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连载】岁月如织 第四章下

我继续地磨磨唧唧的穿着衣服，我的同班战友都吓得不敢说话，或者说他们都在装睡。一排长等的不耐烦了，又过来恶狠狠的低声说道：“动作快一点，别磨蹭！”我已经穿好衣服了，一步一挨的跟着他到了他的房间，心里想道：“完了！”
排长的房间很简单，一张桌子，一张床，还有一个小衣柜。但是很整洁。所有的东西都叠得方方正正，就连牙膏、牙刷、武装带、背包绳这些七零八碎的东西也都很好的归置起来。我进到屋里去，此时他的面色变得和缓起来，他问我道：“除了你，还有谁不睡觉在哪儿说话抽烟的？”
我不愿意揭发我的战友，而且如果我揭发了战友将来在这个班里也无法立足了，我怕背上个“炮手”的臭名。在我这年龄段的男孩们最讨厌的就是告密揭发的人，也最害怕背负上这种名声，那样没人会理你。
一排长看我不说话，用手指着我，不耐烦的说道：“你说不说，不说让你今天晚上都不舒服！”我只好说：“抽烟的就我一个，没有别人。”一排长更加恼怒了，不断的用手指在哪儿点点戳戳的，说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不说，今晚你就别睡了！”我听了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他终于被我的沉默完全惹怒，于是恶狠狠的说道：“你等着！”说着起身在桌子抽屉里胡乱的翻腾着，过了一会找出了两个图钉。他把我拽到墙跟前把两个图钉放在地上，命令我垫着脚尖站在图钉的上方。
然后又找了本谁在床上看起书来，厚厚的一本，我看到了书名是——《沙漠之狐——隆美尔》。
隆美尔是坦克战的天才，二战时德国出名的军事家。最后据说因为参与了刺杀希特勒的行动，失败了而被迫自杀…..
我这样想着，时间却走得慢的很，仿佛凝固了一样。但是我的腿愈发的酸疼起来，放在墙上的手也变得有些颤抖了，小腿肚子也跟着抽起了筋….排长平静的看着书，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我不说话，只是倔强地看着那本书的封面，上面有隆美尔穿着军装，戴着风镜的飒爽英姿。
我居然坚持了一个小时，或者说我估计我站了一个小时，因为时间是那样的漫长….排长的脸色肃穆起来，大约是书的内容吸引了他吧，总之不在含笑了。
于是我站在，他坐着，我们这样熬着，面对面。
又过了一会儿，或者说是很长的时间，因为我实在是站的难受，估不出时间了。仿佛一秒钟分成了两半，然后那样慢慢的流动，凝固迟滞。再过了一会儿，排长不在看书了。他躺在床上，手枕在头下眼睛看着天花板，口里吹着口哨。
我听着他吹着的口哨，心里觉得痒痒的，怪难受的。甚至很烦躁，而且腿也疼得更加厉害起来。于是，我扭来扭去，甚至偷偷地靠上了墙休息，好在排长似乎没有注意到。他还是愉快的吹着口哨，看着天花板。但是我靠墙的小动作并不能使我好些，只是稍微舒坦了一下，然后是更剧烈的的酸疼和疲惫。排长很得意，更加忘情的吹着口哨，甚至用脚打起了节拍。而我的心中产生出了甚至可以是说愤怒地情绪，我真的不能忍受了。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我想起了顾勇的话，也才明白了他为啥那么畏惧一排长。
而排长只是快乐的吹着口哨，一只脚还在轻轻的打着节拍。我听了一会，居然是《美国兵进行曲》。我之所以知道这曲目，是我的父亲也很喜欢，曾经买了磁带在家反复地听。眼前的情景忽远忽近，我觉得自己飘飘忽忽，脚尖也不在酸疼而是麻了。
排长吹完了一遍，就又从头吹起来。进行曲就是这样的，可以循环演奏。又过了一会，他腾地坐了起来，拿着脸盆并倒进去热水。他把脚放在滚热的水里，嘴里依依呀呀的哼哼着，似乎是烫了一下。但是他的神色却尽是舒坦，或者说得意的表情。
我在那里继续的在“云端”飘荡，心里却很痛恨，我徒劳无益的想道：“有机会，揍死你！然而我只能晃晃悠悠的继续站着，我觉得膝盖以下完全的没有了知觉，我不知道还能顶多久。于是看着一排长在哪儿洗脚，看着他用毛巾擦干脚丫。他穿着拖鞋朝我走过来，我心里顿时一凛，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走过来敏捷的将图钉踢到一边，用一种比较起来还算柔和的口气说道：“过来。”
如蒙大赦！
我落下脚板时，几乎无法站立，两个脚板踏实后反而更加的酸麻。排长对我说：“先活动活动吧，别摔倒在我这儿了。他说着双手扶着膝头，慢慢的摇晃着叫我该如何放松，但我毫不领他的情。我学着他的样子，慢慢地放松着膝盖和小腿，过了一会才站直了腰。他淡淡的说道：“好，你回去睡觉吧！”
我慢慢的回到了宿舍，我的那帮战友还都没有睡。我一会去，马上有个秦安兵问我：“他叫你做啥去了，都两个小时了？”我笑了笑说道：“还能做啥？罚站呗！”秦安兵说道：“你小子只站了两个小时的军姿，算是捞到了，谁没有在一排的手下罚站过五六个小时，呵呵！”我坐在床上，一边捶着腿，一边笑道：“是呀，呵呵，这次造化大了。”又接着说道：“谁有烟？”黑暗里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根烟，我没接着，在被子上找了一会才找到。点起烟，长长的抽了一口然后慢慢的吐出来，于是，有人问我：“你叹啥气，快抽了烟睡觉吧，都是这样的！明天七点还要起来呢。”我说道：“嗯。”
抽了烟后，我就躺倒睡了，今天折腾了一下午，连着这个晚上都不安省。累了，睡了，连个梦也没有。
早上照旧是尖锐的哨声四处鸣响，大家都腾地坐起来，互相睡眼惺忪的惊恐的张望着。李班长不知道啥时候回来了，早已经穿得整整齐齐，他用武装带敲打着床板，喝骂道：“发啥呆，快给我起来，混蛋！”我们赶紧穿衣服叠被子，拿着牙膏毛巾啥的出去洗漱。二十分钟后，第二次响起了哨音，我们马上都排好队去吃早饭。
我的小腿肚子还是非常的酸疼，而且胃口也特别的好，总之还是感觉没吃好。尽管我吃了六个玉米面的发糕，外带两大碗稀饭，可是早餐已经被吃完了，没有啦！
当时正是九零年，苏联正慢慢地走向解体且无力扩张。而欧美诸国又对我国实行封锁，国内通货膨胀物价飞涨，民生鼎沸。其时美国刚刚研制出F——117夜鹰式隐形轰炸机，又打完第一次海湾战争。整个军事技术以及军事装备都上基本上完成了信息化升级的第一步，而我国的技术装备甚至还没有完全地实现机械化，老实说第一次海湾战争就是打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全体现役人员头上的一记结结实实的闷棍。我们既没有适合信息化作战的武器装备，也没有可以在信息化条件下指挥作战的指挥员。不光如此，科研力量也很薄弱。都是文化大革命时的没有完成学业的工农兵大学生，或者七六年恢复高考时基础比较差的那一代学人，所以在科研上也有一个断层。当时刚刚研制出来歼8型飞机，其实是中国版的米格23。但是我们既没有学会苏联人在系统集成上的长处，也没有欧美日在电子信息化上的优势，基本上是毫无用处——这款飞机，被外国人讽刺为蠢鹅。除此之外这蠢鹅还造价昂贵，一架飞机相当于我们场站所有的飞机的总和。唯一对美国可能形成的威胁是潜射导弹，但是不可能在所有的小型常规化战斗中使用。而且，当时我们的核潜艇噪音很大，根本没有突破第一岛链的能力。不光如此，不仅仅是装备跟不上，而且现役人员的福利也无法保障。当时，一斤肉大概卖两块五。而，比如说我们吃后勤灶的一天的伙食定量只有一块九毛八，扣去粮油基本上就没啥了。作战部队里大部分的人都是十七八岁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要吃肉才行。唉，吃不好，住不好。结果就是没法管理军纪严重的懈怠，军法不能执行。
唉，吃粮当兵。
时间过得真快，我在新兵连已经渡过了一个多月了。慢慢地我开始习惯这里的生活，或者说习惯了这里的伙食，还有床板，以及有钱但是没有香烟的生活。我常常和战友聊天，不聊天的时候，我便躺在床上看着楼下的人们。很羡慕有他们，自由！
每天高强度的操课，吃饱就睡，我的身体明显的好了起来。力气也大了，这是屡次被罚做俯卧撑的好处。我再也不一个月前被他们推来搡去的那个小男孩了，也打熬出一把子好力气，但我希望我能出去玩一趟。母亲给我的钱还有一些，还有四个月的津贴放在身上，我很想好好的出去逛一圈，主要是好好的吃顿饭，大鱼大肉的吃一顿。
太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