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情丝浮动

　　当天空中划过一道亮光的时候，少年睁开惺忪的双眼，看着一旁依旧熟睡的女孩，柔声唤着，“小篱，快醒醒，太阳快出来了。”
　　念篱蹂了蹂眼睛，看着面前俊逸的侧脸，有着一丝的恍惚，再次蹂了蹂眼睛，“之晰哥哥，可以看日出了吗？”
　　陆之晰转过头来，扶着念篱拥着被子坐了起来，手指向海边，“小篱，看，日出。”
　　念篱倚着陆之晰的肩膀，看着刚刚冒出海平面的太阳，柔柔的阳光照射在海面上，波光粼粼，不由地轻叹了一句，“好美啊。”
　　陆之晰蹂了蹂女孩的发顶，带着刚醒的暗哑，“等天气好了，带你去爬山，那时的日出更美。”
　　念篱望着日出，新月眉弯弯，眼中闪动着狡黠，“之晰哥哥，日出为证，你可不许耍赖啊，我可记下了呢。”
　　陆之晰点了点念篱红润白皙的鼻尖，带着浓浓的笑意温声说道，“记着了，不会忘的。小篱，要不再睡会，我下楼帮崔奶奶准备早餐。”
　　念篱兴致盎然地看着陆之晰，摇着头，“之晰哥哥，我不困了，我和你一起下楼去看看崔奶奶。”
　　远处的海浪轻轻拍打着海面，寥寥几只海鸥零星飘过，念篱踩着软软的沙滩，此时竟眷恋起了这样的日子，长发随风而舞，低头浅笑柔意无限。
　　一个不经意间的微笑，一句暖暖的我懂得，念篱看着前面走着的陆之晰，望着远方一望无际的海面，转过头来，对着俊逸的背影高声说道，“之晰哥哥，谢谢你。”
　　陆之晰浅笑着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眉眼弯弯的女孩，带笑的双眸中好似满天星光。以至于好多年后，他不忍亦不舍那美丽的双眸中盛满泪水，竭尽全力的守候着她的天空，陪着她等着心念的竹马归来。
　　只是命运弄人，通透的他却好久好久以后才知道，女孩一直守护着的琉璃盏，只为他一人燃……
　　少年突然弯下腰，念篱缓缓走了过去，看着沙滩上逼真的画面，糯糯地说道，“好美的房子，之晰哥哥很喜欢绘画吗？”
　　陆之晰继续挥舞着手中的树枝，“业余爱好，小篱想在房子外画些什么？”
　　念篱微弯着腰，歪着头，“房子外应该有一个花园啊，里面种满向日葵，这样阳光一直都在”，微闭着双眼，好似在认真听着什么，“还应有秋千，这样可以听到风穿过耳边的声音。”
　　沙滩上果真长出了一株株的向日葵，花丛中隐隐看到摇晃的秋千，少年放下手中的树枝，站在念篱的身旁，微笑着，“小丫头喜欢向日葵啊。”
　　念篱仰着头，喃喃说道，“向日葵如太阳般明媚，有阳光暖暖的感觉。”
　　趋暖避寒是凡尘俗子共同的本能，她亦不能例外，她也想手握温暖，肆意生长。
　　偷的浮生半日闲，午饭过后，与崔爷爷和崔奶奶告了别，陆之晰与念篱便赶回了北城。
　　“念篱，念篱，发什么呆呢？”好友辛辰坐到对面的椅子上，递过水果盘中的葡萄。
　　念里看着办公桌对面换好衣服的好友，这么多年不曾想起往事，拍着脑袋，这两天怎么了，往事一直在眼前闪现，当真是一个人太久了吗？
　　“唉，哎，念篱，我都坐到你面前了，怎么还发呆呢，来，吃葡萄。”辛辰一副嫌弃模样地看着她。
　　念篱站了起来，脱掉身上的白大褂，拿起衣架上的白色外套，“你吃吧，现在都五点多了，我今天要回家。”
　　辛辰站了起来，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你哪天不回家啊，反正也是一个人，走，今天陪我相亲去。”
　　念篱笑着看着站在面前的好友，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妈又给你介绍相亲对象啊，这都第几个了。”
　　辛辰瞬间瘫坐在椅子上，恹恹地说道，“哎，老夫人的命令不敢不从啊，况且我这也老大不小的了。”
　　念篱理了理及腰的长发，弯着腰拍着她美丽的脸颊，“辛大小姐，您什么时候这么听话懂事了。”
　　辛辰看着念篱，突然眼中流露出一丝的决绝，沉声说道，“念篱，他都走两年了，要不我就顺了我妈的意了吧。”
　　两年了，是啊，有些人是该忘记了，念篱笑着拥抱着这个满眼落寞的女孩，暖暖说道，“辰辰，阿琛已经走了，可是我们还要继续往前走啊。你的婚姻不是为了顺谁的意，而是要找个真心实意对你好的人。”
　　辛辰好像突然恢复了生机，又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对啊，那大爷从来也没有另眼看过我。好了，小篱，陪我去相亲呗。”
　　念篱知悉这个看似豁朗潇洒的女孩，其实心中的疼痛早已泛滥成灾，温声说道，“好，我和妈妈说今天不回尹园了。”
　　辛辰笑着，从一旁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原来是回尹园啊，那你还是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的，不能让你挡了我的光彩”，说着便往外走去了。
　　看着远走的身影，念篱知道她只是不想自己一个人守着那个空荡荡的房子而已。笑着拿过衣架上的包，恐怕所谓的相亲又是个幌子，关了办公室的门，离开了。
　　刚到楼下，念篱便看见了尹蔚则的车子，快步走了过去，看着倚在车边一身军装的哥哥。尹蔚则听到声音转过身来，朗声说道，“下班了，今天忙吗？”
　　念篱笑着倚在尹蔚则的肩膀上，柔声说道，“不忙，哥哥，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啊，部队没有事情吗？”
　　尹蔚则蹂了蹂念篱的发顶，“今天没事，你嫂子说你今天回尹园，让我早些来接你，想和你好好说说话。”
　　念篱站好歪着头看着尹蔚则，杏眸眨了眨，又看了看来回走动着往这边看的护士们，“哥哥，你这样招摇地站在医院门口，不怕小夕姐吃醋吗？”
　　尹蔚则拍了拍念篱的脑袋，“这丫头是在揶揄哥哥吗，哥哥还不是担心你看不到我吗”，走到车边打开车门，“走，回家，妈妈该等急了。”
　　念篱坐进车里，柔声说道，“谢谢哥哥。”
　　远远地，念篱便看见了院中熟悉的车子，有些疑惑，“哥哥，之晰也来了是吗？”
　　尹蔚则握着念篱微凉的手，“妈妈说一家人好久没有聚一聚了，所以就让阿晰也回家吃晚饭。”
　　她始终是愧对着家人，低着头握紧尹蔚则温暖的手掌，暗哑说道，“哥哥，我是不是太任性了，当初的一意孤行，让你们也跟着担心了这么多年。”
　　尹蔚则把车子停在院中，蹂了蹂念篱的长发，“一眨眼，小篱都长大了，刚刚到北城时那个懵懂的小丫头好像还在眼前。妈妈说，那是妹妹，我们要一生护她无忧。可是，我们还是把那个快乐无忧的女孩给丢了。有时妈妈也在说，是不是不应把你接回北城。这样，即使日子过得清苦些，必定没有这么多的凡尘俗世缠身，乐得逍遥自在。”
　　念篱红了眼睛，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握紧尹蔚则的手，“哥哥，两年来，我不敢回家，看到爸妈担忧的眼神，我怕有一天心中的愧疚会淹没走下去的勇气。可是那是我爱了十二年的人儿，我舍不得。舍不得他一个人独自舔舐伤口，即使他的心中没有我，可是哪怕只是静静地待在他的身边，我也是甘之如饴。”
　　尹蔚则看着泪流满面的妹妹，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水，拥抱着她，“哥哥知道你与他的不易，但是哥哥相信之晰心中是有你的，只是没把往事放下而已。所以爸爸妈妈和哥哥都支持你啊，好了，好了，不哭，爸妈还等着我们呢。”
　　“车都到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下来啊，俩人说什么悄悄话呢。”顾夕笑着走了过来。
　　尹蔚则推开车门，快步走了过去，“你慢些，注意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顾夕不以为然地看着紧张的尹蔚则，“没事，没事，就你小心翼翼的。”
　　念篱推开车门，走了过了，“我就和哥哥说会悄悄话，小夕姐就吃醋了啊”，弯着腰轻轻拍了拍顾夕的肚子，“宝宝啊，看看你妈妈多霸道。”
　　顾夕挽着念篱的胳膊，浓浓笑意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埋怨，“我才不是吃他的醋呢，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宝宝都九个月了，你也不常来，我有些害怕。”
　　念篱搀扶着顾夕，看着一向冷静的商海女强人这般女子心性，心不由地更加柔软了，温声说道，“走，我们进屋里慢慢说，你这样挺着肚子太累了。”
　　看着客厅里与爸妈说笑的人儿，她多久没见过他这样爽朗的笑容了，两年的婚姻生活，他总是全世界的飞着，除了家庭聚餐，他们好像很少单独相处着。
　　她懂这其中的缘由，不明说罢了，却不曾想他竟在……
　　“爸爸，妈妈，我回来了。”念篱抑住心中的缕缕慌乱，笑着搀着顾夕往客厅走去。
　　陆之晰站起来，浅笑着走了过来，拥着念篱的肩膀，温润地说道，“小篱，我已经和爸妈解释上次的事情了，你也别生气了，好不好？”
　　念篱怔怔地看着他，两年来早已习惯他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她苦笑着，原来是为了澄清误会啊。
　　陆之晰看着发呆的念篱，蹂了蹂她的发顶，在她耳边轻轻说道，“老婆，原谅我，别生气了啊。”
　　念篱的脸瞬间红了，这是结婚两年来，他第一次唤自己老婆，第一次如此亲密的在众人面前，握紧手指，糯糯地说道，“我，我没生气。”
　　看着拥着自己坐在沙发上与爸妈说笑的陆之晰，念篱好像真的看不懂他了。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两年前的时候，他依旧还是那个浅笑雅然的陆上校，依旧会暖暖相待与她的之晰哥哥。
　　其实，陆之晰心中也是异常的紧张，突然地转变，念篱一定会不习惯的，但一切都已过去，那个人即将归来，他也想抓住想要的幸福。
　　晚饭过后，念篱送陆之晰走到车前，有些不自在地说着，“你应该不回陆园吧，宋妈和宋伯伯知道我今天不回去，应该早就休息了。”其实念篱本不想多说的，但怕他打扰到两位老人休息，就提醒了一下。
　　陆之晰突然上前轻轻拥抱了她一下，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轻笑着说道，“没事，我小声些，不会打扰到他们的。况且……”笑着蹂了蹂她的发顶，这两年来她的睡眠质量真是好，竟然不知……
　　念篱疑惑地看着他，陆之晰朗声开口，“外面冷，快进去吧。我走了，明天接你下班，我们一起回家。”
　　念篱睁大眼睛，心中诽谤着，这人今天是发烧了吗，怎么总讲胡话啊。陆之晰看着一副吃惊模样的念篱，很想吻一吻那微张着的小嘴，但他还是克制了，他知道不能这么快，不然有人今晚真的不用睡觉了。
　　拍了拍她的脑袋，“好了，快进去吧，爸妈还等着呢，我先回去了。”
　　念篱糯糯地说道，“嗯，那，那你路上小心。”看着消失在黑夜中的车子，念篱微皱着眉头在想，到底哪里出错了呢？
　　以往这样的绯闻满北城的飘荡时，通常都是她回大院向陆家老爷子解释，何时轮到冷冰冰的当事人这般在意了。
　　看着依旧是旧时模样的房间，发着呆的念篱听到了手机震动的声音，看着闪动着的名字，带着浓浓的疑惑，“喂”。
　　那端传来久违温润的声音，“小篱，是我。”两年来，这好像是他唯一一次主动给自己打电话吧，温润朗朗的声音敲打着她的心扉。
　　“小篱，我到陆园了。”温润的声音再次传来，念篱回过神来，“哦，宋妈应该都休息了吧。”
　　那端传来朗朗的笑声，“果真睡的像个小猪一样，宋妈还没休息呢，他们一般十二点才休息。”
　　念篱不可置信地轻声呢喃道，“怎么可能，你这两年又没怎么回过陆园，怎么会知道。宋妈每天晚上十点半就和我说晚安了。”
　　陆之晰倚着落地窗，轻挑着眉头，今晚的月色好似柔情万分，“夫人，是在埋怨我两年没怎么回家吗？”好久那端没有传来声音，陆之晰带着浓浓的笑意说道，“不信，明天你问一问宋妈。”
　　念篱微嘟着嘴，“明天我就问，还有我才不是猪呢。”
　　静静的，好像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陆之晰看着充满女孩气息的家，两年了，一切终于即将过去了，心真的静了下来，埋藏了这么多年的心声，喷薄而出，“小篱，我想你了，嗯，那个，早点休息，晚安。”
　　陆之晰快速挂了电话，摇着头无声地笑着，看着床头相册中笑颜如花的女孩，眉头轻皱，“小篱，他回来了，你是否还愿意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这些年的相伴，难道真的只是为当初兑现那个人的承诺吗？还是真如所有人说的，他自始自终都欠着她一个幸福的模样呢？
　　两年来，他很少会踏进少年时时常光顾的地方，因为他不知如何面对曾经生死与共的兄弟，以及那对待自己如己出的半百老人，他们视若珍宝的女孩，他不知如何相待，两年来让她一个人守着他给的家。
　　傍晚刚到尹园时，昨日温婉美丽的妇人光彩依旧，笑着向他招手，“之晰，最近忙吗”，拍着他的肩膀，“好像瘦了，别只顾着工作，要好好照顾自己。”关爱之情难掩，满脸慈爱地看着他，心中的愧疚慢慢升腾，竟不知如何开口。
　　陆之晰搀扶着温唯往院中走去，柔声说道，“妈妈，您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走到玻璃花房前，温唯柔意无限地看着男子，“之晰，蔚则和念篱还没回来呢。我们去花房看看吧，看看小篱种的玫瑰花开了吗？”
　　陆之晰看着望着自己的妇人，他明了温唯是想和他聊聊，点着头，“好的，妈妈，我们去花房看看。”
　　看着花房中盛开的玫瑰，温唯有些出神地望着，好像此时在眼前的是自己灵动通透的女儿一般，叹着气，为何此生她的女儿要如此坎坷波折呢？
　　轻抚玫瑰花瓣，好似喃喃自语，带着浓浓的忧虑，“之晰，你知道小篱最喜欢的花并不是玫瑰吗？”
　　一旁的男子一副愕然的模样，每次回到陆园时，随处可见的都是鲜艳欲滴的玫瑰，怎会不是她最喜欢的呢？
　　看着男子讶然的模样，温唯继续说道，“小篱，最喜欢的是满天星。可是自从你送给她小王子与狐狸后，她便钟情上了玫瑰，她相信只要她陪着心中的小王子与狐狸一定可以等回自己的玫瑰”。温唯笑着摇头，“只是我的傻女儿等回了玫瑰，却是无心于她的玫瑰，依旧一个人漂泊着。”
　　看着一副疑惑模样的陆之晰，“之晰，你可知小篱为何会去西川读书？”她本不想说出女儿这些年的心思，只是两年了，她守着她的少年，什么都不提起，却依旧是一个人守着曾经的梦。
　　每次女孩总是言笑晏晏地看着她，说妈妈我很幸福。可她知晓，身旁的男子给她的不过是一座大大的空房子。太苦，太苦了，她不忍心这便是念篱的一生。
　　陆之晰苦涩地开口，“因为阿琛去了西川。”
　　温唯坐在一旁的木凳上，苦笑着，“那你又可知为何小篱要去夏市读书。”
　　陆之晰好似懂得了什么，看着温唯，“妈妈，今天为何会想起这些事来。”
　　温唯拍着陆之晰的手掌，“因为你啊，你始终都不懂。之晰，两年了，我和你爸爸从未责怪着你什么，因为我们知道你心中的苦，而且这也是小篱自己的选择。可是，之晰，小篱都快二十五了，小夕这么大时，都已踏上了那条幸福的红毯了。”无奈地笑着，“可是我们小篱呢，只是尹陆集团总裁不为人知的夫人，守着偌大的陆园独自生活着。”
　　陆之晰突然不知该怎么回答，“妈妈，我……”
　　温唯浅笑着，“妈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感情的事强迫不来。妈妈只希望之晰若是真的无法给小篱幸福，那就让小篱死心吧。那孩子特别固执，她认定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陆之晰心中突然有着浓浓的慌乱，即使这些年来相见次数不多，但至少那女孩一直在身旁，握紧温唯的手，郑重地说，“妈妈，可以相信我吗，我和你一样希望小篱幸福。”
　　陆之晰回过神来，嗅着枕头上属于女孩的独特气息，心中无限的安宁，小篱只要你心中有着我一丝一毫的位置，那这一生谁也不能把你抢走。
　　念篱拿着挂断的手机，一时没回过神来，好像她的之晰哥哥又回来了。拿过桌上的合照，往昔浅笑安然的少年真的回来了吗？
　　轻抚少年的俊颜，“尹念篱，你真容易满足啊，两年的若即若离，一句想你了，几年的落寞与孤寂你都已忘记了吗。”
　　走到窗前看着黑夜中闪烁的星星，“阿琛，是你在祝福我吗？你看我的愿望好像快实现了，之晰哥哥回来了。”低头抓紧窗台，一切是不是又要回到以前的模样了呢？
　　念篱倚着床头，头微微地疼着，以前的模样，昔日他们又是怎样的模样呢？