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在你需要我的时候

　　离开了寺院，我骑着自行车在街上漫无目的穿梭，看了一下手机，正是吃中饭的时间。这才想起，从早上到现在我还没吃东西，于是我把车子停在了包子铺门口。
　　“老板，来两块钱的肉包子。”我对着正在店门前打盹的老板喊了一声。
　　老板睁开眼的一瞬间，我还是禁不住地打了一个冷颤。因为老板的眼睛布满血色，整个眼球红的像个猴屁股，就像患了眼疾一样显得非常恐怖。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我，也许是大多影视作品中给我透射的景象，鬼只在黑暗中潜伏。光天化日之下，我相信它们不能为非作歹。
　　这时老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用很怪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直接用手给我拿了一个包子。
　　他递给我包子的时候，我感觉胃里有点不适，我分明看到他挖了一下鼻屎之后，手都没洗就去抓包子，而且连食品袋都舍不得用。这尼玛在客人面前流露出这种不雅的举动，怪不得这店的生意这么冷清。
　　我接过包子，纳闷了好一会儿。两块钱就买一个包子？你这里面是天鹅肉还是唐僧肉？
　　我付了钱很鼻屎地看了他一眼驾着我的香车疾驰而去。
　　走了一会儿，我转身向包子铺的方向望去，只见老板正站在原地用他那血红的眼盯着我，死死的盯着我。我逃一样的加快了车速。
　　走了很远，确定他已经看不见我了才慢慢停下来，我把爱车轻轻放倒在路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这才想起手里的包子，尽管他的举动影响到我的食欲，但此时我已经饥饿到了极点，也顾不得卫生不卫生。
　　我刚把包子递到嘴边，只觉得大腿左侧震动一下，伴随着震动的还有一声诡异的“叮当”。我手一颤，包子顺着我的手掉落在泥土中。
　　之所以说这声音诡异，是因为我的微信正是这种铃声，而微信已经被我卸载了，那这声音。。。。
　　我掏出手机，里面的景象又将我陷入了恐惧中，只见荧幕上显示着一封未读微信消息，上面的文字是:包子不能吃。而发信人正是杨媚儿“夜天使”。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在视力所能看到的范围之内确定没有人之后，站在原地愣了很久。惊愕，茫然，恐惧混在一起在心里交织缠绵。她，她一直在跟着我。
　　我打开微信准备回复她，我只想问问她为什么要缠着我。为什么不让我吃包子，劳资饿死怎么办？尽管兜里揣着道长给我灵符，但是心里一直没底气。如果道长只是一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我不敢多想，心乱如麻。
　　这时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只见手机屏幕一阵晃动，整个画面出现了黑白相融的斑点，像是被什么电波磁场干扰了信号。
　　不一会儿，手机黑屏了，我打开一看，微信这功能突然又不见了。
　　“杨媚儿，杨媚儿，有种给我出来。”趁着天还没黑，我压抑的情感，恐惧的心理随着嘶吼付之野外。
　　发泄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空虚和深深地绝望。每每想到她能随时掌控我的行踪，我内心就是一阵激烈的颤动。这就好比在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你，无时无刻的盯着。
　　我就这样坐在这无人的旷野静静的待着，没有语言，如同一个木桩。一个人，一部手机，一辆自行车构成了我世界的全部。为什么要缠着我？为什么？
　　天渐渐暗了下来，夜幕四合，乌云布满天际，随着清风四处飘散，飘散。而后聚集，聚集。循环往复，让人无故愁肠百结。恐惧就像那天边的乌云渐渐袭上了心头。
　　回家，不回家。回家，不回家。不回家我特么还能去哪？想到这地方等下可能会更骇人，我不情愿的扶起自行车向着家的方向驶去。
　　刚走没多久，天边一抹闪电，“隆隆。”雷鸣阵阵，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我顿时像热锅上的蚂蚁慌了，直接把身子趴在了方向架上，生怕大雨淋湿了我的灵符。道长说过，这道灵符七天内不能被损坏，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不对劲，有点怪，这场雨下的非常古怪。从地面飞溅的泥水和雨点下坠的频率分析，雨下的很黄，很暴力。但奇怪的是却没有一滴雨水降落在我的身上，无形之中像是有把大大的雨伞将我环绕着。
　　我没有多想，驱着车子一路狂奔乱瞪。回到住处我赶紧掏出灵符贴在了门上，为了安全起见，我还特意用透明胶缠了几圈。
　　刚进门，一股香喷喷的味道迎面扑来，可能是一天没进食的缘故，嗅觉比较敏感。我打开灯，一桌丰盛的饭菜正摆在我的餐桌上，有红烧鱼，有辣子鸡，有清蒸虾，有青椒肉丝，有西红柿鸡蛋。反正我能想到的这里几乎都有。
　　我当时就想到了在工地上一起工作的朋友，他叫宇豪，是我的发小，比我小一岁，胖的像个墩子，没事的时候我经常拿他的肥肉当沙包练习拳击。他不但是个吃货，而且人还有点憨。只有我可以喊他憨熊，换二人非得被他肉嘟嘟的拳头狠狠削一顿。我的房间也只有他有钥匙，而且他经常来我房间看电视，因为工地上为工人提供的住所是一个露天大敞篷，生活条件比较艰苦。
　　理所当然地，他听说我生病了，意识到回报我的时候到了，给我弄了一大桌好吃的。
　　这次玩微信约炮友就这丫的教我的，还没找他算账，看到这一桌子盛宴之后，我对他的憎恨也减了些许。
　　这会儿不知道这憨子到哪去了，估摸是因为看我没在家出去找了，我先不管他，反正自己又吃不完，肚子早就咕噜咕噜叫个不停。
　　
　　我坐在床上好一顿狼吞虎咽。心想，这丫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阔绰，平时弄根烟还唧唧歪歪半天，不好好享用这美味简直对不起我每个月的电费。
　　吃饱喝足了，在屋里等了好久，也没见憨子的踪影。
　　不知过了多久，雨已经停了，天越来越黑，我有点担忧拨通了宇豪的电话。
　　“你怎么还不来？这桌菜我自己快吃完了。”我调侃道。
　　“啥玩意？”对面传来宇豪的声音。
　　“菜啊！你不吃了？”我以为他没听清。
　　“什么菜？我在工地吃过了。”我能听的出他的语气不像是装傻充愣。
　　这下轮到我愣了，这菜不是他送来了？还会是谁？
　　“没事，没事…你早点睡吧！”我攥着电话，没有心思再去组织语言。
　　“你怎么了耗子？听说你生病了？要不要紧？”手机那头传来了他一连串的问候，可是我已经没有任何心情去听。
　　我放下手机，望着这一桌子被我吧啦的惨不忍睹的饭菜，陷入了恐慌中。
　　“是她，她来了，她进来了。”
　　
　　这一夜不知道折腾到什么时候，直到觉得脑袋灌了铅似的才合上眼。房间的灯一直亮着，有光明的地方总能让无所依偎的心灵得到一丝慰藉和安全。
　　平时我一向节俭，这里的电来之不易，并不能像大城市那样可以尽情挥霍。因地理位置的偏僻，四面环山，路境险峻，有的地方根本没有条件接通电缆。整村人所需的供电必须要到市级供电所充满，然后再有人送过来。以此下来，我们工地上的工作才得以正常运转。物以稀为贵，有些东西正因它们来之不易，所以我们才应该加倍珍惜。
　　至于为什么要在这渺无人烟的地方高价搭建一座桥，至今我仍然想不通。我能想到的仅仅是，当地政府为了贪污实施的一个计量。
　　我之前也在工地上提供的露天大敞篷住过一段时间，那里的环境不忍直视，可谓是夏有蚊子冬有霜，春秋呼噜惊梦长。整片空间漂浮着一股臭脚丫味就算了，而且人多的时候放个p都没人承认。总归是年轻人，还带着没有被世俗磨平的矫情。我就自己寻思着找了个住处，一个月三百块钱，离工地不远，最重要的是二十四小时提供天然雨水洗澡，我房顶有个漏斗式大水缸，每次下雨都会储存大量水源。
　　我是被一泡尿给憋醒的，因为是侧着身子，醒来的时候我视野向上30度角正对着窗户。
　　窗户上有一块玻璃，玻璃是透明的，可以隐约看到有一个女人坐在外面，背对着我，长发及腰，看不到面孔。
　　我一下子从床上爬了起来，顺手把窗帘拉上。房间的灯还亮着，我不禁感慨道长的灵符起了作用，要不然她可以直接破门而入，也不会在窗外徘徊。
　　仔细想想，我的鸡皮疙瘩落了一地。尽管这块玻璃是透明的，但是它可以通过光的折射进行反射，现在灯正亮着，而且我窗户外面只是一堵墙，刚刚我看到的一切都是这个房间里反射的景象。想到这，我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栗起来。
　　
　　我转身的勇气源自于恐惧，是一种灵魂被压迫的窒息。当你无处可逃的时候，那么你只有去面对。
　　她就坐在我的床头背着我一动不动，她身着一身黑衣，耳边悬吊着一对泛着银白的耳环，苗曼的身姿无形中勾勒出优美的弧线，披散着如墨的长发。我能感觉到灵魂深处的激荡同时也能嗅到她身上漂散而来的淡淡体香。如果，她不是鬼那该有多好，我内心不知不觉就有了这个念头。
　　想到她的身份，我愣在原地大气不敢出，生怕发出声音惊动她。我不敢设想她转过身来呈现在我眼前的是怎样一副模样，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还是血淋淋的面。我突然联想到聊斋志异中的画皮，恐惧感就像聚集在灯光下的飞虫逐渐增多。
　　“你醒了？”她的声音很小，带着一抹柔性，依然背对着我。我能清晰的辨别出她是谁。
　　“你…你怎么进来的？”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我被道长坑骗了。怪不得他说我肯定会再回去，没错，我这爆脾气一定要让他知道拿我当猴耍的下场。
　　“我一直都在你身上。”她的声音依旧很小，但我听了之后愣了好久才回过神。
　　“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缠着我？”这个问题已经缠绕我很久了。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她冷不丁的来了句。
　　听到她这句话，我心里还是挺震惊的。我快速地在脑海翻想这十几年的所作所为，除了经常偷看女人洗澡之外，我根本没做过救人这等善事。
　　“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什么时候救过你。”是的，我敢拿人格担保，这件事绝对不是我干的。
　　“如果没有你，我早已魂飞魄散。”我听的出说这句话的声音有点颤抖，或许是想起了一些悲伤的回忆。
　　“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我追问。我迫切的想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如果这只是一个误会，那么她就会从我生命中消逝。
　　“八天前的一个晚上，七星岗，镇魂坡，是你亲手为我解开的封印。”她语气缓和的解释道。
　　八天不算太久，我努力回想着。
　　确实有一次，那天晚上我和宇豪二人商量着去偷山上的野果，也上了一个所谓的山坡，至于那山坡叫什么名字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现在想想那山上挺诡异的，刚爬上山我就觉得不对劲，因为这山头没有一点生命的迹象，别说什么青山翠竹，就连虫鸣都听不见，整座山荒凉无比，静的出奇。
　　宇豪当时很害怕，刚上去就喊我走。也就在这个时候我肚子一阵咕噜，就随便到山坡找了个地儿解决了。完事以后才特么发现，两人都没带纸。怎么办，总不能用手指吧！四处瞅瞅，发现有块空地上相映交错贴着两张黄纸，我当时啥也没想捡起来擦擦就走了。
　　“咳…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当时我也没寻思救你，就是…我的主观意识是不打算救你的。我是…那个…为了擦…那个…什么玩意…无意中…间接救了你，所以，我不是故意要救你的，你也不用报答我。”我思维有点乱，有些敏感的语言无法组织在一起，总不能说为了擦pp才无意中救了她，她等会给我翻脸我还真得擦pp。
　　“不，你救了我，我会跟着你的。”她柔柔地说。
　　我瞬间感觉不淡定了，怎么感觉她说这话的意思是:你救了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杨小姐，你别这样。人鬼殊途，阴阳相斥，你跟着我，我还有好日子过嘛！我那天晚上被鬼遮眼，你不是已经报答我了，还有那个包子你也阻止我了，还有今晚的盛宴，我吃的到现在还在打饱嗝。”尽管，我不知道包子是怎么回事，但我尽力卖她的情，因为我不能让一个鬼跟着我。
　　“不，不行。我不会伤害你的，只要你让我留在你的身边，我可以每天给你做饭。”她似乎很不情愿，极力的为自己寻找一个可以留下来的理由。
　　“对不起，如果你再缠着我，我可能会伤害你。”见她对我没有恶意，我的语气开始变本加厉。
　　和她交流了很长一会儿，我内心的恐惧也在这种状态下渐渐流逝，因为一直以来她都没有表现出咄咄逼人的语气。我总感觉到她的善良和温柔，带着所有女性母仪的柔软和仁慈。并不像影视作品中刻画的那样凶残血腥，面目狰狞。
　　“天快亮了，我要走了。”说着她站起身，娇弱的背影被我尽收眼底。我听的出她说这句话时的留恋和无奈，我分明从她白皙的左手的手腕上捕捉到她佩戴着我第一次见她时送她的生日礼物，那条廉价手链。
　　有那么一瞬间，我的心像是被某一种不明利器刺了一下隐隐作痛。
　　美眸含泪，身形若虚，静默如花，转身依然微笑。
　　她就无声的站在那里，我只要向前一步便可以把她揽入怀中，天涯咫尺，咫尺天涯，这么近却又是那么远，无形之中相隔了两个世纪。相视，她的眸子，带着眼泪也带着疼。
　　她的脸越发的苍白了，整张脸看起来呈半透明状，显得格外憔悴，整个身子有种虚幻不真实的感觉，似乎随时都会湮灭。
　　每一次读她的眼神总有一种复杂的情感，忧伤，痛苦，还是绝望。我猜想过她生时重重悲惨的遭遇，竟然无法解读出这样的眼神代表的含意。没有怨念，没有仇恨，就像一个天真的少女受到委屈之后等待安慰的样子。
　　我想站起来为她拭泪，可我始终没有勇气接受她只是一个鬼。
　　“你还会来吗？”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问，但我看到她的样子，感觉她很虚脱，我不由的猜测她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三番五次的保护我。
　　她没有回答，一滴泪从她的眸子中悄悄的脱离了视线。
　　“我会来，在你需要我的时候。”话音刚落，她就像一缕清烟消逝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