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东莞找工 02

　　来到保安室的窗口，往里一望，不大的保安室里端坐着两个人。站在门口的是一位高瘦小伙子，看我过来窗前他就靠了过来，我满脸堆笑地和他打着招呼并双手递上介绍信说：“你好，我是从东莞基业人才市场过来应聘保安的，麻烦你一下。”
　　那伙计倒是笑咪咪的，他很快又把介绍信交给另一个矮胖结实，光着头和穿着保安制服的说：“队长，这个是过来应聘保安的。”
　　队长很快转过身来，坐在凳子上微笑着望了我一眼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时，我才看清楚了对面的所谓队长是何许人也。大平头，粗眉大眼，脸阔方圆。身板相当壮实，尽管穿着保安制服的长袖衬衣，但还是能看到他粗壮的手臂。那天的午后骄阳似火，小小的保安室里只有头顶“嗡嗡嗡”不停转动着一把摇头电风扇。相对于室外被阳光炙烤着的我来说，保安室里还是略显凉快一些。
　　我擦了一把汗说:“队长好，我是从东莞基业人才市场的招聘会上介绍过来的。”
　　他又问：“你当过兵？”
　　我说是的。
　　他又问：“你们是什么兵种？”
　　我说是工程兵。
　　他翻了翻我的退伍证问：“部队的三大条令都有哪些？”
　　我声音洪亮地回答：“部队的三大条令分别是内务条令，纪律条令和队列条令。”
　　见他点点头，我的心情不如先前那般紧张了。
　　他望着我笑眯眯地说：“你去把你的胡子刮了，我带你上楼去见马小姐。”那个叫杨关辉的保安马上就给我打开门，队长朝我指了一下，“你先把行李放在这儿，现在跟我上三楼面试。”
　　刚和他一前一后走到三楼总机那里，就看见人事的马小姐正在接电话，她就给队长打了一个手势让我在会议室稍等，队长就下楼去了。
　　大约过了几分钟，马小姐轻轻地推开门进来，我赶紧起身，她就微笑着说：“你请坐吧。”
　　我双手递上介绍信和退伍证，她看了一下就说：“是我们厂在基业委托他们招的工，我们这里是港资企业，保安都是三班制，每个班上八个小时，每月工资是630元，工厂要押两个月的工资。你考虑一下，如果可以的话，马上就可以办进厂手续。对了，我还差点忘了告诉你。厂方对每一新进员工都要收取100元的风险抵押金，由财务出具收款收据，辞工时凭收据退还。”
　　我随意地看了一下马小姐，圆盘脸，中等个子，运动头型，俊秀的脸庞上长着一些疙疙瘩瘩的东西，听说她就是广东番禺的人。她对我如此的客气，这倒是令我没有想到过的。一般而言，见工者与厂方人事都不是站在同一种位置，他们往往高高在上，盛气凌人。忽然之间，我就对卓维手袋工艺制品厂产生了一丝好感。
　　马小姐都把话说得这么明了，我怎好拒绝呢？我还生怕失去这次宝贵的机会呢，就肯定地告诉她愿意在卓维做保安。她浅浅地笑了一下，就领着我来到财务处交纳押金。我身上本来还有四百多块钱的，从深圳一路过来花费了不少，又在基业花掉了将近200元，如果交齐押金，我的口袋里可能真的就空空如也。尽管厂方包吃住，但零花钱总还是要的。我就对她说我身上的钱不够了，可否先交上50元，还差的在工资里面扣除，马小姐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专门来到财务处说明了情况。
　　见我的胡子较长，她问我结婚了没有？我撒了一个谎说还没有，但已经有女朋友了。她就把笑容收敛住，略停顿了一下，用一种似笑非笑地表情说了一句：“不会吧？”我为啥要撒谎呢？当时就担心是不是已经结了婚的厂方就不要我了。好在她没有继续问下去。否则我可能就惨了。
　　办完入厂手续来到保安室，敦厚健壮的队长见我手里拿着厂牌，便笑了说：“卓维欢迎你。”
　　我微笑回报他：“谢谢了，队长。”
　　他就用一种清亮的嗓音，依然保持着微笑，但似乎还带有严肃的声音说道：“我们保安的工作时间，工资待遇和福利相信马小姐都告诉过你了。我是一个喜欢做事认真负责的人，希望我们以后合作愉快。”
　　我点头说：“请队长放心，我会按照厂方和你的要求去做的。”
　　他又笑了：“不是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工作哈，我也是遵照厂里的要求来工作的，只不过在其中起个穿针引线的作用。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下，和我上班的这个保安叫杨关辉。”
　　我朝杨关辉点头，微笑说：“以后请多关照。”
　　杨很调皮地做个怪相说：“放心哈，大家以后就是同事了，相互关照嘛。”
　　说完，队长领着我来到了保安宿舍，指着紧挨着门的一张上床说：“你就住这里吧。你赶紧收拾收拾休息好，晚上上夜班。”那天的天气还真的较热，我浑身上下全是被汗水弄得黏糊糊的，只好躲进冲凉房很舒服地洗了一个澡，这才感觉全身有一点凉快，心里有点轻松下来，吃过晚饭就倒在床上入睡了.
　　可能是坐了一天的车实在是太困了的缘故，我睡得很香很沉，估计我还打了呼噜了呢。我这个人有时打呼噜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但也有时是清楚的。也不晓得睡了多久，忽然感觉有人敲击我的手臂：“邹富春，起床了，马上要上班了。”我吃力地睁开眼睛，原来是广西的保安黄文远，就朝他点点头说我知道了。等他走后，我赶紧翻身起床，洗漱完毕，走到考勤机面前打了上班卡，向着门卫室走去。
　　我见过那天值班的保安名叫杨关辉，瘦高个，大眼睛，额头上已经有不少的皱纹。他心直口快，爱开玩笑和泡妞。另外一个黄文远，广西人，文文静静的，说起话来有点腼腆，我还曾请教他学说广东话的呢。女保安叫韦许娜，和黄文远都是广西人，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她离开卓维的时候还送给我一张玉照呢，可我不知放哪儿去了。在她走后又招了一名女保安，我倒忘记啥名字了。个子不高，脸上好像还有雀斑呢，她也是湖北人。还有一个男保安叫陈学成。河南人，听他讲是从河南警察学校毕业的。那伙计长得黑不溜秋，挺健壮的。我就亲眼见过他在保安宿舍踢沙袋，看样子很专业，无论是力道还是角度，都像是经过训练过的。也曾模仿摆几个架势，都是相形见绌，动作生硬而让人发笑。
　　第一次上通宵夜班，我感觉很新鲜，精力也充沛。一个晚上下来我竟没有一点睡意，下班以后还跑到镇上去遛哒半天。吴杰队长那时也很少查岗。在看饭堂排队打饭时就看见一名员工插队，我先劝他回去，不肯，我就摘掉了他的厂牌交给吴队。因为我知道，自己刚来，无论如何都要在他面前留下一个好的印象，否则，你干不了几天就滚蛋了。如果是那样，问题可就大了哦。从内心深处讲，我这个人比较仁慈宽厚，性格上温和，有些不大适合做保安。因为保安就是一份得罪人的工作，不仅工资低不说，还常遭人白眼说什么看门狗之类侮辱人格的恶毒的话。可是你又无一技之长，你不做保安又能做什么呢？
　　但是，尽管如此，我那段时间的心情也是极其复杂和多变的。谁也不知道，我好多次都站在四楼楼顶朝故乡的方向远眺，真想纵身一跃了却此生算了。可在恍惚之间，我好像看到了爱人和小宝贝向我使劲地挥手。那样做了，对得起她吗？扪心自问，如果不是你缺乏圆滑和主见，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样子。你已经给她一次相当深的伤害了，如果你再从这里跳下去，虽然你倒是解脱了，可又得让她再悲伤一回，还有自己的父母。再说了，你还是当过兵的，难道连这一点小小的挫折都经受不起吗？如果是这样，你还真的就枉当四年兵了。
　　我可以感觉得出，吴队对我前期的工作还是比较满意的，因为我做事都小心谨慎。杨关辉在厂里泡了一个惠州妹，叫什么清的，没过多久就辞工不干了。熊锐进厂，他的床铺和吴队是两对门。后来她在三楼的珠绣部泡了一个湖北安陆妞名叫周云的。俩人经常在宿舍里熊锐的床上卿卿我我，外面就挂着一条床帘。吴队的爱人叫曾祥霞，和他一样都是湖北人，长得白白胖胖的，她在李中亮任品检组长的品检部上班。吴队对她的生活非常关心，打饭的时候总给她打上一些好吃的。也难怪她总是笑咪咪的，她说话的声音音量不是很高，可脸上总是泛着红晕。
　　当天晚上，熊锐带着我转遍了全厂的每一个角落。用吴队长的话来说就是老同志要多辛苦一下，带着新同志们尽快熟悉厂区环境。因为对于一名保安人员来讲，除了要熟悉岗位职责以外，还必须要对你所服务的区域相当地熟悉才行。同时，还要知道消防设施和灭火器的存放位置以及使用现状。特别是厂区有哪些死角，这对上夜班的人来讲，就是巡查的重点。还有一点，就是在岗位上不可以打瞌睡。
　　熊锐提着电瓶灯在前面带路，边走边给我介绍每层楼的情况：一楼是包装部、装箱部和仓库；二楼是硬袋车间和胶水房；三楼是写字楼、版房；四楼是软袋车间的机修组；楼顶是电压机及废品临时储存处。宿舍楼这面的情况是：四楼是男员工宿舍；二三楼是女工宿舍，两头均有厕所。一楼是电视图书室，保安宿舍和锅炉房。在宿舍和车间相交的地方有个拜神处，每逢初一十五两天，或者公司放完年假后开工，香港老板都要亲自焚纸点香祈愿。在香港和广东这面，不少的人都信奉这些玩意。
　　从拜神处走过，穿过一条小巷道，就是员工饭堂了，出口处的墙壁上安装了电视柜，是专门为不上班的员工开放的。饭堂不是很大，水笼头安装在最里侧的墙根处，餐桌和长凳都是用角铁焊制而成的，上面铺上粘合板。饭堂员工最后清扫的时候，都会把长凳挪到桌面上，那时就会听到刺耳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员工饭堂，管理饭堂和宿舍，以及饭堂老板的住处均在同一栋楼，对面就是连在一起的裁床部和电工房。再往里拐个弯，就到了卓维手袋工艺制品厂的边界区域，围墙外边就是粤恒眼镜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