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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连阴雨

作品名称:燃烧的乡村      作者:乡村幽兰      发布时间:2017-06-23 23:27:46      字数:4305

  三个女人正在屋内为秀娥住院的事儿发愁伤心,警车还是毫不迟疑地停在了妤暄的门口。
  赵利冒着雨一步跨进院子的门楼下面,异样的声音对着屋内喊道:“马妤暄在家吗?”
  妤暄心中恐慌,怕郑洁和邓大嫂受到伤害,忙拦住她们,低声说道:“你们先别出去,我看看派出所到底想干啥!”
  “妤暄,你可要小心啊!”郑洁和邓大嫂不安地叮嘱她。
  妤暄应了一声,赶忙迎出去,说道:“在家!公安啥事儿?”
  赵利见妤暄向他走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郑洁和邓大嫂在你家吗?”
  “没有!有啥事儿和我说吧!”妤暄讨厌赵利的嘴脸,冷冷地望着他。
  “妤暄,你们的麻烦来了!”赵利笑眯眯地盯着妤暄的娇美的脸蛋,眼睛没有离开过。
  “我们没那么熟,叫我马妤暄!”直觉告诉妤暄,这个赵利不是啥好人。
  妤暄反应让赵利惊愕半晌,他摇着头低声说道:“我本来想帮帮你,可你不领情,看来我只有公事公办了!”
  “我们小老百姓,经不起折腾!说罢,啥事儿?”妤暄干巴巴地问道。
  邓大嫂和郑洁也感到赵利不正经,从里面走出来,邓大嫂不无嘲讽地问道:“赵公安为啥来这里?”
  赵利愣了一瞬,老脸骤变,转急说道:“哦,你们都在啊!正好省了我不少事儿!”
  三个女人站在冰凉的雨丝中,和赵利隔着一米的距离。不想让讨厌的赵利到屋内,她们等着赵利说话。
  邓大嫂直言快语:“我们本来就在!啥事儿直说!”
  赵利看了妤暄一眼,拿腔拿调,义正辞严地说道:“派出所已对你们这次打架事件拿出了调解意见,一、虽说起因在于吴格,但是鉴于吴格的妻子秀娥身受重伤,正在医院接受治疗,不宜再追究他们的责任;二、鉴于吴格夫妻本着宽容的态度,尽力向派出所为马妤暄、郑洁和邓大嫂求情,不愿意她们承担医疗费用,但派出所本着惩前毖后的教育原则,对马妤暄三女做出处以相应的罚款,罚三女负担秀娥医疗费用一千八百元。——不管以后秀娥花多少钱不再追究对方的责任!马妤暄等人所承担的医疗费用,必须在二天内交到派出所;三、关于吴格谣言之事儿,派出所本着治病救人的方针,给于他严厉的批评教育的处罚,以后这件事儿双方不能再追究。如果哪一方再重提闹事儿,派出所一定要严惩不贷,决不宽宥。光明镇公安派出所,XXXX年X月X日。”
  妤暄她们静静地听着,直到赵利念完,也没有哪一个发出一点声来。
  倒反而是妤暄猪圈里的猪好像不满似的吭吭唧唧地叫起来,鸡鸭条件反射般的嘎嘎呱呱地叫出声来,也许是对这种处理的抗议吧!
  空气凝固了,妤暄有种要窒息的感觉。虽然早预料到秀娥的医疗费须要她们承担,但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承担这样多!看来圈中的猪也算喂到头了。除此之外,能换钱的东西还真想不起来,应该说还真的没有了。卖了猪,以后的生活就像大山一样,重重地压在她的身上,恐怕她以后再也没有爬起来的机会了!生之悲哀,死之快乐,再次潜入她的思想里,这种想法一经出现,她似乎竟有了解脱的快意。妤暄也为这荒诞的想法震惊了。
  对派出所的调解,三个女人虽然一时难以接受,但也必须接受,她们也不敢质疑派出所的处理。派出所就是政府,就是正义和公正的化身,是平头百姓的保护神!虽然她们对赵利没啥好感,但并不影响派出所在心中的高大的形象!
  郑洁和邓大嫂没有出人意料的反映,只是无动于衷先是望着赵利,然后是十分关切盯着妤暄脸上骇人的变化。她们忙道:“妤暄,咋啦?”
  妤暄从她们的惊叫声中过来了,笑起来,但笑得很凄婉,很悲壮,魂不守舍地说道:“没啥!”
  郑洁惊惧地问道:“真的没啥吗?妤暄!”
  “嗯,我很好!”妤暄望着邓大嫂和郑洁说道。
  赵利见她们只顾说话,忽视了他的存在,大声说道:“你们要是没有什么意见,就照着派出所的调解去办!要是有什么意见可以到派出所提出来,派出所会根据情况做出减轻或者加重的处理!听明白了吗?”
  妤暄心酸地看了邓大嫂和嫂子郑洁一眼,忧伤地说道:“明白了!请政府放心,俺们没有孬种!”
  邓大嫂和郑洁倒是冷淡地望着他,赵利见这里的人没有欢迎他的,失望地转身向着警车走去。上了警车,目光再次定格在妤暄苍白而哀怨的脸上。他心中一动,不愿人说,女人因为幽怨会更加美丽!
  妤暄终于被邓大嫂和郑洁拉进了屋内。到了屋内,她们的衣服外层已经全湿了。又劝了妤暄一会,说道:“妤暄,你别担心,也别伤心!我们很快就把钱给送过来!你要是还有啥困难,再帮你想办法,但千万不要想不开!”
  妤暄带泪的容颜有种凄入肝脾的情殇!她惨然地对她们笑了笑,说道:“我没事儿!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邓大嫂和郑洁对望了一眼,说道:“好吧,我们先回家了!也需要换换衣服!”
  郑洁说道:“你好好休息休息,别胡思乱想啊!”
  邓大嫂和郑洁走后,妤暄把院门关上,一头扎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嚎啕大哭。
  哭声一开始就极尽全力,像排山倒海的巨浪,轰然而起,铺天盖地,一泻汪洋;哭声也像地下的喷泉或者岩浆,找到了喷发的口径,而涌起万丈的水龙和火龙,似乎要冲毁一切,焚烧一切,是那样的悲壮和悲怆!
  哭声是心灵压抑的控诉,是内心破裂而迸发出来的嫣红的血浆,是灵魂经受地狱般煎熬后的訇然爆发。残酷的遭遇,无穷的感慨,生活的坎坷,无尽的烦恼,源源不断的忧伤,好像都消融在这一发而不可收的哭声中了。
  可怜的女人,也需要用不加节制的哭泣来发泄自己,给自己松绑,给心灵降压了!
  妤暄的哭声渐渐小了,但悲悲切切,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幽怨哀婉,余音袅袅,不绝于耳;恰如倩女之离魂,孀妇之丧子,催人心折,令人肠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她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不管咋样,为了孩子,她必须坚强面对,她还不能死,要死也得等到孩子长大成人。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地找到买主,把圈中的那头是她们全家希望的还没有长大的猪卖掉,好凑够给秀娥的医疗费,她不能再对不起邓大嫂和郑洁了。
  可是妤暄刚刚掀掉被子坐起来,就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陈梓姗站在她的床前哭得像泪人一样。
  “梓姗,啥时间回来的?”妤暄透骨酸心,还是笑着问道。
  陈梓姗没有回答她的话,一头扑到她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妤暄吓得魂飞魄散,不知道这个宝贝女儿在学校又受到了什么样的刺激。妤暄现在总是提心吊胆的,只要梓姗情绪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总是怀疑梓姗在学校又受到了什么委屈,她几乎到了草木皆兵了。
  妤暄吓得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把女儿紧紧地抱在怀里,连声叫道:“梓姗,告诉妈妈,你是咋的啦?你是咋的啦?”
  陈梓姗不说话,反而越哭越伤心,妤暄捧她的脸,哭着喊道:“梓姗,你是咋的啦?为啥这样吓妈妈?”
  陈梓姗哭得声嘶力竭了,终于不哭了,用袖子擦着依然流不停的眼泪,抽抽噎噎,说不出话来。妤暄从口袋里掏出手巾头给她擦眼泪,紧张地问道:“梓姗,你到底是咋的?又有人欺负你吗?”
  陈梓姗抽抽噎噎地反问道:“妈妈你是怎么啦?”
  妤暄这才意识到陈梓姗的痛苦是因为她,后悔因大意没把门关好,强忍悲痛,说道:“梓姗,都怨妈妈!是妈妈不好!别哭了,妈妈心里难受就哭了起来!出去对谁都不要说,你记住了吗?”
  陈梓姗顺从地点着头,妤暄放心了,说道:“妈妈赶紧做饭去,省得耽误下午上学!”妤暄看到陈梓姗脸上还有着晶莹的泪珠,给她擦掉,搂了搂她,笑了笑,向厨房去了。
  下午潇潇雨水,依然有劲。
  郑洁和邓大嫂把钱送到了妤暄家里,妤暄对她们说道:“这些钱以后我一定会还给你们的,就算我借的吧!”
  邓大嫂和郑洁也不和她强争,就说道:“随你的便的吧!”
  邓大嫂和郑洁都走后,妤暄无法可想,只好忍痛割爱,到镇上找个杀猪的把正健长的猪卖了。辛辛苦苦喂了半年的猪卖了二百七十元,离她所承担的医疗费还差三百多元呢。她绞尽脑汁,再也想不到换钱的门路了,只好把全家人的口粮——麦子,卖了七百多斤,总算凑够了六百元的医疗费。妤暄把一千八百元钱送到了派出所交到了高指导员手里,看着花花绿绿的百元大钞到了人家的手里,心在滴血。临走的时候,高指导员又给她上了一堂教育课,并反复警告她,和吴格的矛盾到此为止,绝对不允许再发生什么摩擦。妤暄问道:“要是姓吴的找我们的事儿,难道也不能应口吗?”
  高指导员胸有成竹地说道:“吴格也绝不会找你们的事儿的!”
  妤暄问道:“你敢打包票吗”
  高指导员笑道:“放心吧,我们一定会警告吴格的!”
  妤暄问道:“难道秀娥也不会再找茬吗?”
  高指导员笑道:“放心,她也不会主动闹事儿的!我们会警告她的!要是她主动挑事儿,派出所绝不宽容!”
  妤暄得到了高指导员的答复,多少有些放心了,她还在担心吴格会来暗的呢。从派出所回来,就像丢了魂儿似的,尽管手中拿着雨伞,她根本没有心情把伞撑起来,任凭雨丝胡乱地抽在身上脸上,伴随着雨丝抽打在脸上的寒气直钻到血液中,心凉透了。
  妤暄回到家里,衣服几乎都湿透了,额头发烫,隐隐作痛,鼻子有了被堵的迹象,感冒了。先前被虐打的闷伤,又遭雨水淋,不病才怪呢!她恨自己太小孩子的脾性了,自作自受,也怨不得别人。想到药店包药,可是又得花钱,还是忍住了,能忍就忍,能受就受,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花钱包药。她在条几上找到了两安乃近,倒了杯热茶喝下去。然后躺在床上蒙住头大睡了。
  妤暄是被哭声和喊声叫醒的。原来妤暄这一觉竟然睡了五个多小时。梓姗放了晚学回家已经八点多钟了,家里瞎灯似火的,试着推了推门,发现门是虚掩的,知道妈妈该在屋内睡觉呢。她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睡这么早,这么着。
  在梓姗的记忆中,只有爸爸去世的那段时间里妈妈时常背着她啼哭大睡。这么久了妈妈还从来没有这样过。她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忙跑着到了屋内,拉亮了灯泡。妈妈沉重的呼吸,梓姗把小手放到妈妈的额头上,觉得像火烧似的热,吓坏了,哭了,忙惊心动魄地连声喊叫妈妈。
  妤暄终于睁开了眼睛。醒来时,她直觉得头疼欲裂,天昏地暗,天旋地转。
  妤暄看着伤心的梓姗,心疼地说道:“梓姗,妈妈病了!不要紧的,等妈妈起来给你做晚饭!”
  陈梓姗扶着妤暄慢慢地坐了起来,可是当她下了床站在地上的时,只觉得眼一黑,差点栽倒在地上,要不是梓姗手疾眼快,要不是她有气无力的手扶在床沿上,一定会跌倒在地上的。
  陈梓姗心里害怕极了,哭着问道:“妈妈,你病了!我给你包药去!”
  妤暄觉得对不起女儿,天这样黑,这样冷,还下着雨,放学回家连口热饭也没有吃到,还要摸黑路给她包药,她心里埋怨自己。但她还是强颜欢笑,软弱无力地对梓姗说道:“梓姗,妈妈没事儿,睡一觉就好了!”
  梓姗不信,哭着喊着要去包药。
  妤暄无法,心痛地说道:“梓姗,妈妈不拦你,妈妈口袋里有钱,你就到附近的药店里包些药吧!天太黑了,要当心啊!”
  梓姗咬着嘴唇,坚强地说道:“梓姗不怕!”
  梓姗临出去的时候,还给妈妈拉了拉被角。妤暄只觉得血液直冲脑门,当梓姗就要出门的时候,她止不住叫道:“梓姗,小心些啊!”
  梓姗这时没有哭,向妈妈笑着,说道:“嗯,妈妈放心吧!梓姗也是个大人啦!”
  妤暄望着梓姗消失在视野中,心中苦涩,叹道:“梓姗,早就是大人啦!梓姗早就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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