狠些。”
  李姣姣心里过意不去,起床走了出来:“特派员,您还是到我的房间睡吧,这样你会睡不安生的。”
  孙大林赶紧坐起身,谢绝道:“你不用管我。这里有风,凉快一些。你不信坐会试试?”说完,他便给李姣姣腾出了一块地方。
  后房的李占福一直悬着一颗心,此刻他见单纯的女儿对孙大林毫不设防,于是不得不起身出门阻拦:“姣姣!特派员怎么了?”
  “蚊子太多了,影响特派员休息,我要和他换,可他又不肯。”李姣姣略带心疼地说。
  李占福赶紧接过话劝说道:“特派员,还是我和您换吧?我不怕蚊子。”
  孙大林装出生气的样子,说:“你们不要这样推来让去的好不好?我说了不要你们管就不要你们管,时候不早了,都去睡吧!”
  李占福和李姣姣只好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到了下半夜,大小房间里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了,孙大林便轻轻地起身,蹑手蹑脚地摸进了李姣姣的房间。等李姣姣和李占福惊醒后发现有事,孙大林厚重的身体已压在了李姣姣的身上、、、、
  李姣姣伤心欲绝地哭了。
  李占福更是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
  孙大林却满足地笑了。末了,他还不忘恐吓和利诱李占福父女俩:“你们要是把事情说出去,我就告你们拉拢腐蚀区委干部!如果你们以后依着我,我会时时关照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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