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连载】岁月如织 第二章上

母亲，我，弟弟三个人默默无语的吃饭。家里的没有人说话，电视正在播新闻联播。我的弟弟不太高兴，他学习也不太好。很想去当兵，但他才十二岁。根本不可能去当兵，就算有办法也不放心。所以他的脸色不太好看，有些嫉妒吧，不知道。我们兄弟俩总是吵架打架，父亲六年的病程，让我和他还有母亲都变得有些神经质。太难了，家里有个重病人生活苦的很。
其实人生怎么能不苦，要不每个人不都是哭哭啼啼的来到人间。但我这时突然想起，拜火教的教主似乎是人类历史上唯一的一个笑着出生的婴儿。但我没见过，不敢说，不敢说…..嘻嘻！
母亲一边吃着饭，不时的叹口气。对弟弟说道：“我明天晚上和你哥去天水，明天中午在九重天吃饭。就咱们三个，你中午一起来，送送你哥。我后天回来，你先在刘阿姨家吃饭，我都和她说好了。”弟弟吃着面，沉默的点点头。母亲看着我淡淡的笑了笑，我不知道该怎样，于是低下头吃起面来。
辣子我放的太多了，又吃了些生蒜，有点烧胃，眼睛也潮潮的。弟弟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笑着对我说：“老赵，明天一路顺风！”我呵呵的笑了笑，说道：“小赵，在家好好的！”一家都笑了起来，母亲笑完后，便收拾了碗筷去洗碗了，弟弟去温课。撇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客厅里，于是我换了个台看起了电视，我喜欢看港产片。
当时，正在演黄日华和翁美玲主演的《射雕英雄传》。真是好看，我有些伤感的想道：也许在天水看不到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并不想看电视，家里的三个人各忙各的，我感觉有些落寞。我感觉我似乎有事没有完成，我不知道，于是我对着厨房里劳作的母亲，说道：“我出去了，有点事。”不等她回应，我已经拉门走了，在屋外的走廊上我还听到她的话语声，她说：“你东西收拾好没有?你……”下面的话我就听不到了，我走到了街坊的院子里了。
鬼使神差一样，我竟然来到了我同桌家的楼下。我不敢上去找她，我是出名的坏学生。我想她的父母不会欢迎我吧，其实我和我的同桌也没有啥交往。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和她的关系，简单地说——就像庙里的菩萨和庙里的和尚一样互相不认识，而一个拜一个，一个接引一个。我和我的同桌实际上就是这个情况，现在我们还没有厮混熟，我就要离开了学校了。我和她的关系几乎定格在毫无关系之中，我之所以像只无头苍蝇一样闯到这里，是因为我们是个新班级我就没有要好的朋友和同学——我没地方去。
父亲有病期间，我几乎年年换学校，没有啥朋友发小。实在是孤独，很孤独。
当我在她家楼下走来走去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也许我是想如果她下来散步，或者买东西什么的，我能和她再见一面就好了。其实，她下不下来也与我无关，我们就根本没啥关系。现在我就像所有离去的人那样，只图一个雁过留声。尽管我知道不管我怎样的努力都不会在同学的记忆中留下啥印象的，但我还是徒劳的不放弃的在哪儿逡巡游走。就像一个吝啬的死鬼，努力地飘荡在生前埋财宝的地方…….
我不再来回乱窜了，我在黑暗里抽着烟。火头在黑暗中一明一暗，我无所事事的蹲在那里，我想我该回家看电视去了。抽完烟就回去，我兜里还有半盒——羊群。我想明天我就要去天水当兵了，母亲也许会给我一些钱。我的心中突然生出了负罪感，母亲越来越瘦了。家里的负担是这样重，父亲生病这么多年给我们留下了不少债务吧。
于是在黑暗中抽烟的我觉得自己特别的弱小，一时间感到头晕眼花仿佛天都塌下来了。我忽然感到前程不可把握，自己也变得渺小。于是，我深深的抽了口烟，狠下心肠不再去想了。我站起来，拍了拍土扔掉烟蒂便回家去了。
那里有灯，和我的家人。
回到家里，屋里亮堂堂的，电视还在播放着《射雕英雄传》。弟弟在看电视，母亲在看电视，于是我就坐下来看电视。
家里人都不太说话，有些沉闷，就连一向乐天的母亲也没有啥话。弟弟看电视很投入，过了一会插播进来广告。弟弟很生气，用很烂的陕北老家话咒骂起来，这是他表示不耐烦地最高用语。我也无可奈何，本来我也想的，但是被弟弟抢先了。我的烟瘾突然犯了，又想抽烟了，但是母亲在我不敢。而且我不想出去抽烟，我想一边看电视，一边抽烟。但是犯烟瘾而手头有烟我是忍不住的，最后我还是溜出去抽烟了。
盼望着来个客人，可以说说话。弟弟继续的不耐烦的小声嘟囔着，还是广告，只是我抽完烟了。郭靖和黄蓉多么幸福呀，他们生活在电视里，我莫名的如是想道。屋子很小，是单间带厨房格局。但是厨房大，我和弟弟就住在厨房里自己做的架子床上。我睡上面，他睡下面。我很小就开始失眠，因为我有支气管炎，总是咳嗽。我睡不着的时候并不数羊，我往往在心里编造个故事，而主角就是我自己。终于弟弟停止了嘟囔，因为电视开始了，郭靖终于开始和洪七公学降龙十八掌了。我想吃点东西，不知道怎得，我肚子又饿了。窗外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越下越大，我想客人是不会来了。电子钟在墙上发出嘁嘁喳喳的声音，我在心里慢慢的计算着离家的时间。明天夜里十点发车八小时后到达，然后一走就是四年，唉！想到这里我不太想看《射雕英雄传》了，反正也明天也无法再看。与其牵肠挂肚的，不如早点休息，说不定还可以偷偷地抽一会烟。
于是，我去刷牙，早早的爬上床，还找了本书看。母亲来到我们的架子床前，看着床上的我。我也看着她，我看着她的表情觉得心中很伤感。母亲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但又似乎说不出来，我便问母亲：“妈，你咋不睡？”她嗯嗯了两声，说道：“给你一点钱，一百块钱够不够？”我说道：“够了，到那边很快就有津贴了。”我接着对她说我从那个本家舅舅打听来的消息，说道：“一去先发三个月的津贴，每月十八块五毛钱，再加两块钱的补助，就是六十多块，完全够了。”但母亲还是将一百块钱塞给了我，并没有和我说话，然后她慢慢地回到了客厅兼卧室里去了。弟弟还在看电视，也没有啥隔音设备。我听完了《射雕英雄传》，之后便慢慢的睡去了。
第二天太阳照旧升起，春日的风非常柔和。母亲去上班了，而弟弟也去上学了。我躺在床上抽烟，没人管我，锅里热着我的早饭，我不想吃。有些喜鹊在枝头鸣叫，几朵不知名的花艳丽开放。时间慢慢的流逝，我穿上了没有标识的军装在镜子前照。尽管这军装还是如昨天一般肥大，但我的心情却是很感慨。尽管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一天不过是我二十年的边沛流离的开始。但是那一天的天气确实很好，云闲天高。
屋子外面的大槐树吐出了嫩芽，对面是破旧的招待所。不知道哪里响起了大约是千百惠的歌声，在春风的引带下变得那么清脆婉转秀丽可人。我忍不住随着哼唱起来，心里却是一片荒凉。这里到底是我的故乡，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怎么样都会有点感觉。今天我就要离开了，我也不想去找我的同桌了，从今以后我和她就是陌路人了，就像从前那样。过了一会，早春的阳光照进了房子，这令我的情绪变得愉快起来。我思前想后，西安又怎么样呢？这里不过是我的出生地罢了，而我在这儿也没啥牵挂，我没有朋友，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离开这个几乎陌生的所谓的家乡也好，于是我逐渐的从思乡之情中解脱出来。让该死的西安见鬼去吧，哪怕我只是去一个小小的甘肃的城市。我开始期待今天晚上十点的火车，让我快点上火车吧，我要走了。我这样想着，甚至说——这样的自言自语着。
火车快开，别让我等待，带我到远方家乡爱人的身旁！尽管我行程目的地，和这首歌里唱的恰恰相反。别了西安，我对着镜子做了一个鬼脸，这么对自己说道。心情于是变得愉快起来，甚至吹起了口哨。我看了看表，已经是早上十一点钟了。还要再等大约十来个钟头，我就要离开西安开始自己的新的一段人生。我有些热血沸腾，我的心充满了向往，对于不可预知的人生我跃跃欲试。我甚至想不要母亲陪我，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好了。
春风，明媚的阳光，鸟鸣啾啾。
我看了看表，已经将近十二点了，时间过得真快呀。中午母亲在九重天饭馆订了饭，她临走的时候让我先去饭馆去，在那里等待她和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