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连载】 岁月如织 第四章上

该来的总是要来，在我和顾勇慌慌张张的在那儿商量的时候，时间却悄悄地流走。连长睡眼惺忪的出来，吹起了哨子，尖锐的哨音响彻走廊。于是变得热闹起来，新兵们纷纷起床，大家快速地穿好军装走下楼下。我也被人流裹挟着，跟着到了楼下。有了午饭前的经历。我老实迅速地站在队伍的最后一排，就是想躲起来让谁也看不见，我的心里有些慌张。
照例的点名，报数，我混在里面学着大家的样子，好在没出啥岔子。
当新兵连集结完毕，一排长带着我们去机场操练。今天不飞行，所以去那里训练。出了二区的大门，一排长看到了几个女孩儿，就顽皮的大声的喊道：“一，二，三四！”于是全连将近三百人齐声的应和着发出整齐洪亮的呐喊，那几个女孩儿被吓了一跳，全都向我们这儿羞涩的张望着。排长很是得意，洪亮的喊道：“他妈的！注意队列，再来一次！一，二，三四！”于是我们又一次用更洪亮的声音呐喊起来，那几个女孩儿不禁红着脸微笑起来。
指导员默默的跟在排长后面，他一声不吭的跟着，但是咳嗽了几声。于是，一排长不再四处观望而是大声喊道：“一二一，一二一。”我们也随着他的口令，向着机场前进。
机场上风很大，班长们的嗓门也很大，我在三班。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吃上‘小灶’，心里充满了庆幸。人们通常就是，这样幸福的事不一定令你愉快，甚至幸福降临会挑动你更大的贪欲；但是预期中的倒霉事没来，却会让你感到莫名的高兴，尽管你啥也没得到。
我现在就是这样的……
其实大家都是刚开始，只是进行一般的立正，稍息，向左右转之类的训练。最后，全部立正在那里，站军姿。李班长拿着一根武装带，一边噼噼啪啪的挥舞着，一边来回地从我们面前走来走去，或者更明白一点说，他挨个的逗我们笑。如果谁被逗笑了他就用武装带不轻不重的打我们一下，或者做三十个俯卧撑。
风猎猎的吹着，我笔直僵硬的站在哪儿。眼前的风景十分雄壮，天水四面都是环山，而我们的机场的周围栽种着都是柳树。还有一天就到四月了，正是草色遥看近似无的时候，早春嫩绿的雾霭随着春风荡漾。那些山连绵起伏，犹如古时传说中的巨人盘古的隆起的肌肉。那些黄褐色的山丘，我都看的清清楚楚。今天是非常晴朗的一天，艳阳高照。阳光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刺入到我的身体，将我慢慢的解体。是的，我觉得好困。风还在吹着，我的视野慢慢的模糊起来，我就那样站着，悄悄的打着盹。外面的声音，风声，班长喊操的声音，哨音还有偶尔路过的车子都变得忽远忽近。这样在立正了大概半个小时后，我开始摇摇晃晃起来。于是，班长走过来挥舞着武装带，大声地喊道：“稍息！”我赫然一惊，睡意立刻消失。于是班长以同样的音量大声得喊道：“立正！”他把脸凑过来，挤眉弄眼的问我：“睡着了？好瞌睡呀！”我不敢言语，只是更努力地站得笔直。班长点了点头，拍了一下手，指着我说道：“你！听口令。”他看起来有点暴怒的呼喝道：“赵鑫！出列。”我便出列，心里懊恼的想道：真够倒霉的….于是，他快速地喊着口令：“赵鑫，向左转！”我便向左转。接着他喊道：“向后转！”我便向后转。就这样我在他的口令下，不停地机械的作着各式动作，睡意也丢在爪哇国里了。
全班的人都在看我狼狈的样子，有几个人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于是也被罚出列一起做动作。而我看到大家一个个被罚出列，心里说不出的痛快，也不禁笑了起来。班长顿时火了命令我做三十个俯卧撑。
这样折腾了四五个小时，终于到了收操的时候。我累得很，而且很饿。只盼望着快些吃饭，心里没有别的杂念。回去以后，队伍直接地上了饭堂，唱了首歌大家还是鱼贯而入。晚饭是稀饭馒头，菜是炒白菜和烩豆腐。我早饿的肚子都瘪了，还没有吃出味道，就下去了四个馒头两碗稀饭。要不是已经没有了，我想我还能在吃些。
食欲是最好的作料——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退伍也将近二十年了，但是在也没有吃过那么舒服的晚饭了。二十年来上到陈年的熊掌鱼翅，下到新鲜野菜杂粮基本上吃了个遍，但是好吃的就是那么一口。我是说就是第一口有点香味，再下来也就味同嚼蜡。欲望是推动人们前进的重要动力，失去了欲望就是失去了方向，同时欲望的满足又是一个快乐的过程。所以，孟子曰：“食色者人之大欲。”我想这个所谓的“大”，有“主要”的意思，也该有“伟大”的意思。唉！这二十年迫于生计四处奔走，现在不光是不能吃饭，而且也不能睡觉了……
我带着没有吃饱饭的哀伤，回到了宿舍里，到了开班务会的时间。李建不是一个很善于说话的人，随便说了几句就算开过了，剩下的都由副班长自己在班务会的记录本上去“创作”了。他出去找老乡玩去了，我们自由活动。我们这批兵是安徽颍上陕西洛川和甘肃秦安三个地方，只有我是西安人，我只好和那两个洛川兵在一起说些闲话。在部队里讲老乡关系，我们这些新兵也是这样。虽然一个班里也分成三个小圈子，大家各用各地方的方言说这话。颍上话和陕西话能好一些，但是秦安话既难懂又难听。于是秦安兵成了我们嘲笑的对象，大家都现学现卖的叫他们是——甘谷蛋子。秦安兵比较老实，听了我们说的话，虽然很生气但也只当是没听见。不过他们竟然有些精致玩意，比如一品香的小烟袋锅子。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小巧精致的烟具，就讨来看看。那几个秦安兵朴实得笑了笑递给了我，还给我装上一锅烟。我试着抽了一口，确实味道很棒，而且不像一般的旱烟那么呛人。我的两个洛川老乡看到我抽一口香满意的样子，也要求尝试一下。于是那些秦安兵又给他们装好点上，看得出来大家都有很喜欢，于是我们热情地交谈起来。他们给我们讲了好多甘肃的有趣的风土人情……
金甘谷，银武威，金银不换是天水…..而且，据他们说天水是甘肃的小江南，还说这里的女孩子也是全甘肃长得最漂亮的，一边说着一边竖起了大拇指！大家顿时一片向往之情，于是谈的更热闹了。
新兵连是全封闭管理，不能外出，不能串班。
天色已经黑得差不多了，其时月影昏暗，繁星如尘。熄灯号吹响了，大家都洗漱睡觉。我的老乡叫我临睡前怎样摆放衣服，又帮我把背包绳打好了结，这里教的全是简易打法，我不会。我的老乡对我说：“上次刚来就搞紧急集合，这都一个礼拜了，说不定今天晚上就要搞，睡觉警醒一些。”我问他：“上次几点钟搞的紧急集合。”他说道：“晚上两点多，一塌糊涂！”一副心存余悸的样子。我的心里也开始犯嘀咕了，因为我也不是个手脚麻利的人。熄灯的哨音尖利的鸣叫着，靠近灯绳的战友赶紧将灯关掉了。屋子里一片黑暗，只有走廊上的灯还亮着，有些余光进入到宿舍里。大家都睡不着，但是不敢说话，因为指导员还要进行例行的查房。
过了一会指导员真的就来查房了，他蹑手蹑脚的进来，我们都知道但默不作声，装睡。
指导员扫了一圈就走了，班长还没有回来。又等了一会，不知道是谁突然低声的笑了一下，于是就有人低声地问他：“你笑啥？”他还是一边低声的笑，一边说道：“我想起了一个荤段子。呵呵，呵呵，真的很有趣！”于是那个声音就说道：“那你给大家讲讲，好不好？”他清了清嗓子吗，点了一根烟，就开始绘声绘色的给我们讲起来了。我们几个听了觉得确实有趣，这样等他讲完之后，我们便又请他再讲一个。房子里充满了我们压抑的笑声，浓郁的烟气。正当我们忘乎所以的快乐聊天的时候，门突然被打开，灯也在瞬间被点亮。我甚至还没有把烟头掐灭，而我正好在门的对面….
进来的是我们的排长，那个矮小健壮的伞兵出身的排长——只一步就冲到我面前，将我从床上拽了起来，对我说道：“你起来，穿好衣服，马上到我房间来！”此时，我的鼻子里还正冒着青烟。我只好一边慢慢的穿衣服，一边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应付我们的排长。
但是，其实，我的脑子只一片空白。我根本想不出，该如何应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