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颜岘驱鬼
作品名称:颜真卿结缘北泉寺 作者:张兰英 发布时间:2017-06-22 11:40:45 字数:7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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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谣》和《檄文》仍然不能使颜真卿屈服。李希烈忍无可忍了,釆纳李元平的孬点子,把颜真卿关押到龙兴寺(朗山县东五保,距县城约二十里)里。到龙兴寺,李元平说:“我说颜大人哪!你不是信佛吗?你的口味咋还这么重啊?你应该向佛祖忏悔。因为保自己的名声,寻死觅活的,应该在晨钟暮鼓的清净环境里,进一步修身养性,把一切红尘烦扰都抛掉。我这个人不记仇,今天送你来,希望你在这里修成正果。然后呢,由佛祖带领你到西方极乐世界去!”
“呸!断了脊梁骨的癞皮狗,给我爬一边去!”颜真卿啐他一口又破口大骂。
颜真卿觉得这一回必死无疑,向方丈要来笔墨纸砚,写下《遗表》、《祭文》和《墓志铭》。
方丈问:“颜大人打算自尽吗?”
“不!不!使命在身,我才不会自尽呢!只是李希烈不饶我,要置我于死地。”他指着囚室里的西墙根说,“这里就是我的埋葬之地啊!老臣愧对皇上啊!一沒说服李希烈,二没找到沈氏。”
“沈氏?沈氏是谁?”
“沈氏是个师太,为弘扬佛法有大功德,皇上很敬重她,想把她请到宫里去。你有她的消息吗?”
“阿弥陀佛!没有。”
方丈想救他,就把消息传播出去,附近的百姓三天两头来请愿,强烈要求放了颜真卿。李希烈怕颜真卿逃走,又把他转移到隐秘的地方。为了掩人耳目,笼络民心,这回不再是趁黑夜悄悄的,而是大张旗鼓地告诉百姓:李希烈要亲自护送颜真卿回长安。
颜真卿一行出了龙兴寺向西走,沿途两边站着许多百姓,都为一睹颜真卿的尊容。颜真卿理解百姓的心情,掀开车厢门帘,探出头来,频频向两旁的人墙挥手致意。
车马浩浩荡荡,走到乌庄东边,迎面走来一队送殡的,孝服、幡帐、纸马、纸羊、棺材(白布蒙蔽),一片白华华;哭声悲哀,喇叭呜咽,鞭炮“嘣啪”,一片喧嚣。两队人马相向而行,各不相让,大有两军对峙之势,一触即发。
李元平打马前冲,冲到送殡队伍跟前头吼:“大胆刁民,找死呀?快点滚开!”
龙侠、黄善拔剑助威,张牙舞爪。胆小怕事的赶快后退,有的躲到棺后,有的下路逃进麦地,当然也有昂首挺胸、视死如归、岿然不动者。
有一俊俏少妇,披麻戴孝,走到李元平的马前,跪地磕头哭诉:“青天大老爷呀!俺冤枉啊!你得给俺作主呀!当兵的强奸了俺,还打死了俺男人。呜……呜……”
李元平吼:“诬蔑!我们的将士个个遵纪守法。”
李希烈皮不笑肉也不笑地说:“你说是当兵的强奸了你,知道谁不?”
“前天夜里,一个当兵的撬开俺的门强奸俺,俺男人和他撕打,把俺男人搦死了。呜……呜……”
“你咬住屎橛打滴溜,有何证据?”龙侠问。
“这位军爷咋不干不净地骂人哪你?”她擤把清水鼻涕甩到龙侠脚下,说,“俺听他口音不像本地人。”
突然,颜岘指着棺材惊叫:“鬼!鬼!一个无头鬼,从棺材缝里钻出来啦!”
一股旋风从棺头旋起来,把阴币和鞭炮纸屑裹起来,打着旋扑过来。
一张阴币贴在李元平的脸上,吓得他打哆嗦。他揪下阴币看看,阴币上粘着哭者吐的一坨脓痰。他恶心、发冷、发抖、发紧,天旋地转,跌下马来,伸出长长的舌头,瞪着圆圆的眼睛,脖子里还有环状青紫伤痕,弹蹬几下,就不省人事了。
2
李希烈慌忙下马,令随从御医陈仙甫(陈仙奇的本家兄长)上前施救,折腾好大一阵子才苏醒过来。
颜真卿稳坐在车厢里,拨开门帘探出头来,不急不慢地说:“这是鬼附身了,要想办法驱鬼才是。”
李元平仰面朝天挺在地上,哭着说着:“青天大老爷呀!小的叫王灵,家住乌庄。你一定得给我作主呀!弄我老婆的是个当兵的,我有证据。”
“哦!说下去!”李希烈说。
“弄我老婆时,我和他撕打起来,把他屁股挖淌血了。他骑在我老婆身上,俩手搦住我的脖子,把我搦死了。”
少妇和婆婆一前一后跑过来,扑到李元平身上,嚎啕大哭。
婆婆说:“我的可怜的灵儿啊!你傻呀!逢年过节连个鸡子都不敢杀,你敢给当兵的拼命。呜……呜……”
少妇哭着说:“反正生米煮熟饭了,给他打还有啥用呀!净搭你一条命。呜……呜……”
李元平忽地坐起来,紧紧地抱住着少妇,安慰说:“老婆老婆别哭了,你已经怀孕快三个月了,千万要保重身子呀!咱王家四世单传,一定要把儿子生下来,养大成人啊老婆!军爷不给咱作主,我就阴魂不散,附到他身上,缠死他个王八孙!”
李希烈马上命令陈仙甫:“给这个小媳子把把脉,看看真假!”
陈仙甫把过左手把右手,起身说:“禀报大王,确实是喜脉,从脉象看,已有身孕快三个月了。”
她婆婆急切地问:“男孩儿女孩儿?”
“估计是男孩儿。”陈仙甫看着李希烈的脸说。
颜真卿心里说:“逆贼祸害百姓,无恶不作,十恶不赦。要让侄儿惩治一下李元平。”
“颜大人,您看这事咋办哪?”李希烈看着车上的颜真卿问。
颜真卿意怔过来说:“哦!哦!冒犯了鬼魂,必将大祸临头。将军是辽西人,不知听说否?汉灵帝光和元年,有一群人看见辽河上漂浮一口棺材,打捞上岸,想打开它。突然,棺中有人说话:‘我是伯夷之弟,孤竹国的君王。海水冲坏了我的棺槨,漂流到此。你们为何要打开?’人们吓坏了,怕得罪鬼魂,遂在河岸高地安葬了棺槨,并修建一座庙堂,年年祭祀。那些想打开棺槨者,相继无病暴死。”
“我还到庙里烧过香哩!大人也知道这事?”李希烈问。
“新蔡出个才子叫干宝,他著一本书叫《搜神记》。我就是从这本书里知道的。”
“我怎么没听说过干宝此人?”李希烈回头对龙侠和黄善说,“送颜大人回来,你俩去新蔡,把干宝带过来,本王将委以重任!”
“不用去了,干宝是东晋人。”
“哈哈!我是考验这俩笨蛋的,成天天光知道舞刀弄枪,不读书的匹夫,光有尿性顶个屁用!”
“你也别愣那了,还不赶快下马驱鬼?”颜真卿扭头对颜岘说。
“哦?你侄子会驱鬼?”李希烈问。
颜岘顺水推舟,说:“在长安,我曾拜过刘君安的弟子差鬼神道为师,跟着他驱过几次鬼。不过,多年没驱了,不知还灵验否?我可以试试。”
“刘君安是你祖师爷?你要真是师承于他,你的驱鬼道功肯定浅不了。”李希烈崇拜刘君安。
刘君安是汉成帝时著名的仙人。他到嵩山学道,遇到一个仙翁,仙翁看他心诚,能吃苦,有悟性,遂赠秘诀。不久,他也成了仙。在他眼里,到处都是鬼,各种各样的鬼。他不但不怕鬼,而且众鬼被他呼来唤去,叫现形现形,叫干啥干啥。
颕川太守史祈不信鬼,也不信仙,派人把刘君安捉拿到衙里问斩。
史祈说:“你如果真能叫我看见鬼啥样,我就放了你!”
刘君安说:“这有何难?请备黄表纸、朱砂和毛笔来!”
刘君安画好咒符,把咒符吹向天空,口中念念有词。随着咒符飘落,六个年轻力壮的男鬼,捆绑着一男一女俩老鬼,向刘君安走过来。
史祈近前细看,被捆绑的俩老鬼正是他的爹娘。他赶紧跪地磕头问安。男老鬼生气地责怪说:“混账东西!你娘俺俩活着的时候,你不孝顺也就罢了,死了也不叫安生。你真是当官当昏了头,就连神仙也敢得罪。还不快点求饶谢罪?孽子!”
史祈赶紧爬到刘君安脚下求饶。刘君安“呸”了一口,眨眼功夫消失得无影无踪。再眨眼,鬼也不见了。史祈和众衙役都吓得面如死灰,魂不附体。
“李希烈送我们回长安,肯定是演戏给百姓看的。听说朗山县尉陈仙智是陈仙奇的堂弟,有正义感,而且崇拜我叔,特别喜欢颜体书法。趁机求求他,或许有办法让我叔逃出魔掌。”颜岘想到这里,遂对李希烈说:“荒郊野外,阴气太重,小鬼乱蹿,对驱鬼不利,最好抬到朗山县城里,找个阳气盛的地儿驱。”
颜真卿看李希烈犹豫不决,说:“去吧!侄儿驱鬼,咱俩破案,双管齐下,一是确保李元平平安无事,二是捉拿凶犯为民伸冤。”
3
颜真卿一行来到朗山县衙。在颜岘的几番折腾下,鬼被驱赶走了,李元平恢复了正常。
李希烈担心冤鬼再次附身,急切地问:“请问大人,破案从何入手?”
“召集全体将士验伤!”
“万一凶犯逃走咋办?”李希烈问。
“全城戒严,光进不出!”
当天下午。李希烈下令把三千多官兵集合到练兵场上,排队脱裤子。结果发现两人屁股上有伤痕。
接着,在县衙升堂过审。颜真卿和李希烈并排端坐在审判台上。典史坐在侧面,负责书记,桌上笔、墨、纸、砚、笔筒、笔架、警堂木和令签,一应俱全。台下并排跪着少妇、婆婆和俩嫌犯。两排皂役双手抱住黑红各半截的丈八刑杖,凶神恶煞,威武凛凛。
李希烈把惊堂木“啪”地一拍,厉声说:“原告先说!”
两边的衙役齐喊“威武”,齐用刑杖猛捣砖铺地,形成共鸣共震。屋顶的蜘蛛网在颤抖,一个硕大的黑蜘蛛,吓得不知所措,愣在那里。
少妇哭诉:“小女子姓花名花,年方十八,乌庄人氏,嫁到邻居王家没半年……青天大老爷呀!您得给俺作主哪!”
婆婆接着说:“俺叫汪汪氏,今年四十四,也是乌庄人。俺儿死的冤哪!青天大老爷呀!”
黑如煤的嫌犯说:“小的叫诸葛暗,今年三十三,胆小怕事,心底慈善,白天怕踩死蚂蚁,黑了不敢出门。大前天黑了,程咬银请客,先下馆子,后下窖子。窖姐挖烂了小的屁股蛋子。小的找老鸨退钱,老鸨说:‘爱你爱得深,抠你抠得很。别耍便宜怪!’”
“程咬银是干啥的?他为啥请你的客?”李希烈问。
“有一天,小的和他出城打兔子,他被一个石头橛子(地边界石)绊趴那,嘴正好磕在一个银元宝上,嘴唇子磕烂了不说,还磕断一颗门牙。小的说,见面分一半,不然就报官。他这才请的客。”他扭脸指着另一嫌犯说,“请客时,他知道了,也死缠烂磨,跟着蹭酒蹭妞。当时,小的开玩笶骂他,赶集的捡个料布袋,该驴有福。”
“你才是头犟驴嘞!”另一嫌犯赵低反骂。
“你们的名字咋都怪怪的?叫诸葛暗多晦气!谁起的?”颜真卿没有等回答又说,“程咬银名副其实。程咬金的名字沒考证,也许是绊趴那,嘴啃着金元宝吧?”
“沒绊倒之前,他就叫程咬银,为啥起这名,小的沒问过。小的名字是老娘起的,老娘生小的时,赶在后半夜,点不起油灯,只好在黑暗中摸着生,所以叫诸葛暗。长大后,听说书说,三国时有个人叫诸葛亮,咱不敢给人家攀比。是吧?”
另一个嫌犯说:“小的叫赵低,今年二十七。因为个子太低,所以叫赵低。小的有言在先,给汉朝的赵高(他沒说错,不只秦时有赵高,汉朝出名的赵高也有几个)沒一两关系。小的快三十的人了,也不知道女人啥滋味。这不?大前天黑了请客,叫小的碰上了,不去白不去。小的屁股就是窖妹儿挖淌血的。她哄小的说:‘刚才俺太激动啦!一不小心就挖了你。伤了也好!这就是爱,糊里糊涂地爱,留点念想,下回再来。’小的说:‘来啥来?几个月都沒发饷了,下回不知道谁能啃个元宝再请客?’”
“本王月月如数下拨军饷,钱都弄哪去啦?”李希烈“啪啪”拍着惊堂木问。
颜真卿关心的是案情,急切地问:“那个叫程咬银的现在何处?他屁股上理应也有伤。”
诸葛暗说:“请客的当夜,沒在窖子里过夜,就逃走了。”
赵低证实说:“小的这几天没见他,肯定是畏罪潜逃了。”
“他是哪的人?”颜真卿问。
“听口音不像此地人,具体哪,说不准。”赵低答。
5
龙侠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报吿:“大王、大王,大事不好啦!李元平又被小鬼缠住了,正在大街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骂。”
“骂谁也?”李希烈问。
“骂……骂……”
颜真卿站起来说:“赶快过去看看,这里有我嘞!”
李希烈跟着龙侠出了门。
颜真卿心里说:“李元平啊李元平,你个败类、人渣,你也有今天?”
李希烈见了颜岘,问:“咋又被鬼缠住了?”
颜岘故作为难情状,挠着头说:“想不复发也有办法。但我不敢用。”
“这是为何?”
“因为他是您的义侄,又是您的心腹重臣,驱鬼难免伤其皮肉。万一有个好歹,我可担当不起。”
“没事。只要鬼不再缠他,受点皮肉之苦也值。你不要有顾虑,本王先赦你无罪!”
他仨匆匆来到大街上,远远地看见一片人头攒动,四面八方还有人流朝那里涌,比看耍猴的还热闹。龙侠拔剑吼退人群,裂开一条缝,带头挤进去。
李元平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正坐在地上双手拍地大骂:“你李希烈算什么东西?乱臣贼子,祸国殃民,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俺老百姓都恨死你了,早早晚晚叫你碎尸万段,再搁滚油锅里炸炸,捞出来喂狗……”
“够啦!再骂就往你嘴里灌屎汤子!”李希烈怒不可遏,狠狠地踹他一脚说。
颜岘乘机说:“灌屎汤子只是权宜之计,只能把鬼从肚子里熏跑,等不臭了还会钻进去。必须多措并举,方能使鬼不敢近身。”
“灌!先撵走再说!”李希烈给颜岘安排说,“那边正审案,本王得马上过去。抓不住凶手,冤鬼很难驱赶。这边驱鬼的事就交你了,事成之后定重赏!”然后,吩咐龙侠协助驱鬼。
龙侠拉黄善到一旁嘀咕几句,走到颜岘跟前。龙侠说;“大王是一时气话。中丞大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大王他说他沒说,你就浑身是嘴说不清。”
黄善说:“跳进黄河也洗不淸。俺弟儿俩最了解大王的脾气。最好把屎汤子换成盐水。我听说,灌碗盐水也能把鬼撵出来。”
给李元平灌了三海碗浓盐水后,颜岘下令说:“停!停!龙侠你分一下工,看叫谁去买朱砂毛笔和黄表纸,谁去买只白老公鸡,谁去再弄一瓦盆浓盐水,谁去找根长绳和皮鞭?快点去办!抓紧时间!”
不大一会儿都办齐了。扒了上衣(龙侠不让扒裤子,一是给主子留点尊严,二是围观者有大闺女小媳妇,有碍观瞻),倒吊在就近的歪脖子老柳树杈上,皮鞭沾着盐水轮流抽,打得他鬼哭狼嚎、血肉模糊,才解下来。
颜岘画好咒符,用剑剁了白老公鸡头,掂着腿围绕着昏过去的李元平滴一圈血,把咒符沾鸡血贴在他脸上。然后,站在圈外,眼微闭,双手合十捧在胸前,口中念念有词。不大会儿,李元平苏醒了,龙侠们把他抬回军营,捂上被子暖着。
龙侠担心地问:“那鬼还会拐回来不?”
“这不好说。”颜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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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希烈急匆匆回到县衙大堂,刚进门就厉声说:“大胆狂徒,再不从实招来,把你俩拉出去活剥筒皮!”
颜真卿和李希烈商议后,一同走下台来,叫他俩脱下裤子验伤。
他俩站起来,谁也不肯脱。
诸葛暗说:“叫两个女人眼睁睁地看着,怪难为情的。我不脱!”
赵低说:“脱是中,别叫她俩看。”
颜真卿叫衙役领婆媳俩出去后,仔细验过伤,回到座位上,把惊堂木一拍,厉声说:“大胆诸葛暗,再不从实招供,大刑伺候!”
李希烈抽根签撂到诸葛暗跟前,吼:“先打四十棍再说!”
两个五大三粗的衙役把诸葛暗按倒,按得结结实实。另外两个黑铁塔似的衙役,各站一边,一替一棍打他的屁股。打得他呲牙咧嘴直“娘哎”。二十棍下来,屁股皮开肉绽。
他终于招架不住,哭着说:“我招!我招!请客的钱,是我那天黑了给小媳妇要的。另外,我找她睡觉,也是有原因的。常言说,母狗不浪,公狗不上。她勾引我在先,我把持不住才上她的。”
“你,你血口喷人!谁认得你个瞎驴熊?请二位大人明鉴!”少妇长跪着大骂。
“你睡了她也就算了,咋还杀她男人?人命关天知道不?”李希烈问。
“误杀,绝对是误杀!我本来不想弄死他,可他凶巴巴的,要给我拼命。把我的屁股抠淌血不说,还搦我的脖子。迫不得已,我才搦他的。还没咋搁劲儿,他就伸舌头瞪眼了。太不使玩儿啦!给鸡脖样恁细,恁不顶搦。”
这时,龙侠又慌慌张张跑进来,喘着说:“不好啦!大事不好啦!李元平和颜岘吵起来了。”
“咋回事?”颜真卿站起来问。
“李元平说,颜岘趁治病搞报复。具体咋回事,小的也说不清楚。”
“这个孽侄,净添乱。走,过去看看!”
“这个案子已经问清了,先把凶犯关进大牢。你过去劝劝,颜岘的脾气暴,下手狠,万一把李元平打伤了不好收埸。”颜真卿催促李希烈。
7
李希烈嘟嘟囔囔骂骂咧咧拐弯抹角来到军营操场上,那里聚了好多匪兵。
匪兵们见李希烈过来,老鼠见猫似的,四下里躲闪,把李元平和颜岘暴露在操场上。
李元平看见李希烈,给看见久违的亲爹一样,踉踉跄跄扑过去,抱腿痛哭,哭着说着:“叔王啊!您得给侄儿作主啊!颜岘借驱鬼之名,行报复之实。他往我嘴里灌完盐水,嫌不解恨,又把儿倒吊在歪脖子老柳树上,用皮鞭沾着盐水抽。您看侄儿浑身上下都是伤,疼痛难忍。呜……呜……”
颜岘不慌不忙,不卑不亢,解释说:“你叔王叫灌屎汤子,龙侠和黄善二位将军建议灌浓盐水,我怕你受不了,沒弄太浓。把鬼撵跑了,你不但不承情,反而反咬一口,真是狗咬屙屎的,不喜人敬!”
“那你为啥把我倒吊在树上?”
“好把盐水倒出来呀!否则,肠胃给腌烂!”
“为啥用皮鞭沾盐水抽打?”
“也是从关心你的角度考虑,怕伤口发炎,皮鞭必须用盐消毒。”
“你狡辩!”
“鬼躲藏在皮肉里,不打他不跑。”
“你胡说!你咋知道藏在皮肉里?”
“我有法眼,当然可以看见!”
“颜岘啊!你下手也太狠了,看把平侄儿打的,鬼不鬼人不人的。”李希烈抚摸着李元平的头,心疼地说。
“我折磨他,是为了救他的命;鬼折磨他,是要他的命。在驱鬼过程中,病人难免受皮肉之苦。连这一点小苦都吃不得,还能做啥大事?看看人家关羽,真是好汉!刮骨燎(疗)毒,不吭一声。如果不刮不燎腿就废了,废了咋帮刘备打天下?”
“嗯哪!还是人家老关有尿性。曹操讳疾忌医,把华佗杀了,结果,他也头疼死了。别再说啦!颜岘这是为你好!”李希烈安慰说。
李希烈回到县衙。颜真卿拿着供词递给李希烈,解释说:“诸葛暗是凶犯,他的伤是旧伤,而且伤得深。”
李希烈下令说:“别磨叽啦!赶快把他扔到石灰池子里泡一夜,明天上午捞上来,剥筒皮,装上麦糠,在皮囊上用红漆写上凶犯的姓名和罪行,挂在城门外示众!”
次日晨。龙侠、黄善把半死不活的诸葛暗打捞上来,拖到大街上,也吊在那棵歪脖子老柳树上。
剥皮手仰脸灌下去半碗烧酒,把碗摔烂在石头上,说:“笫一刀有点疼,你忍忍!”
从头下刀,一刀下去,诸葛暗的嚎叫声,比鬼哭更瘆人。剥皮手呲牙咧嘴横咬着滴血的尖刀,双手拽着皮往下坠,“喇啦”一声,褪到脚踝,像剝蛇皮一样利索,又像脱裤子一样容易。他的心脏在跳动,非常明显有力,血淋淋的肉身,红虾虾的剌眼晕。胆小的不敢看;胆大的干哕、呕吐;狗们无所畏惧,在下面“呱哒呱哒”地争舔着一滩血。
剥皮手在龙侠们的帮助下,把血淋淋的骨肉身子抬扔到牛车上,拉着示众。刚走几步,他竟然活过来了,爬起来跳下车,“嗷嗷”着,死死抱住剥皮手咬掉了他的一只耳朵。剥皮手连吓带疼昏倒在地上。他擦擦眼上的血,在大街上狂奔裸跑,吓得街人或关门闭户,或四处躲避。一袋烟的工夫,他坚持不住了,一头撞在石牌坊上气绝身亡。
龙侠、黄善按照李希烈的吩咐,在皮筒里塞滿麦糠,用红漆写上诸葛暗的罪行,吊在北城门外,骨肉被狗撕吃了。
苍蝇趴满皮囊,蛆虫蠕动,一蛋子一蛋子往下掉。几只狗馋得蹿几蹿也够不着。飞檐走壁的猫,也只能蹲在城墙上,日以继地“喵喵”。乌庄的乌鸦在上空低旋,“嘎嘎”的叫声,阴森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