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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第八节

作品名称:后遗症      作者:朱大帅      发布时间:2017-06-21 12:35:25      字数:4840

  朱大雄再不想隐瞒了,老实安分的把前因后果一五一十讲给父母听。他父母从听说分手就心跳加速,到朱大雄讲完分手过程,差不多要两眼一白,撒手人寰。他老妈一屁股瘫地上,眼中垂泪、号啕痛哭道:“我的曼莉呀,那么一个好女娃呀,我心里的肉呀,你怎么就跟她分手了呢。”一边说一边还把巴掌拍地。宛如唱歌,人声的吟唱还不够悠扬美妙,还需要加入乐曲来点缀,又仿佛带着哭腔的语言不够宣泄字眼里所能表达得丰富的浓厚的强烈的感情,还需要用拍地来增添这情感宣泄的效果。
  讲完了话,继而就是哭,无休止地哭,劝止不住地哭;一晚上的流泪能抵得上林黛玉一世的眼泪,孟姜女的哭能把天气哭成天昏地暗,他老妈在这个自造的昏天黑地里,直把天昏地暗哭成日上三竿。
  以后的三天是他老妈在床上躺着的三天,再以后的三天是他们断粮的三天,再在以后的三天,这个家仿佛叹气做的,干活做事操持家务以及一切无所事事里,平均每一分半钟一声叹息,中间偶或夹杂:“哎,多好的一个媳妇呀,就这样没了。”
  这十来天里,朱大雄的身份仿佛不是他们的儿子,而是重又变成劳改犯,鬼鬼祟祟,大气都不敢喘。平日里躲在房间,好像闭门思过,出来倒茶喝水都避开父母,有时运气不好被看见,他父亲鼻子里喷出来的气就仿佛燃灶泄漏出来的气,能闷得死人;他母亲嘴里叹出来的气就好像橡皮轮胎在漏气,整个人顿时都消瘪了一大圈。
  两夫妇一个余怒未消,一个伤心欲绝,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感居然一同让朱大雄给承受了,他才看出父母喜欢张曼莉并非全为了钱。她的温柔、善良和孝顺是父母认可她的原因,她的能干、懂事和随和是父母选中她的准则,她的贤惠、可爱和没有放荡女人所惯有的那种风骚是父母选择她为儿媳妇的标准。
  朱大雄仰面躺在床上,阳光烘焙着天花板反射着刺眼的金色。他眯起眼睛想,假使张曼莉瘦一些,自己爱她的心会不会一如往日呢。她以前也很好看,自己以前也很爱她。为什么一个男人爱女人的原因和程度只局限在身体和脸蛋上呢。朱大雄翻个身,把脸埋在被窝里,感叹道:“她要是再瘦回去,该多好。哎,都已经这样了,还想这些干嘛。”
  朱敬存顾名思义是朱大雄的家长,可是事实上,对于上了年纪,身体虚弱,时常还带有咳嗽的他来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能算是家小,美其名至多算是家父,已经不能成为一家之长了。因为他们的这个家,家务是母亲操持的,家用是张来福补贴的,就是家里的农活,他也只能干一些无伤大力,鸡毛蒜皮的小活。不过,无论怎么说,他该是这个家的一分子,这个家理所应当该有他讲话的权利,所以他把话来肃正家规,表示权威。经常盛气凌人讲话,大呼小叫是家常便饭,暴跳如雷是家喻户晓。仿佛古代帝王家天下思想,家既是天下,家里面的东西,该归他来支配,这当然包括家里的人。
  也许是老年将至,身体衰朽的原因,朱敬存近年来特别的敏感,嗜酒如命,看一切事都不顺眼,管这管那,给这个家还订立了所谓的标准和制度。譬如早晨最迟要8点起床,毛巾的放置应该四角对叠,人走既要关灯,好像领导的指示要求,经常表示要严格标准、严格制度,想来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家“严”。
  自从朱大雄把跟张曼莉的事情如实讲出后,朱敬存这个家长就觉得自己很失职,子不教父之过。本来应该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挽回事实的局面,洗涤家长的耻辱。谁想一时疏忽,没有针对问题,对症下药,他们竟然劳燕分飞。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兴许还能改变结局也不一定,朱敬存觉得他俩父子之间是该有一场谈心谈话了。
  一天下午,朱大雄在房间看小说,敬存背着手进来,开门见山道,“我们该谈谈了。”
  朱大雄看父亲脸上的皱纹条条像拿刀子雕刻,知道不好对付,忙把自己像刺猬一样保护,站起来让位道:“这些天让你们烦心了。”
  敬存叹气坐到椅子上,丝毫不觉僭越:“没什么,我们做父母的,只想着你好,哪有不望子成龙的。”
  父亲这样说,做儿子的当然该抱之一声或两声笑笑:“看什么书呢?”敬存点跟烟,没话找话到。他刚才直言快语讲要谈谈,啰嗦了好几句,却只在边缘游走,仿佛高手对决,都在细眼找对方破绽。朱大雄知道他无事不登三宝殿,一颗心像悬在嗓子眼似的堵塞难受,曲着腰,倍小心伺候着说话。他奴颜婢膝得模样就仿佛大太监李莲英在聆听慈溪老太后的训示:“没什么,随便翻翻,都是以前看剩下的。”朱大雄自信自己的声音能比得上夜莺的歌唱
  “哦,”敬存顿了顿,瞥一眼书,话锋一转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看什么言情小说,不看点有用的。”
  朱大雄知道这是变天的征兆,暴风雨的前奏,只恨不能有个天气控制器,可以任意掌握,同时以防万一把身心包裹合拢,宛如将身心跟外界隔绝:“父亲教训地是,改明我到县城书店去买点有用的,回来这段日子,是该好好充充电,理清理清思路。”只是他跟外界隔绝的不彻底,还藕断丝连,既不能像小孩儿一样患自闭,又不能像精神病症人一样可以自由翱翔内心世界,更不能学《哈利波特》或是《哈姆雷特》里跟外界幽明隔绝的孤魂。他父亲只轻轻松松几句话就把他拉回现实世界:“我看你是要好好理清理清思路,搞明白后面该怎么干。一个大男人,一点不成熟稳重,曼莉到底跟你好了这许多年,你这一回来,竟做出这种事,”敬存作势要抽烟,一看只剩抽完的烟蒂,随手扔掉又道,“我跟你母亲商量过了,这次不管怎么样,你要有个表示。伤了人家女孩子,你就得设法补救,我们希望你跟她和好,要不传出去,这邻里街坊,亲朋好友都知道你始乱终弃,还怎么做人。”
  看朱大雄不做声,以为自己点中要害,敬存再接再厉道:“你母亲跟我累死累活,一年到头也赚不到几个钱,你能找到张来福的女儿,你别不知福。曼莉是个不错的女孩,又懂事,性格又好,你要好好珍惜才对。”
  朱大雄不对她的身份感兴趣,只对她的身体产生疑虑说:“她太胖了,我看着都难受。”他恨不能说:“我又不是屠户,这样一座肉山送给我,难道我去卖?”
  敬存怫然道:“这像什么话,女孩子胖有什么不好,难不成传宗接代的本事就减小了?”
  朱大雄不知怎样措词,怎么讲是自己父亲,不能像对待平级或是朋友那样,可以直截了当,毫无遮掩地说“这样一个女人,带出去掉面子,带床上掉胃口”。只扭扭捏捏讲:“我不喜欢太胖的女孩子,我不愿意跟她在一起。”
  敬存勃然作色,“噌”一声站起来,脸上绷得仿佛拉紧欲断的弦:“你这人,怎么讲不通。道理我也跟你讲了,告诉你,你必须得和曼莉和好,否则你就别进家门,我们没你这个儿子,你自己好好想想。”说时大踏步走出去。
  晚上,敬存推门进来,他的火爆脾气促使他把火爆作为突破口:“你想的怎么样,我跟你讲,要不明天就去县城把曼莉接过来,要么明天你就接着住你的牢房去,留着你只能给我丢人现眼。”
  如果讲下午时候的朱大雄是个能保护自己的刺猬,那么晚上的他,已经进化为具有攻击能力的豪猪了,根根毫毛都森然耸立,讲话时的软声细语全不见了:“我偏不要她,你又能拿我怎么样?一天到晚命令这个,命令那个,搞得好像天老大,你就老二似的,告诉你,今天我还就不听你了。”
  敬存气冲霄汉,天灵盖差点要突飞而起,气急反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讲一遍试试。”
  朱大雄这时候就像跳伞,好容易鼓足了勇气,整个身体也已经腾空,断没有在缩回去的念头,厉声说:“再讲一遍又怎么了,再讲十遍也是我不要她。告诉你,结婚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要逼我,从小到大摆着一张臭脸,我招你惹你了是不是,当你的儿子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看敬存扬着手,“怎么,你还想打我?瞧你这身子骨,我看打人都没力气。别在这逞强了,尊敬你,你是我父亲,不尊敬你,你什么都不是。”
  敬存气急败坏,七窍都要生烟,把扬手作打变指示门口道:“你给我滚,你给我滚,我没你这个儿子,你以后别回来了。”
  他虽然讲的是气话,可是朱大雄全当真了。把衣柜拉开,囫囵装东西,居然没忘记钱包,离开时把身体挺足了海拔,像瞬间长高了好几公分,讲话时上身的衬衣都包含不下正在膨胀发展的身体:“要走就走,难不成还饿死我不成。”说时奋然离开。
  他母亲听到声音,在门口拦都拦不住,把拦变为拽,从拽换成拖,直到朱大雄反手推搡,她栽了个跟头才松手:“你都听见了,他既然让我走,那我就走,毫不留恋。”不待母亲含泪的双眼,头也不回的把自己消融在一片夜色之中。身后是母亲哽咽的哭声:“大雄呀,你别走呀!你爸跟你讲气话呢,我就你一个儿子,你走了,我想你怎么办啦。”
  哭声悠远而长久,但在更广袤深邃的黑夜里,渐渐缩小以至于无。朱大雄径直朝前走,走过小路,转向大路,身体里只有源源不断的气。他恨父亲独断专行,恨母亲唠叨抱怨,恨曼莉厚颜无耻,就是不恨自己贪图好色。
  等坐上车,到了县城,疲乏困倦,心恨得没余力接着恨,像心力交瘁,随便找了个宾馆,倒头蒙被,陷入睡眠,想把精力养足,让明天大后天可以蓄势待发再去接着恨。
  那一晚的睡眠像街头露宿,在寒冷的天气里不够压制整个身心,身心依然突起让清醒来支配。朱大雄断断续续睡觉,每每醒来,恨地咬牙切齿,最后总算把一个支离破碎的睡眠合成个完整的夜晚。太阳也已经起床,他熬不住一颗跃跃欲试的心,跳起来说:“我还就真不回去了,一个成年人,难道还被尿给憋死,随便找个工作,挣点钱过日子,总比在家里受气要好。”
  这样想着,朱大雄背起行囊,出了宾馆,重又向着火车站走去。“拜拜咯,我还是过我的日子去。”火车开动,他向着家的那个方向轻轻的挥了挥手。
  他重又回到5年前的那个工地上去,一切仿佛又回到5年前,回到那个起点。他原先本不想在工地干活,奈何蹲过监狱,档案里有底子,别的地方根本不要他,他也不会别的手艺。一晃几天过去了,农民工艰辛的生活,使他切实体会到钱来的不易。他又后悔跟张曼莉摊牌分手,毕竟张来福有的是金钱跟实力。假使真能用上这样一座靠山,自己哪里还用愁绪未来的事呢。这几天的时间里,他明白有份正正经经的工作才最重要,几天前的气也在无数个呼与吸里也被排除干净。他老着脸给敬存打了个电话,一来汇报平安,二来想让父亲给想想法子,找个好点的工作。
  敬存那时候以为儿子毕竟是自己儿子,朱大雄离开出走后,他也想了许多,最后把跟张家的婚事,推脱为他这个儿子没有那个福分。想清了这一点,朱敬存也就释怀了许多。父子二人关系重归于好,在电话里筹划未来。敬存让朱大雄回家,认为蹲了5年监狱,现在重新步入社会,应该从长计议,朱大雄已经尝尽了农民工的艰辛,一听父亲说回来,3天的工钱也没要,当天就买了火车票,又回家去了。
  回家后,两人关起门来就计划未来,朱敬存老于世故,晓得利害,认为当今社会,劳改犯身份是永远没有出头日的。帮这个儿子参谋了半天,最后找到了当初抓朱大雄的那个警察,如今已是大所长了。他们提上礼品,附带钱财,在一个夜阑人静的晚上,偷偷摸摸找上门去。那警察视财如命,混在国家机关里不干正事只敛财,连苍蝇都不如,简直是臭虫。当初就是收了张来福的大红包,朱大雄才被关进去的。如今关进去的人有求于自己,他倒不好意思起来。人性的光辉里,还残存着那么一丝星火,在看着朱敬存银行卡上的3万元现金后,他弥勒佛似的笑说:“工作什么的都不是事,我给他安排个协警,你觉得咋样?”
  敬存踌躇道:“可是他蹲过监狱呀,不好混在人民警察的队伍里,冒领国家工资吧。”
  那位大所长眼里只有钱:“这小事一件,我去档案馆里,给他抹掉那5年,不就好了。”
  敬存听完舒心一笑,在事情谈妥,他降低老头子的身份,千恩万谢离开那位大所长的家后,摸着夜色,和朱大雄回了家去。
  那位大所长收钱办事,效率高得无法用言语表述,第二天就给朱大雄安排到了郊区,担任协警要职。电话里还说:“10天后报到,试用期3个月,干得好就转正。”敬存觉得感谢的还不够,还在电话重复感谢,那所长叹气道,“路,我是已经给您儿子铺好了,可是怎么走,就靠您儿子了。”
  朱大雄不懂找“路”的艰辛,更不懂找到“路”的可贵,觉得这工作不费吹灰之力,三言两语就能搞定,他心里还惦记着唐梦淑和叶初音。所以他提前几天出门,想着在报到前,反正要路过她们那儿,去玩玩又有何不可。
  敬存和大雄他妈不懂孩子真实心思,以为他提前过去,是想珍惜着来之不易的工作,满口答应,所以朱大雄又搭上火车,向着市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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