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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枝花(连载二十九)

作品名称:攀枝花      作者:啊睿      发布时间:2017-06-21 14:33:45      字数:4225

  3
  由于孩子的原因,余婆婆和夏姐产生了隔阂。夏姐家的老大是出了名的淘气,一到傍晚,便跟着一帮孩子打进打出,常常闹得左邻右舍不得安宁,尤其是老二、老三两个女孩子,一天到晚嘻嘻哈哈,吵吵闹闹,好像就没一刻消停过。余婆婆认为女孩子就应该有女孩子的样子,安静、文雅、懂礼貌,她看不惯夏大姐如此放纵她的孩子,也埋怨夏大姐听不得别人说她家孩子的不是。刚开始,余婆婆还婉转地与夏姐说,让她管教管教孩子,说女孩子,还是文静、端庄一点好。而夏姐又觉得余婆婆多管闲事,臭规矩多,按照她的标准,孩子这也不是,那也不行,可谓“话不投机半句多。”
  余婆婆转而直接向夏姐的孩子打招呼,起初孩子还听,多说几次,孩子也疲了,尤其是夏姐的两个女儿,根本不把余婆婆说得话当成一回事,不管余婆婆说什么,她们都是一副油嘴滑舌的样子,让余婆婆心里很是不爽,但想着是邻居,余婆婆还是忍了下来,只是有意无意地阻止子君与夏姐的两个女儿一起玩耍。俗话说:“说话听声,锣鼓听音。”夏大姐似乎也察觉到了,对余婆婆也是爱理不理。时间一长,交流越来越少,误会越来越多,余婆婆与夏大姐之间的矛盾似乎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
  下午五点多,余婆婆将一脸汗水的子君从外面叫回来,警告道:“不准再出去了,在家看着妹妹。”说完便进到厨房做饭。
  一会,隔壁夏大姐的小女儿在门外大声喊道:“子君,快,该我们了。”子君摆手,示意不敢出去。
  郝玲见子君不出来,走进屋,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起子君便走:“快,到我们了。”
  厨房里的余婆婆听见郝玲叫子君出去,急忙出来,把子君拦在门口,板着脸命令道:“刚才怎么对你说的,回去。”她还是缓了语气,对郝玲说道:“以后你自己玩,不要来找子君。”
  余婆婆的话,正好被出门的夏大姐听见,这明摆着是针对自己女儿,平日里的积怨,顿时爆发出来,她表面是在训斥女儿,实则是说给余婆婆听:“郝玲回来,你脸皮怎么这么厚,不知好歹的东西。当你是谁呀,呸,狗屁不是。”
  余婆婆听出对方是在指桑骂槐,也不示弱:“唉,你说话能不能好听点,我不让孙女出去,怎么着,就惹着你了?”
  夏大姐立刻顶了回来:“你少在这装,孩子不就是闹点吗,你就这也不是,那也不行。”
  见夏大姐话说到这了,余婆婆顺着她的话,说道:“正因为是孩子,做家长的,才应该负起教育的责任,让孩子知书达礼,善良恭谦,举止文雅。”
  听到余婆婆这样说,夏大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讥讽道:“不就有点文化吗,看你那了不得的样子,假惺惺的,真恶心,我们不吃这套。我们是谁呀,我们好歹是真正的无产阶级出身。”
  夏大姐的话,戳到了余婆婆的痛处,正因为解放后家里成份划为小商,不仅自己腰杆直不起来,还给子女造成了影响,夏大姐的话,对余婆婆来说,无疑于是往伤口上撒盐,余婆婆找不出其它的话来反驳,气得将子君推进屋,自己也进到厨房,“乓!”的一声,关上厨房门。
  外面的夏大姐,一阵嘟嘟囔囔后,见余婆婆不理会,也觉得无趣,打发完孩子,也进到屋里做家务。
  余婆婆和邻居夏大姐吵架后,心里一直憋着气。饭桌上,见子君手不洗,拿起筷子就夹菜,便训道:“你看看你,那像个女孩子,一点家教都没有,把手洗了,再吃饭。”子君洗完手,拿起筷子夹菜,婆婆拿着筷子打过来:“吃饭也没个样子,拿筷子就拿筷子,你手指翘起来干嘛?”子君发现自己拿筷子的小指头翘起来,改正后,再次拿起筷子夹菜,又遭外婆教训:“夹菜就夹你这边,一点规矩都不懂。”
  子君被婆婆说得这也不对,那也不是,“哇”的一声,伤心哭起来,泪珠簌簌地落下来,希垚也不知今天母亲为什么这么严厉,小声说道:“妈,子君还小,你慢慢教嘛。”
  余婆婆看着希垚,责怪道:“都是你惯的,俗话说得好‘三岁看到老’,现在不说三从四德,但女孩子,起码的礼节礼貌,从小就要教好。”
  余婆婆又将与隔壁夏大姐的不愉快一五一十说给希垚听,希垚边安慰母亲,边劝道:“妈,你说得对,以后我多注意,好好管教子君,让她知书达理。不过,你也要理解夏大姐,郝师傅长年在外,夏姐身体又不好,家里四个孩子,除了日常生活所需及一日三餐外,那还有更多的精力来管教孩子。再说,都是一个单位的,低头不见抬头见。”
  
  4
  文化大革命的浪潮已经在西昌如火如荼展开,县里各中学的红卫兵,成为了这场运动的急先锋。他们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走出教室,走向社会。先是在全县拉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破除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的破“四旧”运动,所到之处,文学类、艺术类古书遭到收缴,匾额、楹联全部摘去,看到的香炉、法器、菩萨全部砸烂,收出的佛、道经书全部烧毁。这场风波还未退去,又掀起一浪接一浪的批判学术权威、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运动。在这场运动与斗争中,学校、科研院所的领导首当其冲,被当作“走资派”、“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反动学术权威”,受到批斗和抄家,一些干部、教师也被当作“保皇派”受到批判。面对汹涌而来的运动与斗争,面对周边发生的这一切,希垚从开始的难予适应、难予理解,渐渐感到了无奈,甚至于有点诚惶诚恐。庆幸的是公司还算平静,一切仍还按部就班。
  不久,希垚收到家里弟弟写来的信,有个非常不好的消息,父亲被街道拉去接受劳动改造。家里小商的成份,特别是父亲解放前当过保长这件事,一直让希垚觉得是件不光彩的事,当初,从学校毕业,班里只有她和另外一位成份不好的同学,分配到小学任教,她坦然面对了。她明白,在这个讲究出身的时代,只要说到出身,就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一方面,她爱自己的父母,另一方面,她选择离开成都,离开父母,其实,或多或少,还有一个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原因,是想摆脱家庭成份以及父亲当过保长这件事对自己的影响,而只要想到自己内心存在的这样一种想法或潜意识,她心里便会矛盾、纠结,甚至于感到隐隐作痛。如今,这样的大环境下,接到弟弟写来的信,希垚心里越加不安与担心起来。晚上,她将信递给母亲:“妈,弟弟来信了,你看看。”
  母亲看完信,心里更不是滋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希垚说道:“哎,当初你爸为了躲避当壮丁,才花钱买了个保长,这事已经说清楚了,现在怎么又说不清了。事不让做,总该让人有口饭吃吧,为这事,你爸找街道干部理论,就说你爸对社会不满,快60的人了,硬是要他每天去拉板车接受劳动改造。你爸也犟,我们家是小商,成份本来就不好,这个时候,你说他去添什么乱嘛,哎,真拿他没办法。你哥就因为这,才跑去新疆这么远的地方,本想平平安安过几年,希望你弟弟也能上个大学,没想又遇到这样的事。”母亲说着,说着,无奈地长叹一声。
  离开家乡一年多,希垚对父亲的牵挂之情愈加强烈,想到父亲的境遇,希垚眼泪止不住涌出来,她怕母亲看见,借故躲进里屋。
  “希垚,我想回家看看。”母亲在外屋说道。
  希垚用手绢擦去眼泪,稍为平抚自己的心绪,这才走出来:“妈,你这个时候回去,我怎么能放心。爸还在接受劳动改造,你回去,不仅不能解决问题,说不定,你也要受到牵连。”
  “我一个老太婆怕什么,再说你爸、你弟弟在家,我也担心呀。”
  希垚理解母亲的担心,但这个时候,火药味这么浓,她怕母亲回去凶多吉少,母亲在这,起码不会因父亲而受到影响,她心里的一些担心又不便说给母亲听,她只能安慰母亲道:“我们家的情况本来就理亏,谁让我们成份高,爸又当过保长呢。你看这样行吗,我给道泽的父母写封信,让他们帮忙关照下家里,我再给家里寄点钱,再说,弟弟上大学的事,也要等他读完高中再说,到时,说不定一切都过去了。”
  女儿说的在理,自己又没有更好的办法,母亲点头道:“你给道泽父母写信时,让他们也好好劝劝你父亲,能忍就忍,太犟了要吃亏。唉,这日子怎么过呀,但愿你弟弟不要受到影响。”
  接到弟弟的信,希垚的情绪越加低落,母亲说完,她便借故写信躲进里屋。提起笔,父亲供他们四子妹上学,辛苦经营餐馆的情景,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洗菜,卤肉,磨豆花……夜深了,还在餐馆里忙碌,开始为第二天的营业做准备。父亲因为曾当过保长的经历和小商的成份,餐馆不让开了,只能靠卖点小杂货为生,现在小杂货也不准干,父亲找街道干部理论,就说他对社会不满、思想反动,硬被拉去接受劳动改造,原本就要面子的父亲如何承受得住。一家人,都盼望着弟弟能上大学,毕业后,留在父母身边,再找份好工作。弟弟初中还未毕业,家里成份本来就不好,现在父亲又这样,想到这些,希垚心里越发难受与不安。
  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起。希垚还在为家里的事发愁,一场更大的风暴已悄然来临。外地闯进来的红卫兵与厂里刚刚成立的造反派遥相呼应,他们在公司食堂,召开声势浩大的批斗大会,十几位戴着红袖章的人,将公司的领导以及学校的刘校长押上临时设立的批斗台,说他们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每人头上戴着一顶紙糊的高帽子,不仅让他们低头认罪,还遭到那帮人的肆意谩骂。看到这样的场面,希垚感到紧张、无助和压抑,这种紧张、无助与压抑,源自于她内心深处的不理解、抗拒和无处诉说。一夜之间,自己敬重的领导就成了罪人,公司领导她接触不多,可刘校长是大家公认的资深教育人士,关心老师,爱护学生,他的物理课深受学生喜爱,平日里,大家在一起,想的、说的,都是如何教好学生,把教学质量提上去,怎么转眼之间,就成了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这场运动来势凶猛,人人感到自危,希垚更是感到如履薄冰,说不定自己或身边的那一个,又是下一个将被批斗的牛鬼蛇神。
  连续几天晚上,红卫兵和造反派都在食堂召开批斗大会。突然,一位手臂佩戴红袖章的造反派气势汹汹走上台,大声宣布道:“今天,我们要把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批倒批臭,当然,也绝不能让保皇派逍遥法外,把保皇派杨刚、凌志飞、张希垚、王玉梅揪上来。”
  希垚还未回过神,就已被推上台,台下的人大声喊道:“低头认罪!”
  希垚站在刘校长身旁,惊恐地低下头,脑子一片空白,不知台上那些人说些什么,也听不清台下喊些什么……
  批斗会结束,希垚独自一人,落魄无助往家走。回到家,母亲已经带童童睡下,子君在里屋也睡了。希垚给子君盖好被子,呆呆地坐在桌前,心里满是委屈,从学校毕业,再到学校当老师,这么多年来,她爱学生,爱老师这个职业,学生也喜欢她,尊敬她,她想不明白,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这样,刘校长成了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自己成了受批判的保皇派,希垚越想越无助,越想越委屈,泪水哗啦啦淌下来……“妈妈,你怎么哭了?”子君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坐在床上问。
  希垚擦去眼泪,掩饰道:“妈妈想爸爸了。”
  “那我给爸爸写信,让爸爸回来。”
  希垚不知怎样向子君解释:“宝贝,乖,今天晚了,明天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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